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並木像往常一樣，在並木食堂的廚房裡忙活起來。
並木下到一樓的店裡，太陽還沒落下便喝起酒來。
「就是這樣的日子才好呢。另外我還有一個問題，是關於增村的。當天他有什麼打算嗎？」
「我們還沒有放棄，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找到決定性的證據，將他送上法庭。」並木一家唯一的精神寄託，便是草薙所說的這番話了。
就這樣，一切都結束了。今天什麼都沒有發生，並木暗暗想道。
男子的目光看起來很堅定。並木點了點頭，將對方讓進了店裡。
「祐太郎，你自己可能意識不到，你現在的表情可是很嚇人的，眼睛里也布滿了血絲。我看你這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一旦蓮沼的屍體被人發現，警方第一個懷疑的就會是你。不過你沒有辦法弄到液氮，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恐怕會盯上我家的工廠。廠里是裝有監控的，如果攝像頭拍到我開著車進出過工廠，警方肯定會懷疑液氮的容器是我帶出去的。」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午餐即將打烊的時候，一位女客人來到了店裡。她在廁所里待了很久才十分虛弱地走出來，還說肚子很疼。
他告訴並木，增村和自己取得了聯繫，已經將安眠藥順利地放進了蓮沼喝的罐裝啤酒中。而且他離開管理室的時候，蓮沼看起來就有些犯困了。要是不被吵醒的話，蓮沼應該會睡上兩三個小時。
「說是這樣說，但是到底該做些什麼，我一點頭緒都沒有。真智子，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並木的心裏越發緊張起來。終於到了自己做出決斷、有所行動的時候了。
聽了戶島的話，並木再一次緊張起來。
「你是說讓蓮沼吐露實情的方法？」
「你是害怕坐牢嗎？」見並木沉默不語，增村開口問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當然可以發火，也可以殺了他。這都是很正常的。我的意思是，即便事情真的如此，我也不想讓你坐牢。而且我把話說在前頭，就算你到時候不想殺他，他很可能也活不了。」
「沒錯。」並木說道，「我想要親手殺了他。」
「好。」增村說道，「蓮沼應該會在我那邊住上一陣子。你先慢慢考慮吧。」
但蓮沼寬一在並木食堂的出現，令他們瞬間回到了最為絕望的日子。本已漸漸淡去的憎惡之情猛烈地復甦了，程度甚至超過以往。
第二天，二人再次碰面。這一次，戶島的表情看起來很是興奮。
當天夜裡，戶島打來了電話。
「不管你要做什麼，我們都支持你。如果是為了報仇，我什麼都願意做。夏美肯定也會這麼說的。」
不過，只靠單純的威脅應該還是行不通的。就算並木亮出一把尖頭菜刀，蓮沼肯定也會嗤之以鼻。而且如果真的動起手來，並木恐怕沒有什麼勝算。不僅如此，他的菜刀甚至可能被對方奪走，反而有被扎傷的危險。
既然法律不予制裁，那就乾脆自行解決吧——儘管並木腦中曾經無數次閃過這樣的念頭，但他從來沒有真正付諸行動過。
「別騙人了，就憑咱倆的關係……」戶島壓低了聲音，「你是要殺了蓮沼嗎？」
「孩子他爸……」
聽了並木的話，戶島煩躁地皺起了眉頭。
據那名員工事後回憶，當時他只覺得頭疼目眩，然後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他感覺到了情況不妙，但身體已經動彈不得，心裏也湧出了深深的恐懼感。
「什麼意思？」
戶島誇張地咂了咂嘴。「你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嗎？我都已經說了，不想讓你坐牢。再說就算你存心不想鬧出人命，事情恐怕也不會那麼順利。」
「嗯？」並木望向妻子的面龐，發現真智子正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那你是怕連累家人吧？」增村說中了並木的心事。
「說來話長。我能先進去嗎？」
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於那個夜晚，那個蓮沼突然到訪的夜晚。
