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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覺醒

第九章 覺醒

「只是想弄清一件事。」崇史探身問道,「以前曾對你說過記憶包的事,還記得吧?」
崇史沉默了,但這樣似乎就等於給出了回答。景子也沒再多問。
「你今天就先好好待在家裡吧。」母親用乞求的口吻說道。
沒錯,崇史想,智彥就是在這個房間死的,是我殺的。
房門上有一扇小窗,崇史透過小窗窺探外面。走廊里空無一人,也沒有說話聲和其他動靜。他迅速來到走廊上。
有人正在呼喚他的名字。他扭過頭,只見一個身穿白衣、醫生模樣的中年男人正從一旁看著他,男人身後站著一名消瘦的護士。
「神神秘秘的。」崇史頭頂的鋁板咣咣地響了起來,多半是檢查人員在敲打。
當燈打開的時候,在幾分之一秒的時間里,崇史竟沒回過神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不由得想要活動一下,可最終還是忍住了。他剛剛似乎睡著了。
「最近怎麼老是約我啊。」她一坐下,就從包里取出香煙,然後跟服務生點了檸檬茶。
數分鐘后,他慢慢推開頭頂的蓋子。周圍很黑,看不太清楚,卻瀰漫著動物糞便的氣味。
「先放進飼育室吧。」
「那在哪裡?」
「有……」話未說完,他就閉上了嘴,「這個也以後才能告訴你。」
景子迅速環視四周,把臉貼近崇史。「確定?」
「沒事吧?」景子問道。
「可如果黑猩猩鬧起來……」
景子嘆了口氣,盯著崇史,眼神里混雜著困惑、驚訝和狐疑。
「請說出您的名字。」
「一旦敗露了怎麼辦?」
「既然這樣……」
手推車又動了起來。究竟是如何推的、推向哪裡,崇史一無所知。
「也是為了查清這一點,我才需要你的幫助。」
一定是在這裏面,他確信。真相就在裏面。
景子推來放著黑猩猩籠子的手推車。崇史連忙幫忙。
抵達東京時已過八點。崇史回到早稻田的住處,發現母親的聲音已錄進了答錄機中,讓他到達后和家裡說一聲。崇史消除錄音,並未給老家打電話。他拔下電話線,連衣服都沒換就橫卧在床上。儘管已睡了四十個小時,頭還是有點沉,或許是睡眠過度的影響。
「嗯。」
「什麼意思?」
真實在他眼前擴展開來。
崇史站在空房間中央,環視灰色的地板和牆壁。他記憶中的房間是被巨大的裝置佔據的。由於最初看到那些東西時的衝擊太大,所以他無法相信那個房間與這個空蕩蕩的房間竟是同一個地方。
「嗯……」醫生一臉愁容。
「那兒有什麼?」
由於半夜裡電話響了起來,雅美還以為是廣島的老家出事了。聽到崇史的聲音時,她還懷疑是騷擾電話。
「不好意思。」崇史道謝后拿過聽筒。
大概是通話太短的緣故吧,真鍋詫異地望著崇史,周圍其他職員似乎也都豎起了耳朵。崇史環視四周,他們頓時一齊背過臉去,裝出埋頭工作的樣子。
發白的混沌從中央慢慢開裂,模糊的影像在眼前擴散,逐漸形成清晰的輪廓。崇史終於辨清了。最初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右手,欲抓住空氣的手指在顫抖。
他側耳傾聽。有人進了房間。一旦被發現,他打算選擇強硬的手段。
「簡單地說,就是做了很多夢。」
房間裏面還有一個門,崇史向前靠去。門的那端應該就是智彥等人的實驗室了。
電話是桐山景子打過來的。「準備好了。五點半你來這邊一趟,遲一點可就危險了。」
崇史徒步來到MAC。整棟建築靜悄悄的,因為是星期天的晚上,應該沒人在裏面工作。
