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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開端的織豐時代和中世終末的戰國時代 五章 信長包圍網

近世開端的織豐時代和中世終末的戰國時代

五章 信長包圍網

因為距離遙遠,道路阻隔,武田信玄病重和退兵的消息並未能迅速傳至洛中,足利義昭還在歡欣鼓舞,認為只等信玄殺到,織田勢力便會土崩瓦解。他錯誤地判斷了形勢,於是四處煽風點火,要求畿內各豪族向織田信長掀起反旗。
足利義昭一心要恢復室町幕府的榮光,想盡辦法想把織田信長籠入麾下,信長卻始終不肯入彀。義昭在失望之餘,不免心生忐忑,他害怕信長步細川氏、三好氏、松永久秀等人的後塵,只把幕府將軍當作號令天下諸侯的旗幟和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傀儡——義昭的擔心一點也不多餘,但他當時應該料想不到,信長的野心和能量較之上述諸人都要強過萬倍。
正在織田信長被本願寺在領內各地掀起一向一揆搞得焦頭爛額,同時還必須與三好、淺井、朝倉等近畿諸侯對峙、惡戰,幾乎身陷泥沼的時候,讓我們將目光再轉向東方——這時候東日本的局勢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然後在改元后的次月,北近江豪族阿閉淡路守貞征密約投誠,織田信長整合大軍再伐江北。織田軍首先攻克月瀨城,然後一邊監視小谷城的動向,一邊繞路行至大岳以北的山田山,意圖截斷淺井與朝倉兩軍的聯繫。匆匆從越前趕來增援的朝倉義景近兩萬人馬因此無法靠近小谷城,只得在邊境線上的余吳、木之本、田部山等地布陣。八月十二日夜晚,風雨大作,織田信長冒雨仰攻,大破朝倉義景,朝倉軍被迫向越前方向退卻。
然而信濃、美濃之間道路狹窄難行,織田信長又橫空出世,其勢力亦不可小覷,信玄並沒有把握快速將其攻破。更重要的是,美濃之戰得不償失,無法彌補甲斐巨大的財政虧空。
信長此番進京,在攻滅室町幕府的同時,還辦了兩件大事,似乎在向天下人宣告,由他統治整個日本的時代正式拉開帷幕——第一件事,是任命重臣村井貞勝管理京都政務,但所給予的頭銜卻非傳統的「京都所司代」,而定名為「天下所司代」;第二件事,信長向朝廷獻上貢金,請求改元。
歷史彷彿是武田信玄和其父信虎故事的重演,然而少年義信並非少年信玄,而中年後的信玄卻也遠比信虎當年要陰沉狡詐得多——義信與重臣飯富虎昌秘密調動軍隊,想趁信玄前往溫泉療養的時候將其弒殺或放逐,此事被虎昌之弟飯富三郎兵衛(后改名為山縣昌景)密報給信玄,於是義信和虎昌俱被拿獲,先後自殺。
因為這一暴行實在令人髮指,從此織田信長就被稱為「第六天魔王」(指佛教神話中欲界第六天的魔王,名為他化自在天)、「佛敵」,加上他前此為了獲得來自南蠻的武器、物資,與天主教教士頻繁接觸,遂被目為接受天主教義,要絕滅日本傳統的宗教——佛教。不過根據近年來的考古發掘所得,延歷寺的建築在元龜二年以前就大多毀棄,並且沒發現有多少火燒的痕迹,同時一部分文獻史學的研究者也提出了類似旁證,即焚燒比睿山延歷寺如此大事,在當時公卿們的日記中卻很少提及——此事的真偽是非,恐怕會是永遠的歷史之謎了。
然而,即便織田信長並沒有焚燒過比睿山,屠殺過北嶺的僧眾,其對於佛教的態度並不友好確是事實。這是因為日本傳統的佛教派別和團體日益封建領主化,廣有地產、莊園,奴役著大群百姓,同時大多享有「不輸不入」的特權,基本半獨立於朝廷、幕府,乃至各地大名之外。意圖削平割據、統一日本的信長,自然不會容忍類似勢力繼續存在下去。
南北朝時代,朝倉廣景成為幕府重臣斯波高經的被官,受封越前坂井郡的部分領地,建築主城黑丸。當時越前國的守護代乃是甲斐氏,長祿二年(公元1458年),堀江氏等北陸有力被官打著守護斯波氏的旗號攻擊甲斐氏,在朝倉氏的協助下,甲斐氏最終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就此,朝倉氏因功受賞,領土和威望都日益擴大。
日本的年號制度學自中國,但新帝登基未必改元,經常會出現多帝一元的現象。不過此時在位的正親町天皇踐祚后是改過年號的,名為「永祿」,然後永祿十三年四月改為「元龜」。信長認為元龜年號不祥,多次請求足利義昭上奏更改,義昭根本懶得搭理,如今既然廢黜了義昭,則信長便直奏朝廷,要求改元。朝廷接到貢金后,即擬定了多個年號交予信長挑選,最後信長選中了「天正」,於是即在滅亡室町幕府的當月改為天正元年。
好,即以三好、淺井、朝倉和本願寺牽制信長,然後請那頭大老虎上洛來做最後一擊吧——足利義昭不斷給武田信玄去信,言辭懇切——武田本我源氏一門,卿若不來救援,則幕府尚能依靠誰人呢?
如此嚴格限制幕府將軍的權力,令足利義昭大為惱火,並且徹底絕望了。於是將軍與霸王間互相利用的蜜月期很快終結,義昭遂仿效其兄足利義輝在受三好氏控制時所採取的策略,開始秘密寫信給各地有力大名,請他們上洛討伐織田信長,從水深火熱中拯救自己和室町幕府。
織田信長終於嘗到了背棄信約殘酷鎮壓百姓的惡果,他的庶兄織田信廣、十弟津田秀成、叔父津田信次,以及叔父信光的三個兒子津田信成、信昌、仙千代,全在此役中被長島百姓殺死。而得知這些噩耗的信長更為暴怒,手段也更趨殘忍,在攻破長島砦后,他率兵重重包圍了剩下的中江和屋長島兩砦,竟然放火將砦中百姓近兩萬人全部活活燒死!
戰鬥中用於發號施令的道具,日本古代和中國古代非常近似,主要有號、鍾和鼓。號即吹奏樂器,經常使用的是法螺貝;鍾的形制類似於鑼;鼓的全稱為「背負太鼓」,一人背負,一人擂響。
正當信玄為此苦惱的時候,「桶狹間合戰」爆發了,堵住了他西進之路,同時也打開了南征的大門——今川義元既死,其繼承人今川氏真完全不具備在亂世中生存下去的能力,僅僅繼承了父親對文化的熱愛而已,其餘內政、外交、軍事等方面近乎白痴。因此信玄便悍然撕破盟約,發兵直趨駿河——駿河有海啊!
當時朝倉八千大軍所面對的德川勢,投入戰鬥的僅有三千人而已,但三河兵素以能耐苦戰聞名,在大將酒井忠次的指揮下,連續數個小時阻遏敵軍,使其不能前進。上午十時以後,淺井、織田兩軍也開始正面交鋒,淺井方大將遠藤直經一馬當先,率八百騎直插信長本陣,猛將、佐和山城主磯野丹后守員昌隨即跟進,織田軍瀕臨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織田信長很難拿出足夠兵馬增援德川家康,只能派佐久間信盛、平手汎秀、水野信元等將率三千人趕往遠江——基本上是杯水車薪,只是意思意思罷了。十月十三日,武田軍在一言坂打敗德川軍,德川家康退守主城濱松。武田信玄隨即折而向北,進攻堅城二俁,並於次read•99csw•com月十九日將其攻陷。
織田軍快速追擊,終於在越前刀根山山頂附近一個稱為刀彌坂的地方趕上了敵軍。「刀彌坂合戰」殺死朝倉軍三千餘人,包括朝倉治部少輔、朝倉掃部助、河合安藝守吉統等數十名越前名將都被取去了首級,從美濃稻葉山城逃出來后便輾轉各地與信長對抗的齋藤龍興也戰死於此,朝倉軍的主力喪失殆盡。
「金崎撤退戰」以後,織田信長留下柴田勝家、森可成、佐久間信盛等將領守備畿內數座孤城,自己輕騎返回主城岐阜,去重新整合軍力。
織田信長不敢遽攻堅城小谷,於是轉道南下攻擊要隘橫山城。橫山城位於小谷與淺井氏重鎮佐和山城之間,只要攻克此城,就如同往敵人的心臟部位插入一柄尖刀,淺井勢即便不元氣大傷,也無法再輕易南下騷擾京都附近地區了。六月二十三日,織田軍團團包圍了橫山城,次日,越前八千援軍終於趕到了小谷城北方,著名的姊川合戰就此拉開序幕。
織田軍包圍了淺井氏的佐和山城將近半年時間,到元龜二年(公元1571年)二月間,終於迫其開城降伏。淺井長政匆忙出兵進攻橫山城,卻被羽柴秀吉擊退。當年八月,在朽木元綱的協助下,織田軍又攻陷了江南一揆的重要據點志村城,保證了進出比睿山附近道路的暢通。

