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這棟房子。就像現在這樣，遠遠地眺望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非常遙遠的往事了。」她轉向我，「不會錯的，我來過這裏。」

「當時就你一個人，還是和誰在一起？」

「什麼？」

說得也是，我不禁點了點頭。我又翻了幾頁日記，便啪嗒一聲合上了。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很暗了，日記上的小字看起來也很費力。

「不是，我記得有人牽著我的手。」

沙也加沒回話，只是透過車窗望著那棟房子。因為下雨，房子看起來影影綽綽的。「我見過。」她說。

「我沒有撫養孩子的資格。我是個有缺陷的人，不配做母親……」她的眼淚奪眶而出，轉瞬已是淚流滿面。

「早就？」

「是誰？你父母？」

「我不能百分百肯定，」她又打量了一下四周，「但應該就是這裏。剛才從鋼琴下九*九*藏*書往上看時，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確定是在這個房間嗎？」

不僅沙也加的父親，連她自己也和這戶人家有交集。而她和這家人之間的淵源，很可能正是她喪失的那部分記憶。

沒鋪水泥的土路泥濘不堪，視野也很糟糕。我打開車頭燈，小心翼翼地轉動著方向盤。

沙也加閉著眼睛，嘴唇微微顫動。這是她想起什麼事時的習慣動作。

沙也加緊抿的嘴唇顫抖著，從發梢上滴落一顆水珠。「是被……帶走的。」

「可是我們以前住在橫濱啊……」

「對孩子來說差別可就大了。就算是高中生，高一和高二也是兩個世界啊。」

「肯定不是大人，不過是男孩還是女孩就記不清了。」

「一下子全想起來也不現實，能想起這些已經是一大收穫了。我們再看看這個九九藏書，說不定還會有什麼發現，沒準上面會提到你呢。」我揚了揚日記。

「其他還想起什麼了嗎？」明知催也無益，我還是問了一句。

「應該是男孩吧，也就是御廚佑介。」

我點點頭，發動了引擎。

或許是為記憶無法順利恢復而心焦，她緊皺著眉頭。「我和這戶人家有什麼關係呢？我為什麼會來這裏呢？」

我看了一眼房子，又把目光移回她身上。「當時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好吧。」她無奈地點頭。

「不是這樣的，」她說，「早就寄放在那裡了。」

「有可能。」說完她手撐著額頭，閉上眼睛，沒多久又睜開了，苦笑了一聲，「不好意思，還是開車吧。」

「為什麼？」

「差這幾歲也不算什麼呀。」

過了十多分鐘，沙也加終於說話了：「雷聲很可怕，所以我躲到九九藏書了鋼琴下面，心裏忐忑不安，生怕雷會打到這裏來。我還隱約記得，當時嚇得直發抖。」

沙也加將雙肘擱在膝上，十指輕扣在一起。她維持著這個姿勢，默默地沉思了半晌。我也無意打斷她的思緒，靜等她自己開口。

沙也加嘆了口氣。「總覺得就快想起來了，可又怎麼都想不起來，煩死了。」

「我們年齡差太多了。二十三年前他上小學六年級對吧，那時我才六歲，還沒上小學呢。」

沙也加聞言露出難以言喻的複雜笑容，笑容很快就變了形。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我點點頭。不管怎樣，總算前進了一步。

「青梅竹馬……」沙也加小聲重複了一遍，咬著拇指指甲，交疊起雙腿，彷彿在琢磨這個詞的意思。過了一會兒，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倏地挺直後背轉向我。「我和佑介青梅竹馬，經九_九_藏_書常來這裏找他玩這種事情，我覺得不太可能。」

「也不是。」

沙也加果然是去了洗手間，隨後又打了個電話。我遠遠看著她的側臉，覺得她說話時表情有點僵硬。

「嗯，在這裏再耗下去也想不出什麼。」

「雨下得真大啊，來時的好天氣簡直就像是幻覺。」我用手帕擦著臉說。

「鋼琴下面？這麼說來，對方是個小孩？」

把窗戶一一關上，恢複原狀后，和進來時一樣，我們通過地下室回到了外面。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就在我們飛奔上車這一眨眼的工夫里，衣服已經被淋得濕透了。

「真的沒關係？」

「有可能。」她沒什麼把握地點點頭。

開到松原湖旁的加油站前時，沙也加開口了：「能不能停一下？」我沒問理由便點了點頭，踩下剎車。我猜她多半是要上洗手間，因為那棟房子里的廁所是沒ｈｔｔpｓ://reaｄ•9９cｓｗ.cｏｍ法用的。

「讓你久等了。」她回到車上說。

「可是今天你準備出門的時候，很快就把女兒寄放到那裡了啊。」

「你去打電話了吧？」

「不配？」

「那只是戶籍上的記載，也可能實際上是住在這一帶，從小和佑介青梅竹馬，經常到他家裡玩。」

「婆家很近嗎？」

「是不是住在這附近啊？」

「今天就到這裏，我們回去吧。」我說。

「是啊，打給我婆家，因為女兒寄放在那裡。」

「為什麼？」

「還有一個人。」她說，「我記得是兩人一起躲著，在鋼琴下面。」

我扶沙也加坐到沙發上，自己也坐在一旁。雨依然下個不停，但如果能喚起沙也加的記憶，也就不那麼讓人心煩了。

「因為我……不配做母親。」

我決定順便加點汽油。年輕的工作人員出來時表情很意外，他大概以為今天不會有生意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