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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相反,對方——『協調人』詢問了有關綁架監禁計劃的詳細內容,他說如果能讓他滿意就會委派工作。只不過他提出了條件,絕不能讓目標受傷,監禁期間也不能影響目標的健康。監禁時間還不明確,但快則兩三天,長也就一周左右。報酬一百萬日元會在監禁成功后支付,監禁時間如果超過一周,每增加一天就會多支付十萬日元。警方覺得這如果是惡作劇也太過細緻,於是決定和目標進行接觸。然而,目標已經從西雅圖出發,於是他們就守在成田機場。」
明人淡淡地講述著,伯朗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的嘴角,雖然在聽憲三的坦白時,他也覺得很沒有真實感,而此刻聽到的事情,他更感覺如同虛構的小說。
「你聽到了我和那個人……兼岩憲三的對話嗎?」
「不客氣地說……怎麼說呢?我被你……耍得很徹底。」
「那個自然也是假的吧?明人寫的那張『我有一點兒事要出門』的字條也是假的吧?」
「警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他們問我對犯人是誰有沒有頭緒。我回答說沒有。於是警方就確定了綁架監禁的詳細計劃,用郵件發送給了『協調人』。他們計劃監視目標的行動,在目標外出時數人齊上,把目標綁上小貨車,然後關到事先準備好的位於郊外的獨門獨戶的隔音室,二十四小時看守。他們好像還發送了小貨車和獨門獨戶房子的照片。對方因此才放心,把工作委派給他們。至此警方確認『協調人』是認真的。問題是,要怎麼才能查明他的真實身份。警方提出的計劃是,讓我假裝已經被綁架后監禁,然後觀察對方的行動,還問我這樣是否可行。」
伯朗迷惑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伯朗看了看鍾,馬上就要早上七點了。
「昨天我們三個人正在制訂今後的作戰計劃,」明人說,「就在我房間里,然後被哥的突然到來打亂了手腳。勇磨先生也就算了,我還不能被人發現。於是我趕緊躲進鞋櫃,又趁哥和勇磨爭吵的時候偷偷從玄關離開。」
「那是因為……」明人攤開雙手,「真兇可能就在身邊啊。我們假裝房子被拆除,是想讓他放鬆警惕。雖然不是不相信哥,但這種事就要做得徹底才行。」
「因為這是任務。」
「徹底被你們騙了。」
「哎?為什麼?」
「自從媽媽去世以後,我一直都沒辦法信任身邊那些包括親戚在內的人。我一直都懷疑媽媽是被人殺害的。所以我覺得這次的事可能也和媽媽的事有關。雖然這隻是我的直覺,但我很確信這一點。read.99csw.com於是我告訴警察,我可以協助他們假裝被綁架監禁,但我希望他們能再次調查我媽媽的死因。警察雖然表現出了興趣,卻沒有立刻答應我。畢竟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問題在於要怎麼調查。」
「因為我覺得,如果沒有那麼一張字條,手島先生會對警方的不作為產生懷疑。」
「裏面還有人嗎?」
「畢竟是我拜託,說希望能留下那座房子的。我覺得某一天要對殺人案立案的時候,它可能會有用。而老爸也覺得留下這座房子比較好。不過他的理由和我的完全不一樣,老爸說,那座房子里有對媽媽十分重要的東西。當時我也不懂他在說什麼,大概老爸知道《寬恕之網》的事,覺得它被藏在那房子里的某個地方吧。」
「不好意思……」
明人點頭,從窗前走到伯朗的對面坐下。
「總部下令帶你回警署,能請您同行嗎?」
「也好,不,還是算了。比起這個——」伯朗抬頭看著明人,「我倒是想問一問你的事。」
女警察的制服很簡樸,裙擺很短,而且她還穿著絲|襪。即使這樣,伯朗還是無法忽略她的性感。因為他太了解她光著腿是什麼樣的,也知道她身穿合適的衣服時會有怎樣的曲線。
