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也加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穿著運動鞋跟了上來。

我做了個鬼臉：「那應該先跟誰打個招呼呢？」

「沙也加……」

「不，」她搖搖頭，「我也去。這本來就是我的問題，想尋求答案的也是我。」

關上洗手間的門，我又去擰另一扇門的把手。轉動後用力一推，門便嘎吱一聲開了。我的臉頰感受到空氣的輕微流動，或許是因為長期的密封狀態終於解除了吧。

我回頭向沙也加苦笑。「沒想到進的第一個房間是洗手間。」

我打開窗子，把對開式的百葉窗也向外推開。雖然陽光沒有灑進來，屋內卻頓時明亮了許多，連以深綠色為基調的壁紙上細小的花紋也看得一清二楚。窗戶對面的牆上裝飾著圓形的畫框，裏面是一幅水果的畫作。

聽我這麼說，她胸口微微起伏著，噓了口氣：「是啊。」

我依然沒脫鞋就走到玄關大廳，推開那扇鑲著壓花玻璃的門。嘎吱嘎吱聲中，門開了。

我們所在的位置是前廳。右邊是玄關，正面是一扇鑲有壓花玻璃的門，左側牆壁的前方裝飾著一個四角台，上面擺著一把兩邊有把手的壺。從玄關的角度來看，大廳的左右各有一扇門，正面是一把壺。

「我早有思想準備，這件事不是那麼輕鬆就能解決的。」我指著她的腦袋，「畢竟我們要撬開的那把鎖，已經在你這裏塵封了二十多年啊。」

「不，不可能沒有關係。」

沙也加摸了摸頭，無力地笑了笑：「但願還沒生鏽。」

「說得沒錯。」

「我也有同感。」

我替她用力把黃銅板往旁邊移動。可能是很久沒人動過了，著實費了把力氣。嘎吱嘎吱聲中，黃銅板終於移開了，現出一個鎖孔。我們再次對視了一眼。

不出意料，沒有任何回應。我和沙也加對視一眼，聳了聳肩。

來到地下后，眼前出現一個半疊大小的空間。旁邊是一扇鐵門，門上有L形的把手。我用手電筒照著擰了一下，感覺擰開后便順勢一推，門朝里開了。ｈｔtｐｓ://reaｄ•９９csｗ.ｃｏｍ

「就這麼擅自闖入？」

「那把窗子打開吧。」

「那我一個人先進去探探情況？」

我不經意地看了眼鋼琴。和洋娃娃對上眼的剎那，我心中一震。

從門口一直到我們現在站立的位置，散落著我們兩人的腳印，此外再沒有別人的了。可見，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人踏入這裏一步。

「試試那把鑰匙吧。」我提議。

正要拔出鑰匙，沒想到門已經咯吱一聲開了。

沙也加邁過灰塵積得已經看不出花紋的門墊，走到脫鞋處開門。我則打開玄關旁的鞋櫃，向里張望，裏面只有兩雙運動鞋、一雙黑皮鞋和一雙咖啡色的女式皮鞋。偌大一個家，總共才四雙鞋，實在很奇怪。當然，前提是有人住在這裏。

我壓抑著急切的心情，把獅頭鑰匙插了進去。鑰匙和鎖孔完全吻合。我慢慢向右轉動鑰匙，雖然沒聽到聲音，但手上傳來的感覺告訴我，什麼東西已經被打開了。

「不去房間里看看嗎？」沙也加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裏面是間四方形的屋子，四面都是水泥牆，面積約有數坪。天花板上垂掛著蜘蛛網，牆壁也已霉變發黑。地板上橫七豎八地堆著木材和磚塊，大概是建這棟房子時剩下的。

這裏看來是客廳。天花板很高，因為房間和二樓是打通的。中間是沙發和茶几，靠牆放著一架鋼琴，角落裡有個磚砌的壁爐，向上的煙囪想必一直通到屋頂。

沙也加沒作聲，還是眼睛https://read.99csw.com一眨不眨地望著樂譜。

「這裏不像有人住的樣子，」沙也加走到我身旁，「莫非也是棟度假別墅？」

「不一樣？」

我想打開燈，牆上卻找不到開關。這也難怪，天花板上連個電燈泡都沒裝，甚至連插座都沒有。

我用手電筒照著腳下，走進室內。地上鋪著看似很暖和的長毛地毯。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什麼。

