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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覺

第六章 自覺

「九點十分前後吧。」桐山景子看了看手錶答道,「我是第一個來的,當時就已經是這種狀態了。大家剛才還在議論,以為是突然搬家了呢。」
崇史莫名其妙地走到空蕩蕩的房間中央,獃獃地環顧周圍。他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抬起頭,把視線投向前方。新同事們的後背就像墓碑一樣死寂地排列在那裡。他不禁覺得整個公司都像是在背朝著他。
「公司是從前途、發展性、可行性等方面來綜合判斷的。這一點已經決定了,無法變更。」大沼直盯著崇史的眼睛,像配音演員一樣用明朗的語氣說道,聲音中透著一種不容辯駁的力量。
「果然是這樣。你聽到什麼沒有?」
崇史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這裏雖說是董事室,卻並不寬敞。牆邊放著塞滿文獻的書架,還有電視會議用的大顯示屏,感覺上只是勉強配了一套接待設施。
崇史想起一年前在MAC的研究發表會,杉原還向他提出了有關腦內化學反應的問題。
「不用擔心。你是我們特意在MAC培養出來的優秀人才,我們不會永遠讓你去干那些事務性勞動。你權且把它當成下個研究課題下來之前的待機時期就是。」
「渾蛋。」他小聲罵道。智彥的報告一份也沒有登記,這根本不可能。智彥在MAC的同期生中提交的報告最多,這一點崇史最為清楚。他還親眼看過其中的幾份。
「我剛才說過了。為了摸索下一個研究課題,就請須藤君去了那邊。還有沒有其他疑問?」
崇史點點頭,但立刻又改變了主意,答道:「讓我先確認一下。」
「真是破天荒啊,在這種地方見面。」點了杯檸檬茶后,她說道。
「下一個研究課題?」
符合條件的報告件數 0件
她盯著崇史,皺起眉。「哪兒獲得的信息?」
毋庸置疑,智彥把崇史當成最好的朋友。崇史也一直發誓,一定不能辜負他莫大的信任。說起初中時代崇史的職責,便是保護智彥不受那些歧視殘疾人的渾蛋欺負。這種人到處都有。開運動會時,看到智彥穿著體操服出現后,有個男孩說:「你不是來看熱鬧的吧?」他是用當時歧視腿腳殘疾的人時常用的三字詞語來開玩笑的,現在說出來,也同樣招人厭惡。他嘲笑說:「居然還會有適合×××的體育項目?」崇史把他帶到智彥看不見的地方痛打了一頓。男孩儘管挨了揍哭著鼻子,還是連喊他那一貫的歧視用語,叫道:「我說的是真話,有什麼不對。」因此崇史就揍得更狠了。後來班主任知道了,把崇史叫去。崇史說出緣由后,班主任只說了句「那也不能用暴力」,就沒有再批評。崇史堅信,自己做了一件正確的事。
「從預算來看,很難認為公司那邊抱有太大的期待。」
看著屏幕,他想起一件事來。在MAC所做的研究也以實驗研究報告的形式提交給了Vitec公司,應該都放進了公司的資料庫。當然,有關智彥的研究也被記錄在內了。
專利許可部的酒井部長花白的頭髮打著髮蠟,身穿藏青色套裝西服,西褲的褲線就像直尺畫出來的一樣筆直。看到崇史,酒井把正在閱讀的文件仔細地放到桌角。
完全一樣,崇史想。為聯絡智彥而打電話給美國總公司時,對方也是同樣的反應。
「敦賀。」崇史說道。
不可能!崇史搖搖頭,卻找不到依據來支撐他的判斷。牙刷在他嘴裏一動不動。
崇史坐了幾分鐘,桐山景子走了進來。她稍一張望,發現他后便微笑著走了過來。看到她身穿粉紅色套裝的樣子,一定很少有男人會認為她是做科研的吧,崇史如此想象九_九_藏_書著。
各種情形都符合,崇史想。如果把這些匯總起來,再適當搭配組合,應該能夠弄清究竟正在發生什麼。但眼下他卻只能望著面前的拼圖碎片發獃了。
「研究進展如何?」崇史問道。
他立刻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事也是在MAC聽到的,說是Vitec公司正在考慮把記憶包作為次期型現實的有力候補項目呢。」
檸檬茶被端了上來。桐山景子從包里拿出香煙,問了句:「可以抽嗎?」崇史有點驚訝,可還是答了聲「可以」。他從不知道她竟會抽煙。研究室內是禁煙的。
平時崇史一開門,放在入口一旁籠子里的黑猩猩烏比幾乎會同時動起來,每天都是這樣。可今天早晨,他沒有聽到這種動靜。再一看,昨天還好好地放在那裡的籠子不見了。
「難以置信。」景子又說了一遍,「在沒親眼看到與此人記憶相關的數據之前,我不敢妄下評論,不過我想,歷來的虛擬現實之類,若只依靠我們現在研究的技術,不可能進行完美的記憶修改,至少在理論上如此。畢竟,它的程度跟熱衷遊戲的孩子產生的儼然置身遊戲世界的錯覺是不一樣的。」
