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內海薰重重地點了點頭，「如果快的話，吸上一口就會失去意識，一命嗚呼。這種死法之所以會受到關注，就是因為幾乎不會有痛苦。為了殺一個痛恨的人，您覺得復讎者會特意選擇這種方式嗎？如果是我，一定會選擇一種更能讓對方感到恐懼和痛苦的方式下手。」

「沒什麼，就是覺得好久都沒見年輕漂亮的女刑警在我面前冥思苦想了，很懷念。」

湯川稍加思考，喃喃道：「因為沒有什麼痛苦……是嗎？」

「是在距離案發現場大約二十米的草叢裡。如果搜尋什麼東西，二十米的範圍警方肯定會查到，所以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希望被警方發現一樣，而且袋子里還留有蓮沼的頭髮。氣瓶上附著有指紋，被盜的地點和時間也都很容易查清。所有的這一切，我覺得實在是太過順利了。如果基於這些證據來對兇手的行動時間進行推斷，有著不在場證明的人也一個個冒了出來，比如並木食堂的那些熟客。」

「恐慌？」湯川雙目圓睜，坐直了身體，「你的想法很新穎。」

「已經查出那是巡遊當天在菊野公園使用過的氣瓶，也查清了氣瓶被盜的大致時間。用過那個氣瓶的人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怎麼樣？如果你是想問方法是否合理，我覺得可以說非常合理。」

「有些話，我也就跟您在這兒說說，」內海薰壓低了聲音，「您聽說了氦氣瓶是在哪兒被發現的嗎？」

「有一定的道理。」湯川蹺起了長腿，「不，應該說你的想法非常合理，很有說服力。」

湯川並沒有立刻回答內海，而是陷入了沉思，表情頗有些科學家的風範。

「謝謝。」內海說著坐到了沙發上，「兇手殺掉蓮沼寬一的方式，想必您已經聽組長說過了吧？」

「我的意思是，對蓮沼深惡痛絕的應該還有別人。再說了，草薙九九藏書本人也對蓮沼抱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吧？」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在我看來，本案所用的其實是另外一個氦氣瓶，而且那個氣瓶肯定已經在別的地方被處理掉了。不過……」內海歪著頭陷入了沉思，「即便如此，具體的殺人手法還是存在疑點。我在想，為什麼兇手要執意使用氦氣呢……必須要用這種東西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內海坐電梯上到三樓，沿著長長的走廊向前走去。一路上，她迎面遇到了好幾個身穿工作服的人。見他們穿的並不是白大褂，內海不由得感到有些新奇。

內海明白了湯川的意思。

湯川的下巴微微抽|動了一下，流露出學者的目光，彷彿在仔細觀察著內海。

「二十三年前的那個案子……」內海翻開記事本，確認了一下受害者的名字，「您是指本橋優奈一案的受害者家屬吧？」

內海按照要求辦好手續，接過出入證掛在了脖子上。她向門衛諮詢了一下目的地的位置，對方態度生硬地告訴她：「三樓往裡走。」

「問題？什麼意思？」

「這些都是在假設兇手殺蓮沼的動機是為了報仇的基礎上提出來的。我試想了一下如果是我的家人遇害，我會如何報仇。如果是我，像這種在頭上套著袋子，然後灌入氦氣使其缺氧而死的方式，我肯定不會選擇。不過，我的理由並不是因為兜圈子或是太麻煩。您覺得我是因為什麼呢？」

「那很辛苦吧。畢竟那天觀看巡遊的人上午就已經蜂擁而至，一路上都人山人海。你這種查法堪比大海撈針啊。」

並排的房門上都寫著「磁性物理學研究小組」幾個字，下方分別標有「第一研究室」「第二研究室」等字樣。內海停下腳步，打開郵件確認了一下。她要去的房間，應該標著「磁性物理學研究小組主管辦公室」。