窗戶上方掛著一隻圓形的時鐘，指針停止在十一點十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顯示的是下午一點零五分。

有一面牆可能朝南，安有兩扇很大的框格窗。打開窗子，再推開百葉窗，本以為會有耀眼的陽光直射進來，結果並沒有想象中明亮。不知什麼時候天空變得陰沉沉的，我想起沙也加曾說過夜裡會下雨。

「不知道。」我一手叉腰，端詳著看起來異常堅固的螺絲釘和五金件。「不過有一件事很清楚了。這棟房子現在唯一的入口，就是我們剛才進來的那間地下室，所以我們手上的獅頭鑰匙也是那扇門的。」

「那樂譜怎麼了？」我問道。

「不是。鎖倒是開了，」她咔嚓咔嚓地轉著鑰匙，「可是門開不了。」

「是不是錯覺我不知道，」我說，「不過你別著急，我們還有大把時間。」

她依然保持沉默，旋即彷彿頭痛似的皺起眉頭，按著太陽穴。

「是拜厄練習曲。」她低聲說。我知道，那是面向初學者的教材。

「是儲藏室？」身邊的沙也加說。

我按捺住喚她的衝動，看著她這樣的表情，心情不禁緊張起來。莫非剛來到這裏就有收穫了？

不知什麼緣故，房子的周圍沒有柵欄，只用磚砌了一道簡單的大門。一條水泥過道從大門延伸到門廊。

「這是什麼？」沙也加搶先伸手去摸那塊黃銅板。手從板子上面撫過時，它竟然微微移開了一點。「啊！」她不禁小聲驚呼。

「有人在嗎？」我朝著上方喊九*九*藏*書，樓梯上的空間傳來微弱的回聲，但沒人回答。「果然沒人，我們上去吧。」樓梯上鋪著地毯，看來需要脫鞋。我不管這些，穿著鞋就往上走。

「為什麼要把門封死呢？」

見地上並排放著兩隻容量二十升的煤油罐，我便試著提了一下。一隻是空的，另一隻還剩了少許。

「看來這個家裡有人在學鋼琴啊。也許該說『曾經有過』？」

沙也加來到鋼琴前，仔細察看放在上面的樂譜。樂譜也被灰塵染得變了色。

「或許吧。不過怎麼打開呢？」

「等一下。」沙也加抓住我的右腕，低下頭，閉上眼睛，似乎在調整呼吸和心情。「不好意思，我總覺得有點害怕。」

眼前就是洗手台，我擰開水龍頭，一滴水也沒有流出來。

「好的。」

「是地下室？」我喃喃道。

「把玄關的門打開吧，以後進出就方便了。」

沙也加神情陰鬱地翻看著樂譜。除了原本攤開的那一頁外，其餘頁面都白得像新書一樣，只是邊緣有些泛黃而已。

「不對，不一樣。」我說。

「怎麼會……」沙也加一臉困惑地望著我，「都已經找到這裏了，鑰匙怎麼會不對呢？難道地圖和鑰匙之間其實毫無關係？」

「真是棟不可思議的房子啊。」我說，「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但感覺又不像度假別墅。」

「哎，能不能過來一下……」沙也加喊我。

「是啊。不過，這個鬼屋一樣的地方真的會有什麼線索嗎？即使有，我們能找到嗎？我硬拉著你大老遠地跑到這裏，本來不該再說喪氣話，可是……」

「好啊。」沙也加說道。她從包里拿出那把黃銅鑰匙，我接了過來。

「對不起。」她眼望著別處道歉，「感覺好像想起了什麼，可是似乎只是錯覺，讓你失望了。」

「好啊，去看看吧。」

「也許是為了防止別人隨便亂闖吧。不過做到這個份兒上，這家人自己住起來也不方便啊。」

「鎖孔https://read.99csw.com不一樣，不是這把鑰匙。」我試著把鑰匙往裡插，但鑰匙比鎖孔大得多，根本插不進去。「果然不合適。」

門的左側有把手，把手下方是鎖孔。我握著鑰匙湊近鎖孔，正要插|進去，又停下了手。

「嗯？怎麼回事？」我用手電筒照了一下，不禁脫口而出，「什麼嘛這是！」門的四角都被粗大的螺絲釘和五金件固定，根本無法打開。

我握住走廊盡頭那扇木門的把手，緩緩打開。第一眼看到的又是耷拉的蜘蛛網，我不禁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一閃，定下神來再往裡看時，只見昏暗狹小的房間中央立著一個白色的抽水馬桶。