「須藤先生呢?」
「別開玩笑了,我早聽說他們對你評價很高。」
他納悶地走進房間,接著就看到了更大的變化。
「正常。」斷言之後,崇史決定再加以修正,「我想是正常的。」
「那就好。」
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崇史試圖這麼想。儘管這麼想可以讓心情稍微放鬆,可他同時也意識到,這隻不過是在耍賴和逃避。
崇史被領到辦公地點,介紹給直屬上司。此人頂著主任的頭銜。在Vitec公司,早在若干年前就沒有科長或股長這種職務了。

「若是記憶喪失或混亂,這種可能性很高,但此人擁有完全的記憶,而且這記憶還與事實截然不同。不用說,已不是記錯之類的程度了。」
崇史把紙條遞給皺眉的景子,她睜大了眼睛。
「那邊也在做,但主導權或許已經被移交到大海那邊了。」
「這才是先決條件。」她說道。
崇史帶著複雜的心情望著酒井滿意的嘴角。聽大沼的意思,自己被分配到這裏只是臨時性的,可酒井的語氣卻像是獲得了生力軍。他真想就此提出質疑,但還是決定暫時忍耐下來。或許有複雜的內幕,一旦說錯了話,破壞了酒井的印象就無趣了。即使是短期的,眼下他還是崇史的上司。
「啊,很抱歉,這個恕我不能告訴您,這是規定。如果您非要跟她取得聯繫不可,我們會通知她的,請報一下您的名字和聯繫方式。」男子打發道。
「我也不知道。說是在下一個研究課題確定下來之前先待在這裏。」
「精神正常?」
「我也喜歡你。非常喜歡。」
「專利部……」崇史只覺得視野四周頓時黯淡下來。他始料未及。
「啊……但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會認為沒意義呢?」
他慢騰騰地從床上起身,換好衣服,走向洗手間。刷牙時,他的目光停在了一把放在那裡的粉紅牙刷上。麻由子似乎忘了帶走。
她搖搖頭。「難以置信。」
「可酒井部長卻說人手不夠,所以才急忙調我過來。」崇史故意搬出酒井的話,真鍋頓時不安起來。
「我也這麼認為,所以想了解有關記憶包的研究。」
他一面用電腦檢索專利數據,一面思考這次崗位調整。他不由覺得,這也肯定和那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情有關。就在崇史察覺自己的記憶被修改,並且其背後牽涉Vitec公司之後,麻由子就失蹤了,自己的崗位被調整,須藤也不見了。這一切絕不可能是偶然。read.99csw.com
「不,我想人手是夠的。」真鍋的視線明顯在躲著崇史。
「須藤君去美國了。」大沼說道,「今早出發的。」
即使留下名字和聯繫方式,崇史也懷疑對方會不會轉達給麻由子。就算轉達給麻由子了,他也不指望她會聯繫自己。如果她有意聯繫,房間的電話在昨夜就該響起來了。
崇史心生衝動,真想把正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他想找個人傾訴,但又絲毫不敢保證可以這麼做,弄不好會招致無法挽回的後果,還極有可能給桐山景子帶來麻煩。同時,自己也沒有一點根據可以斷定桐山景子值得信任。
「總部?」或許吧,崇史想。布雷恩·弗洛伊德金色的頭髮又在腦海里復甦起來。
崇史一片茫然。事發突然,他根本就無法整理頭緒,但還是設法想出了一個合適的問題。
大沼就坐在辦公桌後面,背對著放下來的百葉窗。桌子上放著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大沼的眼睛正對著顯示器。
到了下午,崇史一面重複單調的檢索,一面在大腦中拚命尋找解開謎底的線索。Vitec公司暗地裡牽涉其中,這已經毫無疑問,可既然沒有證明的方法,就不能驚動對方,眼下只能先靜觀公司的動靜。
「突然把你叫出來真抱歉。很忙吧?」
崇史用三輪智彥的名字進行檢索。他要調查智彥所有的報告書。
他跟往常一樣插|進身份識別卡,打開現實系統開發部第九部門的門。
下午崇史給景子打了個電話,問下班時能否見一面。
初中時代以來與智彥在一起的若干回憶出現在他腦海里,就像在看「懷舊電影著名片段集錦」一樣,其中包含若干青春劇中常見的感人場面。
「沒聽說過搬家啊。」
可當他看到出現在畫面上的文字之後,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來。他以為是自己操作失誤,就又嘗試了一次,結果出來的文字跟剛才一樣。
「那就好好乾吧。」大沼戴上眼鏡,轉向辦公桌。
崇史敲打著鍵盤。報告內容雖無法看到,可標題之類很容易就能查到。只要看到標題,不就能推測出智彥的研究究竟是什麼,又取得了何種進展嗎?
