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也很吃驚佐代和禎子是同學以及大腦研究實驗的事，但楓最感興趣的還是禎子從康治那裡得到了「貴重到沒辦法處理的東西」這件事。

她講述了自己的想法，那是個相當好的主意。

但康治對伯朗的提問沒有反應，再次閉上了眼。

「啊……是呢。」伯朗摸了摸鼻翼。

「山田女士家的小紋又出現了之前的癥狀。我覺得不要有其他患者在比較好，是不是讓她現在就帶來？」

這是發給那個博客主人的。他想和她詳細聊一聊。

伯朗聳了聳肩：「不管什麼人都會有心血來潮的時候。」

晃動的眼珠像是在尋找什麼，然後牢牢地對準了伯朗的臉。

伯朗說了以後，波惠表示同意地點了點頭，起身道：「她什麼事呀？」

「正好不巧吧。」

走到停車場后，楓正在車裡把玩手機。剛才分開的時候，他把車鑰匙交給了她。

「告辭。」伯朗低下頭，離開了病房。

「最近哥哥一直在睡。」

「不用客氣。」她回答，既沒有抬頭也沒有停下手裡的動作。

伯朗瞥了她一眼：「是你。」

這麼一說倒也是有可能，但如果是這樣，不是應該先如實告訴楓才對嗎？

開車前往矢神綜合醫院的路上，伯朗把從佐代那裡聽來的事告訴了楓。她自然也是不停地發出驚呼，「假的吧」「真的」「無法置信」「我的天哪」——她一邊說著這些一邊跺著腳。

從楓的口吻來看，她似乎對此也不知情。

「你達到目的了嗎？」

「那之後，我聯繫了好幾個與明君共同的朋友，誰都不知道明君結婚的事。不只是這樣，也沒有一個人知道明君在和那個女人交往。你覺得這種事可能嗎？這些朋友，也都跟我一樣，在明君去了西雅圖后也都保持著郵件聯繫。雖然我能理解他不想讓矢神家的人知道而對我保密，但是連其他朋友都瞞著，這太不正常了。」百合華語速飛快地說著，她樣子看起來有點兒歇斯底里，但說出來的話很有道理。

百合華一臉懊惱地轉向伯朗，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也沒有介紹給朋友認識？」

「啊，再等等，先別睡！」

走進房間的波惠狐疑地皺起了眉：「你在做什麼？」

「矢神先生。」伯朗呼喚康治，但他毫無反應。伯朗抓著他的肩輕輕晃了晃，但他依舊紋絲不動。伯朗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還活著。

「哪九九藏書裡？」

「還是一直在睡嗎？」

「嗯……的確很惱人呢。」

「就是從事書籍設計的那個姑娘吧，有著出乎意料的倔強。」楓在這個時候依舊表現出對人的觀察能力，「她很討厭我吧。」

「不，請她過來吧。我也受過山田女士的照顧。」伯朗的目光回到百合華身上，聽說有臭鼬要來，她露出了一絲害怕的表情，「你聽到了吧？很快就有生病的臭鼬要來，要是身上沾到臭氣，你大概要一星期見不了人。」

「我知道了，那麼我近期會再來拜訪。我也不是懷疑什麼，就是以防萬一。」

「我是想過打電話，但又怕不是門診時間給你添麻煩。」

這樣就沒法對話了，伯朗心想，這趟白跑了嗎？

「波惠女士的情況怎麼樣？」伯朗坐到駕駛座以後，楓問他。

「大哥，你一個人去病房，我的工作是把波惠女士帶出去。」

「他說什麼了？」

「是的。我們忙著準備去西雅圖，也沒那個時間。」

「現在是下午兩點，所以西雅圖是晚上十點。我認為明君還沒有睡。」

「首先是那個女人的事。」從她尖銳的語氣中就能知道她在說誰。

「起疑了。」

「那個，怎麼說呢……雖然我會和與他工作有關的人見面，但他介紹我的時候只說是新秘書，應該沒有說過我是他的女朋友。」

百合華經過前台的時候，蔭山元實向她道歉道：「真不好意思。還有，剛才我稍微聽到幾句，手島醫生真的和他弟弟通過國際電話，因為我就在旁邊聽著。是三四天前吧？」她徵求伯朗的同意。