真智子無意間的一句話，卻在並木的腦海中激起了波瀾。
並木九-九-藏-書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我說得沒錯吧？」戶島見狀又繼續問道，「真是這樣的話，那就算我一份。不過你要是跟我裝傻，我可就不幫忙了。你看行嗎？」
「你準備怎麼讓那個傢伙說出實情？」
然而，時光飛逝，他們沒有聽到任何有關蓮沼再次被捕的消息。
「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我正說要給你打電話呢。怎麼這麼不巧，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戶島的聲音聽起來很氣餒。
「嗯。」戶島答道。
高垣智也應該會參与其中。畢竟，戶島沒有理由不叫上他。可是每每看著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年輕小伙，並木都會覺得，實在不忍心讓他協助完成這樣一件殘忍的事。雖然從立場來看，高垣勢必會選擇幫忙，可是他的心裏應該還是想要逃避，不願牽涉其中的。想到這裏，並木便讓高垣忘了佐織，還補充說不會覺得他薄情。
並木覺得，現在也只能努力向前看了。雖然他沒有將這一想法明確地說出口來，不過真智子和夏美似乎都讀懂了他的意思。她們臉上重新展露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儘管過程有些漫長，並木一家卻也終於拾回了往日的朝氣。
那一天，並木徹夜未眠。他知道，真智子整晚也一直在被窩裡輾轉反側，一樣難以入睡。只是，夫婦二人誰都沒有說話——他們早已萬念俱灰，實在是無力再將那些憤怒與厭惡一吐為快了。
「不相干？」戶島挑起了一側的眉毛，「祐太郎，我可要揍你了啊。」
然而戶島搖了搖頭道：「那是肯定不行的。如果蓮沼死了，警察必然會懷疑他是被人殺的。而且如果查出了安眠藥的成分，他們肯定會去找下藥的人是誰，自然也會對增村的過去展開調查。萬一要是查到了增村的老家，知道了他與二十三年前那樁舊案之間的關聯，警方肯定會咬住不放。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增村需要有一個不在場證明。這個不在場證明不能造假，必須是真實發生的，而且還要足夠完美。」
並木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說，要再找幾個幫手嗎？」
「這個……我還沒有想好。到時候再說吧。先要看他到底會說些什麼。」
真智子也取來一個酒盅，在並木的對面坐下，似乎也想喝一杯。並木沒有說話，默默地給妻子倒滿了酒。
「只要強調一下我們沒想鬧出人命，他們肯定會同意幫忙的。當然了，找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什麼都不用管。等到了那天，你只要到蓮沼的住處就行了。」
隨著心頭的期盼日漸落空，並木盡量克制自己，不再去考慮案子的事。那場變故令人抱憾終生，但是並木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內心其實已漸漸萌生了放棄的念頭。餐館的經營、夏美的將來……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牽挂。雖然佐織的離世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但是過去已經過去，無論做什麼，她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並木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戶島卻表示沒時間細說，隨即就掛斷了電話。
「別擔心，出了事有我頂著。」增村拍了拍胸脯道，「到時候我就說，這些事情全都是我一個人乾的。」
戶島將液氮的危險性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並木。即便是極少的液氮，汽化后依然體積驚人，一旦吸入體內，人體便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現缺氧等癥狀。而且就算是裝入了專用的容器，液氮也還是會緩慢汽化，因此在使用電梯進行搬運的時候，電梯里是不能有人的。