大沼回過頭來,露出異樣的表情,似乎在說「你怎麼還沒走」。
「我不想浪費時間,就長話短說了。」大沼說著坐到崇史的對面,「你們的研究現在臨時凍結了。」
「那能否告訴我她的聯繫方式?」
「只是形式上而已,馬上就會被你超過的。」
致敦賀君:來公司之後請到房間里來一下。大沼
「這樣還人手不夠?」
崇史不想承認當時憤怒的心情是假的,他也不是出於自我滿足和優越感才那麼做的。可一想起自己一年前的行為,這種自信就動搖起來。不可否認,在設法把麻由子搞到手的背後,崇史內心分明也存在著傲慢的想法:比較一下智彥和他,沒有女人會不選擇他。依據就是智彥的身體缺陷,這一點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此說來,他跟當時連呼歧視用語的男孩不就是一路貨色嗎?
看到白板上貼著一張紙條,崇史走過去,拿在手裡。
「沒,沒有了。」
「公司認為已沒有繼續研究的意義,這就是理由。」
「哦,」大沼點點頭,把手伸進上衣,掏出一個黃色的信封,「我決定讓你去專利許可部。這是委任令,你去找專利部的酒井部長吧。」
崇史想起兩人在床上的對白。難道她的台詞也都是早已謀划好的?
「說實話,停滯了。我想大概會重新審視計劃吧。」
「津野昨天調到別的部門去了。」接電話的男人冷冷地說道。
崇史點點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錶上九九藏書。若是平時,須藤早該來了。
「須藤先生怎麼樣了?」
全部被公司註銷了。
看到留言,崇史有點緊張。大沼是Vitec公司的董事、現實系統開發部的負責人。雖說在會議上見過,可私下裡並未說過話。崇史是新員工,這也理所當然。
「嗯?居然會有這種事?」景子輕輕搖頭。
崇史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曾一直奉為「絕對」的東西的本質。他根本沒有資格談論友情,也無權蔑視其他歧視者。
到底是什麼事?正當崇史納悶的時候,身後傳來招呼聲:「搬家了?」
這是自己前年申請的專利。名字很唬人,卻不過是將磁脈衝裝置的探針形狀稍加改良。但對崇史來說,這也是他最初的專利,算是值得懷念的一個回憶。
「被削減了?」
崇史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吧。」
「差不多吧。」
「美國……」
對此他並不感到意外。根據現有情況冷靜分析,很容易就能預想到,她不會回到這裏了。他為此悲傷,同時也感到輕鬆。自同居以來,麻由子從未夜不歸宿。若在平常,他一定會擔心得坐卧不寧。
「最近在MAC聽到一件事,說Vitec公司已開始放棄視聽覺認識系統了,這是真的嗎?」崇史提起從MAC的小山內那裡聽來的話。
即使對他們來說,自己來到這裏也肯定是一種異常事態,崇史想。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今天是什麼時候來的?」
只有一個可能性——麻由子和崇史同居一事也包含在一系列陰謀當中,同智彥和篠崎的離奇失蹤以及崇史記憶被修改不無關係,即她一直在演戲。
崇史拖著沉重的身體來到公司,腦袋像灌了鉛一樣,周期性地發痛。這就是他目前的狀態。
他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同期生桐山景子正站在那裡,兩手插在白衣的兜里,粗框眼鏡後面的眼睛里透著詫異。她眉頭緊鎖,這似乎是她認真聽對方說話時的習慣。
儘管引進了彈性工作時間,可大家吃午飯的時間大致相同。崇史跟大家一起走出房間,朝職工食堂走去,可新同事中沒有一個人跟他打招呼。他沒辦法,只好決定採取主動。坐在他左前面的一個男人就在眼前急匆匆地走著。此人姓真鍋,是看了名牌后才知道的。
