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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立春·庭院·嫉妒

第六章 立春·庭院·嫉妒

十一年前,章小茜的父親章程是花橋鎮煤氣公司的清洗工,每天都會在河邊清洗煤氣罐,聽到章小蕙的呼救聲后,為了救小女兒跳進河裡意外身亡。工作單位只是象徵性地付了撫恤金,結清剩餘工資之後,單方面終止了與父親的勞務關係。呂曼珠可不認這個帳,她左手牽著章小蕙,右手領著章小茜,衝進廠長辦公室,指著廠長的鼻子大罵道:「我孩子他爸是不是你們廠的員工,人剛死屍首還沒冷透呢,你們廠就開始劃清界限了撒手不管了是不是?」
吉偉民憤怒的情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補了一句:「不要臉的女人。」
駿作陷入了冥想中,不知不覺又喝了口手中不合口味的咖啡,終於忍不住丟了它:「店員確定是秀人和沙欣嗎?」
「就是一群混混,到哪兒都讓人討厭。」駿作一肚子的不滿,但想到不是發牢騷的時候,便把咖啡放到桌上,抬了抬手,示意衛彬繼續說下去。
「我明白,我明白。」諂媚的護花使者又變回了剛才那張臉,抓住吉宇說:「窮鬼,你把我書包藏哪兒了?」
沸騰的蒸氣一個勁地頂著鍋蓋,白色的泡沫從縫隙中擠出來,撲滅了火苗。
沙欣的目光移到了那隻書包上,又移回到吉宇的臉上,露出一個奸詐的笑容:「是什麼樣的把柄?」
「這裏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話了?」
好想永遠待在門外的世界,不再回到這個家。
賠償金的二分之一用來買了套房子,在當時是很氣派的一件事。呂曼珠洗了幾年煤氣罐,嫌這活太臟太累,索性請了長病假,每個月拿著微薄的補貼,吃起了老本。將原本買的房子拋售之後,呂曼珠帶著一雙女兒搬來了現在的住處。
「這東西怎麼在你這兒?」
「出事的時候是上班時間沒錯,但他的行為算是擅自離開崗位,我們已經沒有追究了,知道你們家困難,還貼補了你們母女三人慰問金。」
「跟媽說說,是哪家的臭小子看上了我閨女?」呂曼珠笑嘻嘻地走過來。
隨著西郊殺人案真兇的身份水落石出,花橋鎮少年連環殺人分屍案的偵查工作也得以順利進展下去,嫌疑人鎖定為郭樹言。
「我陪你一起去吧!」衛彬將外套的拉鏈一直拉到了脖子處,以抵禦室外的寒流。
出乎意料的是吉宇沒有任何掙扎和反抗,像具塑料模特,始終面帶微笑,任由沙欣擺布。
「從目前手頭掌握的情況來看,秀人和那個叫沙欣的小子似乎早就知道殺死馮峰的兇手就是郭樹言,之前還曾到郭樹言開的書店鬧過事。」
「這是什麼?」章小茜小心翼翼地掂了掂,放在了書包夾層的最下面。
「你從哪裡拿來的?」章小茜不敢確定是不是秀人的那隻信封,她在圍兜上擦乾手,伸手便要去奪。
「媽?」章小茜冷笑一聲,側身從母親身邊擠出廚房,去找自己的書包。當她發現書包的拉鏈被拉開時,有點惱火道:「你怎麼可以亂翻我的包呀?懂不懂隱私權!」
聽見了吉宇的腳步聲,小壞從後院的小洞里鑽了出來,惹人憐愛地叫了一聲。
受驚的小壞不顧食物,倉皇地鑽回它的小洞里,露出半個腦袋偷瞄著小主人的背影,衝著他嗲聲嗲氣地「喵」了一聲。
「你才神經病呢!你們才是一群神經病!」章小茜反擊道。
「我倒想怎麼天天放學天黑了才回家,敢情是找男人去了。」呂曼珠說話一股子風塵味,章小茜聽著渾身不自在,但也不知怎麼反駁。手裡的信封已經被人撕開,她把信封翻了個面,看見三個蠅頭小字,寫的是自己的名字。信沒有貼郵票,也不知母親從哪兒拿來的。