崇史注視著桐山景子的眼睛。她一隻手端著茶杯,頻頻吸煙,同時也盯著他的眼睛。
他看看手錶,已是凌晨兩點。略一猶豫后,他打開電話亭的門,從牛仔褲口袋裡掏出記事本,翻找直井雅美的電話號碼。
「途中不能打開蓋子嗎?」
「也不是,而且跟我要求你的事情也不無關係。」
「難以置信。」她反覆眨著眼睛,「如果是真的,為什麼公司不將其公開呢?哪怕只向我們這些次期型現實的研究者公開也行啊。」
走進病房的母親一看到崇史就哭了起來,說真怕他就這樣永遠地睡過去。聽到醫生說原因不明,她似乎認為會再次發生同樣情形,不安地皺起眉頭。
醫生跟護士對視了一下。崇史看得出,read.99csw.com二人似乎放下心來。
「所有東西都被收拾了。」
這時,一幅畫面在腦海中浮現出來。它的出現似乎很唐突,可無疑是由「頭髮」一詞聯想起來的。

他把門開大,白衣女人回過頭來,是個中年女人。一瞬間,她露出了無助的表情,但隨即就皺起眉來。
「星期日。您開始睡眠是從星期五的晚上。」
在駛向東京的「山神號」中,崇史打開包。裝有智彥那副破眼鏡的信封就放在最上面。他一面凝望,一面喝著在車廂內買的啤酒,啃著三明治。
「叫聲聽不到吧?」
「什麼內情?」
二人站在打出了「中止」標誌的自動售票機前。
他意識到,那既不是錯覺,也不是幻覺,而是事實。
「真的。」
「明白。」只回答了這麼一句,他就掛斷了電話。
「你非得查清答案不可嗎?」
到了傍晚,崇史回到自己的房間,悄悄地收拾好行李,用繩子捆起來,慢慢地順著窗戶下的外牆放到後街上。然後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寫了封簡訊放在桌子上,說自己還有工作就先回去了,讓父母不要擔心。
「這是第九部門交來的,讓保管到明早。」年輕的物資材料部職員說道。
「這是什麼啊?怎麼看不見裏面?」是一個稍顯年長的聲音,似乎是負責檢查物資材料倉庫和實驗動物管理室進出情況的人員。
果然老練,崇史佩服著她的演技。這樣就不用擔心被人懷疑了。
「我頂多走到商店街。」
不久,他發現自己正睡在床上,只有右手在動。
「怎麼到這兒來了……」她呻|吟道。
崇史有種模糊的記憶。他在自家二樓打開紙箱,發現了智彥的眼鏡,但此後的記憶就斷了。
崇史埋頭思索了數十秒,這些時間已經足夠總結他的想法了。當鎖上門,把鑰匙放回原處的時候,他已經作出一個假設。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假設都沒有矛盾。
他丟掉頭髮站了起來,將門打開一條縫,確認外面沒人後才走到走廊。
「那樣也行,可也不能永遠都待在這兒。」
不一會兒,景子把香煙在煙灰缸里掐滅,用另一隻手拿過茶杯,喝起檸檬茶。「若要行動就只有明天了,否則就沒有機會了。」
崇史以難受的姿勢被運了出去。他的脖子逐漸痛了起來,卻無法動彈。手推車通過斷坡時,衝擊從腰部一直傳到背骨。天很熱,汗珠滴滴答答地從額頭滾下,滲進眼睛。
「沒事,該說抱歉的是我。昨夜就像在威脅你一樣。」
他說出想法,景子頓時皺起眉來。「什麼?為什麼想這麼做?」
只是這個房間的氣味很熟悉。混雜著油與藥品的氣味。
「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嗎?」
蜂鳴器的聲音傳來,接著就傳來景子走過去打開門的聲音。

崇史點點頭。「我也這麼想。」
「別開玩笑了,又不是沒聽說你有那麼棒的女友。」景子吐著煙望著崇史,但隨即發現了他表情的變化,便收起戲謔的眼神,「女友的事不能談嗎?」
