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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5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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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會來住了嗎?」
「你父親有沒有提過這個名字?」
「這麼說來……」我推開門,又看了一眼客廳的時鐘,的確如沙也加所說。
「看樣子確實是優等生呢。」沙也加望著書桌說。書桌上攤著書和作業本,本子上放著削好的鉛筆和橡皮擦,旁邊還有一個塑料筆袋。
「還有什麼其他有價值的東西嗎?」我指著抽屜問。
想象著當時的情景,我莫名地感到不安,因為不明白這一舉動的含義,所以無法保持冷靜。
「但這個房間的主人在二十三年前離開了,這點是事實啊。」
再往前翻,每一頁上的問題都解答正確,字跡雖然算不上漂亮,但清晰工整,最重要的是沒有任何錯別字和丟字落字。由此可以證明,這個房間的主人的確是個相當優秀的孩子。
「可能吧……但我記不清楚了。」她煩躁地撓著頭。
沙也加沒再反駁。
我再次掃視室內。房間里有一個書架,上面的書少得可憐。我心想,和孩子相比,做父母的好像不大愛看書啊。走過去一看書脊,不禁有些意外,除了六法全書,還有民法、刑法等法律專業書。莫非父親是法官?但如果是這樣,書又未免太少了。
繼續移動手電筒,看到一把搖椅,接著是兩張並排靠牆安放的床,窗子旁放著一架天文望遠鏡,牆上的污痕形成詭譎的圖案。感覺經過漫長的歲月,一切都在慢慢地朽敗,家庭原有的溫暖氛圍早已蕩然無存。
我看了一眼沙也加,她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個名字。
「也就是說……他學到一半,突然離開了這個房間,再也沒有回來?」
沿著走廊往裡走,盡頭有一扇門。打開看時,裏面同樣瀰漫著一股霉味。雖然窗戶緊閉,但並非漆黑一片,因為這裏和一樓不同,窗外沒有安百葉窗,只拉著窗帘。我打開手電筒照了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掛在牆上的一套西裝,乍看就像一個人站在那裡,著實嚇了我一跳。旁邊的沙也加好read•99csw•com像也有同樣的感覺,脫口尖叫了一聲。
房間里還有很多跡象顯示住在這裏的是個男孩。床下丟著一副棒球手套,書桌上擺著軟塑料的怪獸玩具。棒球手套上積了一層灰,幾乎沒有使用過的痕迹。
「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呢。」沙也加緊抱著胳膊,「這裏的人搬去別的地方也就算了,像這樣手上的事還沒做完就一去不回頭……」
流理台旁邊是一台舊式的雙門冰箱,再過去是碗櫥,裏面大小各異的杯碟碗盤放置得井井有條。我拉開抽屜看了看,裏面收納的是刀叉,隱約泛出微弱的光芒。
「是啊,而且是個男孩。」沙也加說。
兩隻時鐘看上去都是用電池的那種。屋主大概是在最後離開這裏的時候取出電池,然後把指針撥到十一點十分——
對於我的疑問,沙也加也百思不解。
「目前來看,這是唯一的可能。」
封面上寫著如下文字——
「房間主人當時應該在讀小學六年級,從書架來看,估計是個優等生。」
「這個名字你有印象嗎?」我問她。
「然後突然搬去了別處?」
我推開通向隔壁房間的門,約一米長的短廊前方是餐廳。餐廳里放著一張四人餐桌,桌上擺著一盆小型賞葉植物,當然是人造的。
餐桌邊有一個雜誌架,上面放著一本雜誌。我拿起來翻了翻,裏面全是蒸汽機車的照片。從發行日期來看,距今約有二十年了。
「佑介的毛衣嗎?」
「這是織的圍巾?」
「估計是。」沙也加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搖椅上,「難道佑介的媽媽也是這樣,沒織完毛衣就消失了?」
