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白了。還有，你接下來去跟內海會合吧，古芝秋穗的真正死因查清楚了。」

草薙向前邁了一步。「他接下來說了什麼？」

「是的。」

「是的。」

「還有一點……」小友說道，「其實前些日子，還有人來過電話。」

「我看一下。」草薙說著，把紙展開，只見上面寫著：

「嗯，記得，好像說是這個人給我們工廠打過電話。」

「你在說什麼啊。」

「那天是最後一次和他通話。」

草薙點了點頭，認為還是去古芝的高中詢問一下比較好。不知為何，湯川的臉此時浮現在他腦海。

「是的，手機也沒有打通。我覺得很奇怪，就讓員工去他的公寓看了看情況，結果發現他不在家。我正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收到了一份傳真。」倉坂把一張摺疊著的紙遞給了草薙，「就是這個。」

目送倉坂朝辦公樓走去，草薙也準備離開。這時，一個猶豫的聲音傳來：「那個……」小友正抬眼看著他。

「他是個好孩子，真誠，對工作熱情，更重要的是聰明絕頂。只須稍加指導，馬上就能學會。不僅如此，他的實際應用能力也很強，電氣和機械方面的知識也非常豐富。這麼聰明卻沒有去上大學真是太可惜了，就算上個夜大也好啊，我勸了他好幾次。不過，他本人好像沒有那種意願。」倉坂的話令人絲毫感覺不到誇張。

「還有，我覺得長岡的目的應該是要找古芝伸吾。」草薙說出了小友提供的線索。

「當時也向古芝確認了吧？」

「會。到我們這兒之後他馬上就考取了普通駕照，然後又去鏟車駕校學習，大概五天之後就學成了吧。」

由里奈輕輕地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和他沒那麼親近。」

對方激昂的語氣震住了草薙。「我會牢記您的話。」草薙小聲回應道。

「沒有。」由里奈猛地站了起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無法回答您任何問題，對不起。」長舒一口氣后，她抱起書包，奪門而出。她自始至終都沒脫掉外套，更沒有看過草薙一眼。九_九_藏_書

「關於古芝，查到什麼了嗎？」

那輛車的情況現在還沒有確認。古芝伸吾如果是用那輛車行動的，也許會成為一條線索。

草薙想看一看工廠，身為廠長的倉坂便親自陪同。一輛鏟車停在門口。

「他說非常感謝，只是確認一下，讓我不要多慮，然後就掛斷了電話，也沒有報上姓名。我當時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對方既然說了無須多慮，我也就沒當回事。」

「在加工零件或成品時，需要把它緊緊固定住，對吧？簡單地說，就是為此而專門製作出來的裝置。」

也許是一直在注意著二人的對話，她立即答道：「我覺得那是古芝的聲音。」

「所謂的朋友是什麼樣的人呢？工廠的同事嗎？」

「剛才照片上的人給我們工廠打過電話，大概兩個月前。」她說的是長岡修。

該如何看待她的反應呢？這很難下定論。被一個陌生男人刨根問底般追問自己意中人的情況，這的確令她很不愉快，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草薙正這樣思索著，手機響了，是間宮打來的。「是我。」草薙接起電話。

「怎麼回事？」

「警官先生……」倉坂嚴肅地看著草薙，「我不知道你們在調查什麼，但是古芝絕對不會做壞事。如果他被卷進了什麼案子，那他也一定不是加害者而是被害者。這一點我是可以保證的。」

「他有駕照？」

「那關於他的朋友呢？他說過誰和他關係比較親近嗎？」

「這個……他是名優秀的員工，這一點是確認了。」

「我們工廠主要做單品加工，大部分都是用於生產線的零件或夾具。」在嘈雜的機器噪音和金屬被切斷的聲音中，倉坂大聲說道。

這句話草薙可不能置若罔聞。「一般是什麼時候？」

「是一輛二手的小型客車。他說要是和朋友去野營的話，這種車比較合適。我見他偶爾會把車停在工廠的停車場，是一輛白色的車。」

「您有沒有向古九*九*藏*書芝說過這件事呢？」

「呀，小由里！」小友高聲喊道，朝大門方向揮了揮手。只見一個穿著淺駝色外套的年輕女孩正從工廠的大門前走過。她一邊走一邊匆匆朝這邊點頭行禮，大大的眼睛讓人印象深刻。

「但他輔導過你學習吧？」

「是男性的聲音嗎？」

「沒有。有的話我一定會去打聽的。」

「這個……雖然我沒有對先前來的警官說……」她難為情地說道，「接那通電話的，應該就是我。」

「她是廠長家的千金，叫由里奈，是個溫柔的好孩子呢。」小友高興地介紹道。「啊，對了！」小友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說道，「小由里之前經常來這兒和古芝見面。」

