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應該意味著他的影響已經遍及全國了。」說完，哲也又搖搖頭，「搞不好是全世界。」
「不是的。」功一不假思索地說，「因為那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你要到哪兒去找一點都不可疑的暴走族啊。」哲也自嘲地說。
「你之前說，我們今後將會遇到許多苦難。你當時說的就是這個嗎？」
不一會兒，門緩緩打開了。門後走出一個穿著黑色修身西裝的女人，戴著一副細金絲邊眼鏡。功一覺得她應該有三十歲左右。
哲也說完，光瑠對他笑了笑。「你覺得我把蒙面破壞神拉過來，是沒有經過任何考慮的舉動嗎？」
功一正要開口表示自己也不太願意，哲也卻搶在他前面說話了。
「怎麼會這樣……」
功一正要戴上頭盔，隨後轉念一想，又問哲也：「光瑠那件事到底怎麼辦？他們肯定是想靠光瑠來撈錢，把他當成海洛因啊大麻一樣的毒品來利用。你真覺得那樣也無所謂嗎？」
「超越了音樂的光樂嗎？愉快，這真讓人愉快。」佐分利以絲毫聽不出愉快心情的語氣說完，又問哲也，「這上面寫的暴走族，是指你們嗎？」
「可是他們極有可能不是什麼正經人，」哲也說，「他們手裡的錢也不是乾淨的錢。我不希望你那非凡的藝術被那種東西玷污。」
「不會。我絕不會出賣光瑠。」
佐分利似乎並不相信。待哲也把話說完，他從桌上的煙盒裡取出一根香煙，用配套的水晶打火機點上了火。「為什麼要打馬虎眼？」
「您一點都沒說錯。」哲也慌了神，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滑了下來，「那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把戲，只是小孩子在玩耍罷了。我們也只是跟著他胡鬧而已。」
哲也跨上摩托車，長嘆一聲。「就算我不把光瑠帶來，你也會吧？」
聽了功一的話，光瑠非常意外地瞪大了雙眼，隨後笑著擺了擺手。「怎麼可能！這種事情根本稱不上苦難。目前為止，我們的道路都順暢得可怕。其實我倒是感覺，這種情況才是正常的呢。」
「不是在什麼地方認識的。人家一早就知道我了。那時我還在當舊人類的首領，有一天，他突然來到我租的房子，問我要不要創建新人類暴走族。」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怎麼說也還殘留著一點健全的精神啊。」哲也察覺了功一的目光，苦笑著說。
「估計那些也是按照佐分利先生的意思組織起來的。」哲也若無其事地說，「同樣的新人類在同一時期，從各地如同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這種事絕對不正常。」
「剛才不是說了嘛，去那個叫佐分利的人那裡啊。正好也有人來迎接了。」說完，光瑠把目光轉向咖啡廳入口。
「不，你肯定ｒeａｄ.99csｗ.cｏｍ會。」
他們在二十二樓走出了電梯。男人先邁開步子，功一與哲也一道跟了上去。走廊上鋪著極具質感的褐色地毯，絨毛長而鬆軟，讓人有點不好意思穿著鞋踩上去。功一好奇地四處張望。這裏連壁紙的質感都比下面的樓層好上許多。
「現在新人類可是遍布全國啊。」
兩人走到電梯間。八台電梯正不停歇地運作著。這裏似乎有人在辦婚禮，一群穿著禮服和留袖和服的人擠進了電梯。
雜誌刊登了那次採訪后，民營電視台馬上提出了採訪請求。他們以不挖掘光瑠個人信息的條件接受了採訪。據說新聞的反響熱烈，又有兩家電視台先後提出希望拍攝特別節目。目前是由功一和哲也二人負責接洽，他們準備先和光瑠商量該怎麼辦。
幾秒鐘后，門開了，那個女人走了進來。功一跟著哲也站了起來。
女人對大個子男人點了點頭。男人的工作似乎在那一瞬間便結束了，只見他轉過身來，沿著剛才的路走了回去。由於地毯的緩衝，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
「嗯。我叫佐分利。」說完，男人把手伸向西裝外套的內側口袋。功一以為他要掏名片，事實卻並非如此。他掏出來放在桌上的，是從雜誌上撕下來的一份圖文報道。
「可以了，你回去工作吧。」男人對女人說。女人欠了欠身，轉身離開了房間。待她走出去之後，男人對功一兩人說：「過來坐下。」
「有誰住在這裏嗎？」功一跟在哲也後面問。
