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哦。」加賀想，大家都被畢業牽著忙不過來，自己是因為有比賽才另當別論，其他人即使是稍有時間也不太可能來練劍道。

「可能吧。」加賀搪塞了一句，從她們面前走開了。他想起波香從高中到現在從沒給自己寄過信或賀卡之類的東西。

從社會學院到大門有兩百米左右，加賀拿著衣服一路小跑，不到兩分鐘就來到了警衛室。裏面的警察剛點了一支煙，見他進來，慌忙將還有好長一段的香煙扔進了旁邊的煙灰缸。

「還有兩位美女，一直想從我這裏獲取情報。」

加賀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們當即停止了談話，朝他看了看，馬上又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回到了他們的世界。女生的說話聲和幾個男生歇斯底里的反駁或贊同聲直衝加賀的耳根。加賀極力無視這些，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果真貼切——加賀對著論文發愁，苦笑道。

「調查……也就是說不能簡單定性為自殺？」

一打開研究室的門，滿眼都是迷霧。實際上是各種牌子的香煙產生的煙霧在空中交錯混雜，在房間里達到了飽和的狀態。煙霧的中心是個一心想做廣告文案撰稿人的女生，她的長發毫無光澤，臉上也沒化妝，架著一副鏡框渾圓的眼鏡。她口中吐出的總是「表現力」、「同一性」之類讓加賀摸不著頭腦的詞。

「這個，我一個旁人無從知曉。」

「好啊。」

「看樣子大家都挺有幹勁嘛！」

「是個好女孩——我可以先吃嗎？」

「波香嗎？可就算她會來，縣裡的錦標賽之後也就不再來了吧。」

「她該不是拿去編通訊錄什麼的了吧？」千枝子笑著說。大二學生應該將近二十歲了，而千枝子的笑容卻像個高二學生一樣洋溢著孩子氣。

「我倒是有個好去處。」

他剛寫了兩行，門又被打開了。幾個人熱烈的討論聲又像是被按開關了似的戛然而止。看到是助ｒｅaｄ.９9csｗ.ｃｏｍ教丸山走了進來，他們又肆無忌憚地口沫橫飛起來。

「就沒有聽到一丁點傳言嗎？」

畢業論文已經完成三分之一了。加賀打算將武士道、茶道、花道融合進社會心理學，寫出一篇論文來。當他將這個打算告訴沙都子的時候，沙都子笑道：「這可真像出三題相聲。」加賀問她「三題相聲」是什麼，沙都子解釋，就是觀眾出三個話題，由演員即興編出的一段小相聲。

「搖頭小丑，對嗎？」

兩人意見取得一致，走出了警衛室。

「我聽說了那件事，祥子隔壁那個女生說的事。」

「在你們的地盤打聽消息，不是上策啊。」

「那個星期二嘛……我在劍道社訓練，應該練到了九點左右。練完就馬上回家了……這個您向我們哪個隊員證實都行。有一個學弟跟我回家同路，就一起走了，他在中途下的車，您不妨問他。」加賀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佐山取出記事本，大致記了一下。

回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加賀動身去了社會學院社會系的研究室。社會學院所在地和理工學院不同，是一座五層鋼筋混凝土建築。大樓牆上既沒有難看的斑塊也沒有裂縫，上面裝飾了許多玻璃，造型現代，一眼看去就像是座寫字樓。

他們最終選擇了T大前站旁一家名叫「北京屋」的中餐館。餐館櫥窗里的飯菜模型上已經積滿了灰塵，裏面卻顧客成堆。兩人找了最裡面的一張空桌，面對面坐了下來。

「您是覺得她是因為男人爭風吃醋而被殺的嗎？對不起，就我們所知，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第三者。」