直到秀人如騎士般降臨,他沉默著當眾扶起章小茜,眾怒瞬間消退。用他自己的話講,是把她從人堆里撿了出來。
駿作無意理會領導的指示,他的表情和這個冬天一樣冷峻,桌子上的幾張照片令他神經緊張。照片是從嫌疑人的工作室里找到,一共三張,被釘在了牆上最顯眼的位置。
秀人舔了舔嘴唇,還在回味剛才的吻,壞笑道:「我可不是隨便的人。」
章小茜整個人平靜了下來,沒有任何掙扎,至少沒有表現出想要掙扎的企圖,生怕對方報復剛才被石子砸的傷。
「同學,對不起了!」沙欣輕蔑地笑著朝他揮起了拳頭。
交往以後,放學后的護送工作秀人自然是義不容辭,章小茜總是戰戰兢兢地走完這一程,就怕被鄰居熟人撞見。每次她都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就同秀人道別。
「慢點吃。」吉宇又替小壞剝了一根火腿腸。
「我要報復。」吉宇用一根九九藏書手指點向護花使者,斬釘截鐵地說,「我討厭所有人都欺負我,針對我,歧視我。我最最討厭的就是叫我窮鬼的人,非常討厭!」
直到整條街上的路燈亮起,秀人才依依不捨地揮手告別。章小茜哼著小曲,步伐輕盈得像只兔子,她拿出鑰匙塞入鎖孔,用力一轉。
發現秀人的信封完好如初躺在書包夾層里,母親一定是翻書包時,先發現了這封信。章小茜也就不和母親計較了,讀起手裡的信來。
不知不覺走到了吉宇家隔壁那所漂亮的白房子前,屋內一片漆黑,庭院里滿目的殘枝敗柳,有些日子沒人打理了。章小茜這才記起,這家的男主人已經是個通緝犯了,殺了一個花橋高中的學生后逃逸在外。女主人是坐輪椅的,不能獨立生活,被警察安排到別處的療養院里,房子也就空了。這事聽秀人說起過,無巧不巧的是,這家男主人殺死的學生就是秀人的死黨「瘋子」。
秀人一直沒有從吉宇手裡拿回攝像機,但他在沙欣面前謊稱已經賣了偷|拍的視頻,錢也早就分了。現在看來不是這麼回事,秀人可能是想自己藏著視頻,待往後提高了價格再出手賣掉,一個人賺這筆錢。
「也不是什麼小混混,就是年輕人愛衝動唄!」衛彬勸了幾句,為之後的話做些鋪墊,「聽學校反映,被他們三個人欺負過的同學不在少數,也不是什麼出格的事情,學校方面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兩名被殺害並分屍的少年,都曾是他們經常欺負的對象,同齡人中比較矮小的那一類。」
「茶不用喝了,我只要你給我個說法。」
廠長打了半天太極式的官腔,任憑呂曼珠拍桌子罵娘,就是一分錢不願多出。呂曼珠拿他也沒辦法,罵著祖宗十八代回家去了。
學期接近尾聲,舞蹈老師開始籌備花橋鎮一年一度的學生舞蹈大賽,作為以舞蹈見長的特招生章小茜,自然是領舞位置的熱門人選。原本氣氛融洽的舞伴們,都變得各懷鬼胎起來,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交頭接耳,彷彿商量著見不得光的陰謀。獨來獨往的章小茜沒什麼人緣,成了一群女生嚼舌根的對象,八卦慢慢變成了謠言,不知怎麼就扯上了章小茜的姐姐。
吉偉民呵斥道:「背著我跑去給隔壁的男人看店,現在警察天天找上門問話,你知不知廉恥?」
「這裡是你說了算,還是秀人說了算?」吉宇又問了一遍。
手上的繃帶終於可以拆了,露出難看的褶皺皮膚,摸上去卻有種莫名的快|感。
「如果你想要這裏面的東西,就給我想要的東西。」
看著這麼多錢,章小茜突然大笑起來。不是見錢眼開的笑,是被秀人委以重任,女孩花痴般沒心沒肺的笑。
互不順眼的雙方宣戰了,積攢的怒氣一觸即發,聒噪的女生們立馬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得像口炸開的鍋。
