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明天還要早起。啊，對了，這個，要放在這裏嗎？」伯朗把相冊放進紙袋后問。

「果然是這麼回事嗎？這麼晚了，你在做什麼？」

楓略帶褐色的眼眸微微閃爍。

伯朗把茶喝完後站起身：「那麼，我就此告辭。」

「啊，是嗎？那麼我去泡茶。」

「哎？現在嗎？」他感覺到楓的慌亂。勇磨果然在房裡嗎？

「什麼侄子？你不過是情婦的兒子。」

「我這就拿給你看，請坐下。」

「當然，我就是特意帶來的。」

然後她用茶壺泡起了日本茶。

「喝了一杯威士忌后就立刻回去了。」

「我有重要的話要說。情況緊急，我上來了。」

「你怎麼找到的？」順子驚喜交加地從紙袋裡拿出相冊，「它在哪裡？」

「沒事的啦，怎麼了？」

路面比想象的還要空曠，到達兼岩家的時候還不到晚上十一點。順子沒有化妝，而是戴著一副眼鏡。她大概已經泡過澡，也洗過臉了。

「已經要走了嗎？你不是才來嘛，再多待一會兒？」

他忽然想到一個地方。看了看鍾，剛過晚上十點。雖然有點兒遲，但還不算是不能被原諒的時間吧。他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楓嘆了口氣，搖晃著腦袋。

「昨天去了。很不好，幾乎沒什麼意識，雖然稍微說了句話，但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看起來是把我和明人搞錯了，他說：『明人，不要怨恨。』」

「大哥，」楓從背後問，「有什麼事嗎？」

「你到底怎麼了？」她的笑容有點兒尷尬。

「也拍到了好幾張在小泉的房子呢。」伯朗說。

走出電梯后，伯朗又沿著走廊大步往前。他站在明人房間的門前，按響了門鈴。

到青山時大約是凌晨一點。伯朗把車停在投幣式停車場后，剛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卻忽然停下了。

「太好了，那你要怎麼做？」伯朗問勇磨。

「哎？我正打算睡了。」

勇磨正坐在那張大沙發上。他手上端著咖啡杯，抬頭看著伯朗微微一笑。

「該不會是為了進屋的借口吧。」勇磨揚起半邊唇角。

「明天我沒法向醫院請假，所以打算現在就過去，在天亮前找到記錄。想來問你要不要一起……」伯朗的目光移到勇磨身上，「當然，我也是打算通知你的，畢竟不可以偷跑去。https://read.99csw.com」

果然還是讓這男人進屋了嗎？勇磨恨得牙痒痒的。

伯朗打開文件夾，裏面全是照片，而且拍的都是小泉的那座房子。

「看了就知道了吧，她在請我喝咖啡。」

「我知道了，那麼我等你。」

順子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回答：「不用了。」

「那麼，如果您又想看就聯繫我，我立刻送來。」

如果小泉的房子里有什麼秘密的藏東西的地方，那麼順子應該知道——這個猜想完全落空了。但就算是這樣，也不保證那樣的地方就一定不存在。上一次和楓去那裡的時候，他們查過閣樓，但是，他們沒有看過地板下面，或許應該把榻榻米都掀開來。伯朗這麼想著，忽然泄了氣。因為那屋子幾乎全是日式房間。

「那是什麼？」順子皺起眉頭。

「我現在就在你公寓前，我現在上來沒關係吧？」他很強硬地說。

「第一頁里貼的是姐姐的照片，最後一頁又是伯朗君和明人君，我覺得還是由伯朗君保管最好。」

順子翻著，不時滿足地嗯嗯點頭。她的眼中充滿懷念。她的心或許正在時光中穿梭。「好年輕啊！」她看著自己的照片低嘆。

「我是伯朗，你現在在做什麼？」

索性現在就去小泉那邊的房子開始搜屋子吧，他有點兒自暴自棄地想。

「哦……」順子顯得無法釋然。

「不是借口。」伯朗看著楓的臉，「實際上，我打算今天晚上去小泉。」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我知道了，我陪你去。」

順子把伯朗送出了門。伯朗離開兼岩家后看了看鍾，已經快要零點了。今天又是漫長的一日。

「那種事就隨意啦，我按對講機，你幫我開門。」他沒有等楓的回復，一說完就掛了電話。

「沒什麼特別的。很久以前，媽媽把它放在了我這裏，不過我忘了是什麼理由，然後就收在衣櫥裏面。前幾天，我找其他東西的時候，正好就找到了。」

「是嗎？倒也是我侄子的屋子。」

「晚上好，我是伯朗，很抱歉這麼晚打電話來。」

伯朗被楓催著坐到了勇磨的對面，她把放在茶几上的一個文件夾遞給伯朗：「請看一看這個。」

把搜屋子之事交給那兩人也是個辦法。或許正如勇磨說的那樣，就算找到了研究ｈttpｓ://reａd.９9cｓw.cｏｍ記錄，伯朗也不會被當成局外人。但是，他不想讓楓和勇磨一起行動。