「不是，我不記得對方的名字了，所以先前那位警官來的時候，我只能說不知道。但是，因為和古芝有關，我才想到會不會是我接的那通電話。」

「好像是古芝無故缺勤的第二天吧，有人打電話來問古芝在不在，我回答說他今天休息，對方說了一句『是嗎』，就把電話掛了，連問對方姓名的時間都沒有。」

「對，我們也發現了通話記錄，有什麼問題嗎？」

「那應該是用公用電話打的，我想著應該問問對方的名字，不過他很快就把電話掛了。」

「夾具？」

「古芝也會駕駛這個嗎？」草薙隨口問道。

「不，這個我也說不好……」如果這通電話是長岡修打來的，那他的目的是什麼呢？確認了古芝伸吾在這家工廠，接下來打算幹什麼呢？

「之後呢？」

在小友的身影消失前，草薙便跑了起來，他衝出大門，朝離他幾十米遠的倉坂家千金追去。

「沒有，因為我不想做多餘的事。我是不是把這件事告訴他會好一點呢？」

「公用電話啊……」草薙陷入了沉思。如今，不到萬不得已，很多人都不會選擇公用電話，因為雖然來電號碼不會被保存下來，但對方看到無法顯示的號碼，很可能認為是公用電話打來的，從而拒接。

「什麼都做，他的手很靈巧，研磨什麼的也一學就會。工作九_九_藏_書熱情高漲，每天下班后，還一個人留下來鑽研各台機器的使用方法。我也是為了讓他能夠儘早獨當一面，才默認了他的做法。我家離工廠只有五百米左右。他有時候到十一點還來我家還辦公室的鑰匙，問他怎麼做到這麼晚，他回答說不知不覺就幹得入迷了。」

「這是古芝本人的筆跡？」

「據廠里的員工說，好像不只是這樣。」

草薙認為她可能並不是不開心，只是在緊張罷了。這也難怪，回家途中碰到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還是個警察，她能和自己來到這裏就不錯了。

在環狀七號線沿線有一家家庭餐館。草薙問倉坂由里奈想喝點什麼，由里奈說什麼都行，草薙便點了自助式飲料，但他覺得由里奈好像並沒有去取飲料的意思，只得拿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由里奈細聲細氣地道了謝，但仍沉默地垂著頭，也沒有伸手去碰咖啡杯的意思。

「一開始打電話向工廠請假的確實是他本人，沒錯吧？」

「對於他的去向，您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倉坂工機位於足立區的梅島。這家小工廠牆上的油漆大部分都已脫落了，勉強能看出牆壁原本是綠色的。緊鄰工廠的是一幢二層建築，看起來像是處理事務的辦公樓，上面寫著「製造銷售金屬加工品 倉坂工機」的招牌倒是嶄新的。

「那種事……也只有一兩回。」

「是的，工人的高齡化現象越來越嚴重了，我想著這麼下去可不行，才招募新人的。四月份曾經招過一個高中畢業生進來，可能工作比他預想的要困難吧，沒幾天就辭職了。我感到很困擾，又發了一次招聘廣告，古芝就是那時候來的。他沉默寡言，剛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指導他工作后就能發現他非常棒。大家都高興壞了，像中了頭彩一樣，可是……」倉坂撓了撓頭髮稀疏的腦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千萬別被卷進什麼奇怪的事就好。」

「那個電話號碼，還留在通話記錄里嗎？」

二人剛走出工廠，便看到剛才那個叫小友的女人小九_九_藏_書跑過來。「廠長，有您的電話。」

「前些日子？」

「已經向全體員工確認過了，沒人認識這個人。」

倉坂表情困惑，反覆眨著眼睛。「好像沒有什麼過於奇怪的反應。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呢？您懷疑那孩子撒謊了嗎？」