三方原合戰

武田信玄的目的是蹂躪遠江諸城,從而誘出德川家康的主力,一舉將其擊潰,然後就可以長驅直入,經三河殺入濃尾。德川家康非常清楚信玄的戰略意圖,於是他集中兵力,固守濱松,不肯出城與武田軍野戰。
這一協議使淺井氏喪失了南方大片領土,隨時可能被近在咫尺的織田軍侵襲騷擾,損害是相當巨大的,但被織田軍切斷了後路、急於奪路回國的朝倉義景基於本身利益考慮,迫使淺井長政退讓妥協。此後淺井氏即陷入了疲於奔命的窘困境地,最終滅亡的預兆,其實在此刻就已經註定了。
如此勢如破竹之勢,使得織田信長信心倍增,自覺不用一兩個月的時間,即可將朝倉氏徹底絕滅。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四月二十七日晚間,他卻突然得到了淺井氏背盟來襲的消息。這個消息,傳說是其妹、嫁到淺井家的市姬傳遞出來的,市姬派人送來了一小袋豆子,口袋兩端都用絲線緊緊捆紮,很難解開。織田信長沉思良久,猛然想起當年的「第二次小豆坂合戰」,織田軍就是被太原雪齋切斷後路,這才導致全軍崩潰的——妹妹傳遞來的信息,一定是要自己注意後方!
這個時候的武田信玄,剛剛滅亡了今川氏,得到了盼望已久的出海口,勢力如日中天。但他與信長向來關係不錯,在「桶狹間合戰」后不久,雙方即結為同盟關係,還為自己的兒子諏訪勝賴迎娶了信長的養女遠山氏為妻。永祿十年(公元1567年),也即信長攻取美濃國的同一年,遠山氏去世,為了延續兩家的友好關係,信長特意遣使甲府,預定迎娶時年七歲的信玄之女松姬為自己長男、時年十一歲的信忠的正室。
十二日,織田軍又攻克筱橋砦。但因為前後猛攻月余,己方也損失慘重,信長決定對剩下的三砦採取長期圍困策略,希圖將敵人拖垮和餓死。包圍戰一直持續到九月底,長島砦一揆彈盡糧絕,過半躲入砦內躲避兵禍的百姓餓死,遂再度提出投降的請求。
武將指揮戰鬥,中國古代多使用令旗,而日本則獨有「軍配」和「采配」。軍配全稱為「軍配團扇」,是用皮或薄鐵製成的團扇(亦偶見摺扇),最早上畫帶有金剛界大日如來種子梵文的圓陣、天干地支、二十八星宿等圖像,是軍師用來推算吉凶方位、占卜戰役結果的工具,後來演變為大將所持,而且似乎除了扇涼和隨意指點外別無特殊用途。采配則是一尺多長的木柄,柄頭密綴紙條或布條,揮動時可互相摩擦發出響聲,一般物頭(小隊長)以上才可攜帶,並使用它來指揮戰鬥。
家康的政策比較柔性,織田信長則和他完全不同。且說元龜元年(公元1570年)九月份,信長正式和石山本願寺開仗,本願寺顯如上人遂號召普天下的凈土真宗信徒都行動起來,打擊信長的暴政。當年十一月,伊勢長島爆發大規模一向一揆,東進殺入尾張國,攻克小木江城,城主、信長的弟弟彥七郎信興被迫切腹自殺——伊勢長島乃是木曾三川(木曾川、長良川、揖斐川)交匯處河口的河洲,是以願證寺(由本願寺蓮如上人之子蓮淳所創建的寺院)為核心的一向宗重要據點。
武田信玄生有六子:嫡長子太郎義信,是理所當然的繼承者;次子自幼雙目失明,出繼信州海野氏,定名為海野信親,後來出家為僧,法號龍芳;三子信之十歲夭折;四子四郎勝賴是諏訪夫人(諏訪賴重之女)所生,繼承了諏訪氏的家業;五子勝信繼承了信州仁科家;還有一個氏秀,是北條氏康的七子,送來做養子兼人質。且說武田義信娶今川義元之女為妻,在桶狹間合戰後屢屢進諫信玄,要他揮師南下,協助今川氏真進攻尾張國,為老丈人義元報仇,見信玄毫無所動,竟起了謀逆之心。
朝倉軍潰敗后,淺井方不敢再孤軍深入,也被迫緩緩後撤,在淺井長政幾近完美的指揮下,很快就擺脫了追兵,安全撤至秭川以北。此戰雙方損失,一說淺井、朝倉方為五千人,織田、德川方為三千人,一說比例類似,但總數不超過三千。
朝倉景鏡等越前殘餘諸將在府中龍門寺向織田信長表示降伏,並獻上故主朝倉義景的首級。於是信長任命去年主動歸降的前波吉繼為越前守護代,自己率得勝之師回歸江北虎御前山,隨即對淺井氏的主城小谷展開猛攻。
十八日,織田信長攻克朝倉氏主城一乘谷,並縱火將其焚毀。大火整整燃燒了三天,這座繁華了近百年的北陸名城就此煙消雲散——這也代表著朝倉氏地方政權的覆滅。朝倉義景是十五日逃回一乘谷的,眼見大勢已去,當即便欲自殺,結果被近臣勸止,遂棄城逃往大野郡山田莊的六坊賢松寺。二十日晨,一族的朝倉式部大輔景鏡率二百余騎把賢松寺團團圍住,並向寺中發射鐵砲。義景知道再無生理,於是長嘆一聲,切腹自盡,享年四十一歲。他留下的辭世句是:「七顛八倒,四十年中,無他無自,四大本空。」