加賀說完，佐山露齒一笑。加賀看著他，想起了沙都子常說的他那「很乾凈的笑容」。

「油炸童子雞套餐。」加賀向端水過來的女店員說道。佐山對她說：「我也來一份吧。」

加賀向她們問道：「女生那邊大四的也不常read.99csw.com來了嗎？」

「她的男朋友只有藤堂一個？」

加賀脫了鞋，大步走進了社團活動室，森田撓著頭跟在後面。一在比自己年長的人面前就撓頭，這是森田的老毛病了。

「大門是吧？」加賀說著站起身，拿著運動服快步走出研究室。他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聽說英文系有個女生……」這幫人不光對信息化社會熱心，對這些庸俗的傳聞也是饒有興味。加賀回頭瞪了一眼，一個看著很柔弱的學生立刻把頭縮了回去。

「請切入正題吧。」加賀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就是履歷表的事……」

「也只是參加了而已。」

「請吧。這個好女孩好到什麼程度？」

「是的……呃，那次比賽結束后我還在這兒見過她兩三次，不過她來了也都沒練劍。」

加賀握著筷子的手停下了。「他殺……還沒有認定是他殺吧？」

「你還真冷淡啊。」

「嗯，她們用各種問題向我發起猛攻……總之不要去那家店了，省點時間，順便吃頓飯怎樣？」

若生連這個都對他說了——加賀想，腦中浮現出若生那張溫和的臉。若生面對陌生人的提問也不懷有任何戒備，這也算是個優點。

「你和若生高中就認識吧？」佐山叼著那根折彎了的香煙，說話時煙也跟著一上一下，「那時候你作為劍道選手，他作為網球選手，一塊兒參加了全國高中運動會，對吧？」

「剛才我和若生已經在那兒見過一面了。」

「是啊。」這是事實，加賀想，沒有必要隱瞞事實。

那份花名冊登記著從第一批至今所有隊員的名字，以及住址、電話號碼、出生地和畢業高中的信息。加賀和波香等人是第十九批隊員。可時至今日，波香為什麼還要用那份花名冊？加賀一點頭緒也沒有。

「錦標賽過去一周后，」名叫須藤千枝子的矮個子隊員仰視著直美說道，「她不是問httｐs://ｒｅａd•99ｃsｗ•com過我們一個奇怪的問題嗎？」

「幹勁總算是有了，可是沒有實力也不行。」

「我們發現，牧村小姐手腕下面那個洗臉池邊上有血跡被抹掉的痕迹。本以為是她自己抹掉的，但細想卻很奇怪。一個一心要自殺的人，難道還會在乎自己濺出來的血嗎？」

「啊，那個啊！」直美嘭地敲了一下飲料罐，說，「她問我們有沒有隊員履歷表之類的東西。」

「剛、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是在學校大門口的警衛室……」

第二周星期一，第二節停課，加賀恭一郎去了劍道場。像他這樣的四年級學生五月就已退出社團了，因此現在的活動都是以三年級學生為主進行。T大劍道社因為加賀和波香等人的活躍表現，最近開始在劍道界嶄露頭角，無論什麼時候走到社團活動場，都能聽見一片精力飽滿的吶喊聲，充滿了活力。加賀到的時候，已經有五男二女七個隊員開始訓練了。六個人正在練習，另一個則坐在一旁休息。看到加賀來了，休息的那人大聲向他打了個招呼，起身走近。此人姓森田，三年級學生，是劍道社主將。

這是理所當然的，可她究竟想幹什麼？加賀思忖著，回想起波香那帶著陰霾的眼神。「然後波香就走了嗎？」

「藤堂也是一樣吧。」佐山換了種語氣說。

「奇怪的問題？」加賀低頭看著千枝子問道。

三個男生圍著她坐在一起。對這些熱衷各種小道消息的人，加賀向來敬而遠之。他們好像也瞧不起「落伍者」，從不主動接近加賀。

加賀喝了口水，佐山等著他把玻璃杯放下，慢騰騰地掏了掏西服內兜。加賀以為他是拿記事本，沒想到拿出的卻是一包七星牌香煙，煙盒已經在路上壓得皺皺巴巴，從裏面抽出的一支煙也是彎彎曲曲的。

「我想找個地方跟你慢慢談。」佐山環顧一下四周說。加賀猜他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https://read.99csw.com「她和藤堂的關係怎麼樣？到她死前相處得還好嗎？」