駿作緊貼著手機的臉,像被那塊屏幕傳染了一樣漸漸發綠。他關掉手機的一刻,衛彬忙問出什麼事了。

「拿這點錢就想打發我呂曼珠?把我當傻子了吧!」
「既然算是連環殺人,兇手為什麼選擇馮峰下手,突然換了種截然相反的受害者類型?」駿作想到了住在易理希家隔壁,為他們帶過路名叫吉宇的小個子男孩,他和先前兩名受害少年算是同一類型。就像一個吃慣了西餐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去更換自己的菜單,連環殺手更是如此。
吉宇抓住拐杖兩頭,猛然抬腿將拐杖一折為二,堅定地向前邁開步子。
吉宇看了眼他受傷的手,說:「你是不是還想讓我用刀划你一次。」
「你什麼態度!」一個玻璃杯在章小茜耳邊的牆上炸響。
「你什麼意思?」沙欣斜眼瞪著他。

廠里賠了呂曼珠一大筆錢,還讓呂曼珠頂替了自己丈夫章程的崗位。雖是清洗煤氣罐的工作,但畢竟是事業單位,工資福利都很豐厚,足夠養活一家三口了。呂曼珠洒脫的日子正是這段時間,她有足夠的錢買她想要的東西,不需要看男人的臉色。
第一次有人敢做出如此舉動,沙欣不知吉宇出於何種意圖,所以沒有貿然動手,站在一步開外的地方兇巴巴地質問道:「誰允許你待在這裏的!」
「我是你媽,關心一下你不可以嗎?」呂曼珠完全一副看笑話的樣子。
「你是不是一直這麼吻女孩?」章小茜嗔怪道。
「你死哪兒去?有種就再也別跨進這個家門。」厚實的門板吸收了呂曼珠所有的謾罵聲,冷著一張爬滿木紋的臉,彷彿要將整個世界的孤寂同她隔九-九-藏-書絕在一起。
她真的會。章小茜了解她。
「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嗎?」夏靜嵐抹了把眼淚。
「就在我們發現屍體后第二天,秀人和沙欣去書店潑了油漆,還威脅了郭樹言的店員。啊!巧合的是,店員就是郭樹言家的鄰居主婦,名字叫夏靜嵐。」
最初的版本是說她有精神病,跳樓的時候正在發病。後來有人分析說女人想不開,大多是因為男人,可能還懷上了別人的孩子,結果被拋棄。更有甚者說是章小茜搶了自己姐姐的男人。謠言的終極目的是要詆毀一個人,這對死人是沒有意義的,於是「精神病」和「爛貨」的帽子就扣到了章小茜頭上。
一時間沙欣有些不知所措,眼前曾經怯懦的小個子毫無畏懼,彷彿蛻變成了另一個人。他深褐色的瞳孔中有很可怕的東西,讓沙欣不敢直視。
「不要臉的女人。」吉宇默默重複了一句。上學的時間差不多了,他抖擻精神,沒有理睬吵架的父母,快步走出了家門。和煦的陽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感受到人間的溫暖,心情也突然變得好起來了。
「章小茜,想知道是誰殺了你姐姐嗎?」
「啊!」章小茜意識到燒飯的水放多了,手忙腳亂地關掉火,用抹布拭去溢出來的水。
郭樹言捂著被石子砸中的耳朵,慢慢向她走了過來,倒在地上的章小茜剛想放聲呼救,他的一隻手掌輕輕擋住了她的嘴巴,粗糙的皮膚刮疼了她的嘴唇,充滿威脅的意味。
「隨便起來不是人嘛!」
吉宇撐著拐杖從地上站了起來,用腳草草撫平了挖過的洞口,用力踏上幾腳。他凝視著隔壁白色樓房的窗戶,曾經雷打不動的易理希阿姨已經不在了。吉宇最羡慕的人就是易理希阿姨,她天天不需要煩勞奔波,只需要靜靜欣賞美麗的庭院,那麼安詳,那麼溫柔。吉宇也好希望自己的腿不能走路,坐在輪椅上,過著易理希阿姨那樣的生活。
房間外面父母的戰爭已經爆發,父親的咆哮和母親的哭聲,從門底下的縫隙中一字不漏地跑進了吉宇的耳朵里。