「啊，你能聽到嗎？是我，我是伯朗，禎子的兒子。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他猛地把臉湊近以後大喊。

伯朗說了百合華來醫院的事。

「請醒一醒，矢神先生。一會兒就好，請你睜開眼。醒一醒，你給我醒過來，渾蛋！」伯朗啪啪地用手抽打康治的臉。

「那就拜託了，然後，還有兩個問題。」

就在這時，房門「嘩」的一聲開了。伯朗慌忙回到原來的位置，卻弄倒了椅子。

「她說突然有急事，今天沒辦法來醫院探望了。」

「是嗎？」波惠點了點頭，又毫無感情地說，「請進。」

「楓小姐呢？」

確認波惠出門后，伯朗走近病床，盯著康治的臉看。他依舊閉著眼。

百合華咬了咬唇，起身道：「我近期還會再來。」

「真是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西雅圖和這邊有時差的吧。伯朗先生是在什麼時候和他通電話的？是回家以後嗎？」

「她說下次一定來，還問我下次來帶點兒什麼好。我就說不read.99csw.com必了。結果她又纏著我說什麼想要幫忙，讓我不要客氣儘管說，感覺就像是在拖延時間。」波惠細細的眼睛嚴厲地瞪向他。

「啊，這樣啊。」

「現在？這個……不太好吧？」

但康治的意識並沒有恢復。伯朗看了看鍾，楓說過會兒盡量在電話里幫他爭取十分鐘。他必須儘快。

「啊，果然還是……」楓耷拉著眉，仰頭道，「對不起。我就想著拖時間，於是就拚命地說，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疑。」

「我怎麼了？」

「百合華小姐說，連你和明人交往的事都沒人知道。明人有向誰介紹過你嗎？」

「我很明白你想說什麼，恐怕你的腦中也有許多疑問在打轉。但很抱歉，目前我除了說『事出有因』以外……」

「是一個女人，她說讓您接電話，是您的親戚。」

「嗯，非常。她好像怎麼都沒辦法接受明人選擇了你，一直都在試圖和明人取得聯繫。然而電話打不通，郵件也沒迴音，所以她就起了疑心。今天雖然算是對付過去了，但我擔心下一次要怎麼辦。」

等了一會兒，伯朗打開門，打探外面的情況。他看到百合華的背影已經離得很遠。

伯朗呼地吐了口氣，然後轉向楓：「也談不上是說上話了。」

「那麼，就請你回答一件事！你給了我媽媽……你給了禎子什麼重要的東西？是什麼東西？」伯朗再次抓著康治的肩激烈地前後搖晃。

「是嗎……」楓垂下肩。

蔭山元實冷漠的臉轉向入口處：「似乎又有新的客人來了。」

「別的？比如說什麼東西？」

「似乎是的，那麼楓說了什麼？」

「什麼意思？」

百合華坐在椅子上，伯朗也在她身邊坐下：「如果是從網上找的，上面應該有寫電話。」

「當然是在這裏的時候，」伯朗指了指地面，「像是工作閑下來的時候。」

眼看著康治的眼瞼似乎又要合攏，完全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就算睜開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聽到我說話的聲音。雖然他不時地會發出些聲音，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說話。」