「不光這些,聽說負責人也由杉原主任擔任。」
景子搖搖頭。「沒聽說。不過既然特意把杉原主任指派為負責人來撐腰,或許已經處於期待某種成果即將出現的水準了吧。」
丙烯樹脂的擋板對面是另一個研究小組的成員,他們也狐疑地望著崇史,同期生桐山景子的身影也在。他們的辦公區域里似乎毫無變化。
「先坐那兒稍等一會兒。」說話間,大沼仍在敲打著鍵盤。這位在美國Vitec公司從事軟體開發的董事,打字的指法就跟鋼琴家一樣柔和。
「那我告辭了。」崇史點頭致意,出了房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瞬間襲來,他勉強忍住不叫出聲。
「談不上聽到,畢竟我也是個新手。」
「那也是我的前輩呢。」
「這個嘛,有三四十人吧。」真鍋歪頭答道,鼻尖上滲出汗珠。
不知為何,真鍋神情緊張起來。
「有多少人啊?」崇史繼續問道。
單獨一個人吃完午飯,崇史用公用電話打往MAC。麻由子的學籍現在應該還在腦機能研究班。他沒有報自己的名字,只讓對方叫麻由子接電話。可是,果然跟預想的一樣,麻由子已不在那裡了。
這是為什麼呢?崇史一面對著鏡子刷牙一面想。為什麼麻由子沒有選擇智彥,而是選擇了他?根據記憶,她依從於崇史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打算請你來負責九*九*藏*書與現實工程學相關的專利和許可的事情。這方面是新技術,我們想要一個具有專業知識的人。」
崇史徹夜未眠。他連睡袍都沒換,一直靜靜地躺在床上。事實上,他或許曾昏沉沉地睡著過,自己卻不覺得。他一直認為自己不可能睡著。
麻由子始終沒有回來。
實驗器具全部消失了。不僅如此,崇史和須藤的桌子也不見了,剩下的只有窗邊的白板。
「不,並非這樣。」
「不久會告訴你的,一定。」
那麼,最終還是該放棄麻由子嗎?大概是這樣吧,他只能這麼想,但心裏並無悔意。他能夠想象出來,若是麻由子就那樣和智彥結合,自己一定會痛苦難耐。
「沒錯。」景子一面端起茶杯一面點點頭,「那人在腦研之中是熱衷於記憶包的一派。最近發表的報告也幾乎全是有關記憶機理的。」
「總之我先去董事那裡看看。」
「進來。」話音剛落,便傳來了門鎖打開的聲音。
到了下午六點,崇史離開公司。他並未直奔車站,而是中途進了一家咖啡廳。這裏寬敞明亮,能夠望見街景。
「哎……多少人?」
「董事?」
作為最初的工作,長著一副骷髏般面孔的主任命令崇史先整理最近與現實系統相關的專利。雖然大致上布置了工作程序,可由於說明太過粗略,崇史不得不多次請示。對方的解答毫不熱情,語氣連事務性都稱不上,簡直就是粗魯,似乎在很厭煩地說:「為什麼會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傢伙來到這兒?」想到這裏,崇史打量四周,似乎每個人都很疏遠他。他們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學班級,剛剛迎來了一個不知來歷的轉校生。
他想了起來,自從在麻由子的生日送了藍寶石胸針,他對她的感情更深了。對於自己希望智彥和她的關係破裂的想法,他也作為既有事實接受了。最終,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重色輕友。這讓他很悲傷。因為他曾一度堅信,自己與智彥的感情比親人更深。
「信息還沒證實,所以你只當是在這兒聽聽就行了。」考慮再三,崇史決定只告訴她一小部分。看到他朝餐桌探出身子壓低聲音,景子也把臉湊了過來。「好像有人的記憶被修改了,是被人刻意這麼做的。」
為什麼?崇史忽然想大喊一聲。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Vitec公司究竟出於什麼目的非要把他逼到這種境地不可?