「這是什麼?」護花使者從書包里拿出來一部手提攝像機。
章小茜好奇地抬起頭,正巧撞上秀人專註的眼神,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到都能數清秀人嘴唇上的鬍鬚了。
信紙是從練習本上撕下來的,只有兩三行字:「從你轉學來的第一天,我就喜歡上了你,真希望你也能夠喜歡我。」
「這一點我也想過,道聽途說了一些和秀人有關的事情,也許派得上用場。等我先喝完這個。」衛彬嫌咖啡杯嘴太小,索性取下杯蓋,灌下一大口。
「你是章小茜嗎?」男人手裡拿著記事本,眼睛湊得離本子很近,一邊翻閱一邊問道。
「你做什麼?」名單上的領舞者生氣地質問,「神經病發了吧!」
「你不是人!」夏靜嵐爆發出近似絕望的哭聲。
「只是想和你研究一下,想讓你談談自己的看法。」
他笨拙地把頭側了個角度,熾熱的嘴唇一下子貼了上來。章小茜覺得自己的耳朵就要燒起來了,兩隻手不知該往哪裡放,嘴巴里飄進了淡淡的煙味。
章小茜猛然回首。
「你先吃飯,我有事出去趟!」
章小茜記得,母親把汽油第一個倒在了自己身上,倒了很多很多,沒等她倒在第二個人身上,廠長就受不了,跪地求饒了。
吉宇沉著得像個混黑社會的,其實心裏早就七上八下不淡定了,不知道自己說的下一句話,沙欣會有怎樣的反應。
其中一張是他的兒子秀人,另外兩張照片上的人他同樣眼熟,一張是西郊的死者馮峰,另一張是第一次拜訪易理希時,半途不期而遇的那位和秀人一同欺負別人的學生,調查後知道他的全名叫沙欣。三個人同為花橋高中的學生,同屬一個年級。
「怎麼就和你們廠沒關係了?我問你,他是不是在上班時間出的事?」

路邊有一根被丟棄的拐杖,把手上雕刻的圖案斷了半截,所以才被它的主人遺棄。吉宇將它撿了起來,走到後院的小洞前面,蹲下身挖了起來。沒幾下工夫,他從土裡拉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口袋,裏面裝著黑色的手提式攝像機。
意外的是,郭樹言緩緩收回了手,用極為冷淡的語調說出了一個震撼的問題:
他是通緝犯!
「不認識。」章小茜把信紙揉作一團,一個準確的拋物線,扔進了垃圾桶。
真的好想。

「放學不知道馬上回家,死哪兒去了?」
呂曼珠突然意識到自己拿不出任何威脅的理由,就像沒有辦法read•99csw•com阻止大女兒自殺一樣。
「這裏你說了算嗎?」吉宇反詰道。
廠長僵硬的臉再也笑不動了。
秀人搖搖手腕上與她一樣的手鏈,認真地答道:「因為覺得你和我是同一類人。」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秀人神秘地說。
老奸巨猾的廠長倒是一下子被問住了,假裝給她們倒茶,拖延時間想著如何接話:「來,先坐下喝杯茶。」
「是個公平的交易。」知道了它的規則,事情辦起來也變得容易多了。沙欣戴上能保護指關節的護具手套,步步逼近已如篩糠般顫抖不止的護花使者。
「秀人和其他兩個人不單單是同學關係,算得上是好朋友,學校里人盡皆知。」衛彬把剛買的熱咖啡遞給了駿作,自己捂著一杯取暖。
呂曼珠毫無徵兆地爆發了,剛才還略帶討好的語氣,瞬間逆轉成了悍婦的罵街。呂曼珠認為自己摒不住的火氣是因為女兒對自己的不尊重,其實是因為她害怕了。她害怕自己對女兒在外面的生活一無所知,害怕某一天女兒跟別人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在孤獨中慢慢煎熬。呂曼珠是個愛熱鬧的人,讓她一個人過,比死都不如。自私的心理讓她不由咒罵道:「死丫頭,我讓你去學校是讀書的,不是讓你去發騷的。再讓我知道你有這碼事,看我不……」