不,這種事都無所謂了。伯朗再次看向剛才還拽著他手臂的人,挺直的鼻樑,瘦削的下巴,身高比伯朗略高一點兒。
伯朗回憶起第一次去青山的公寓時的情景。
「你覺得是誰想監禁你?」
「到了成田機場后,有兩個男人在等我。他們是警視廳的人。然後,他們告訴了我始料未及的事。據說有人企圖綁架我、監禁我。」
「我是實時聽到的。楓小姐有兩部手機,其中一部一直都保持和我通話的狀態。所以,《寬恕之網》的事,還有媽媽去世的真相,我都聽到了。」明人嘆了口氣,「真是讓人難受的內容。」
「的確是因為有了那張字條,我才會接受你的說法,完全被騙了啊。」
「我沒事。」伯朗回答。
「也就是說,」伯朗看著明人,「你還是單身?」
「我以為你是明人的妻子,對你各種照顧,也擔了不少心。」
明人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盤起雙腿開口。
「為了讓調查能有進展,就必須把我知道的所有事全都讓哥哥知道。向哥傳達包括老爸曾經研究學者綜合征的事在內的各種信息,也是她的工作。」
那麼昨晚是什麼情況呢?他很想這麼問。就在伯朗要對她表白心意的時候,她卻說:「今晚就說到這裏好嗎?」然後又九*九*藏*書加了句,「現在還沒到聽後面話的時候。」她是在怎樣的心情下說出那番話的呢?
「我知道。鑰匙已經交由我保管,我會讓部下開車送你去警署。」
「真是厲害。」
明人說到這裏的時候,忽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我能解釋的差不多就是這些,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坐到警車的後車座后,伯朗開始打量周圍。他沒有看到楓和憲三的身影,卻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是勇磨。他站在路邊,正一邊利用便攜煙灰缸抽煙,一邊觀看滅火行動。為什麼應該獨自開著賓士回去的勇磨會出現在這裏?伯朗完全無法理解。
她對伯朗露出害羞的微笑:「你好,大哥。」
走出大門后,伯朗看見路上除了停著消防車以外還有警車。可能是因為聽到警笛,附近的群眾也都聚了過來。
「好。」楓遲疑了一下,然後回答,「失禮了。」說完,她坐到了剛才明人坐過的地方,但還是沒有抬起頭。
「也是。」明人說著站起身。
「對不起。」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有一件事你得告訴我,關於小泉那座房子的事。你早就知道那座房子還留著吧?」
「是的。」
「然後你就同意這個提議了嗎?」
消防隊員點了點頭:「這裏很危險,請離開。」說完就向同伴們發出指示。其他隊員都訓練有素,他們各司其職,一舉一動都沒有多餘的動作。
「嗯。」明人承認道。
到達鎮子里的小警署后,伯朗被帶到了一個類似會客室的房間。警察先給他送上一杯溫熱的日本茶,然後又告知他要在這裏等一會兒,但一直都沒有人來。伯朗坐在看起來就很廉價的沙發上,漸漸地覺得困了。回頭想想,他一直都睡眠不足。
「我是有條件的。」明人說,「雖然想不出誰要監禁我,但我不認為和老爸死期將近的事無關。原本知道我即將回國的人就只有親戚,這樣一來,『協調人』很可能就在這些人裏面。這麼一想,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假說,應該說是我長年抱著的疑問再次冒頭。哥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事吧?」
「雖然我想問你的問題很多,但首先還是問我最想知道的事吧。」伯朗調整了呼吸后說,「全都是在演戲嗎?」
「是這樣啊。但是不對啊,如果是這樣就講不通了。那個是怎麼回事?勇磨說他在當地進行了調查,確認你是和新婚妻子一起回國的。」
「真是一頭霧水。這裡是警察署吧,我好像做了個噩夢。」
楓點頭道:「他說為了親戚可以兩肋插刀。」