「這些你不用知道。不過我先說好，咱們就定在巡遊那天動手。」
「新倉？」
男子聞言趕忙擺了擺手。「我有要緊事想跟你說……是關於蓮沼的。」
「怎麼小心啊？」
「哦。」並木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那倒不是。」並木搖了搖頭，「這反倒讓我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干成此事。」
並木想起戶島修作曾經提到的液氮一事，是在第二天一早忙著確認冰箱里的食材的時候——當時有九_九_藏_書名員工在通風不好的狹小房間里使用了液氮，結果差一點窒息身亡。
應該可行吧，並木暗暗想道。按照增村的說法，蓮沼暫住的地方是一個沒有窗戶的小房間。先把他關進房裡，再通過狹小的縫隙將液氮一點點地灌進房內。如果他越來越痛苦，也就不會覺得別人只是在單純地嚇唬他了。到時候威脅他「想要活命就趕緊交代殺害佐織時的情形」，他肯定也就會乖乖配合了吧。
然而，戶島隨後打來的電話讓並木的內心陷入了混亂。戶島告訴他，事情有變。
「我想過來喝點冷飲。」
至於增村會如何「自行解決」，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也不想坐牢啊。所以我一直在想，到時候無論蓮沼說了什麼，我都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堅決不能動怒。」
嚴刑拷打？這或許可以考慮一下。隨著審訊可視化等諸多嚴厲法規的推行，如今的警方和檢方已經無法採用強硬的手段進行訊問。但是，如果是私下進行，使用非法的手段倒也並無不妥。
「這就對了。」戶島咧嘴笑了笑，隨即又嚴肅起來，「我想說的是，如果你真要殺他倒也就算了，萬一你沒有殺心卻弄死了蓮沼，等到他的屍體被人發現，警方會立刻開始調查。也許他們會看出使用了液氮。以防萬一，我們必須加以小心。」
就在快到下午兩點的時候，戶島打來了一通電話。
然而，對於計劃之中的詳細情況，並木毫不知情。掌控整個計劃的，只有戶島一人。雖然並木能夠猜到會有誰來幫忙，不過他還是沒有十足的把握。
並木拉開椅子，彎腰坐了下來。「該怎麼辦啊……」他拿起一大瓶清酒，倒進原本準備收起的酒盅。
「不，我有這個準備……」
「他好像是之前那個案子的受害者家屬。」
「打聲招呼的話，肯定會有人幫忙的。這樣的幫手，你應該也能想出一兩個才對。」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打算怎麼做啊？」
「到底是誰乾的？」並木問道。
要是先用安眠藥讓蓮沼睡著，然後再捆上他的手腳，拿著刀加以威脅呢？有了增村的幫助，這個辦法應該可行。
「祐太郎。」戶島說道，「我覺得你可以殺他。一想到這種人居然還活在世上，我這後半輩子就過不痛快。要是我的話，肯定會殺了他。你就算要了他的狗命，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我不想讓你坐牢。」
傍晚五點半，並木食堂照常開門了。熟客們三三兩兩地走了進來，戶島也和新倉夫婦一起出現在了店裡。他的神態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並木事後回想，不得不感慨戶島的演技著實了得。並木當時沒怎麼仔細留意新倉夫婦的表情，不然肯定能夠看出一些端倪。
並木愣了一下。「您是……」
「包在我身上。從你們這個計劃來看，估計二十升左右就差不多了。要是能裝進專用容器，有輛車就可以運走。」戶島略微沉吟了片刻，隨即又開口道：「我先問你，如果蓮沼順利招供，接下來你是怎麼打算的呢？剛才你也說了，不想搞出人命，意思是等到蓮沼被嚇唬得差不多了，然後再去救他嗎？」
「我會用尖頭菜刀解決了他，然後再去向警方自首。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查到你的頭上，整件事情也就圓滿結束了。」說這番話時，增村的表情顯得頗為輕鬆。
對於真智子的看法，並木不得不表示贊同。他覺得妻子說得很對，而且他也知道即便蓮沼真的這樣挑釁，他肯定也無法痛下殺手。
「沒有……」