「但是hｔtps://ｒｅad•９9ｃｓｗ•ｃoｍ這個方法與您的推理之間是存在細微差別的。」

「沒有。您剛才說這是一個重大的發現，我的感覺卻恰恰相反。自從發現了那個氣瓶以後，調查更像是陷入了僵局。」

「他們家的燉菜拼盤確實一絕。」湯川面帶柔和的表情說完這句話，又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之前發現的氦氣瓶其實是兇手干擾警方的障眼法？」

「我已經不年輕了。」

「為什麼一定是氦氣……」話音剛落，湯川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緊緊地盯著半空中出神，眼神頗為嚴肅，最後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悶氣。

「您覺得兇手真的是用這個方法殺死蓮沼的嗎？」

就在這個動作持續了一分鐘左右後，湯川抬起頭來。「我有點事情想讓你查一下，應該去找鑒定科確認一下就能查出來。」

「理由就在於——」湯川豎起食指，「如果我新提出的這個假設沒有錯誤，目前這幅拼圖只缺少最後一塊，而這最後一塊拼圖只會存在於過去之中。」

「所以我覺得您的想法應該是正確的。故意先把蓮沼吵醒，再往屋子裡灌入氦氣。隨著氧氣濃度逐漸降低，不一會兒蓮沼就會感到頭疼和噁心，加上他又被鎖在屋子裡，一定會覺得非常恐慌。」

「什麼事？」內海薰趕忙掏出了記事本。

湯川抱起胳膊，身子靠在了沙發上。「這句話很重要。」

「湯川老師……」內海喚了一聲。

內海薰抬頭望著這棟灰色的大樓，做了一個深呼吸。為什麼會如此緊張，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即使在審訊態度頑劣的嫌疑人時，她都不曾如此畏懼。

「承蒙誇獎，非常榮幸。不過，無論是多麼精彩的推理，如果沒有猜對，也只是徒勞一場罷了。」

「嗯，應該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聽草薙說是在某個地方的草叢裡吧。」

「有好幾件事九*九*藏*書，稍後我整理一下再告訴你。不過有件事我想先問問你——關於這次的案子，我看草薙已經認定了與並木佐織遇害一事有關，其他的可能性就不討論了嗎？」

「最近網路上出現了很多使用氦氣自殺的事，您知道為什麼嗎？」

「是啊，還是回到了這個問題。」內海薰咬了咬嘴唇，「給大型氣球充氣用的氣瓶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如果是兇手自己購買高壓氣瓶，按理說又應該留下什麼痕迹才對……」

「這可稱得上是一個重大的發現了，不過你好像並不這樣認為？」

「現場的情況是這樣的吧？地上鋪著一塊苫布，上面是床墊和被子，蓮沼就倒在那兒。」

內海薰嘆了口氣。「我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在查有沒有人目擊到氣瓶被盜；有沒有相關的信息能夠表明，曾經有可疑人員搬運過可以塞下氣瓶的大件物品；附近的監控攝像頭會不會拍到了類似的畫面等等……今天也是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調查這些，但依然沒有什麼收穫。」

「故意吵醒蓮沼？」湯川皺起了眉頭，「目的呢？」

「等一下。」物理學家揚起了手。

「為了讓蓮沼感到恐慌。」

湯川做了一個深呼吸，胸口一陣起伏。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內海：「說說你的根據。」