九-九-藏-書根據他們的說法,警視廳的網路犯罪對策課收到消息,內容是有人正通過互聯網招募肯參与綁架、監禁某人的同夥。調查以後發現,確實存在這樣的網站,也找到了相關內容的投稿,但不知道投稿的內容是否屬實,如果只是亂寫就無法定罪。於是警方設了個圈套,扮成去應募工作的人與之接觸,想要查明對方是什麼人。但對方很慎重,只是自稱『協調人』,怎麼都找不到蛛絲馬跡,而且他所使用的手機很可能是一次性的。警方的負責人和他多次用郵件溝通,最後掌握到目標是一個叫矢神明人、居住在西雅圖的男人,同時也掌握了他在日本的居住地以及預計即將回國的消息。」
被明人這麼一問,伯朗思考了一下,但很快搖頭說:「現在沒有。或者可能有,但現在想不起來,畢竟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是的。」明人說。
「那是為了人設而準備的小道具。」
「你把頭抬起來,我沒有生氣。」
到屋外時,消防隊員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看來消防車已經趕到了。他們大聲叫喚著四處奔走,其中有一個特彆強壯的人過來問伯朗:「沒受傷吧?」
伯朗低下頭,想起自己對勇磨說過很多過分的話。
「給哥添麻煩了。起初我有提過就告訴哥一個人真相,但被告知不行。」
「理由沒有告訴我,只是下令帶你回去,還請配合!」
「是的,我工作很忙,沒空交女朋友。我是一個人從西雅圖回來的。」
聽到她的聲音,伯朗仔細端詳著她的臉,然後,大腦在瞬間變得一片空白,他唰地站起身:「咦?」
「因為工作,我從去年夏天就一直在西雅圖。雖然很擔心老爸的病情,但也無可奈何。我拜託過波惠姑媽,讓她萬一有什麼情況就聯絡我。最近我被告知老爸的情況惡化,隨時都可能去世,於是就趕緊回了國。」
「但如果哥一直都不知道那座房子還在,那麼這次的調查就不會有進展,所以楓小姐就引導著哥找到了那座房子。」
「請等一下,我的車還停在這裏。」
「沒了。」
「盡量減少知情者是潛入調查的鐵則。但因為必須取得手島先生的幫助,所以我也很難受。對不起!」即使身穿制服,楓還留著螺旋小鬈髮,此刻她態度誠懇地低下了頭。
明人的臉上浮起了害羞的笑容,很快又正色說道:「讓你為我擔心真不好意思,但這樣一來,事情就解決了。多虧了哥,謝謝!」
「你沒事吧?叫人端杯咖啡來吧。」
「有請。」警察攤開手心,催著他上警車。伯朗只得九-九-藏-書停下思考,慢吞吞地邁出腳。
伯朗揉了揉眼,站起身。然後,他發現竟有人站在窗邊,不由得一驚。那人背對著伯朗,似乎正在欣賞黎明時分的小鎮。
伯朗不知為何會被謝,正覺得一頭霧水。諸多疑問接二連三地湧向心口,伯朗不知道應該先問哪個。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我想聽接下來發生的事。」
聽他突然冒出這麼可怕的字眼,伯朗縮了縮身子:「怎麼回事?」
他看了楓的左手一眼,無名指上的戒指不見了。
「為什麼你們要隱瞞那座房子還在的事?還偽造了變成空地后的照片?」
「他什麼都知道。」她說,「他在當地調查,確認明人先生還是單身後,就來逼問我。潛入調查的身份暴露的時候有兩種應對方法,一立刻消失,二請求對方協助。我和上司商量之後選擇了後者。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勇磨先生。當然,我們也沒有排除他就是『協調人』的可能性,但這是在多番考慮后的選擇。」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決定由我來說明,但到了這裏以後,只聽到哥震天響的呼嚕聲。」
「我明白了,工作辛苦了。」這不是諷刺,他真的覺得這項工作很辛苦。
「是的。」她先是頓了頓,才回答道,「是演戲,我不是明人先生的妻子。」