有了上回攻擊大鳥砦的教訓,織田信長這次很爽快地答應了對方的請求。九月二十八日,一揆和家屬百姓紛紛打開砦門,乘坐小船前往織田軍陣歸降。但等他們來到河中心的時候,突然遭到敵軍鐵砲攢射,隨即是大安宅船的撞擊,織田水軍的白刃相加。可憐的百姓們如同稻草一般成片倒下,鮮血把河川都染紅了。對於這種違背承諾的無恥舉動,百姓們憤怒如狂,有六七百人雖然身不披甲九*九*藏*書,手無寸鐵,卻仍然冒著槍林彈雨猛撲到織田軍中,用拳頭和牙齒攻擊敵人。面對這些走投無路,絲毫不知恐懼為何物的百姓,織田軍卒面如土色,紛紛向後潰逃。
朝倉教景號為宗滴,他幾乎一輩子都在與加賀、能登、越中等周邊地區的一向一揆作戰,勇猛頑強,據說七十九歲高齡的時候還提刀上陣,也算戰國時代的一段佳話。朝倉義景在這位高叔祖的羽翼下安享太平,只知玩樂,不識戰爭為何物,等到弘治元年(公元1555年)宗滴去世以後,義景更加肆無忌憚地歌舞宴遊,朝倉家就此逐漸走向衰落。
但等織田信長擁足利義昭進京就任幕府將軍以後,朝倉義景卻又後悔不迭,正如被曹操搶先奪得漢獻帝的袁紹一般。他一鬧脾氣,根本不理會信長要求進京覲見新將軍的書信。這倒正中織田信長的下懷,正好殺此雞以儆諸猴——信長以抗拒幕府將軍之命為借口,于元龜元年(公元1570年)四月親統大軍,並會合三河的德川家康,通過盟友淺井氏的領地,浩浩蕩蕩向越前進發。
隨即,挾戰勝之勢,織田信長再征長島,雖然未能取得最終的勝利,但幾乎攻滅了包括片岡、田邊、中島等在內的所有協助一向一揆的周邊豪族勢力。最後信長留下瀧川一益鎮守新修築的矢田城,監視一揆動向,自己撤回岐阜。一向一揆於後追趕,子彈和箭矢如同雨點一般落到織田軍的頭上,當日黃昏,天降暴雨,鐵砲大多無法發射,織田殘兵才得以狼狽逃回尾張。
元龜三年(公元1572年)八月,織田、朝倉兩軍在小谷城附近對峙,隨即朝倉方大將前波九郎兵衛吉繼父子被織田家策反,受他的影響,富田彌六郎長繁、戶田與次、毛屋豬介等將也陸續投降。織田信長知道朝倉軍已不足慮,於是留羽柴秀吉守備虎御前山本陣,自己退回岐阜。次年三月,得到武田軍請和消息的信長離開岐阜,統率大軍再度上洛,四月三日包圍了二條城。足利義昭這才慌了手腳,急忙請朝廷出面調解,在保證絕不敢再悖逆信長旨意,同時雙方交換誓書後,織田軍暫時退兵。
十二月二十二日,由東北開向西南的武田軍進入一片高坡,是為三方原台地,隨即折向西北,朝祝田方向挺進。很快,緊隨其後的德川軍也進入了三方原。午後二時,武田軍突然全軍反轉,德川家康聞訊,想要掉頭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排布「鶴翼之陣」嚴密防守。
同時與武田和德川結盟,使得信長後路無憂,可以安心入洛;而同時與織田、德川結盟的信玄,也可以放心大胆地一口吞下駿河,再與后北條氏連番惡戰,甚至一度殺至后北條氏主城小田原城下。然而就在「姊川合戰」后不久,元龜元年(公元1570年)十月,北條氏康去世了,傳位其子氏政,北條氏政基於今川氏已徹底滅亡,而自己與武田家尚有姻親關係(信玄之女黃梅院乃氏政的正室),斷然破棄了越相同盟,轉而恢復了甲相同盟。
其後不久,淺井久政由家臣鶴松大夫擔任介錯,切腹而死,淺井長政也在經過了英勇的抵抗后,與麾下名將赤尾美作守清綱一起自殺——淺井氏就此滅亡。
朝倉義景熱愛京都文化,不但大量收留貧困公卿,還把主城一乘谷搞成北陸地區難得一見的繁榮凈土——當時一乘谷的朝倉文化、山口的大內文化與駿河的今川文化,並稱為京都文化的三大分支,而義景也與大內義隆、今川義元並列為三大風流大名。只可惜論起戰國爭雄,義景是三人中能力最弱的,前此足利義昭流亡到一乘谷,他明明具備上洛的能力,卻空置寶貨而不能用,使義昭灰心喪氣,走投織田信長,由此可見其政治眼光之短淺。
當時的老式火繩銃非常落後,不但瞄準精度差、射擊距離近、故障發生率高,並且最要命的是射擊速度慢得驚人:第一步,先要打開火藥袋,取出一定份量的火藥放入銃管,再用鐵釺舂實,然後放入鉛彈;第二步,打開「火蓋」,在「火皿」上倒上少量引葯,並且磨擦火石,點燃火繩;第三步,瞄準目標,扣動扳機,使火繩落下點燃引葯。因此最初鐵砲並不被重視,只作狩獵和狙擊敵方將領之用。據說戰國群雄中,第一個將鐵砲大規模運用到實戰中的,乃是甲斐的武田信玄。
