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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和她吵架了嗎?」
「之前,我有說過小泉的那座房子吧?明人的房間里還擺著那裡的照片。」
「啊?」女人發出沒什麼興趣的聲音。
「我沒事。」
「小泉啊……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還會再去那裡。」
身穿長裙的女人抱著迷你臘腸犬站起身,不甚愉快地對著伯朗行禮後走出了房間。
「比如明人君在開始現在的工作時,是怎麼籌措資金的。再比如,有沒有聽他提過從母親那裡繼承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咦?」楓微微側頭,「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才對啊,有事要說的人是大哥才對吧?」
伯朗呼地吐了口氣,以平復自己的心情:「還要再見面?」
「或許是這樣吧,但只有在說這件事的時候他顯得很嚴肅,此外大多是葷段子。」
「不知道,如果賣掉了應該會留有記錄。」
「為了去確認那塊地現在怎麼樣了,如果上面建了什麼就說明被賣了,如果還是空地的話,說不定還是在婆婆的名下。」
他回憶起探病時的情況。即使好不容易等他醒了,也不可能好好對話。
「有件事我也必須道歉。」伯朗直視著前方說,「關於明人的消息,我說了不知輕重的話。當然,我也想看到那傢伙平安無事,我也想相信自己能再見到他。這不是假話。」
「說不定那不過是想在向你求愛之前,先掌握好對手的情報而已。」
「他高估我了。」
「服務生。」楓大聲地叫店員。
被她這麼一問,伯朗一時說不出話來。的確是那樣,但那是因為聽說勇磨在她房間里,他覺得必須衝過去而想出來的借口。
伯朗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無言地在她對面的座位上坐下。昨晚他剛被她扇了一巴掌。
伯朗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開口。
「哦?日曆占卜啊,有那種玩意兒嗎?」
「除非我找到什麼線索,又或者確定勇磨先生和明人君的失蹤無關。」楓平淡地說,「順帶說一下,這個月的七日到八日,勇磨先生似乎是在札幌出差。」
更重要的是,楓最後的那句話動搖了伯朗的心。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說那樣的話。能遇上大哥真的太好了read•99csw.com——他覺得這一定是場面話,卻又無法抑制地想把這句話當真。
「別再說了,太誇張了。」
聰明的女人——他再次這麼覺得。
「嗯。」伯朗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伯朗沒法回答,他的腦中一片混亂。
「沒想到你這麼細緻。」
「我知道。」楓小聲回答,然後又改變語氣叫了他一聲「大哥」,「對不起,昨天被你一挑釁,我也火了,我不會跟不愛的人上床。」
「不要忘記,」楓終於說話了,「把毫無根據的臆測說出口沒有任何意義。如果那是悲觀的發言就更不好了,因為,那不會帶給任何人勇氣。」
她披著長發,戴著眼鏡,化著淡妝,穿著不顯身材的寬鬆襯衫,還配了條長裙。年齡嘛,二十多歲吧。因為這是伯朗最不感興趣的類型,所以就隨便觀察了一下。
「占卜?」
「但其實也不知道那傢伙是不是真的就在札幌。」
「那傢伙說我是什麼樣的人?」
「話說回來,勇磨那傢伙如果不是出於嫉妒才那麼說,的確是讓人在意啊。他是什麼意思呢?」
「我也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所以問他是什麼樣的東西。然後他說,隨便什麼東西,總之就是很值錢的。」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說的她是指誰?」
「不知道。那之後,就沒再說這件事了。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試著不動聲色地探他口風。」
「他為什麼要這麼問?」
伯朗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吐了出來:「我放心了。」