功一搖搖頭，表示無法理解。「那種人跟暴走族有什麼關係啊？」
「會長？到底是誰啊？」
「哲也，」佐分利收緊下巴，盯著少年的臉，「我至今為止給了你們不少關照吧。我給你下的指令是，將深夜徘徊的人們統領起來，還把新人類這種手段教給了你。對你目前為止的成績，我表示十分讚賞。你幹得很不錯。如果你只是放棄了以前的活動，找來那個光樂家來摸索新的道路，那完全沒問題。我反而舉雙手支持。更何況這個所謂光樂的東西，看來比破壞主義帶來的效果要大得多。但是，如果你的行為中包含了對我的背叛，那我可就不能放任不管了。」淡然的語氣反倒更讓人膽寒。
「別在我面前耍花樣。聽好了，我拿到的報告是這樣的。凡是去看光之演奏的人都會上癮，一旦過長時間不看，就會出現戒斷反應。據說他們的身體會變得疲憊而沉重，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可是只要一看演奏，就會精神飽滿，充滿行動力。喂，不覺得這跟什麼東西很像嗎？你們怎麼想？」
「恕我冒犯，那個，我想說，請您放過他吧。那傢伙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
「read.99csw.com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佐分利按下桌上的對講器按鈕，「宇野他們準備回去了。」
佐分利動了動手指，年輕女子用笑容催促他們離開。兩人只好走出了房間。
「我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確實有事情發生了。總之，那傢伙現在連佐分利先生的發色都不想知道，已經成了穿著摩托車外套的忠誠化身。」
「真到了那種時候，你一定會的。一旦我無視了他們的命令，第二天你就會被再次叫到這裏。然後，你會目睹他們是怎麼對待我的。這樣一來你就會嚇得屁滾尿流，對他們唯命是從。」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把這座酒店頂樓的房間包下來了，每個月都會到這裏來幾次。那個大個子保鏢和女秘書每次都會跟他一起來。」
「不是說了千萬不能打探嗎？」說完，哲也看了看周圍，又往功一身邊湊了湊。「老實說，我跟一個其他地區的新人類首領談過話。他說，佐分利先生後面其實還有一個人。」
「你看過這個了嗎？」佐分利問哲也。
「不，其實也沒什麼……」
「對。佐分利先生好像管他叫『會長』。」
「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不過……那人到底是誰？」功一豎起拇指，指向酒店上方。
「走……到哪裡？」哲也茫然地問。
「宇野先生來了。」女人按下辦公桌上的對講器說道。
「可是……」
「雖然不是徹頭徹尾的黑社會，但好像也有點關聯。」
「我本來就對以前那些暴走族的做法有點厭惡了，覺得那是個絕佳的時機。可是當時佐分利先生還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為什麼要讓我做這種事、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這些事情絕對不能打聽。』」
光瑠不可思議地看著哲也憤怒的表情。「藝術不被當成賺錢的工具，這種事情歷史上從未出現過，只要人們認同那是一種藝術。難道你們會認為，進美術館可以免費嗎？」
哲也吃驚地抬起頭。「啊，把誰……」
哲也臉上全無血色。「專務，我怎麼會背叛……」
佐分利卻視若無睹，繼續說道：「其實在找你們之前，我就派公司員工去打探了組織里其他成員的情況。為的是確認這上面寫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他用夾著香煙的手指了指桌上的報道。對於「這上面寫的」究竟是什麼，功一也已經猜到了。「然後我們搞清楚了，那個所謂光之演奏，是個很了不得的東西。」
「還用問嗎？當然是那個光樂家少年啊。」
「說到底，還是只能對他們唯命是從嗎？」功一輪流看著表情嚴峻的哲也和一如往常的光瑠。
面對佐分利提出的問題，哲也一言不發，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佐分利則滿