桐山景子並未被選入MAC,而是兩年前直接進入中央研究所。她不是從大學,而是從職業教育機構畢業的,這也是唯一能夠解釋她職務安排的理由,崇史常常這麼想。

「那我再問一遍,那個人的精神真的正常?」
「啊?」崇史不禁探出身子,「凍結?為什麼?」
「專利部的人比我預想的要多啊,真沒想到。」崇史挨近真鍋,搭訕道。真鍋一瞬間似乎沒反應過來崇史是在跟他打招呼,在視線碰到一起后嚇了一跳。他立刻用山羊般的臉環顧四周,在崇史看來簡直像在求助。崇史發現,周圍的人似乎都害怕被連累進來,紛紛加快了腳步。
「今天還沒看見呢。」
「我也這麼想,但可信度很高。」
桐山景子的表情陰鬱起來,似乎並非因為自己的研究遭到了中傷,而是因為崇史所言屬實。
「美國總公司正在研討呢,一旦決定下來就會立刻通知。在此之前,你先在專利部徹底調查有關現實工程學的其他公司的專利。雖說是待機,可也不能貪玩哦。」說到這裏,大沼似乎已交代完畢,站起身再次坐到桌前。
「這種評價根本就不可靠,所以我正鬱悶呢。算了,咱們不談這些。你剛才問公司是不是要對記憶包加大扶持力度,對吧?具體情況https://read.99csw•com我不清楚,但聽說腦研組增加人手了。」
「呃,既然部長是那麼說的,那就是不夠吧。我只是做自己的工作,對整個部門的情況也不很清楚。那個,不好意思,我得走了。」說著,真鍋匆匆朝走廊另一側走去。崇史停下來,獃獃地目送他離去。等回過神來時,周圍已空無一人。
然後,崇史又想起當天杉原跟布雷恩·弗洛伊德一起造訪智彥等人的研究室的情形。
「現在也不是那麼忙了。總公司的監督也不嚴。」
「我喜歡你。」
「那個……」崇史說道。
「好,差不多了。」大沼自言自語著敲完鍵,摘下眼鏡站起來,來到崇史的旁邊。聽說他已年過五十,可身材並未發福,再加上據說是假髮的頭髮烏黑油亮,看上去頂多也就四十五六。他覺得人一旦胖了,連大腦都會遲鈍,所以一直在減肥,這傳聞崇史也聽過。總之,他是一個傳說很多的人物。
崇史整夜都在思考原本的回憶,尤其是關於智彥和麻由子的事情。

「這似乎跟MAC一樣。聽說腦機能研究班也被增員了。但光這些的話……」
他不停檢索有關現實系統的專利信息,直到發現了自己的名字。
可能性只有一個。
「那不會是病理性的吧?比如說受了腦障礙的影響,或者像神經官能症那樣由精神因素導致的。」
「那就算了吧。」說著,崇史掛斷了電話。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崇史因急性闌尾炎住院。學校休假的事倒是無所謂,可有一件事讓他惦念不已。一款人氣很高的遊戲軟體即將面市,他準備在發售當日一早去店前排隊購買,可是在發售日之前,自己不可能出院。他心灰意冷。到了遊戲軟體發售日當晚,智彥竟來到了醫院,慢慢取出了他一直惦念的那款遊戲。他問起緣由時,智彥若無其事地回答:「我早就知道你想要,所以就去排隊了。」讀了當日的晚報后,崇史才知道,能搶購到那款軟體的,只有那些在開店三小時前就排隊的人。智彥拖著殘軀,在店前替他站了數小時!
崇史打開門。「請恕失禮。」
視覺信息輸入用磁脈衝裝置 敦賀崇史(MAC 現實工程學研究室)
「那為什麼?」景子直盯著他,臉稍稍傾斜,剛才吐出的煙霧仍縈繞在她的臉上方。
「這個我不能說,抱歉。」
「嗯。」景子抱起胳膊,略一思索后便微笑起來,「你把這些告訴我,卻又不告訴我信息來源,是不是太殘酷了?」
桐山景子斜著吐出一口煙后說道:「有可能。」
崇史的辦公桌被安排在幾乎排成正方形的辦公區最靠近走廊的一角。直到昨天為止,這張桌子無疑還安放在第九部門的實驗室里。即使發生了職務調整,桌子也是不變的,這是這個公司的一貫做法。桌子的轉移甚至比人還早,這不禁讓崇史痛感自己只不過是巨大組織中的一個齒輪。
「關於記憶包的研究成果,你最近聽到過什麼沒有?比如劃時代的發現之類。」
「為什麼會如此鍾情記憶包呢?」問過之後,桐山景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點了點頭,「對了,我想,下一個研究課題或許就是這個吧。」
「杉原老師……以前不認識啊。」
「專利許可部啊。一共有多少人?」
「聽你一說我嚇了一跳。」她說,「專利部?怎麼回事啊?」
「杉原……那個腦內物質的?」
「記憶包的研究是在腦研做的?」
董事室在跟崇史等人的房間同一樓層的走廊盡頭,白門的一旁安裝有內部對講機。崇史輕輕做了個深呼吸,按下按鈕。「哪一位?」隔了幾秒后,低沉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來。
「那今後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