「那還用問嗎?」
「順子阿姨說了,如果傻乎乎的不行動,就會被矢神家的人私吞,讓我當心。」

「也可以這麼理解吧。」楓毫不在乎地表示同意,「不過有幾件被問到的事令我很在意。」
「就是日曆占卜。根據在某個特定日子的所在地來決定一個月後的運勢,而這個月的特定日子就是七日。」
「我說了很多次,當心那個傢伙。」
「就那樣吧。」蔭山元實轉向狗的飼主,「那麼請在一周后複診。」
沿著狹窄的坡道往上,經過一個小小的稻荷神社后就是鱗次櫛比的舊民居。外婆九-九-藏-書家曾經就是其中的一棟,但如今已經不在了——
年輕的服務生走來。伯朗正要伸手去拿菜單,楓卻自說自話地點了單:「兩杯冰青檸茶。」
「沒太多回憶,我只在外婆在世的時候去過。」
「今天晚上不用門診。不說這個,你有什麼事嗎?」
「的確。」
「不,」伯朗嘀咕道,「算了。」
「為什麼去?」
「有些事只有小孩子才能看透噢。我覺得明人君的眼光沒有錯。他還說大哥的心不但耿直,而且溫厚,甚至會想要犧牲自己來換大家的幸福。」
伯朗咂了咂嘴。
在看了迷你臘腸犬咳嗽的樣子后,伯朗雖然立刻就推斷它是氣管塌陷,但還是讓它照了X光。結果和預想的一樣,氣管有些許坍塌,不過還不至於要動手術,但必須上藥以及改正生活習慣。
「是吧!我每去一家新店,都會去查這家店的推薦菜,即便只是喝杯茶也會。」
「那塊地怎麼樣了?」
「要說也可以啦,你想聽嗎?」
「運動。」伯朗說,「它有點兒偏胖了,顯然是運動不足。還要注意別喂它吃太多。這種狗很容易氣管塌陷,所以必須特別當心。」
「這種狗?」
「什麼呀,不就是單純的妒忌嘛。」
聽到楓的話,伯朗皺起了眉頭:「去哪裡?」
伯朗一邊在記憶中探索,一邊打著方向盤。他只開車來過這裏一次,是被禎子拜託來運大型垃圾。當時正是外婆去世,伯朗剛考到駕照,就向朋友借了車。
「明明是充滿回憶的土地。」
「你怎麼了?」蔭山元實問,「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很焦躁。」
「醫生。」蔭山元實在旁邊眼神冷冽地打斷了他的話,「下次問診安排在什麼時候比較好?」
「這是愉快生活的訣竅。那麼,還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想說的事情是什麼?」
「沒有。」楓乾脆地回答,「是我編的。雖然不知道勇磨先生會不會信,但算是一個提問的借口吧。」
「說你是個心地耿直的人,不會說話,最討厭歪門邪道,也不擅長耍手段,心裏想什麼立刻就會表現在臉上。」
伯朗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下午三點半了:「開車過read.99csw.com去要一小時以上。」
伯朗覺得自己的心裏亂糟糟的,但他留意著不要表現在自己的態度上。
「啊,那個……」
「問那個之前,我們在聊占卜。」
「不過,」伯朗說了句,忽然乾咳了幾下,「昨天情況如何?勇磨和明人的失蹤有關嗎?」
「我也覺得是。」
如今應該已經不在了才對。
電話里楓說有事情想問他,於是就約在了這家店見面。
「啊?」楓用手撐著她燙滿螺旋卷的腦袋,「光是矢神家的繼承問題就已經很煩了,還要再加上那個?」
他很久沒被人這麼誇過了。不對,這算是第一次吧?而且他也很意外在明人眼裡自己竟然是那樣的。在他的想象里,明人應該為自己不願和他成為家人而惱火。
「我好像被他當成傻子了啊。那傢伙能有多了解我?在一起生活也沒幾年,而且那時他還是個小孩子。」
為了爭取時間,他慢吞吞地把吸管從紙袋裡取出,喝了一口冰青檸茶:「確實很好喝。」他坦率地說出感想。
「也不是全部。據說和遺傳也有很大關係,特別是像這個小傢伙。」伯朗指著女人抱著的狗,「人工交配出來的品種經常會有某些缺陷,這就是其中一種。某種意義來說,這些小傢伙都是犧牲品。」
「你說得很對。不過只能接下去慢慢再查明白了。」
正如她所說,眼前矗立著的正是那座房子,小泉的那座房子,同時也是禎子去世所在的那座房子。
這個時候,前台傳來了振動聲,好像是手機來電。
「嗯……」身旁傳來楓思考的聲音,「還說不上來。不過,他動不動就問明人君的事,像是做什麼工作啦,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啦,如果聽者有心,也能把那理解為他知道明人君失蹤,正在打探情報。」
「當然是——」她砰地拍了一下桌子,「小泉啦,去以前房子所在的地方。」