波惠不抱希望地點頭。

「沒做什麼，就想湊過來看看他是不是會醒。」

「當然。」他的腋下開始滲汗。

伯朗把臉湊到他耳邊，又把自己的音量加大了些：「矢神先生。」這時，康治的眼皮突然輕微地抽|動了一下。

「臭鼬小紋，癥狀是不停放屁，所以如果要請她帶來的話，必須先做準備。」蔭山元實瞥了百合華一眼，「怎麼辦？您似乎在和客人說話，要拒絕嗎？」

門鈴響起，非門診時間入口處的自動門不會開，要請訪客按九-九-藏-書響一旁的門鈴。

「小紋？之前的癥狀？」

「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也沒辦法。」

楓的應答毫不含糊，也沒有不自然，但伯朗卻隱隱覺得自己被忽悠了。佐代的那句「她不是個普通人」在腦中盤旋不去。

看著她那張老狐狸似的臉，伯朗暗想這個女人說的並不一定是真話，那禎子留下的「貴重到沒辦法處理」的某樣東西，有可能被保管在其他地方。

「大概是有什麼原因吧，下次找明人問問？」

「你確認過禎子女士的物品了嗎？」波惠問。

走到候診室一看，自動門那頭站著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她看到伯朗，有禮貌地低下了頭——支倉百合華。藏藍色的連衣裙與她很相襯，裙擺約到膝蓋，看起來很清純。

「醫生，」這時蔭山元實抬起臉，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我什麼都沒有問。」

「你說的果然……是什麼意思？」

「基本算是確認過了。所以我才有事想問您，媽媽的東西真的全在那裡了嗎？還有別的東西留著嗎？」

伯朗反覆讀了無數次，確認沒有失禮或是欠缺考慮的地方以後，按下了發送鍵。雖然對方可能會覺得自己嚇人，但他必須這麼做。

「就是這麼一回事。」蔭山元實對著百合華露出笑臉。

百合華懷疑的眼神更濃了。這時，忽然想有個聲音叫他：「醫生。」伯朗看向前台，蔭山元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坐在那裡了，她的手裡拿著電話聽筒。

「但她很可疑。」

停車后，正要往正門走時，楓卻停下了腳步。

這真的很奇怪，伯朗雖然也這麼認為，卻沒能說出口。

「因為我們沒有收到任何人的結婚賀禮。明人君也不曾說過收到了別人發來的祝福郵件，所以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這樣啊，他誰都沒有說啊。」

康治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雖然動作很小，但看起來卻像是在笑。

「我知道了。你好好加油。」

百合華的目光詫異地看著他。「怎麼了？」伯朗問。

「有時候會到外面吃午飯什麼的，不過也沒什麼。那麼，你有什麼事？」伯朗問他。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想不出好辦法。」

「啊，嗯，是的。」

「怎麼了？」伯朗問。

「從上次與你見面之後，我每天都會打。這是正好不巧嗎？伯朗先生，你真的和明君通過電話嗎？」

「我會想出來的，你再多等一陣子。」她的read.99csw.com語氣無比嚴肅。

波惠訝異地把臉轉向她：「電話？」

楓眨了眨眼，嘴巴動了動，似乎是在重複這句話，卻聽不到她的聲音。

「那麼，你和公公說上話了嗎？」

「不過，他有那麼一會兒睜開了眼睛，然後還說了話。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我的問題。」

渾蛋！沒用嗎？正當他這麼想時，似乎會永遠沉睡的康治微微睜開了眼。不僅如此，他的眼珠還動了。

「不僅是她，佐代女士似乎也已經起疑了。可能到了要緊時候，還是向她們坦白明人失蹤的事比較好。」

「就像剛才說的那樣，百合華小姐似乎沒辦法相信明人已經結婚，正和各方面聯繫打聽。而結果是，明人不僅僅是沒有把結婚的事告訴矢神家的人，他誰都沒有說。」

「你似乎非常不喜歡楓小姐。不過這也沒辦法，因為明人君選擇了她而不是你。」

波惠噘起嘴：「哼，就算是這樣吧。」

「我也想不出來，還有小泉那座房子的事。既然這樣，只好把康治叫醒以後逼問了。」

伯朗察覺到了女助手的意圖。雖然說臭鼬也不是不能養，但他沒聽過不停放屁的癥狀。而且臭鼬散發出的惡臭氣體並不是因為放屁，而是分泌物，作為寵物飼養的臭鼬會摘除臭腺。

「我沒問過你地址，所以就從網上找的。」百合華打量了一下候診室，「我能坐嗎？」

「那麼你來打電話不就好了。」

伯朗看向自動門，只見楓正滿臉笑容地揮手。她穿著勾勒出腰身曲線的橙色連衣裙，裙擺要比百合華的短了二十厘米。比起清純來，我果然更喜歡這樣的。伯朗心裏這麼想著，然後打開門。