不忍拂逆父親之意,無力抗拒臣下要求,同時又怕失去家主寶座的淺井長政最終被迫下了決心,秘密發兵,準備與朝倉氏南北夾擊織田、德川聯軍。信長得報,匆忙轉身後撤,並派木下秀吉、蜂須賀正勝和德川家康為殿後,阻擋正從一乘谷洶湧殺來的朝倉援軍。在西近江豪族朽木信濃守元綱的協助下,織田大軍沿琵琶湖西岸,經朽木谷城折往西南,終於在三十日順利回歸京都——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金崎退兵」。
對應信玄所為,北條氏康立刻達成與上杉氏的和睦,全力增援駿河。然而今川氏真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短短數月間,統治即告崩潰,最終亡國出奔。永祿十一年(公元1568年)十二月,武田信玄進入駿府城,吞併了駿河國,同月,德川家康吞併了遠江國,並將居城從三河岡崎遷往遠江引馬,改名為濱松城。
鐵砲的傳來
當年六月,織田信長整備濃尾勢三國大軍,動員了一萬五千人馬,並要求德川家康親統五千三河兵趕來會合,浩浩蕩蕩重新殺入南部近江,以救援本方困守的幾座孤城。叛亂陸續被平定,六月二十一日,信長到達淺井氏主城小谷城南方不遠的虎御前山,他命令士兵放火焚燒附近村莊田地,意圖誘出淺井軍主力與自己決戰。淺井長政固守不出,同時派遣快馬前往一乘谷,要求朝倉氏出兵增援。
年號逢有大事才會改變,這似乎象徵著全日本的權柄從足利氏轉移到織田氏手中——正如同改朝換代一般。
雙方相持到十二月份,武田軍作出放棄濱松的假象,從二俁城出發,分兩路向西開去。德川家康此時陷入不可不戰的處境,如果放武田信玄繞過濱松,進取老家三河,則孤懸在外的遠江數城也遲早會被武田軍輕易吃掉,況且一旦放武田軍進入尾張,自己和織田氏維持數年的同盟關係也算是完了。
這是德川家康輝煌畢生所吃的最大一次敗仗,士卒死傷慘重,他自己則孤身逃回濱松,據說還嚇得拉了一褲襠稀屎。織田援軍也隨之崩潰,大將平手汎秀戰死。
這般殘忍暴行,可謂亘古未聞。有人說,信長從這一刻起,就已經瘋了,革命者從此消失,暴君就在這頭蓋骨金盞前誕生。然而這樣看待一位亂世梟雄,未免太過簡單化了。不錯,信長的血管中,確實流著暴虐的血,但生於戰國亂世的武將,又有幾個真正溫和誠摯,不具備暴君的素質呢?重要的是,愛與恨都是雙刃劍,過於仁慈會很快read.99csw.com送掉自己的性命,過於殘暴則會把所有朋友都變成敵人,所以每個人都用完全相反的外衣包裹著自己的本性,竭力壓抑著忌刻、殘忍的內在不被發現。相對來說,織田信長對世俗的評價看得最輕,他敢於撕下重重偽裝,將一名戰國武將真正可怕的本心展示在歷史面前。
織田軍猛攻上述五砦,首先於八月二日用大鐵砲打破了大鳥居的砦牆,據守砦中的一揆勢提出投降請求,卻被織田信長一口回絕了。當夜,一揆趁著風雨,攜家帶口蜂擁逃出,織田軍在後猛追,不管男女老幼,不管是否戰鬥人員,開始了殘酷的大屠殺——暴動群眾竟被毫不留情地殺死一千餘人!
在攻擊這些城砦的同時,為了威懾本願寺,使其放棄對三好黨的增援,織田信長致信本願寺法主顯如(光佐),要他交納貢錢,作為織田軍的軍費。其實信長並不在乎這一點點軍費,他要的是顯如立刻表態:「支持我,還是與我為敵。」然而顯如上人早有與織田勢一戰的覺悟,他和朝倉氏本有姻親關係,又以中國地區的毛利氏為後援,自以為石山堅城,根本就無人可以撼動,於是毫無轉圜餘地地拒絕了信長的要求。
當將軍與霸王的蜜月期結束以後,足利義昭秘密向各地有力大名送去書信,要他們發兵入洛,以消滅悖逆的織田信長,其中義昭所寄予厚望的共有四家大勢力,即越前的朝倉氏、越后的上杉氏、甲斐的武田氏,還有關西的毛利氏。毛利所在尚遠,上杉有朝倉阻隔,而朝倉,通過信長前次的越前征伐,已被證實不過是紙老虎而已——淺井、朝倉聯合起來,都未能給信長以重創,僅僅能夠起到牽制的作用。
正在此時,佐久間信盛等三千織田軍開入了濱松城,德川家康麾下兵馬增長到一萬一千。家康覺得依靠這些兵馬出戰,即便不能取勝,也可暫時將武田軍逼退,挫敗其西進的圖謀,於是揮師出城,緊躡武田軍之背,謹慎地保持距離,以等待合適的戰機。