「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智彥死了,所以無論哪裡都找不到。
「表面?」聽到崇史微妙的措辭,景子當即問道,「什麼意思?」
「給他摘下來。」
「大概是睡得太久了吧,身體到處都酸痛,我想稍微走走。沒事,我不會走遠的。」
房間里除了她外沒有一個人。
房間裏面還有一道門,上面沒有窗。崇史輕輕扭動把手,試圖拽開,卻發現門上著鎖。他找了找標示,結果什麼也沒有。
醫生重重地點頭道:「一點沒錯。當然,這種情況在普通人身上也能看到,但您體現精神活動的腦電波出現得極其頻繁。」
「湊合吧。」
剛要起來,崇史發現頭上貼著東西。幾根細導線從頭上引出來,跟枕邊的測量器連在一起。他立刻明白了,是腦波儀。
他原路離開MAC,決定走同一條路返回公寓。途中,他發現了一個電話亭,於是停了下來。
儘管睡眠期間完全沒有補充營養,崇史卻沒感到肚子餓,但他還是花時間把母親做的簡餐吞了下去。
他們在籠子周圍圍上鋁板,避免讓人看到裏面。景子打開上面的蓋,裏面是空的。
「沒問題。」職員答道。崇史知道,她對誰都會說「請read.99csw.com多加小心」。
「沒事,只要能獲得伍郎的一點消息就行。」說著,她點點頭。她仍在喘息,看來不止是奔跑的緣故。
手推車不時停下,上電梯,轉彎,似乎正朝向目的地。幾次停歇之後,聲音傳來。
「敦賀先生,敦賀先生。」
「只代管籠子就行嗎?」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崇史聽著耳熟,是那個物資材料部的年輕職員。
「我不會讓它敗露的,絕對不會。就算萬一敗露,我也決不會給你添麻煩。」
崇史踏進房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果然是這樣!」
「快,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時間本來就不多。」
崇史脫掉外套,解下領帶,然後與包一起遞給景子。「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如果嫌礙事扔了也行。」
「感覺怎麼樣?」醫生問道。
「應該沒有,說是已經睡著了。」
景子低下頭,嘆了口氣。「明白了,那就進去吧。」
「你願意幫我?」
崇史點點頭。他對此十分清楚。
「待會兒我們再檢查一下,如果沒有任何問題,您就可以回去了。只是,」說著,醫生抱起胳膊,「我想您最近一段時間最好在行動上慎重一點,比如說要盡量避免開車。」
「防止雜音。我們給黑猩猩安裝了特殊裝置,必須讓它在這種狀態下睡一晚上,希望你們把它放在安靜的地方。」
崇史待到五點,做著無聊的事務工作。五點之後,回家的職員增加起來。他也作出一副要回家的樣子,收拾桌子,披上上衣。
「進來。」她把崇史讓進來,立刻關上門。
「說得倒好聽。」
「一直在睡……真的是這樣嗎?」
「是裝置的重量。」景子說道,「請多加小心。」
他抱著膝蓋等待時機,邊等邊思考種種事情。麻由子,智彥,還有自己的將來。
「其實並沒有在美國。」
「因為我只能求你。」

最終,他爬上停在道路一邊的卡車車斗,翻過MAC的圍牆溜進院內。
篠崎被運去的地方很可能會有黑猩猩,崇史如此推斷,因此才會有幾根毛陰差陽錯附到篠崎的工作服上。
一時間,他認真地推測起頭髮的主人,可隨即意識到里這麼做毫無用處。他在昏暗中苦笑起來。這縱然是智彥的頭髮又能怎樣?這裡是他們的研究室,就算有一兩根他的頭髮也毫不奇怪。