「你是不是傻啊。」戶島脫口而出，「我身為社長，開車進出自己的工廠沒有任何不妥。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可以搪塞過去的。但是如果這件事由你親自來做，那不就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就是那個兇手嗎？」
真智子放下酒盅，歪著頭道：「確實很難辦。」
戶島說得沒錯。新倉夫婦和高垣智也的身影已然躍入了並木的腦海。
「給我一天的時間。」戶島豎起了一根手指htｔps://rｅａd•99ｃsｗ•com，「我馬上就要想出一個好點子了。」
「這件事情，恐怕不能由你我二人來做。」
並木沒有撒謊。他也無法預料事情究竟會如何發展。可能他會變得氣急敗壞，恨不得取了蓮沼的性命。又或者，會是他的理智佔據了上風。
並木祐太郎被突然趕到店裡的刑警傳喚帶走的時候，距離他在那天夜裡得知新倉直紀已經招供的消息不過三天。當時他正忙著準備菜肴。警方表示，「沒有什麼事情的話，我們會讓你在營業之前趕回來的」。「沒有什麼事情」是指什麼呢？等到並木坐上了警車，他才明白所謂的「事情」指的應該是拘捕材料。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今天晚上恐怕是回不了家了。真智子和夏美一臉擔憂地目送著他走出了店門，不過看情況，她們也很可能會被叫進警察局。並木已經將真實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二人。
「準備好之後我會聯繫你的。你就開山邊商店的那輛貨車，我都打過招呼了。等你到了蓮沼所在的管理室以後，裝著東西的大紙箱子應該已經放在門口了。你把箱子拿進屋裡，然後按照預定的計劃行事。」
「你……起來了啊？」
隨後，二人又對此展開了周密的計劃。趁著蓮沼外出的工夫，他們對整個房間和推拉門進行了檢查。如果要將液氮灌入房內，需要在門上打一個孔。他們發現，只要將用來鉤住手指的拉手拆除下來，就會有一個方形的小洞。
「那可不行。」並木說道，「修作，我不想讓你冒這個險。液氮還是我自己來運吧。」
增村重重地點了點頭。「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和我聯手，替天行道？那傢伙現在就住在我家那個三疊的小房間里，那兒原本是個儲藏室，沒有窗戶，從外面看不見。就算我們兩個人把他弄死在裏面，也不會有人知道。」
就這樣，全部計劃準備停當，只待巡遊當天的到來。
於是，並木將戶島叫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酒館商量此事。「你打算幹什麼用啊？」戶島問道。雖然並木回答說是親戚的孩子想要做個實驗，但戶島並不相信他的這套說辭。
戶島句句在理，並木竟無從反駁。
並木搖了搖頭，舉起杯子喝了起來。飲畢，他伸出手背抹了抹嘴道：「我不會讓你們摻和進來的。就算真要做點什麼，那也是我一個人去做。」
「是啊。就連警察和檢方也沒能撬開他的嘴巴。」
「你也稍微動腦筋想一想吧。如果警方真的發現用了液氮，那麼我們不妨推測一下他們的想法，乾脆來個將計就計。」
並木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真智子，她卻並不怎麼看好。「我不覺得蓮沼會被這種程度的威脅嚇到。」真智子說道，「到時候他肯定會說『要殺就殺，隨你的便』。」
真智子猛地灌了一口清酒，長長地舒了口氣。她盯著杯底，開口說道：「孩子他爸，不用考慮了。我和夏美，你都不用惦記。」
「你們想出來的這個點子可真是夠折騰的。」戶島一臉吃驚地說道，「不過，這也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要是不這麼折騰，蓮沼那個傢伙很可能是不會坦白的。」
「我知道了。」
目送著增村矮小的身影漸漸遠去，並木回過頭來，不由得嚇了一跳。原來真智子早已站在了他的身後。
並木趕忙與增村取得了聯繫，將這一想法告訴了對方。
「警方肯定會覺得兇手開了車，對吧？我們乾脆將計就計——」戶島說道，「不用車來搬運液氮。」
「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所以我跟他說，讓他直接問你。他應該會在山邊商店的停車場那裡等你。你要是不願意，就回絕了他吧。」