織田信長此時還在畿內惡戰。當年三月,他出陣江北,逼退進攻橫山城的淺井長政,隨即揮師河內,弭平三好義繼和松永久秀的叛亂。七月,信長進攻淺井氏主城小谷,淺井長政困窘之下,向越前送去了假情報,聲稱:「長島一向一揆紛起,已經截斷從濃、尾通往畿內的道路,如朝倉殿下此刻出兵,定可將織田信長徹底消滅。」於是受到矇騙的朝倉軍立刻發兵一萬五千南下,二十九日在小谷城附近的大岳布陣,與織田軍遙相對峙。
織田信長眼看威懾無效,自己此刻四面皆敵,一個搞不好就要全局糜爛,於是又把足利義昭這尊「泥菩薩」和天皇朝廷全都扛了出來,下令各方勢力退兵和解。義昭雖然滿心不願,但自己身處信長的掌握之中,暫時還不敢明著和對方硬碰。於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在足利義昭和公卿二條晴良的調解下,雙方開始和平談判,最終決定停戰退兵,江北三分之二歸屬織田家,三分之一歸屬淺井家,延歷寺仍保有舊領。
在長島戰敗以後,信長重新集結兵力,洶湧開入近江,然後才有了對江南一揆的順利鎮壓和傳說中的「火燒比睿山」。
永祿十一年(公元1568年),就在信長上洛的同時,甲斐守護武田信玄悍然撕毀「甲、駿、相三國同盟」,率軍殺入駿河國。
原來淺井長政為了對抗六角氏,曾與朝倉家結有盟約,兩家的聯繫非常緊密。正因如此,織田信長本次越前討伐戰並沒有強要長政出兵相助,在他想來,此番發兵乃是打著幕府將軍足利義昭的旗號,以責問朝倉義景為何不肯上京謁見為名,曾與自己並轡入京的長政即便不願相助,也應該不會橫加阻撓吧。
然而織田信長在危急關頭保持著清醒的頭腦,他讓剛剛趕到戰場的丹羽長秀等部不必前來加固本陣的防守,反而轉向陣列最西面,攻擊朝倉軍側翼,援護德川家康。於是得到生力增援的德川軍開始反擊,大將榊原康政突破朝倉軍側翼,殺死朝倉氏猛將真柄直隆父子,終於將敵軍趕回了姊川北岸。
其實,武田信玄乃是足利義昭所精心策劃的「信長包圍網」的重要一環。
同盟的三大勢力當中,只有武田的領土並不靠海,無海並不僅僅缺乏海鹽,更缺乏足夠的商業發展空間。信玄用來徵兵屯糧、爭雄亂世的主要資本,是甲斐群山中蘊含的豐富礦藏,然而經過多年的涸澤而漁,金銀等礦的儲量逐漸枯竭,倘若找不到更佳的金錢來源的話,僅靠信濃的大米產出,是根本無法養護武田家數萬大軍的。
在結束了與后北條氏的爭端,並且接到了足利義昭將軍催促上洛的書信以後,信玄心中不禁燃起了熊熊的野心之火。於是他即于翌年十月撕毀了和德川氏的盟約,親率大軍殺入遠江國。德川家康一邊頑強抵抗洶湧而來的近三萬武田大軍,一邊匆忙遣使去岐阜求救。
上面所講的朝倉孝景也被稱為初代孝景,因為他傳位給兒子氏景,氏景傳貞景,貞景的兒子和繼承人也叫孝景,是為二代孝景——使用與先祖相同的名字,在日本古代是很常見的事情。二代朝倉孝景傳位給其子義景,當時作為義景后見(監護人)存在的,乃是初代孝景之子,也即義景的高叔祖——朝倉教景。
日本人稱火槍為「鐵砲」,這種新式武器是戰國時代由葡萄牙人傳入的。在此以前,日本人已經會使用投擲火器,比如「焙烙玉」,但還不會使用管狀火器。管狀火器最早是我國宋代發明的,後來傳至阿拉伯世界,阿拉伯世界再傳歐洲。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東西方管狀火器各自發展,到了明朝初期,中國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龐大的火器部隊「神機營」。明朝中期以後,歐洲的火器技術逐漸趕超中國,技術迴流東亞,日本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得到了管狀火器(當時主要為火繩銃)技術的。
比睿山延歷寺是日本佛教天台宗的總本山,由最澄大師於九世紀初創建,歷史悠久,它的軍事力量雖然不可與本願寺同日而語,宗教神聖地位卻只有更高。知曉淺井、朝倉聯軍在比睿山布陣的織田信長開出條件,只要延歷寺肯加入本方,就交還此前被近江大名侵奪的山門領(寺廟地產),同時威脅說,若不服從,「包括根本中堂在內的三王二十一社等所有廟宇,我都會一把火將其燒為灰燼」。然而延歷寺輕視信長的行動力,斷然拒絕了這一要求。
雖然淺井、朝倉聯軍首先敗退,但織田、德川聯軍也無隙可乘,無法繼續追擊以擴大戰果,因此從戰役層面來說,姊川合戰可謂勝負難決。但從戰略角度來考慮,朝倉、淺井聯軍主力戰後向北退去,暫時不敢再來,織田信長遂得以調動全部兵力攻打橫山城,並最終迫使其開城投降。