這個問題讓章小茜有點意外,印象中她不認識這個男人。她繞開男人往庭院出口走去,想引開他的注意力,避免埋藏地點被他發現。
沙欣眼睛一亮,一個箭步上前,把攝像機奪了過來。
盯著自己完美隱藏的「傑作」,她意識到需要留一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標記,以免來取的時候找不到。拾起一塊小石頭,藉著從牆頭灑進來的月光,章小茜在埋藏位置的花壇邊緣用力畫了道印記。
她接著哼剛才沒哼完的小曲,一記沉重的關門聲后,鑰匙還不及放回口袋,隨之而來的是她熟悉的咒罵聲。
護花使者露出怯意,鬆開了手,嘴上依然咄咄逼人:「你試試,信不信我廢了你。」
「就憑你?」沙欣鬆開手,忍不住大笑起來。
沒想到第二天,呂曼珠又來了。這次她只拉了大女兒,大女兒拉著小女兒,騰出來的那隻手裡,提了滿滿一桶汽油。
吉宇從書包里拿出火腿腸喂小壞,它狼吞虎咽起來,邊吃邊發出嗚嚕嗚嚕的吞咽聲。
章小茜當著整個舞蹈班的同學,一把扯下了貼在布告欄里的名單,撕了個粉碎,還不解氣地唾上兩口。
章小茜想白她一眼,不經意瞄見她手上握著的一隻信封。
「這個家少你吃還是少你穿了?」
「非常肯定。我之後也調取了書店的監控錄像核實了一遍,確實是秀人和沙欣兩個人。」衛彬又補充道,「他們兩個人,現在都很有可能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
「你在這裏做什麼?」男人的臉從本子轉向了試圖逃走的章小茜。
辱罵、譏諷、恥笑,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這場爭吵中來,趁著混亂有人推搡著章小茜,她摔破了膝蓋,坐在滿地紙屑上,仍毫不退讓。
目擊證人易理希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她不僅提到親眼看見丈夫在和靜路拋屍,還提供了每個案發日丈夫都沒有不在場證明的證詞。由於目擊證人的身份特殊,她證詞的可信度大大提高,刑偵隊高層領導建議將尋找線索和證據的工作重心,轉向全力追捕在逃嫌疑人郭樹言。
護花使者推開吉宇,看見自己書包被弄得髒亂不堪,罵罵咧咧地打開書包,檢查自己有沒有丟東西。
一條瘦長的陰影爬上章小茜的後背,覆蓋住她面前這片花壇。

伸出庭院的枯枝蔓延向街道的盡頭,那是學校的方向。看見章小茜和秀人手牽手之後,那個地方總讓吉宇充滿了抵觸情緒,他遭受的種種不公平待遇,無處宣洩。
自己的兒子竟在做如此齷齪下流的勾當,駿作真恨不得兇手可以立馬給秀人一點血的教訓嘗嘗。
章小茜曾經想過,喜歡的人會是什麼樣子。大致就是秀人的樣子吧!輪廓分明的五官,笑或者不笑都帶著淡淡的憂鬱氣質,總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無所畏懼的樣子。
「但我不想和秀人一夥。」
對錢沒什麼概念,不知道這裏面到底裝了多少錢,章小茜數了數總共扎了四沓,大概是四萬塊的樣子。
「我有秀人的把柄。」
一夜之間,謠言不再與章小茜的姐姐有關,而是演變成了緋聞,兩者之間的區別,是再也沒人敢當面叫她「精神病」或者「爛貨」了,背後的指指點點也更為地下了。秀人在她的身邊支起了一把無形九_九_藏_書的保護傘,後來章小茜問過他,為什麼那天會來扶自己。
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在黑夜中炸響。
章小茜一直在想一個問題,要是那天廠長沒有妥協,母親真的會點燃汽油嗎?