回憶起那個家的時候,首先浮現在腦海中的是禎子的遺容。守夜的那晚,他和明人兩個人看著她。
七日是明人失蹤的日子。
楓哧哧一笑:「大哥果然就是明人君說的那種人。」
「如果能問問公公就好了。」
九-九-藏-書婆婆的娘家?」

服務生離開后,她對著伯朗單眼眨了眨:「據說是這家的招牌,我在網上看到的。」
「是的。昨天,我和阿姨他們聊著聊著,突然在想那裡怎麼樣了。雖然知道已經拆成空地,但那樣一來,就發生了繼承的問題。根據阿姨的說法,那是在媽媽名下的,所以不只是康治,我和明人都有繼承權。」
約好見面的地點在銀座的一家咖啡館——一樓是蛋糕店,二樓是喝茶的地方。上樓后環顧店內,楓正在靠窗的桌邊揮手。
「我本來想喝啤酒什麼的。」
「什麼事?」
蔭山元實去前台拿來伯朗的手機:「是那個讓你焦躁的人打來的嗎?」
大約一小時后,伯朗來到青山的公寓附近把楓接上了車。離開咖啡館后,他們暫時分開行動,他回位於豐洲的家裡取了車。
「大哥,」楓在身旁說,「這個不是那張照片上的房子嗎?」
「因為他覺得明人君擁有這樣的東西,或者說擁有過?勇磨先生是這麼說的。還說如果不是那樣,年紀輕輕不可能成功創業。」
「因為……」她繼續說道,「昨天,你來我房間之前不是在電話里說,除了把首飾盒帶來以外,還有別的事想說,還說情況緊急,你忘了嗎?」
「小型犬都會這樣嗎?」
但是,楓卻沒有立刻回答。伯朗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由得擔心是不是自己說的話有問題。
伯朗答不出來,蔭山元實的嘴角浮笑道:「好像被我說中了。」
「我覺得並不是。雖然和你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因為你是真的很為我著想。能遇上大哥真的太好了,光是這一點,我也要感謝明人君。」
「你怎麼問出來的?」
「一周后可以嗎?」
「特別的東西?那是什麼?」
「不如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葷段子?」又一個不能聽過就算的字眼,「比方說怎麼樣的?」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不悅。
「他沒起疑嗎?」
伯朗踩著剎車說不出話來。是哪裡不對?這是錯覺吧?
「人類想配種就配種,想養就養,想喂吃的就喂吃的,想帶出去散步就去,不想出去就不去……真是可憐的犧牲https://read.99csw.com品。而大多數的狗主人還——」
「我沒有聽明人君提過這件事。而且,公公會不經過大哥你們的同意就把它賣掉嗎?」
伯朗一臉困惑。
「我時間多得可以賣。而且,」楓指著伯朗,「大哥剛才也說今天晚上沒有門診吧。沒有喝酒真是太好了,可以開車了噢!」
伯朗接過手機看著來電顯示,正如她所說。他背對著蔭山元實,接通電話:「喂,你好!」
伯朗把這些告訴女飼主后,她不甚理解地問:「改正什麼習慣?」
上次來是將近二十年前,但鎮上的樣子和當時相比幾乎沒有變化。駛離主幹道后,是一條長長的小路。在路的兩邊,是車站旁的兩排小商店。車站越行越遠,住宅漸漸增多。再往前行,赫然入目的是小鎮工場以及倉庫。
楓給他看手錶:「已經三點了噢,在診療室里一身酒味不太好吧?」
這是直刺人心的話語。他突然察覺到,楓並不是打從心底相信明人的平安,而是已經做好了某些思想準備。伯朗只能費力地附和了一句:「是的。」
「確實很難想象,康治不是這種人。」伯朗湊向吸管,吸了一口冰青檸茶。
自青山的公寓出發后大約一小時,伯朗駕駛的車開到了小泉町。
「直接問唄,問他這個月的七日在哪裡。」
「小型犬。因為總是仰著頭看主人,所以喉頭會受到壓迫。遛狗的時候別用項圈,用背帶比較好。」
伯朗不知該怎麼回答。男人開始對女人說葷段子,就表示他有所圖,打的是漸漸減少在性方面的隔閡,最終求愛成功的算盤。雖然他想聽聽看勇磨有什麼招數,但實際聽過後,他一定會越發暴躁。
然而,給了自己一巴掌的始作俑者似乎徹底忘記了這回事,她滿臉笑容地低下頭:「昨晚辛苦了。」
「那個樣子,沒可能吧。」
但事到如今,也沒辦法說那不過是借口。伯朗表面上波瀾不驚,大腦卻在全速運轉,碰巧這個時候服務生把飲料端了過來。
伯朗拉近玻璃杯,吸了口冰青檸茶。雖然他對這突發的提議感到困惑,但又開始覺得傍晚的兜風倒也不壞。當然這是因為能和楓一起……但他拚命地把這個念頭趕出了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