「能給我一點時間嗎？」並木對增村說道，「到底該怎麼做，我要好好地考慮一下。等我想好了，我們再來商量吧？」
這句話大大超出了並木的意料。他睜大眼睛道：「裝有液氮的容器不是又大又沉嗎？那該怎麼搬啊？如果放在手推車上運走的話，可是會被很多人看九_九_藏_書到的。」
「你道什麼歉啊。行，我們再重新來過吧，反正肯定還會有機會的。」戶島的情緒轉換得很快，一番話也令並木放下心來，「我去跟那幾個幫忙的人聯繫一下。」
「增村說是要和我待在一起。他想看看蓮沼被審的樣子。」
就在傍晚五點剛過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響。並木抬眼一看，似乎有人站在門外。臨時停業的牌子應該已經掛出去了啊，他不禁覺得有些奇怪。
轉眼到了巡遊的那一天。並木從早上開始便有些心神不寧。他只是告訴真智子：「今天白天我要去找蓮沼。我沒打算殺他，只是想讓他說出實情而已。」然而具體要做些什麼，並木沒有明說。他打算等一切結束以後，再將情況告訴妻子。
「所以就算你往屋內灌入液氮只是為了嚇唬嚇唬蓮沼，但只要在用量上稍有不慎，蓮沼很可能就會一命嗚呼了。」
徹底失算了，並木暗暗想道。整件事情的發展不僅完全偏離了預期，而且還毀掉了新倉直紀的人生。雖說這是新倉本人做出的選擇，但始作俑者卻是並木自己。
在那之前，並木一家的眼前還有些許的光明。但蓮沼寬一得到釋放后，他們徹底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雖然負責案件調查的草薙刑警親自來和他們解釋過，但他們依然無法接受。
並木搖了搖頭。「我沒想搞出人命，而且我也不願意讓不相干的人牽扯進去。」
掛斷電話以後，並木只覺得整個人一陣虛脫，腦子也開始不轉了。正當他在醫院的候診室里發獃的時候，真智子趕了過來。並木將情況告訴了妻子，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既失望又安心的神情。並木這才知道，原來妻子的心裏也很怕會發生什麼。
然而，增村很爽快地同意了。「雖然我是覺得就算坐牢也沒什麼關係，不過我不能逼你也按這樣的意願做選擇。而且這次計劃的關鍵就在於我能否躲過警方的懷疑，這些我都清楚了。沒有問題，等你教訓蓮沼的時候，我會找個地方，給自己找一個不在場證明。」增村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現在看來，你應該不打算殺蓮沼吧？要是到了最後關頭你都沒有改變主意，能不能在臨走的時候不要打開推拉門上的插銷？後面的事請，就交給我自行解決吧。」
「這個我自有辦法。」
並木請男子在椅子上坐下，這些話聽起來非同小可。
並木一臉震驚地望向妻子。她的眼睛里滿是血絲，目光十分堅定，這顯然不是喝下的那一口酒起到的作用。
只要門上的插銷不打開，蓮沼就無法從房間里出來。由於缺氧，他的身體估計會很虛弱，恐怕連撞門的力氣也沒有。
「那些攝像頭確實不太好辦。裝了二十升液氮的容器肯定又大又沉，要是想搬的話，就只能開車。到時候，警方應該會通過鎮上的監控視頻，將兇手可能會開的車全都找出來。而且據我所知，最近出了一個什麼N系統，還能幫助他們對途經某一地點的全部車輛進行逐一排查。」
「怎麼，你害怕了？」戶島問道，「難道是想停手了嗎？」
究竟是誰將紙箱運過去的，戶島隻字未提。
「是啊。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將計就計？怎麼做啊？」
「還有件事。」增村補充道，「你在盤問蓮沼的時候，新倉也想要在場。」
儘管並木感到不安，卻還是將這一情況告訴了增村。並木以為，增村很可能會暴跳如雷，不但會埋怨他們出爾反爾，甚至可能會覺得當初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報仇。
「看來我們需要一個漏斗，而且要和這個小洞嚴絲合縫才行。」增村說道，「我們公司是干廢品回收的，稍微找一找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進門以後，男子摘下了口罩。他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似乎彰示著一路走來經歷的人世坎坷。