「拍的東西呢?」沙欣問吉宇道。
啪!一個清脆的響聲,門外瞬間安靜了下來。
章小茜聽了之後,露出滿足的笑容,自責曾經對他的偏見是多麼愚蠢。兩人十指相扣,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即使世界末日降臨也沒關係,至少不會孤獨地死去。
「沒錯。」
章小茜眼珠一轉,心生一計,這個庭院不就是藏東西最理想的地方嘛。她踮著腳溜了進去,經過油漆斑駁的信箱時瞥了一眼,信箱上寫著個工整的「郭」字,大概是這家主人的姓吧。她這樣想。
駿作不緊不慢地說:「每個人看事物的角度不同,就會得出不同的結論。比如你的貓屎咖啡,我覺得難喝,你就覺得好喝,這案子也是一樣的。死者生前可能和郭樹言發生過肢體衝突,打架后也會留下皮屑組織,既然郭樹言曾和死者同伴爭執過,也許他們彼此認識,因為某件事搭乘郭樹言的車去了西郊,起了爭執后郭樹言獨自離開,死者才遇到了真兇,被折磨至死。」
原本惶恐的居民和憂心的偵查隊員都大大鬆了口氣,雖然還有抓捕嫌疑人的工作要繼續,但在花橋鎮如此的彈丸之地,嫌疑人很快就會露出蹤跡。
抬頭望天,剛才還綻出燦爛面容的冬日不知何時又隱入灰暗的雲層,在秀人他們盤踞的操場角落,吉宇坐在花壇的欄杆上,雙手撐著欄杆,後仰身子,腳尖勉強點著地。腳邊放著一個髒兮兮的斜挎書包,因為沾了地上的塵土,黑色的包變成了灰白色。
一個熟人經過,章小茜用力推開他,擺弄著自己的頭髮,臉蛋紅撲撲的,帶著初吻的羞澀和甜蜜。
「你一個月才賺多少錢,你自己不知道嗎?」
「這有什麼看法!屍體上有他的皮屑組織,現場發現他的車胎印,之前又與死者的同伴有過衝突,我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他,連他老婆都指證他。兇手不是他還能有誰?」
剛出門沒幾步,章小茜就為自己的冒失後悔了,走得太急沒多披件外套,兩條腿在凜冽的寒風中直打哆嗦,膝蓋一片陰冷。看過吉宇寫給自己的告白信,章小茜突然想到秀人給自己的信封會不會也是求愛信。可轉念一想,從信封的厚度來看也不像。帶著好奇和幻想,章小茜拐過無人的街角,迫不及待拿出來看了。
也許母親真的很恨我吧,因為是我害死了爸爸。
衛彬去花橋高中做了一番簡單的調查和了解后,迫不及待地告訴了駿作:
這一天,秀人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交給她,說先寄存在她那裡。
「這是最不合邏輯的一個因素。」駿作無奈地搖搖頭,「我也想不到原因,所以打算再去療養院問問她。」
「你要什麼?」
「誰讓你拆我信的?」章小茜虛張聲勢道。
呂曼珠也不躲,信封被女兒一把搶了過去。
冷靜下來后,章小茜覺得這個裝滿錢的信封更不能藏在家裡了,本打算找吉宇幫忙,他家的房子大,但章小茜出門時忘了告白信就是吉宇寫的這茬。現在也沒辦法回家,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她是吉宇的母親?」駿作記起來了。
「你的書包就在那兒,有本事你自己拿走!」吉宇朝地上那隻黑色書包嘟嘟嘴唇。
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臉,但又有幾分熟識的感覺。
「一副沒腦子的樣子。」呂曼珠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奚落道。
自從郭樹言被公開通緝,夏靜嵐偷偷跑去書店工作的事情也瞞不住了。
「我想跟你結盟。」
「你他媽什麼意思?」沙欣瞬間被激怒,上去揪住吉宇的領口,把他從欄杆上拎了下來。
「這不是我的東西,真不是我的……」護花使者連連擺手撇清關係。
沒有落款也知道是誰寫的,膽小到連表白都說不出口,要偷偷塞進書包的人,就只有他了。
「不是我們不負責,但是章程是救自己女兒出的事,這總不能賴我們廠吧!」廠長的臉上堆滿了假笑。
她殺氣騰騰走進廠長辦公室,威脅道:「你要是不給個說法,今天我們一家三口就死你面前,都去陪孩子他爸。」
「療養院打來的。」駿作狠狠捶了一拳辦公桌說,「易理希好像快不行了。」
一直到沙欣向他走過來,吉宇都維持這個姿勢。
章小茜二話不說,摔下書包,捲起袖子直奔廚房。
耳朵捕捉到的不止開鎖聲,還有其他的聲音。她轉身掃視每個陰暗的角落,每根可以藏人的電線read.99csw.com杆,什麼都沒發現。章小茜總覺得最近身後有人跟蹤,卻從不見蹤影,她塌下肩膀,鬆了口氣,希望只是自己的神經兮兮吧。