「當時古芝的反應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忽然變得很慌張或者陷入沉思什麼的？」

周圍的客人無所顧忌地盯著草薙，他只得抿了一口咖啡。

「沒有，我沒有這麼草率地下這種結論的意思。」草薙的臉上堆著笑，擺了擺手。

「我說的是真的，是那些人誤會了。」倉坂由里奈依然垂著頭，語氣堅定地說。

倉坂由里奈的劉海晃動了一下。「那種話，他沒說過。」

「休息時間吧，來找古芝輔導高中數學或物理什麼的。古芝看起來很擅長輔導功課，但是應該不只如此，小由里好像喜歡上古芝了，大家都這麼傳……啊，這種事千萬不能告訴廠長啊。」小友把食指豎在唇前，隨後向草薙告別，走向了辦公樓。

「您想起什麼疑點了嗎？」

「是的，說是身體不舒服想要休息。第二天又打來電話，說要繼續休息。我問他要不要緊，他說沒事，讓大家擔心了很過意不去，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發生了一些狀況，我們正在尋找古芝伸吾。倉坂廠長……你父親很挂念這件事，你也很擔心他吧？」

草薙點了點頭。目前看來，古芝伸吾的失蹤應該是他早就計劃好的。草薙從上衣內兜里掏出一張長岡修的照片，放在了倉坂面前。「岸谷警官應該已經把這張照片給大家看過了，當時的情況您還記得嗎？」

草薙再次深刻地認識到，看來與科技或製造相關的事，自己知之甚少。

「古芝主要做哪些工作？」草薙大聲問道。

工廠內，機床並排而列，大概有十個工人正在工作。定睛一看，他們的工作內容各有不同。

「怎麼回ｈttｐs://ｒｅａd•９9csw.cｏm事？」

「確認過……」

草薙的目光回到倉坂身上。「第三天他也沒有來？」

倉坂從手邊拿起一張設計圖向草薙展示，上面寫著「治具」，但據倉坂說，這隻是音譯的漢字，英語應該寫作「jig」。

「應該是的。指導過古芝的一位員工也是這麼說的。」

「怎麼了？」草薙問道。

「這個……確實太出乎意料了。」

「再告訴你一個讓你意想不到的事吧，就是她死亡的地點。」

草薙在接待區和廠長倉坂達夫會了面。倉坂身材矮小但胸膛厚實，看上去是個工作經驗十分豐富的人。

間宮煞有介事地深呼吸了一下，說道：「是東京的酒店，她死在一家高級酒店的商務套房裡。」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關於他的情況，你也一無所知嗎？學習之餘，你們閑聊過吧？那時古芝沒說過別的事情嗎？比如說他以前住在哪兒，或是他以後想要去哪兒住之類的。」

「因為他問到了古芝的事，問我們工廠有沒有叫古芝伸吾的員工，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我當時說有。」

「應該沒錯——喂，小友，是古芝吧？」倉坂問在旁邊辦公桌旁工作的一個胖女人。小友應該是昵稱吧，看她的樣子至少應該有四十五歲了。

「買了車？什麼樣的車？」

「地點？在哪兒？」

「他是說生病了嗎？」草薙問道。

「不，不。」倉坂擺了擺手，「就像我一開始說過的，我們工廠的員工都是高齡人群，沒有能和古芝一起出去遊玩的年輕人，我想可能是他學生時代的朋友吧。」

「被害人很可能和古芝伸吾接觸過？」

從倉坂的話中可以聽出古芝伸吾好像非常熱衷工作。他從大學輟學，會不會是因為想儘早出來工作呢？

「哦，是嗎？那，警官先生，我就送到這兒了。」

「是的，我覺得應該是個成年男子。」

「你肯定想不到。死因是輸卵管破裂導致的休剋死亡。古芝秋穗懷孕了，而且還是宮外孕。」

「嗯，去年秋天買了車。」

「聽說他是看到了招聘廣告才來應聘的？」

「給您添麻煩了，非常感謝。」草薙點頭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