我移開書桌前的椅子,拉開中間的抽屜,裏面放著圓規、尺子等文具。另外兩個抽屜一個放著嶄新的作業本,另一個放著蠟筆和繪畫用具。
「怎麼說?」
「說不定是發生了什麼緊急大事,連東西都來不及帶就匆忙走了,比如連夜逃跑之類的。」
「好像是孩子的房間。」我read.99csw•com從床的尺寸判斷。
她慢慢地把錶盤轉向我。
「不可能。」我說,「如果這棟房子已經閑置了二十三年,絕對會比現在還要破敗得多。現在這個樣子,頂多也就兩三年沒住人。」
「什麼事?」
過了兩三分鐘,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向我搖搖頭。「不行,還是想不起來。」
「裏面有什麼?」我問。
最後我看了看封面,不禁一驚。
我看了一眼,登時明白了她驚訝的原因。那是二十三年前的日期。
「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嗎?」
「眼鏡。」她拿起一副銀框圓眼鏡朝我晃了晃。看到鏡片后,她顯得有些訝異。「好像是老花鏡。」
刻有希臘數字的白色錶盤上,看似手工製作的纖細時針、分針和秒針都靜止不動。
似乎是被沙也加碰了一下,椅子微微晃動起來。自從進入這棟房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會動的東西。
沙也加來到搖椅前,從上面拿起一樣東西。那東西看上去像塊破抹布,其實不然。上面有根線頭延伸出去,一直連到扔在地上的毛線團。雖然現在已經成了略帶藍色的土灰色,但本來很可能是鮮艷的藍色。
「嗯?」我走到她旁邊,接過眼鏡。上面鑲的的確是凸透鏡片。當然,佑介的父母有可能是遠視眼,又或許是很晚才生下他這個獨子。
好一陣子,我們倆面面相覷,啞然無語。她的眼裡映出窗框的影子。
廚房的對面有一扇拉門,打開后,裏面是六疊大的和室。角落裡有一處很小的置物台,牆上掛著一幅捲軸水墨畫,我看不出是不是有價值的藏品。和室的中央擺著一張小矮桌。
「哎,你過來一下。」沙也加在餐廳里叫我。
打著手電筒上了樓,樓上左邊是一扇門,右邊是一條狹窄的走廊。這裏靜寂得如同海底。
「你有什麼看法?兩隻時鐘停在同樣的時間,一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吧?」
指向的時刻是十一點十分。
「聽你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https://read.99csw.com確實如此。」我同意地點點頭,沉吟起來,「既然有書包,這裏就不是度假別墅,而是常住之處。」
算術 六年級一班 御廚佑介
「你不覺得奇怪嗎?」她說,「它也是指向十一點十分,和客廳的時鐘一樣。」
矮桌上鋪著檯布,上面放著一個金屬煙灰缸和一個鋼質煙盒。我打開煙盒一看,裏面還有十支煙,牌子叫作「峰」。
「總之先去二樓看看吧?」我提議道。沙也加點點頭,表情同樣無法釋然。
「這隻鍾怎麼了?」
「連夜逃跑的話,不會連書包課本都不拿吧?接下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上學,至少這段時間里只能自學了,父母一定會讓孩子帶上的。我有個朋友在高利貸公司工作,這是她告訴我的。」
「可是很奇怪啊。」
我先打開左邊那扇門,本以為裡頭一片漆黑,沒想到竟然有光線射進來。迎面就是一扇窗,從那裡可以俯視客廳。剛才那隻圓形掛鐘就在窗子的斜下方。
書架上收藏著多本蒸汽機車雜誌,餐廳雜誌架上的那本很可能也屬於這個房間的主人。除了蒸汽機車雜誌,最醒目的就是一排百科辭典。我數了數,竟然是全套共二十四卷。另外還有二十幾本兒童文學名著,都是精裝本。其他就是十余本小學六年級學習參考書,幾本圖鑑和寫|真集。漫畫書一本也沒有。
「我也有同感。」沙也加走到牆邊的小書桌前。書桌上用書立放著幾本專業書,但她連看也沒看,而是打開最上面的抽屜,拿出一樣東西。
「給人的感覺是正在學習啊。」
我閉上了嘴。
從客廳穿過玄關大廳,回到剛才的樓梯。這時我在樓梯邊發現了配電箱,滿懷期待地推上電閘,本以為沒電的問題就此解決,卻不料完全沒有恢復供電的跡象。