衛彬拿出記事本,說道:「我私下從學生中打聽到,秀人他們好像從事著色情錄像的買賣,也就是找人偷|拍學校里女生上洗手間或者換衣服的錄像,轉而賣給一些中間人,再由中間人發布在各大色|情|網|站,牟取利潤。」
「哎!稍微等等我,接個電話。」
「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衛彬露出困惑的神情,「怎麼?你還有不同意見?」
本想著就不聲不響地過去,一個寒假之後,也許那些人就會淡忘,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和她們見面。可是,當公布的排舞名單上沒有自己名字時,章小茜才知道所有的忍讓不過是別人眼裡的懦弱,自欺欺人罷了。
「別喝了,趕緊說。」駿作催促道,反倒自己拿起咖啡嘗了口,味蕾一陣酸澀,問道,「這什麼咖啡呀!」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駿作察覺到秀人與本起案件的牽扯越來越多。
自從姐姐章小蕙自殺以後,母親呂曼珠突然改變了一種生活狀態,變得更為洒脫和隨性了。她的這種狀態以前也有過,就是父親去世后的那段時間。
章小茜沒有吵架的打算,挎上書包就往外走。
借不到路燈的光,圍牆內的庭院顯得特別暗,章小茜轉了一圈,發現庭院里除了枯萎的植物,只剩下花壇里黑乎乎的泥土,這裏已不如從前那樣繁花似錦。她找來根樹枝,在大腿上試了試硬度,還算粗壯,便用它在角落裡挖了起來。

「行行行。」衛彬雙手舉起作投降狀,「就算你的假設都是對的,那你告訴我,易理希幹嗎要撒謊說自己丈夫是兇手呢?這沒道理啊!」
腦海中運轉的回憶最終定格在這個結論上。
章小茜明顯感覺比秀人給她時薄了許多,再仔細一看,這個信封的顏色比較深,不是秀人的那隻信封。
「我看你這輩子是和屎幹上了。」
章小茜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和秀人在一起。感情開始時來得悄無聲息而又無比迅猛,如一輪巨浪襲來,整顆心浸潤其中。說來他們的關係是因為秀人一次「見義勇為」變得親密起來。
吉宇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遠處疾步跑來一個男生,露在袖子外的手掌纏著白色的繃帶。來者很面熟,是前幾天剛和吉宇打過一架的護花使者。他顯然是衝著吉宇來的,但看見沙欣也在場時,滿面的怒氣瞬間消失不見,對著沙欣又是點頭又是哈腰,解釋了一番他的來意。沙欣漠不關心地走去一旁,冷冷道:「你們的事不要來煩我。」
挖出一個小坑,樹枝有些支撐不住了,土裡飄來一股騷臭味,也許是路過的流浪漢把這當作茅房了。章小茜在信封外面套了個塑料袋,放進了小坑裡,掩上泥土拍打結實,再用樹枝畫去泥土上的手印。這才站起身來,心滿意足地拍打著兩隻沾滿泥的手。
章小茜總算看清了男人的臉,雖然他鬍子拉碴,頭髮也是一片凌亂,不修邊幅地穿著髒兮兮的衣服,但章小茜記得,他就是在上學路上跟蹤過自己的男人。當時被吉宇解圍后,吉宇告訴她,這個男人就是他的鄰居男主人。
「那也不用你去干這種活。」吉偉民摔了樣金屬的東西,更生氣了,「你是不是看上隔壁的男人了,沒事就愛往人家裡跑,人家老婆不行,你是不是想取而代之!」
章小茜用捏在手裡的石子朝男人丟去,轉身就逃。無奈驚恐的她腳下無力,才蹬出一步,就滑倒在地。
把煩人的他推到角落裡,沙欣打開攝像機,屏幕顯示機器沒有插存儲卡,打開蓋子,才發現有人取走了原本放在裏面的存儲卡。
信封里的東西大大出乎章小茜意料,她頓時心跳加速,方才的寒意被一掃而空。警覺掃視了一圈周圍情況后,她背靠著灰色的圍牆,從信封里抽出厚厚一沓錢。
不用衛彬提醒,駿作也知道這回事,早已派人暗中保護他們兩個人了。那一次在易理希家門前見到正在欺負吉宇的秀人,或許不是巧合的偶遇。秀人和郭樹言及命案之間的關係,彷彿被一團煙霧籠罩,若有若無。比起真相,弄清這一點對駿作來說更為迫切。
「衛彬,你認為兇手是郭樹言嗎?」
「門口那家店新推出的貓屎咖啡!」衛彬一飲而盡,假裝比畫了個投籃的動作,將杯子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到了這兩年,坐吃山空的家裡沒有存款了,日子變得艱難起來。無心工作的呂曼珠期盼早點退休,恨不能給自己戶口本上加個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