「她好像說要買了東西以後再來。」

伯朗回到候診室，走向前台。蔭山元實正默默地處理著事務。

「啊？」楓吃驚地說，「果然是這樣嗎？」

然後康治發出了聲音，非常微弱的聲音。伯朗雖然是聽清了，但那話卻令他困惑。

敲門聲響起，門開了，進來的是身穿白衣的年輕護士。「矢神女士，」她說，「護士值班室里有電話找您。」

「我們整理出來的哥哥的物品里，只有那些看起來像是禎子女士的遺物。如果你有所懷疑，可以隨時來我們這裏，哥哥的物品都還在。」

「那麼，請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我也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才問的。」

「啊，請。」

「你可以查到你滿意為止。」波惠坦然地說。

「嚇了我一跳，竟然能找到這裏。」伯九_九_藏_書朗請她進門。

「蔭山君，」他說，「謝謝，真是幫我大忙了。」

伯朗飛快地計算著，西雅圖和這裏的時差是多少？十幾個小時嗎？那樣的話，回家以後當地還是半夜。

「說自己和矢神家無關的人可是你。我覺得你不會單獨來探望一個你不承認是你父親的人。我這個想法太偏激了嗎？」

伯朗假裝沒有留意到她的視線，起身說：「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差不多要告辭了。」

「來吧。」伯朗說著，心想在那之前必須想好借口。

百合華迅速把身體轉向他：「我有事想問你。」

「我有話要問你。先是房子，小泉的那座房子！你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要說那裡已經被拆了？」

站在特別病房前敲了敲門。沒人應答，但門卻忽然開了。今天的波惠穿的不是和服，而是黑色開襟毛衣。

「什麼事？」

「矢神先生，康治先生，你能醒一下嗎？是我，我是伯朗。」伯朗雙手抓著他的肩用力晃動。這要是被波惠看到，估計會被臭罵一通吧。

「不，不行。」楓當即就說，「如果這麼做，那之前的辛苦就打水漂了。我們還是想個對策吧。」

「你剛才說有兩個問題？還有一個呢？」

伯朗把手機放在前台的桌子上后回到診療室。蔭山元實不在，因為她找院長有事，所以去了裏面的主屋，據說是對會計軟體的提議。雖然池田一定會說去和手島君談，但古板的蔭山元實不會跳過正當的程序。

伯朗留下楓，一個人走進醫院，穿過大堂，走向電梯。或許是從佐代那裡聽說這裏的經營已經岌岌可危，他覺得這裏比上次來時更冷清了。連走在走廊上的護士的表情，似乎都不夠精神。

伯朗舔了舔唇，開口道：「他說：『明人，不要怨恨……』」

「也沒辦法，這事原本就很勉強。」伯朗發動引擎，卻沒有立刻開車。

「這是什麼意思？請再說一次。」

「頭緒嗎？硬要說的話，大概是想給別人一個驚喜？回國時讓大家嚇一跳之類的，他很喜歡這種惡作劇。」

「你有什麼頭緒嗎？」

很快就到了矢神綜合醫院，他之前告訴過波惠今天會來探病。

「波惠女士就請交給我，我會想辦法把她從病房裡帶出去。」

病床上的康治看起來和前幾天來的時候沒有太大不同，說不定也不會再有變化了。他的臉色發灰，面容瘦削，如果再有惡化，那應該就是臨終之際了。

「我有打，剛才就打了無數次。」百合華從包里取出手機，「但是打不通。」

「是楓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