九九藏書臉笑意地輪流看著兩個人的臉。功一不由自主地悶哼一聲。「那個叫佐分利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哲也露出自嘲的苦笑。「不然，你以為土炸彈的費用是我用私房錢支付的嗎？」
「不，我沒有……」哲也搖著頭。
「那也太可疑了。」功一說，「原來我們只是被利用了嗎？我根本沒想到，蒙面破壞神是那種可疑的團體。」
「很簡單。只要我去見那個叫佐分利的人就可以了。」
「啊，我還忘了說一件事。」佐分利對跟在女人身後準備離開的他們說，「剛才說的光之演奏會，暫時先停下來吧。我準備下回親自主辦。」
「對不起。那個……我也覺得這件事應該早點說出來。可是怎麼說呢，因為這點小事專門過來彙報又怕給您添麻煩……」那個平時在功一等人面前極具威儀的首領，現在顯得驚慌失措。
「我也不知道。剛才佐分利先生也說了，他只對我說把深夜徘徊的人統領起來，還說會給我出資。」
功一忍不住與哲也面面相覷。
「我之前已經聽說你們在搞奇怪的事情，但一直以為只不過是小孩子的把戲，沒有特別關注。畢竟我當時認為，那隻不過是哪個愛出風頭的小孩子在耍猴戲罷了。」
男人在走廊盡頭停了下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扇看似沉重的門。男人敲了敲，門發出厚重的聲音。
「他姓相馬，是我的副手。」哲也介紹道。功一鄭重地低下頭，做了自我介紹。
「為什麼？」
「喂，等等。這樣一來，除了我們之外的新人類又是怎麼回事？其他地方的新人類暴走族不也正在增加嗎？」
「你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認識那種人的？」功一問。
「你一開始就應該老實說出來嘛。」佐分利心滿意足地點著頭，「下次把他帶來。」
「這已經成了熱門話題，還上了電視新聞。是這周日的事情吧，那則新聞我也看了。雖然播放的時間很短，但確實很不可思議。」
光瑠還是搖了搖頭。「沒問題的。光樂不會如此孱弱，它是在更高境界逐漸確立起來的東西，正如音樂已經在更高境界獲得了地位一般。」
剛進入十月沒多久，蒙面破壞神的首領宇野哲也突然找到相馬功一，說：「跟我來一下。」他並沒有說要去哪裡，意思應該是讓功一少說廢話，跟過來就行了。
功一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在酒店見到的大個子男人正朝他們緩緩走過來。
「謝謝。」光瑠也笑了。「不過你沒有必要逃走。」
他低沉的聲音似乎能震透人的五臟六腑，語氣卻很平和。見哲也在男人對面落座，功一也跟他並排坐了下來。
「跟我來就好。」哲也一直下意識地舔著嘴唇。
不一會兒，哲也抬起頭九_九_藏_書來。「我決定到外面躲一段時間。」他對光瑠說，「在事態平息下來之前，躲到很遠的地方……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去。這樣一來，光瑠和他們的聯繫就切斷了。」
與此同時，光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好了，我們走吧。」
「那你說該怎麼辦？」功一問。
裏面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請他進來。」
「我怎麼可能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只有一點，那個會長是整個日本信息產業界的大人物。他在電視和出版界是出了名的幕後主使人。」
佐分利聽完，微笑著吸了一口香煙，隨後吐出灰色的煙霧。「對身體有沒有害，這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所說的毒品，是能夠進行交易的藥物。」說完，佐分利看向哲也，「怎麼樣，哲也，你也覺得那是毒品吧？」
「雖然不至於被殺，但肯定不會被輕易放過。」聽了哲也和功一的話，光瑠極為淡定地說。他們正坐在距離光瑠家步行十分鐘遠的咖啡廳里。「說得也沒錯，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我們聞所未聞的拷問方法。」光瑠的語氣彷彿在預測明天的天氣。