「我只是在提醒你要有常識。」

伯朗指著勇磨：「他不是喝了一杯威士忌以後就回去了嗎？」

然後，他突然覺得這個主意竟出人意料地不算壞。因為小泉那座房子有通電，晚上搜查也無礙。因為那裡不是住宅密集地帶，所以也不用在意聲響，要是能搜查到天亮，應該會找到點兒什麼吧？如果研究記錄就藏在那所房子里的話。但是——

「嗯，就這麼定了。」

「你可是明人的妻子，在這個時間和男人單獨相處，你不覺得這很荒唐嗎？」

「那是因為……不想讓大哥多擔心。」

「是的。」伯朗回答。

「不一定是秘密房間那麼大的，像是可以藏文件之類的地方，你還記得嗎？」

「啊？現在？你想給我看什麼？」

伯朗走近沙發，俯視著勇磨：「這是我弟弟的屋子。」

「姨夫呢？」

「他說了什麼？」

順子困惑地歪著腦袋，又搖了搖：「我不知道，聽都沒聽說過，不記得父親逃過稅，也不記得稅務所的人上過門。」

「我知道了，總之你們請先冷靜，我和勇磨先生只是在單純地閑聊。事實上，我還有東西要給大哥看。」

有古怪，伯朗心想，他不認為勇磨會這麼痛快地回去。

「我想是的，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

「已經睡了。他聽說伯朗君要來后，說要醒著等你，但眼睛好像沒能撐住，畢竟老啦。」

伯朗深呼吸，然後用手機打電話給楓。該不會打不通吧。他的腦中翻騰著不安，但聽到一個明快的聲音傳來：「你好！」

他大剌剌地走進公寓，按響對講機。喇叭里沒有應答聲。但沒多久，門上的自動鎖就開了。伯朗快步走向電梯。

「騙人，勇磨在你那裡吧？」

「我還想問你呢，你們兩個人剛才在做什麼？」

「那麼，為什麼他的車在投幣式停車場里？」

「拍照的是明人？」

「這個是什麼？」

「啊，原來是這樣，可以噢。那麼，你大概還有多久能到？」

楓垂著眼，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似乎有些猶豫。

順子把啤酒杯放在伯朗面前，伯朗連忙擺手：「不好意思，今晚我不能喝。」

他快步，或者說沖一般地趕往公九九藏書寓。到了正門后，他停下腳步仰望著建築物，到底還是有些喘不上氣。

先是開鎖的聲音，然後門開了。楓穿著灰色的運動套裝，很少見她穿得這麼樸素。

「這個嘛，直接看到才行呀。不方便嗎？其實我現在在高崎，正想要回去，所以想途中繞過來。」

伯朗翻看文件夾，幾十張照片里，不僅有房子的外觀，還從不同的角度拍攝了所有的房間，連傢具、日用品都仔細地拍成了一張一張的照片。

「等我十分鐘，我準備一下就出門。」楓站起身。

一旁停著一輛很眼熟的賓士。伯朗朝里看，車內後視鏡掛著的平安符也很眼熟。

「不，不用麻煩了。比起這些，您能看下這個嗎？」伯朗把拎著的紙袋遞給她。

既然有這種照片，那倒也能理解他們會在這裏談話了。伯朗沉默著。

「你還真問了奇怪的問題呢。」順子苦笑后，又正色道，「順帶問一下，康治先生的情況怎麼樣了？你之後還去探望過他嗎？」

「他送我回來，就在這屋子裡。我本來是想泡咖啡的，他說要喝威士忌。」

「是啊，真是懷念。」

「雖然我不太記得那個家裡的事，但看到這張照片后，我想起媽媽以前說過一件讓我很在意的事。」

「對對，這是姐姐還是嬰兒時的照片。這就是第一頁，我想起來了。就因為這個，先出生的孩子比較划算呢。」

「哈哈哈哈。」勇磨笑了，「這個時間衝過來的人竟然說這種話。」

「因為不在了，所以反而在意啊。不過，不知道就算了。問了您奇怪的問題，真不好意思。」

「外公以前不是做各種生意的嘛，而且好像還逃了不少稅，然後就被稅務所的人盯上，家裡總是會有人來搜查，所以就有個地方用來藏那些不能被發現的東西——差不多就是這樣的話，您不知道嗎？」

「你在電話里說的東西吧，是什麼呢？」順子往紙袋裡張望著，忽然倒抽了口氣，她半張著嘴望向伯朗，「這個，莫非是……」

「不記得。為什麼你要問這個？那座房子都已經不在了。」

看到勇磨縮了縮瘦小的肩，伯朗再次望向楓：「怎麼樣？如果你不能陪我去的話，我打算一個人去。」

不，事情還沒有完全弄清楚。為什麼康治會放棄研究？他對牧雄說出把一切都忘掉的理https://read.99csw.com由是什麼？

「好吧。」他嘟噥著，在腦中把目的地改成了楓所在的公寓。雖然他有想過是不是要打電話過去，但因為把車停下會很麻煩，所以就繼續開著。

伯朗在回到豐洲的公寓時收到了楓的郵件，內容是「剛剛到家」。雖然伯朗衝動地想打電話給她，問她勇磨怎麼樣了，該不會到房間里來了吧，但拚命忍住了。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這簡直就像是初中生為了初戀而苦悶一樣。