「難道屋主來這裏的時候也是用手電筒？」我說。沙也加只是歪了歪腦袋。

「也是哦。」她輕輕點頭。

我抱著胳膊沉思，始終想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一籌莫展之際，我不經意地把目光投向鞋柜上方懸挂的畫框。那幅畫描繪的是某個港口，港口裡停泊著幾艘遊艇。突然間我腦海里萌生出奇妙的感覺，但我自己也不明白，這種奇怪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要是你接受不了我也不勉強，不過襪子會弄得很臟哦。」

但客廳還是明亮了不少，不需要再用手電筒了。我環顧四周，茶几、鋼琴無不積滿塵埃。鋼琴上坐著一個穿深紅色衣服的法國娃娃，那是個長發的女孩子，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我們，頭髮和小小的肩膀上都落了層灰，微微發白。

「不脫鞋沒關係嗎？」沙也加擔心似的問。

緊靠著門的牆上有三個開關，我全部按了一遍，卻沒有一盞燈亮起。如果只是關了電閘還罷了，要是像停水一樣也停了電，那就麻煩了。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要調查的問題了吧。」

「是啊。」我說。

可是沒多久她就放下了樂譜，看得出她已經筋疲力盡。

「幹嗎搞得這麼麻煩……」

「那我們進去吧。」

我從門前離開，圍著房子四下轉悠。房子的背後，樹木已長ｈｔtps://ｒｅａｄ•9９ｃsｗ.ｃoｍ得緊挨外牆，無數枝葉伸展開來，彷彿要將屋頂遮蔽。

乍看金屬板上並沒有把手，但在本來應該裝把手的位置，貼著一塊手掌可以覆蓋住的黃銅板，而且和之前的路標一樣，雕著獅子的側面像。

走上樓梯，眼前出現一條短短的走廊，兩旁都是牆壁。順著走廊走到底，旁邊是一扇木門。牆上還安有鋁合金窗。光線之所以被遮蔽，應該是因為外面的百葉窗。樓梯一直通到二樓。

裏面現出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樓梯深處隱沒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

雖然看上去是灰色，但整棟房子原來的顏色應該是白色。大大的尖屋頂上有兩個三角形的天窗，中間聳立著四方形的煙囪。

從車上拿來手電筒后，我們踏上通往地下的樓梯。冰冷的空氣彷彿都沉澱在下面，腳邊頓覺冷颼颼的，依稀聞到淡淡的塵土和發霉氣息。

「這個洗手間沒法用了呀。」我這樣一說，沙也加顯得有點害羞。

「怎麼了？鎖打不開？」

「好暗，我害怕。」沙也加抓著我的胳膊說。

沙也加往反方向擰了下鑰匙，拔了出來，然後盯著鑰匙說：「為什麼父親沒有正門的鑰匙，卻有地下室的呢？」

在房屋的左邊，往裡走幾步，眼前出現一條很深的門廊。門廊的盡頭是一扇門，和牆壁一樣是灰色的，左側約一米寬的部分比門稍稍突出。我看了看門的四周，沒有找到名牌。

我注意到與玄關相對的另一側安著一塊門扇大小的金屬板，從一端裝有鉸鏈來看，顯然可以開啟。

因為沒發現門鈴，我伸出右拳敲了三下門。沉悶的響聲過後，布滿灰塵的門上留下清晰的印痕。

「進去吧。」

我們下了車，走近房子。一樓的窗戶都安有緊鎖的百葉窗。

屋子裡頭還有間小屋，嵌著一扇鋁合金拉門。打開后，裏面是向上的樓梯，好像通往上面的房間。看情形很久沒人走過了，階梯上積了層厚厚的灰塵。

「誰家都少不了的嘛。」她的表情也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