崇史小心地出了籠子,打開口袋裡的筆式手電筒。眼前是一個十疊大小的房間,如街頭的寵物店一樣擺滿了各式籠子和箱子,但裏面只有黑猩猩和老鼠兩種動物。
線索就是附著在篠崎工作服上的毛。
「一切都想起來了吧?」說話聲傳來。崇史一回頭,竟是須藤。
「先在家裡觀察一下吧。明天一早就跟公司聯繫,這樣就不會被當成無故缺勤了,對吧?」在回家的計程車中,母親說道。
「呃,我到底……」
「明白……那個,怎麼弄成這個樣子?」似乎是在說鋁板。
真奇怪,篠崎從不接觸動物實驗,工作服上竟然會附著這種東西。MAC是不飼養黑猩猩的。
「那個,伍郎的下落有眉目了嗎?」雅美抬眼盯著崇史,目光中透著認真。
「您的意思是什麼?」
「沒事。」景子點點頭。
崇史搖搖頭。「四十小時?難以置信。」
崇史爬出來,站起身使勁舒展了一下,朝門走去。
儘管如此,就在離開房間前,崇史仍把筆式手電筒的光停在地板的一處。他蹲下來,用指尖捏起一樣東西。一根頭髮。
「在外面。」護士答道,「一直在等。」
太好了,崇史想,這樣就可以避免無故缺勤了。
「他母親在哪裡?」醫生問護士。
「兩個出差了,剩下的一個剛走。」
「那麼,我還有工作。」雅美點頭致意,轉過身小跑著離去。
「一有發現我就跟你聯繫。」
聽到她獨特的玩笑,崇史微笑道:「不需要門路,有件事非你不可。」
「又在裝模作樣了。」景子撇了撇嘴。
「辛苦了。」她對來人說道。
帶著憐憫和一絲好奇,崇史目送著雅美的背影。儘管他知道,自己的好奇心顯得有些輕率。
剛過十二點,他出了房間。他不清楚現在是否仍有人在監視自己,但為謹慎起見,他故意多繞了幾條小路。途中,他多次回頭張望,沒發現被尾隨的跡象。
次日午後九_九_藏_書一點,崇史出現在JR新宿站東口的檢票口附近。他今天也向公司請了假,理由是身體不適。上司未加任何評論。崇史認為,之所以會這樣,並非只是因為公司禁止詢問部下休假的理由。他認為上司是在躲避自己,而且他對這點非常自信。
答案立刻就出來了。跟崇史預想的一樣,果然是黑猩猩的毛。
崇史無法反駁,低下頭來,然後再次望向她。「你認識三輪智彥吧?」
景子喝了一口檸檬茶,點上第二支煙。
「既然這樣,在檢查前,最好讓她看一下健康的兒子。」說著,醫生朝崇史笑了。
「倒也沒什麼,」醫生先鋪墊了一句,「只是感覺腦電波的狀態有點異常。」
他打開筆式手電筒。這裏與其說是進行解剖和治療的地方,不如說是廚房,有水槽和消毒櫃之類的東西,還有冰箱。不過,再看看牆壁上滿是解剖標本,就不難確定這裡是小生命犧牲的地方了。
抓起電話的是坐在那裡的真鍋。三言兩語之後,真鍋彷彿遇到了禍事似的,看了崇史一眼。「你的電話。」
「確定。」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不能,否則一個月的辛苦就要化為泡影了。」
去年秋天,崇史看到智彥等人悄悄把一個棺材狀的東西搬出MAC,並且一直在推測,那裡面裝的或許是篠崎。
父親正在家裡等侯。聽完母親的敘述,他現出不滿的神情。「最好去一家更大的醫院看一下。」
「就是說,」她抱著崇史的衣服和包,稍微側過臉頰,「我覺得,世上有一些問題是最好不要解決的。」
她真摯的眼神從崇史的臉移向紙袋。「是嗎……」
「敦賀崇史。」
他已經下了告別這一切的決心。
當景子把香煙叼在嘴裏時,服務生端來了檸檬茶。二人的對話中斷了一會兒。
「所以等一切解決之後才能說嘛。」
「可是……」
「那個,真的任何地方都沒有異常嗎?」崇史問道。