「好像是說在小泉那座房子里有個秘密的藏東西的地方。」

「你好，兼岩家。」順子立刻接了電話。

「實際上我有東西想給阿姨看。我現在能來您家嗎？」

「請住口。」楓站到兩人中間，「不是說好共同合作的嗎？請不要為這種事吵架。」

伯朗重重地吐了口氣，然後合上文件夾。

「不用在意啦。反正我接著還要再喝一杯，來個能陪我聊天的人真好。」

「在一個意外的地方，竟然就在我的房間里。」

他從冰箱里拿出罐裝啤酒，坐在無法和明人房間相提並論的狹小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嚼著在便利店買的三明治，一邊打開啤酒罐的蓋子。還是想點兒別的事情吧。他開始回想牧雄的話。

掛了電話以後，伯朗迅速地把吃到一半的三明治塞到肚子里，一把抓過上衣。開了蓋的啤酒放去了廚房的洗碗池。雖然喝了一口，但應該不影響駕駛。

「我沒見過小泉那座房子。」勇磨說話的語氣很鎮靜，「所以我想事先能盡量多了解一些。如果一點兒準備都不做，要我搜屋，我也沒有半點兒概念啊。話雖這麼說，我也確實待得有點兒久。」

「是這傢伙先來挑釁的。」勇磨說。

順子的臉上寫滿了期待，像打開寶盒似的翻開了相冊。下一瞬間，她的眼睛睜圓了。

「他什麼時候回去的？」

看到最後一頁伯朗和明人並肩而笑的照片后，順子合上了相冊：「媽媽，你有兩個外孫真是太好了。謝謝你給我看了這麼好的東西。」她的眼睛有些許濕潤。

「哎？是這樣嗎？我可以看看嗎？」

順子一臉不可思議地把茶碗擺在伯朗面前：「什麼事？」

「不要怨恨？那是什麼意思……」

「現在？」她瞪大了眼睛。

他一邊瞎想，一邊開著車。明天，楓和勇磨打算到小泉的那座房子去。自己要九_九_藏_書怎麼做呢？伯朗苦惱著。明天有門診。蔭山元實不會原諒自己突然停診，弄不好她甚至可能提出辭職。

伯朗拿著空紙袋走出房門，朝停車場走去。上車后，他把依舊放在後車座上的那本舊相冊裝進了紙袋，隨後點燃了引擎。

勇磨一臉刻薄地揚起下巴：「既然你這麼說，那你自己又如何？」

勇磨臉上那惹人厭的笑容消失了，他目光嚴厲地瞪著斜上方。但伯朗毫不畏怯地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你算準了明人不會回來，就盯上了楓小姐想對她出手，不是嗎？」

伯朗喝了口啤酒，關鍵是研究記錄吧。他又想，只要找到研究記錄，就能解開所有的謎題。研究記錄在哪裡？真的在小泉的那座房子里嗎？那為什麼至今都沒有找到呢？可以想象，是禎子把它藏在了某個地方。但是，上一次自己和楓已經查看得相當仔細了。

一連串的事情合情合理，也很可信。他應該沒有說謊或是誇大其詞。禎子和康治的結婚，還有康治的研究，隱藏著令人震驚的真相。

「哎，但是，請等一下，房間很亂……」

「伯朗君的房間里？怎麼回事？」

「什麼做什麼……就是在聊天啊。」

勇磨皺著鼻子，用指尖撓了撓眉間：「既然這樣，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勇磨先生？他早就回家了。」

「我想那是因為他喝了酒。」

「很好，就這麼決定了。」伯朗對著楓點頭。

「酒？什麼時候？在哪裡？」

「應該不出一小時。」

「我在前幾天找到的。因為明天要去搜查小泉的那座房子，我覺得可能會有些用。勇磨先生也已經看過了。」

勇磨的車會停在那種地方，這很反常。楓和勇磨此刻正一起待在房間里。楓「剛剛到家」的郵件是在晚上十點前發來的，從那時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小時。

「大哥的事情是什麼？你在電話里也說有重要的事。」楓問伯朗。

不為人知的秘密地點嗎——

「不知道。說不定他是想說，真抱歉要你繼承矢神家，不要怨恨我。畢竟現在的矢神家是即將傾覆的船。」

伯朗一言不發地推開她的身體走進房內，脫鞋后徑直走到客廳門口，打開門。

「什麼東西？」

「真不好意思這個時間還上門。掛了電話后，我又想還是改天比較好，猶豫著要不要再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