「不好意思,你先安靜一下。」她不容置疑地打斷了我的話。
「男孩?為什麼?」
「看來這裡是父母的房間。」https://read.99csw•com沙也加在我身後說。
「不能說絕對不可能,不過連分鐘都一樣,在概率上只有七百二十分之一。」這是按十二乘以六十得出的結論,「我看還是有人刻意設定的。」
「那麼,十一點十分代表某種意義?」
「怎麼了?」我問。
「我覺得不能只憑課本的日期來下判斷。」我嘩嘩地翻了翻課本,又去拿作業本,挪開本子上放的鉛筆后,露出一小塊沒落灰的地方。
「上面有個蓋子,怎麼打開呢……噢,這樣。」沙也加用拇指一按旁邊的搭扣,蓋子立刻彈開了。表蓋上的灰塵被彈得飛揚起來,沙也加轉頭避了一下,但看到錶盤后,她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也一眨不眨。
丟下作業本和課本,我們離開了那個房間。
「應該是吧。」
「算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總之我們現在可以判定,住在這裏的這家人姓御廚。再去別的房間看看吧。」
本子攤開的那頁上用鉛筆寫著:「假設全部為鹿,腳的數目為4×26=104,由於腳的實際數目只有84,少了104-84=20,所以猴子的數目是20÷2=10。」這就是所謂的「雞兔同籠問題」,只是一般是用鶴和烏龜,而這道題目里換成了鹿和猴子。
我首先打開窗,這樣就不用開手電筒了。
「原來是舊書店裡買來的,看來這家裡有個蒸汽機車迷。」說著,我把雜誌放回架子上。
「咦!」看到封底,她低低地驚呼了一聲,然後拿給我看。那裡印有印刷年月日。
我想起廚房裡那些還沒收拾的咖啡杯,也同樣給人以奇妙的感覺,彷彿這棟房子里的時光瞬間停止了一般。
「是孩子穿的。肯定是給兒子織的。」
「你看,」她指著掛在書桌旁的雙肩書包,「黑色書包肯定是男孩用的。」
「好早的雜誌啊,怎麼會有這種古董?」
靠牆是一個L形廚房,流理台上放著兩套咖啡杯碟。看到這情形,我有種時間突然凝固的感覺。
「不是,是毛衣。」沙也加九*九*藏*書說著,把它拿給我看,「你看,這裏連成一個環,對吧?這就是脖子的部分。」
「看起來是這樣,連自來水都停了。」
「竟然是懷錶,很少見啊。」
「這個牌子的香煙現在還有嗎?」我邊說邊抽出一支,聞了聞,煙草的香味已經消失殆盡。
翻到雜誌最後一頁,上面有一行鉛筆小字「500元」,於是疑問瞬間解開了。
「嗯,但可能是錯覺,和其他類似的名字搞混了。」她皺著眉頭,伸手按壓太陽穴。
「你聽說過——」
沙也加拿起攤在桌上的課本。那是算術課本,封面上畫著幾何圖形。
「應該是吧。不過有人住在這裏的時候,兩隻時鐘當然都是正常在走的。」
房間約有四疊半大,窗前放著一張書桌,左右兩邊分別是床和書架。床上鋪著藍綠相間的格子床單。我輕輕吸了口氣,嗅到一股塵封多年的霉腐氣息。
「那麼,這是個三口之家?」說著我走到裏面,拉開窗帘,打開窗子。潮濕的空氣涌了進來,吹得地上塵土飛揚。
我一時語塞,隨後才簡單地回答:「那是個人的自由吧。」
「你瞧這個。」她指的是通往客廳的門扉上方,那裡掛著一隻八角形的壁鍾,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實在不習慣穿著鞋上榻榻米,我便在拉門前脫了鞋。榻榻米又冷又潮濕,幸好還沒有發霉。
「我不知道,看情形似乎是這樣。」
「真小啊。」
「御、廚、佑、介……」她一字一頓地念了一遍,然後閉上眼睛,像是在拚命地回想什麼。
「真是讓人搞不懂啊。」我說,「從跡象看,這裏確實有人居住過,但總覺得少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該怎麼說呢?我說不好,就是感覺不太協調。」
「這下真沒轍了。」我嘆了口氣,「屋主已經拋棄了這棟房子。」
「還有就是……」沙也加探手進去,拿出一個帶鏈子的圓形金屬物品。我立刻意識到那是什麼。
「好吧。」
「這種只有愛好者才看的雜誌,為什麼會放在餐廳的雜誌架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