室內什麼都沒有。僅僅在數月之前,這裏還填滿了不鏽鋼架子、櫥櫃、辦公桌和各種器械,可這些全被運走了,連垃圾箱都沒有,一張紙都沒落下。
崇史把筆式手電筒照向地面,開始仔細查看房間的角落。他想尋找有沒有當時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昭示了那個夢魘般的夜晚確實存在。
「是嗎?」
「那就先放在我的櫥櫃里。」
「有內情,不能公開。」
「但正如我最初所說,這也稱不上異常。事實上,關於睡眠的問題,人們仍沒弄清楚。」
咔嚓一聲,門開了,戴著金邊安全眼鏡的桐山景子露出臉來。

「沒什麼感覺。也不壞,也不好……那個,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會待在這種地方?這兒好像是醫院。」他環顧室內,是白色的煞風景的單間。
可是,證據的湮滅近乎完美,崇史沒能發現一樣能印證他暗淡記憶的東西。是誰讓它們消失的呢?不過關於這件事,他已感到沒有思考的必要性了。
「這一點還不能講,還有待確認。」
崇史抬頭望望門。為了緩和關門時的衝擊,門上安裝了減震器。他摸了摸上面,指尖碰到一樣用膠條固定的東西。確認之後,他鬆了口氣。記憶並沒有錯誤。
「你就是這麼說也不好辦啊。一旦敗露,我也無法假裝不知情。」
昨天和直井雅美分手后,崇史立刻把工作服帶到獸醫那裡,讓對方檢查究竟是什麼毛。
這無異於自掘墳墓,崇史想。
喝光第二罐啤酒,崇史放倒椅背,悠然地靠著閉上眼睛,腦中立刻浮現出最後看到智彥時的情形。
「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後面傳來腳步聲,在崇史身後停下。
「沒錯,還是死亡狀態。」須藤說道,「你會讓他們復甦的。」
「看得見。」他答道。
「裘伊在哪兒?」崇史問起原本住在這個籠子里的黑猩猩。
「是那樣東西吧?」崇史指著她帶著的紙袋說道。
「那就是這一帶最大的醫院了。」
他剝下膠條,上面附著一把鑰匙。他把鑰匙插|進鎖孔,往右一擰。鑰匙順暢地轉了一圈,接著響起咔嚓一聲。
「你說的那個記憶被修改的人……不會就是你吧?」
「那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吧?既然沒有異常。」
同時,崇史也想起自己一直對智彥懷有殺意。他曾經想,只要沒有了智彥就好了https://read.99csw•com。對於當時自己心中的醜惡,他現在也能清晰地記起。
「不過不行。這個問題是必須要解決的。」
跟當時一樣,崇史再次來到智彥等人的研究室前。他擰了一下把手,門鎖著。這也跟上次一樣。
「這一點我想不會有問題。萬一需要打開,請事先通知我。總之不能擅自打開。」
「看來是這樣。」
那裡放著兩張床,上面各躺著一個人。雖然極度瘦弱,連容貌都完全變了,但毫無疑問,一個是篠崎伍郎,另一個是三輪智彥。兩人身上都連著腦波儀和貌似生命維持系統的裝置。
「他現在表面上已去了美國總部。」
「實驗動物解剖·治療室」的標示映入眼帘。他毫不遲疑地打開門溜進去,然後悄無聲息地關上門。
他走出實驗室,返回原先的房間,用筆式手電筒在地板上照了一圈,仍一無所獲。地板上微微殘存著蠟的氣味,可以推定是用拖布拖過了。
門並未上鎖。或許也沒這必要吧,這個房間也空空如也。
崇史感到手推車動了起來。「很重啊。」職員說道。
「在房間一角的丙烯箱里,讓他忍耐一晚。」
「當然。」她點點頭,「有個人的記憶被修改了的那件事吧?」
車子再次停下,接著傳來開門聲。職員吹著口哨。手推車似乎被放進一個房間。隨著關門聲,崇史的周圍安靜下來。