「我剛要說到你。」明人對楓說完,又轉向伯朗,「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警方在為調查方法而犯愁,因為幾乎沒有可以被稱為物證的東西。為了查明真相,就必須有人打入相關人員的內部。討論到最後,他們選擇了日本警察很少會採用的潛入調查。而且,是讓女警察扮演我的妻子后潛入,這簡直是前所未聞的調查方案。當我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嚇了一大跳。」
「我是坐勇磨先生的車來的。各位在搜屋的時候,我一個人可無聊了。雖然勇磨先生很快就拿著那份報告書回來了,但沒多久又收到楓小姐的信息,說哥下車后又走著去了那座房子。我們奇怪是怎麼回事,於是也回來了。」
「那個,」伯朗開門見山地說,「首先我要說,我非常吃驚。」
「那枚蛇戒呢?」
「他就很聽話地幫忙了?」
伯朗搖頭道:「這是什麼事……」
「我接著要和警視廳的人開會,就此告辭。我想哥還有很多事情想問楓小姐,就把她留給你啦。」他說著對楓使了個眼色,「那麼回頭見。」明人說完走出了房間。
「對不起。」她還是低垂著頭。
聽到她這麼乾脆的回答,伯朗感到沮喪。回頭想到自己曾對那人設如此傾心,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世九*九*藏*書界上最大的傻瓜。
「是的。」伯朗困惑地回答。
楓沉默了,她微微側著頭,彷彿正在自己問自己。
「你想明人哭了的時候也是在演戲?」
女警察正是楓。
「媽媽的死因嗎?」
明人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楓繼續往下說。
「到底是怎樣?」伯朗再次追問時,楓的目光直直地迎向了他。
伯朗回憶起明人房間的玄關處有一個很大的鞋櫃。
「我第一次聽到任務內容的時候也很吃驚。我覺得上司的腦子壞掉了。」楓站著說,「雖然我扮演過女公關或者賽車皇后,但扮演別人的妻子可是第一次。聽到他們的解釋——兇手很有可能是自己人,這麼做是接近真相的最好手段后,我也就同意了。」
伯朗吃驚地盯著楓看:「是這樣的嗎……」
實際上,他也睡著了。等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沙發上,身上還蓋著條毛毯。
「這樣一來,許多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是嗎?」
房間里只剩他們兩個,楓還是站著,她有些不自在地垂著頭。
門開了。一名身穿制服的女警察走了進來:「我來晚了。」
「那麼,你剛才會在那座房子的附近出現是因為……」
楓惶恐地抬起頭。彼此的目光才對上,伯朗就別開了視線。他很清楚害臊的其實是自己。
她點頭道:「對不起。」
「坐吧。」伯朗說。
「對不起。」她再次低下頭。
「我已經醒了。」伯朗雙手放在膝蓋上,挺直了背,「說吧。」
「時機真是太巧了。」明人愉快地睜大眼,大聲說,「請進。」
所以勇磨才會出現在剛才那個地方嗎?伯朗恍然大悟。
身穿制服、一臉嚴肅的警察走向伯朗他們:「你是手島伯朗先生吧。」
「給我的那一耳光呢?那也是出於任務而演的戲?」
但是他卻說不出口。不管怎麼說,整件事對她而言就是任務,沒有更多,也不會更少。
「潛入調查員,」她開始講述,「被要求做到隨機應變地應對各種突發|情況。雖然最終目的是破案,但不同場合下優先考慮的事不一樣。最糟糕的情況是被懷疑,這是要想方設法避免的,而不被懷疑的最好辦法,就是完全進入角色。這一次,我就徹底成了明人先生的妻子。我沒有思考過如果是他的妻子應該會怎麼做,因為我就是他的妻子,而我所有的行動也都是如此。我覺得那個時候……在打你臉的時候,我應該也是這樣的狀態。我之所以要說我覺得,是因為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有時候,我們是憑本能行動的,如果不這樣就會反應不過來。」
「說什麼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