金崎的撤退

信長從小就喜歡與眾不同的奇特事物,最近又對read•99csw.com茶道和南蠻文化產生了興趣,不惜工本搜羅了大量茶器和南蠻物,這是大家都很清楚的事情。然而,據說有一套食器卻使在座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那是盛放在白木托盤上的三具淺淺的酒盞。
織田信長派羽柴秀吉(本名木下藤吉郎秀吉)守備橫山城,然後南下攻擊琵琶湖東岸的堅固要塞——佐和山城,守備此城的,正是在姊川合戰中曾給織田軍以沉重打擊的猛將磯野員昌。信長知道要攻克此城,絕非一朝一夕之功,於是命丹羽長秀在城東、市橋長利在城北、水野信元在城南、河尻秀隆在城西,構築鹿砦,重重包圍,做好長期戰鬥的準備,他自己則於七月四日進入京都,並於四日後離京回歸岐阜城。
朝倉氏傳說是開化天皇或孝德天皇的後裔,賜姓日下部——開化天皇本是傳說中的人物,孝德天皇在位時期是七世紀中葉,相關記載也不很詳細,這個氏源有多不靠譜,那就可想而知了。比較真實的來源,是已知平安時代末期在但馬國朝倉地區居住的一個家族,以朝倉為苗字,就是戰國大名朝倉氏的始祖。
這酒盞雖然遍塗金漆,但久經戰陣,見慣了死人骷髏的將領們還是一眼認出,那分明是人類的頭蓋骨!信長哈哈大笑,「這是去年浴血奮戰的見證,來吧,大家都來用這金盞飲一杯酒!」他隨即解釋說,這三具頭蓋骨屬於三個他最為痛恨的敵人——朝倉義景、淺井久政和淺井長政。
秭川發源於伊吹山地,迤邐向西,流過橫山城的北面,最後注入琵琶湖。六月二十七日晨,淺井、朝倉聯軍偽作撤退之勢,隨即半途殺回,于次日凌晨突然向駐紮在龍之鼻地方的織田本陣展開猛烈進攻。織田、德川對淺井、朝倉,雙方在秭川岸邊爆發激戰。織、德聯軍一開始處於劣勢,但織田信長陸續將包圍橫山城的部隊拉到前線,投入戰鬥,終於徹底扭轉了戰局。
逃回濱松城的德川家康頭腦突然清醒起來,立刻打開四門,玩了一招「空城計」。武田軍不敢冒進,在武田信玄的指揮下繼續洶湧向西——然而就在第二年四月,壯志未酬的信玄迎來了他最後的日子。因為身染重病,信玄主動提出與德川家康和談,然後在回歸甲斐的途中病歿。
四時左右,兩軍開始接戰,武田信玄先派小山田信茂隊三百人出陣,用投石打亂德川軍的陣腳。德川軍中路大將石川數正無奈向前挺進,趁著陣勢混亂的這一瞬間,武田大軍洶湧殺來,德川軍瞬間全線崩潰。