「鑒於以後還少不了靠你們全力相助，我就給你們透露一條信息吧。」

「是你讓我切入正題的。」佐山若無其事地說。

丸山一語不發地走到加賀桌旁，忽然說了句：「警察來了。」聲音比平時高出許多，連一直說話的那幾個學生也看了過來。丸山慌慌張張地推了一下那副大得和臉不成比例的眼鏡，說：「警局來了人……說是要見你……」

這個一身灰色西裝的警察姓佐山，加賀猜應該就是沙都子說的那個傢伙。

「有別的大四的人來嗎？」

終於來了！加賀輕輕咬著槽牙。「在什麼地方？」

「你覺得呢？你覺得是他殺嗎？」

在活動室換過衣服，加賀跟森田稍微對練了一下。他還記得前天秋川對他說的「放鬆的能力」，有意識地按照這個方法試了一下，卻很難掌握要領，抓不住感覺。加賀在面罩後面幾度咂舌：這裏面的道理太難領悟了。

佐山呼地吐出一口煙，看著加賀一塊接一塊地吃著，他卻無心動筷。「當初認為是自殺的時候，誰都提供不出她自殺的線索。就算現在認定是他殺，情況也還是一樣嗎？」

「看樣子你們之間也有各種臆測。但現在我們警方也無法斷言什麼，像是隔靴搔癢，確實讓人有些焦躁……」

「啊，我失言了。」

出過一身汗后，兩人取下面罩休息，兩個女隊員馬上送來運動飲料。這兩個女生都是二年級的。

「最近沒什麼人……」

「她們成功了嗎？」

「社團花名冊……」

「我不怎麼關心這種事。」

這裏也是T大學里唯一使用電梯的地方。加賀進入大樓的時候，三個學生正站在電梯前等待。加賀從他們旁邊穿過，一步兩階地跑上了一旁的樓梯。電梯運轉遲鈍，反應又慢，加賀不喜歡。

「嗯。但是我們都沒見過那東西，也不記得入社的時候讓我填過……我就九-九-藏-書這樣照實對學姐說了。她笑了笑說『說來還真是這樣』。」

套餐被送了過來。由於顧客群主要是學生，飯菜的分量非常足，佐山瞬間瞪大了眼睛，但立刻又把視線移向加賀，問：「牧村小姐是怎樣一個女孩？」

千枝子搖了搖頭。「我們說沒有履歷表，她就向我們要了份社團的花名冊走了。然後……很快就還回來了。我問她還要不要用，她說已經找地方複印了一份。」

「波香問這個？」

「這麼好的一個女孩，一定很有人緣吧。」

說完，佐山終於伸手拿起一次性筷子掰開。筷子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麼快就問我的不在場證明嗎？」

這時加賀已明白了他接下去要說什麼，便搶先說：「祥子也是。」

「怎麼樣？」

丸山是個剛畢業的研究生，年齡和加賀等人相差不多，而且看上去還更年輕。平日里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麼。有傳言說他是專門給教授拎包的，加賀覺得事實還真沒準出人意料地就是這樣。

佐山的表情瞬間僵住了，只有兩顆黑眼珠在不安地轉著，過了一會兒嘴角才慢慢放鬆下來，說：「很好。牧村祥子的案件，我們有必要重新調查一下。」

「好到絕不會有人要謀殺她。」加賀張口咬下一塊小孩拳頭大小的雞肉。聽到「謀殺」二字，佐山絲毫未變臉色。

「原來如此。」

「您知道？」

「你都知道的那些我就不講了，沒關係吧？首先，第一個問題，牧村小姐死的那晚，也就是十月二十二日晚上八點以後，你在什麼地方幹什麼？」

「真早啊，學長。」森田搔著小平頭說。

「還有別人在？」

「也不好說。沙都子她們在竭力找線索，但人的記憶力也不那麼可靠。或許只是被她們胡亂附會成推理遊戲的材料罷了。」

「我們可不是假把勢。」

其中一個叫濱島直美的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嗯，大家都很忙……只有金井學姐還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