「這個嘛,如果是我能做的,當然會幫你,不過我可幫不上什麼大忙,我既沒有一點兒門路,跟公司的上層也沒有情人關係。」
「名字聽說過。是個很優秀的人吧?聽說在MAC跟你難分伯仲。」
「有什麼不對?」
一點十分左右,扎馬尾辮的直井雅美從地下通道出現了,一身白襯衫配緊身迷你裙的裝扮。崇史推測,這或許是她打工時穿的制服。
「抱歉,一直沒機會脫身。」雅美大概是跑過來的,臉色發紅,脖子上微微滲著汗珠。
「明白了,我會注意的。對了,今天是星期幾?」
「多謝。」說完,崇史去拿桌上的賬單,可景子一把搶了過去。「啊。」他叫出聲來。
「明白了。」
是誰的呢?智彥的?還是……
白衣男人在崇史面前晃晃手掌。「看得見嗎?」
「茶錢之類還是由我來出吧。不過作為交換,你得把一切真相全告訴我。」
智彥閉著眼睛,橫躺著一動不動。
已經死了——如果這麼說出來,這個知性美女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崇史想。當然,他不能說出口。
「可是,」醫生說道,「我們檢查您的身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根本就弄不清您為什麼一直在睡。您睡眠的時間總共大約四十小時,我們甚至已開始考慮補充營養的問題了。就在這時,聽說您醒了,這才趕了過來。」
醫生說了一聲,護士將導線取下。崇史搓搓臉,直起上身。
「那種病人雖然會突然陷入睡眠,可也就是幾分鐘到幾十分鐘。」
女人打開鎖,消失在門內,並未上鎖。
如果她知道真相會如何呢?
「說定了。」崇史語氣鄭重地說道。
「沒人吧?」她飛快地看了走廊一眼。
但根本沒有這種必要。來人徑直朝裏面的門走去。崇史低下頭,看到了那人的腳。是女人,似乎穿著白衣。
「正是。」崇史答道,「這兩個人還是死亡狀態吧?」
「就像是猝睡症患者?」
「危險,小心把黑猩猩吵醒了。」
崇史鑽進籠子,抱著膝蓋蹲了下來,景子蓋上蓋子。崇史縮了縮頭,蜷起身子。蓋子蓋得非常嚴實,但四處都有孔透進光亮,似乎是透氣孔。
「拜託。像昨天那樣半夜打電話也沒事。」
崇史環顧室內,不久前他還在做研究的地方現在完全空了。他站在房間中央,搖了搖頭。
正當他依次看標示時,走廊的拐角處傳來說話聲。他急忙尋找附近的房間。
耳邊仍回蕩著自己的聲音:是我殺了智彥。
「嗯。」
「就是上次那消息的後續。記憶修改是沒錯的。方法已經被開發出來了。」
「但至少也得放鬆兩三天。崇史,你累了,所以才會發生這種事。」
當他提出想出去散散步的時候,父母果然反對。
「明白了。就一晚上估計也沒什麼問題。」
下午一點整,崇史左前方的電話響了。
手推車的去處應該有崇史尋求的答案,他對此毫不懷疑。
「哦。」
https://read.99csw.com「其他人呢?」
「你調走之後,這裏的設備就全被搬出去了。」
「就是說,一直在進行精神活動嗎?」
崇史打開門,一進去便聞到一股灰塵味。他打開準備好的筆式手電筒,微弱的光圈照亮了前方的牆壁。
次日,崇史跟平常一樣來公司上班,在專利許可部里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做不熟的業務。對於他在休假日前後請了兩天假一事,周圍的同事什麼都沒有問。不止如此,他們無論什麼事情都不問他,似乎都在躲著他,唯恐被牽連進去。他猜測,這恐怕並非自己的心理錯覺。
崇史丟下擔心的父母,走出家門,然後繞到後面撿起剛才放下的行李。當他來到通公交車的大街時,正好有一輛計程車路過,他毫不猶豫地抬起了手。