第六天魔王

為了救援三好黨和本願寺,淺井、朝倉聯軍於九月十六日再度大舉南下,殺入坂本口,守備宇佐山城的織田方大將森可成戰死。織田信長聞報大驚,匆忙放棄對野田、福島兩城的包圍,並且脫離與本願寺兵馬的接觸,以柴田勝家、和田惟政殿後,自己退回京都。二十四日,織田軍從京都出發,迎戰淺井、朝倉聯軍,聯軍在比睿山內的蜂峰、青山、局笠山等地布防,嚴陣以待。
小谷為堅固的山城,樓櫓、城郭沿著山勢層層相連,中心部分從山頂往下分別為山王丸、小丸、京極丸、中丸和本丸,當時淺井長政居於本丸,而其父久政則居於小丸,中隔兩處堡壘。八月二十七日,羽柴秀吉包圍京極丸,切斷了淺井久政、長政父子的聯繫。織田信長派使者前往勸說長政投降,長政問使者:「我父如何?」使者編謊話說:「已降。」長政大笑:「我最清楚父親的脾性,他或者仍然在生,或者已經殉難,是斷不肯投降的。」於是把妻子市姬和三個女兒送到羽柴軍中,以示當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絕不偷生。
對應足利義昭的策略,織田信長一方面派家臣木下藤吉郎秀吉等人守備京都,隨時監視幕府的動向,另方面脅迫和拉攏幕臣,把明智光秀、細川藤孝等人都逐漸納入自己的體系中來。同時,在元龜元年正月,信長為了向天下展示自己才是日本真正的統治者,以足利義昭的名義寫信給畿內及附近地區的二十一家大名,要求他們上洛覲見朝廷和新將軍。然而書信送到越前的一乘谷城,越前守護朝倉義景卻棄而不理。
此時比睿山延歷寺已成瓮中之鱉,於是織田信長親率大軍來到山下,要完成他去年許下的諾言,把這座宗教聖山夷為平地。家臣佐久間信盛、武井夕庵等對此表示異議,苦苦哀求,卻遭到信長的痛罵。他下令封鎖一切下山通路,然後縱起大火,開始了殘酷的圍殲戰。根本中堂以下山王二十一社全被焚毀,包括僧侶、信徒在內約三四千人,不分男女老幼,均慘遭屠殺。
織田信長知道足利義昭並非真心降伏,肯定還有后招,於是他緩緩退兵,掉頭攻擊佔據鯰江城的老對手六角右衛門督義治。五月,他又進入琵琶湖岸邊的佐和山城,隨即命令在此地建造巨大的戰船。
聯軍首先攻打越前的手筒山城,此城防禦薄弱,很快就淪陷了。隨即進攻金崎城,守將朝倉景桓無力抵禦,狼狽退去,金崎遂開城降伏。
義信死後,武田信玄更無牽絆,於是和德川家康結盟,相約夾攻今川氏,並平分其領地。究其根由,「甲駿相三國同盟」雖然一度使得武田家側背無憂,但同時也束縛住了信玄的手腳,當信濃已大半在握,繼續北上則很難突破上杉謙信的防禦的時候,武田可以繼續發展的三個方向,有兩個(東、南)都被這故往的同盟關係所封殺,似乎只可指向西方,自岩村口而直取美濃了。
於是義昭一方面繼續拉攏信長,甚至在書信中稱信長為「御父」——他倒是很希望信長如同周公之輔成王一般輔佐他,永遠不起異心——另方面卻封官賞爵,想將畿內豪族全都收服到自己麾下。對此,織田信長在元龜元年(公元1570年)向足利義昭提出了《五條書》,其後又擬就《異見十七條》。這兩份文件的內容,是如同父親教導孩子一般,告訴義昭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潛台詞很簡單:「你只要乖乖聽話就好了,如敢胡作非為,我定嚴懲不饒!」
五月十九日,織田信長僅率從者十人離開京都,翻山越嶺回歸主城岐阜,途中遭遇刺客,幾乎喪命。此時近江的局勢一片混亂,朝倉、淺井聯軍分道南下,流亡伊賀的六角義賢、義治父子也煽動江南諸郡爆發國人一揆。京都東面急報頻傳,而西面的三好氏也大有渾水摸魚,捲土重來之勢……

織田、德川VS.淺井、朝倉

在岐阜僅僅休整了一個月後,八月二十日,織田信長再度從美濃髮兵,進攻攝津國的野田、福島等城砦,這些城砦都是「三好三人眾」與齋藤龍興在得到本願寺、淺井、朝倉等勢力的暗中支持下修築的。
九月十三日深夜,織田軍首先動手,運用大鐵砲(大口徑火槍)轟擊石山本願寺,顯如上人派根來、雜賀、湯穿等紀伊國擅長使用鐵砲的家族,以https://read•99csw•com三千支鐵砲與織田軍對射,一時間硝煙瀰漫,震動天地——長達十一年的「石山合戰」就此拉開序幕。
戰後,織田信長把足利義昭年僅兩歲的兒子捉來當了人質,而把義昭本人流放到河內國若江城,派羽柴秀吉嚴密看守。就這樣,室町幕府徹底滅亡了,歷史邁入了織田信長的「安土時代」。
然而南都、北嶺已日益衰頹,較易征服,新興的一向宗卻勢雄力壯,那才是織田信長最強大的宗教界敵手。一方面,信長頻繁對外用兵,領內即使說不上橫徵暴斂,農民的日子也不會很好過,若有一向宗徒煽風點火,很容易便會爆發一向一揆;另方面,為了進行領內一元化改革,加強統治力,信長當然會向包括凈土真宗在內的各佛教寺院所掌握的「山門領」下手,這就必然引發寺院的反彈——永祿七年(公元1564年)爆發的,使德川家康焦頭爛額的「三州一揆」,其根源也正與此相同。
戰鬥持續到七月十五日,志摩海賊出身的九鬼右馬允嘉隆,以及瀧川一益、水野監物信元等將駕駛著大批安宅船(一種大型戰船的名稱)趕來增援,隨即北畠信雄、島田秀滿和林秀貞的水軍也浩浩蕩蕩殺至。陸上織田軍趁勢發起總攻,從水陸兩線將整個長島團團包圍起來。此時一揆方所余,只有長島、大鳥居、屋長島、筱橋、中江五砦而已。
天文十二年(公元1543年),一艘葡萄牙商船被颱風帶到了日本九州南端的種子島,當地領主種子島時堯初次接觸到了火繩銃,立刻以重金買下兩支,這一事件即被稱為「鐵砲的傳來」。但是得到了鐵砲,並不意味著懂得使用,更不意味著懂得製造。傳說種子島時堯下了很大本錢,甚至把自己的女兒都送給葡萄牙人為妻,這才終於搞到了製造工藝——此後「種子島」也就變成了鐵砲的代稱。