「肯定不是我乾的，也不是高垣。所以，你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看來是怎麼也瞞不住了。並木嘆了口氣，將他和增村制訂的計劃說了出來九九藏書。
對於並木來說，這個提議確實頗具誘惑力。
並木舔了舔嘴唇。「……你都聽到了？」
增村顯得有些苦惱，兩條眉毛也耷拉了下來。「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也許吧……」
並木輕輕地點了點頭。「我要為女兒的將來考慮。」
第二天，並木決定臨時停業。他提不起精神去準備菜肴。夏美好歹還是去了學校，真智子卻一直都沒有下床。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增村接下來的話。他語氣平淡地告訴並木，在過去將近二十年的時間里，他一心只為報仇而活，在尋得蓮沼的下落之後，經過一番努力，終於取得了蓮沼的信任。
「我要知道真相。我想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佐織。雖然蓮沼因為一直保持沉默而被放了出來，但就算真的上了法庭，就算真的判他有罪，只要他沒有說出真相，我就依然無法接受。我想先讓他說出實情，再考慮要不要動手報仇的事。」
「今天休息。」
「昨天蓮沼來過這裏，對吧？在我家的時候，他就已經和我炫耀過了。那傢伙就是個敗類。不瞞你說，昨天夜裡我本來是要殺了他的，可就在舉起菜刀準備動手的一瞬間，我停了下來。因為我想到了你。如果我真的把他殺了，你心裏應該也不會舒坦吧？我覺得你肯定和我一樣，都想要親手報仇。」增村試探性地望向並木，「我說得對嗎？」
「大約二十年前，蓮沼涉嫌殺人被判了無罪，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那件案子的受害者本橋優奈，就是我的親外甥女。」
「液氮的事，你能幫我安排一下嗎？」
並木不禁啞然。「巡遊那天？你怎麼挑了這麼一個鬧哄哄的日子啊……」
「我也沒有辦法，對不住了。」
「什麼事情？」
「然而即便是你，也不能就那樣直接去找蓮沼吧？鎮上到處都是監控，要是真被哪個攝像頭拍到了，那可就全都完了。」
這番話他也想要告訴新倉夫婦，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你打算怎麼辦？」真智子問道。
「液氮這種東西可是相當麻煩的。」
就這樣，他們敲定了具體的做法，現在的問題就是要弄到液氮了。
「這個主意好。」增村附和道，「這就像是毒氣逼供，我覺得可行。不過液氮之類的東西，能那麼輕易就弄到手嗎？」
應該是下午四點左右動手，並木收到了戶島的指示。
並木打開門鎖，推開店門，只見一個身材矮小、頭髮花白的男子站在一旁。他戴著口罩，看不出具體的長相，身上的外套已經有些破舊，褲子的膝蓋上還打著兩個補丁。
二人交換了聯繫方式，增村說了一句「等你消息」，便轉身離開了。
「我在樓梯上聽到的。剛才那個人聲音挺陌生的，所以我就想看看到底是誰。」
在將客人送到醫院之後，並木聯繫了戶島，告知了這一情況。
客人的病情似乎不太嚴重，她給並木夫婦道了歉，說是給二人添了麻煩。見她似乎可以獨自回去，他們便在出了醫院之後就分開了。
「出了些意外，具體情況我今天夜裡再給你打電話說。一會兒我去你店裡，到時候你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此事不能不管。真智子不會開車，便只能由並木帶客人去看病。
戶島言之有理。如果警方認定增村與整件事情毫無關聯，這樁案子的偵查工作勢必會陷入僵局。
「嗯。」
「要是以前應該就嚴刑拷打了，可是現在又不能這樣。」
男子立在一旁，做了自我介紹。並木對於增村榮治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不過男子接下來所說的一番話，令他大吃一驚。
「那可不行，怎麼能全都推給你呢……而且在動手之前，我還要先做一件事情。」
「那還是由我來運吧。我會注意不讓蓮沼死掉的。要是真的一時失手誤殺了他，我也會痛痛快快地去自首的。」
並木明白，這應該就是那個意外了。
隨後，並木從菊野隊隊員的口中得知了蓮沼的死訊，趕忙看向了戶島。二人的目光短暫地交會了一下。
「……是新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