他抓著把手,打開了幾厘米,從門縫中向里窺視。
崇史思考著進入的方法。只要把Vitec公司的工作證向守衛出示,再編個適當的理由,即使在這個時段通過大門也不是難事。但他不想選這個辦法,因為他來這裏的事情不能讓別人知道。
「等一切搞清楚之後,我肯定會告訴你。」等服務生離去之後,崇史說道,「也正因為這個,才想請你幫忙。」
「現在還不好說,但我想這會是一條重要的線索。」崇史輕輕拍了拍紙袋。
同樣帶有小窗的門排列在走廊兩側,有「計量儀器保管室」、「光學儀器室」等,都沒有開燈,看來沒人。
「是。你說過不能用手碰,所以就這樣帶來了。」
「拜託。」說著,崇史把右腳伸進籠子。這時景子開口了:「敦賀君。」崇史回過頭來。
「又來了。」桐山景子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你明天會來公司吧?明天下午我會打電話告訴你具體步驟。」
「有點臭,請忍耐一下,畢竟沒時間認真打掃。」
「我們正想問您到底發生了什麼呢。」醫生說著搓起手掌,「據您的家人說,您在家裡倒下了。最初還以為您只是睡著了,就沒管您,可是到了次日早晨仍未起來。無論您的母親怎麼叫,似乎也沒有醒來的跡象。就這樣到了晚上,您還在睡。這無論如何太異常了,您父母擔心起來,這才聯繫了我們。」
白衣女人避開崇史,逃了出去。他根本不予理會,徑直往前走。
「我知道這請求很冒昧,可不這麼做就無法查清事實。」
傍晚,他來到地鐵永田町站,走進站旁的一家咖啡廳。一個小時前,他跟桐山景子約好了見面時間和地點。而兩個小時之前,他還去了某個地方,把篠崎伍郎的工作服帶到了那裡,確認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結果,他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眼看兩人就要爭吵起來,崇史好不容易才把他們勸開。
可是那些「傢伙」並未察覺。他們直接把剝下的工作服放到篠崎的公寓,大概是想製造他消失之前曾一度返回公寓的假象。
「嗯。對其他動物無害吧?」
「沒有,一次也沒有。」
門的一旁有個插卡槽,但他已經沒有卡了。他看著表,等到五點三十分整,按下了插卡槽一旁的按鈕。
「我別無選擇啊。」蹺著二郎腿的景子變換了腿的位置,「只是,你真的想干?」
「不是這樣。我不想散播一些尚不明朗的信息,給你添麻煩。」
進入大樓后,他沿樓梯來到智彥等人的研究室所在的樓層。走在空無一人的昏暗走廊里,他不禁想起去年秋天時也曾這麼溜進來,看到智彥等人搬運「棺材」的那一晚。
崇史知道再怎麼爭辯,母親也不會改變主意,便沉默下來。
他鑽到解剖機下面,藏到一個從入口看不到的位置。他決定在這個狹小的地方等待機會降臨。今夜不可能一次機會都沒有。
「但他們什麼都沒弄清楚,這怎麼能讓人放心?」
五點二十五分時,他離開專利許可部,盡量躲著別人乘上電梯,來到七樓。走廊最靠外的那扇門在幾天前還是他的工作地點「現實系統開發部第九部門」的入口。
當崇史喝了一半咖啡時,桐山景子走過自動門,來到店內。他輕輕招了招手。
「沒有。我們最初懷疑是腦障礙方面的問題,可根本不是……」醫生飛快地瞥了一眼腦波儀。
年輕職員把桐山景子的囑託重複了一遍。
「沒錯。明天早晨第一個帶到這兒。我會提前來的。」
「這樣就行,多謝。」崇史接過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