番外篇

第三年,被後世稱為「薩摩鐵砲鍛冶之祖」的名工匠八板清定在種子島時堯的支持下,終於仿造出了日本自己的第一支鐵砲。從此以後,這種新式武器在亂世中很快傳播並普及開來。然而到了戰國後期,最著名的鐵砲製造場卻並不在九州,而在瀨戶內海東端的畿內地區,這裏逐漸產生出紀州、堺和國友三大製造基地。
武田信玄的確切死期,也是歷史上的一個空白。據說當時共有八頂一模一樣的轎子,經不同的路線回歸諏訪,其中有一頂轎子在到達信濃駒場溫泉的時候,停留了半日,現在一般認為,那就是信玄過世之日——享年五十三歲。
七月三日,以為信長已經回歸岐阜,短時間內無法再赴京都的足利義昭,果然又耐不住性子了,潛往槙島城掀起反旗。於是織田信長就在大戰船完工的翌日,乘風破浪橫渡琵琶湖,於七月九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二條城,隨即轉往槙島城。足利義昭沒能抵抗多久,城池就被攻克,他也變成了階下之囚。
天正二年(公元1574年)正月,按照慣例,織田氏配下各軍將領和各方大名都齊集岐阜城,向織田信長獻上禮物,恭賀新春,然後舉行盛大的酒宴。酒宴接近尾聲的時候,按例外樣眾紛紛起身告退,只留下直屬家臣陪伴在信長左右。信長拍拍手,各種誰都沒有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的佳肴異味被端了上來,而盛這些佳肴異味的器具,也是漆金塗銀,極盡奢華的。
織田信長厚積薄發,僅用一個月的時間即順利上洛,然而這隻是他征服全日本的征程的第一步——他和足利義昭將軍的蜜月期很快便將結束,義昭聯絡各地諸侯,給他張開了一張巨大的包圍網。
這一年內,織田信長降伏了「三好三人眾」和六角義治,身側的大敵只剩下了本願寺。於是七月份,他第三次攻伐伊勢長島——此時他已經滅亡了淺井、朝倉等敵對勢力,廢黜足利義昭的幕府將軍之位,又擊退了東方強大的武田氏的進攻,畿內穩定,沒有後顧之憂。織田軍兵分三路:東面由信長長子、織田勘九郎信忠為主將,統率織田信包、津田秀成、森長可、池田恆興等將出市江口;西路佐久間信盛、柴田勝家、稻葉一鐵、蜂屋賴隆等從松之木渡河出香取口;中路由信長親自統率,配下羽柴秀長(秀吉之弟)、丹羽長秀、安藤守就等將領,指向早尾口。
戰鬥的道具和儀式
朝倉廣景六傳為孝景(敏景),正如前文所述,此人在「武衛家騷動」和「應仁之亂」中曾起到過相當重要的作用。孝景本屬西軍,文明三年(公元1471年)五月,他轉而歸附東軍,被授予越前守護之職(一說是在文明十三年才正式替代斯波氏就任守護),隨即將甲斐氏驅逐到加賀國,自己掌控了越前國的實權,將主城設在一乘谷。
然而淺井長政此時卻已可悲地無法控制家中輿論,被迫要背棄盟約,向信長揮舞刀劍了。淺井家本采「重臣合議制」,家主不過是合議的主席而已,並沒有足夠強大的獨裁力量,家中重臣和麾下豪族多年來與朝倉氏並肩作戰,早就培養起了牢不可破的感情,況且他們認為織田信長狼子野心,毫不可信,倘若順利滅亡朝倉,很可能掉過頭來攻打淺井家。重臣們紛紛以「唇亡齒寒」之意遊說長政,見長政不予採納,乾脆又把隱居的老頭子淺井久政扛了出來。

打破包圍網

大屠殺

接著,信玄的旗幟稍作停頓后便沿著海岸繼續西指——德川家康就此迎來人生中第二場大危機,而被淺井、朝倉和本願寺等勢力牢牢牽制在畿內的織田信長,根本無力救援。
對於武田信玄之死,有一種傳說,說他在圍攻三河國野田城的時候,每晚都到固定地點聽城中一位樂師吹笛,這一習慣被德川軍掌握后,就事先布置好鐵砲,當夜一發過後,第二日武田軍便派來軍使議和。不過,象信玄這種詭計多端的傢伙,很難相信會每夜待在同一個地方,等著別人前來襲擊。
織田信長大怒如狂,遂于翌年五月親率大軍,浩浩蕩蕩殺往伊勢長島。然而一揆利用地形之便,埋伏在織田軍前進的道路上,不斷用弓箭和鐵砲發起襲擊。織田軍進退無據,遭到慘敗,「西美濃三人眾」之一的氏家卜全也在是役戰死。
古人相信,戰爭的成敗系乎天運,因此在出陣前要舉行一系列儀式,以向上天祈禱成功。日本古代最重要的是所謂「三獻的儀式」,即大將上陣前食用打鮑、勝栗、昆布三種食物,在進食的時候,讓兒童歌唱此三品的名字,取其諧音,為「打って,勝って,喜ぶ」,意即「作戰、勝利、喜悅」。此外,在大將出館(城主居邸)的時候,要在館門前的地上放置包丁(一種菜刀),大將踏過包丁,以示「將踏刃而前」。最後,在出陣前,家臣們還往往會開連歌會來祈禱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