「你這傢伙什麼都不懂，真是太幸福了。」哲也發動了摩托車引擎，繼續說道，「剛才不是跟你說，另外一個團隊的首領對我說了有關佐分利先生的事嗎？那人後來還想繼續打探佐分利先生的事情，就選擇了跟蹤。你猜結果如何？」
「話雖然是這麼說……」
「順暢？我們不是給你拖了不少後腿嗎？」
「我真不知道你還有那樣的後台。」離開酒店后，功一說了一句。
「我沒見過你。」男人看著功一說。
「我才不會聽那種人使喚。」
「VIP專用。」哲也小聲說。男人瞪了他一眼，彷彿在警告他少說廢話。
兩人各騎著一輛摩托車，向他們居住的城市中心區駛去。這裏的道路很寬敞，但還是被商用車和卡車堵得水泄不通。最近這段時間，附近多了不少高層建築。
哲也「呃」了一聲，緩緩搖起了頭。「光瑠，我知道你這傢伙聰明得可怕，但這次的對手不是你能對付的。」
哲也又補充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拷問是我們從來都沒聽說過的。」說完，他戴上了頭盔。
「放過他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要把他吃了。當然是找他有事才要你把他帶來啊。」
「看過了……」哲也回答的聲線有點顫抖。
「這就是毒品啊。除了毒品還能是什麼？難道不是嗎？」
哲也低著頭一動不動，但他也知道如果不回答，就難以擺脫這個局面。過了一會兒，他小聲說：「可能是吧。」
「啊，可是就像佐分利先生您剛才說的，如果沒有那個，很多人都會受不了。」
不知何時，他們旁邊出現了一個膀大腰圓的高大男reaｄ•9９ｃsw.coｍ人。他面無表情，五官如同刻刀雕刻而成。面無表情的男人似乎在看著哲也。不一會兒，他們面前的電梯門打開了，哲也用下巴指了指電梯，示意功一走進去。功一走了進去，哲也和大個子男人也跟了進來。
「我知道，那邊我來想辦法。這不是你們需要操心的事情。」
「我不會說那種大話。不過哲也啊，既然對手如此強大，你想逃也絕非易事。對他們來說，將你找出來簡直易如反掌。你不覺得一旦被發現，面臨的狀況會比現在還可怕嗎？」
女人用目光示意二人跟過來，隨後打開了裏面那扇門。功一跟在她和哲也身後，也走了進去。
「還有一個人？」
「還有，呃，電視台也找我們說想做特別節目……」
「喂，光瑠。你到底懂不懂啊！跟他們見面，意味著你的藝術會變成他們撈錢的工具啊。」
寬敞的房間中央有真皮沙發，上面坐著一個男人。他身穿一套泛著光澤的深綠色西裝，年齡應該在四十五歲上下。這個男人並不胖，但是身材高大，臉也又長又大，五官深邃，濃密的頭髮整齊地向後梳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不太像日本人的氣場。
哲也在一座新建成的酒店大樓背後停下了車。那棟大樓看起來至少有二十層高。功一在他旁邊停了下來。哲也抱著頭盔，從後門走進了酒店。
「那你就快點讓我見到那個光樂家少年。」
「請進。」女人先後看了看二人，然後把他們請進了房間。裏面空蕩蕩的，除了似乎是她在使用的辦公桌外，就只有一張放置電腦等辦公自動化設備的桌子。房間深處還有另外一扇門。
「他到底是做什麼的？黑社會嗎？」
「我也不知道啊。」哲也煩躁地說。
功一聽完，驚訝地凝視著哲也的側臉。因為他一直以為哲也打算服從佐分利的命令。
「怎麼樣？」
「呃……」
「我相信你。讓我見見那個少年，好嗎？如果你做不到，」佐分利把五官深邃的臉轉向功一，「那我就拜託相馬吧。相馬一定不會拒絕的。」
「那個，我會想辦法的。一定會讓專務您滿意。」
電梯的層數按鈕一共有二十層。大個子男人並沒有碰那些按鈕，而是將一把鑰匙插|進了操作屏上方的鑰匙孔里。緊接著，一個十厘米見方的小門打開了，裏面縱向排列著兩個按鈕，男人按了上面那個。做完這些動作后，他把小門關上，用鑰匙上了鎖。
「於是你就創建了蒙面破壞神？」
那是上周發行的周刊雜誌，上面刊登了對光瑠音樂會的首次採訪，功一也有一本。採訪的大標題是「吸引上千個孩子的光之魔術師」，還附上了白鳥公園音樂會的大幅照片。
功一又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可是沒有成功。他感到嗓子幹得要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