「就是說，這是一種非常適合處決窮凶極惡的犯人的死刑方式。這種想法確實頗為獨特，但是存在一個難點——兇手必須要用到大量的氦氣。」

走進大樓，右手邊是一個保安室的窗口，裏面坐著一個頭髮花白的門衛。

「是的。我在郵件里也寫到了，今天來找您不只是單純來跟您問好的。」

「不知道。」湯川搖了搖頭。

「有是有，不過我覺得可能性很小。」

「當然。」內海薰答道，「我沒有隱瞞的理由。」

「理由呢？」

「您怎麼了？」

「你這些話確實也只該在這兒說，畢竟read.99csw.com我今後還打算繼續光顧並木食堂呢。」

「您覺得這個方法怎麼樣？」

「不好意思。我聽組長說，您現在也是那邊的熟客了。」

「首先是安眠藥的藥效和含量。從死者血液中檢測到的成分來看，蓮沼服下的安眠藥效果並不太強，含量也並不太高。就算當時蓮沼睡著了，也遠遠沒有達到昏睡不醒的程度，如果當時有人碰他，他是極有可能清醒過來的。兇手考慮到了作案過程中蓮沼可能會醒，從這一點來看，您想出的方法確實更為穩妥。不僅如此，我甚至覺得，兇手在將推拉門鎖好之後，存心製造出了很大的聲響，故意吵醒了蓮沼。」

「理由很簡單，因為已經過去很久了。那個案子確實讓人痛心，判決結果也不合理，想必受害者的家屬一定心有不甘。但也正因如此，如果真的想要尋仇，肯定會在早些時候就動手了，為什麼要等到今天才想到報仇呢？」

「你用組長這個詞，我倒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了。」湯川鏡片后的眼睛眯了起來，「不過我確實聽說了，是用到了氦氣和塑料袋，對吧？」

「如果真的是用那個氣瓶來殺人，從時間上考慮，兇手肯定是需要開車的。從公園開車前往案發現場的路上，必然會橫穿幾條公路幹線。各路口都裝有N系統的監控攝像頭，我們現在正在調查相應時間段內通過車輛的車主信息……」

「漂亮你倒是不否認啊。」

「那也很正常。科學的世界里有無數的假設，而其中絕大部分都會被人否定。」

「有這種可能吧？」

正如門衛所說，這個房間位於三樓盡頭。內海薰又做了一個深呼吸，抬手敲響了房門。

「我是這麼說的，不過聽了組長的話后我就明白了。您推理出來的方法確實對兇手而言有一定的好處。您認為兇手是將現場設成了一間毒氣室，這樣的推理我覺得很了不起。」

湯九*九*藏*書川學緩緩地站起身來。「我沒想到你會主動和我聯繫。畢竟搜查本部成立之後，你應該也挺忙的吧？」

「沒有找到可能會與案件有關的人嗎？」

「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湯川言之鑿鑿，內海不禁感到有些彆扭。「您為什麼這麼有把握呢？方便透露一下如此斷言的理由嗎？」

內海薰停頓了一下。「好久沒見到您了。」她低頭鞠了一躬。

「那你就要去問問他們了，也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吧。不管怎麼說，我都不贊成將這種可能性排除的做法。今天你來找我的事，草薙知道吧？」

「我聽草薙說，你對我推理出來的方法提出了異議，想不明白兇手兜這麼大的圈子究竟有何目的。」

「請進。」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歡迎。」

「你們找到的那個氣瓶，查出來什麼了嗎？」湯川沒有理會內海的話，開口問道。

「沒有猜對……難道真的不對嗎？我覺得您的推理是正確的啊。」

「不必寒暄，直接說正事吧。」湯川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伸手示意內海坐到對面。

內海走近大樓入口，看了看貼在牆上的牌子，上面寫著「帝都大學金屬材料研究所」幾個冷冰冰的粗體大字，頗有些挑剔來訪者的意味。

「打擾了。」內海打開房門。她的面前是一張沙發，想來應該是會客用的。在這張沙發對面的桌子前，一把椅子轉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湯川的表情在這時突然柔和了下來，看起來頗為開心。

內海薰盯著這位與自己相識已久的物理學家。「您要是拿我尋開心，我就先走了。」

「那就幫我帶句話吧，告訴他就算沒什麼興趣，也該去查查二十三年前那個案子的受害者家屬和相關人員的現狀。解決此案的關鍵可能就在其中，不，應該是肯定就在其中。」

「其他的可能性？」

「怎麼了？」

「怎麼了？」內海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