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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4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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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香,我會為了你拼上畢業前的這段時間!
沙都子說:「嗯,算是吧。」
「我叫你來這裏,就是想和你一起尋找真相,我只相信你一個人。還有一點,我對波香也抱有信心,我相信她絕不是那種會自尋短見的人。」
S站前的那條街是市中心的一個繁華地段。那家咖啡館則因年輕人常在那裡約會而小有名氣。加賀口中居然說出了那家咖啡館的名字,這讓沙都子感到很意外。
「那早飯呢?」達也握著門把手問道,「三明治行吧?」
「謝謝。」
「報紙。」
「打電話我可真不在行,」掛鐘下面,加賀吃著吐司麵包說道,「我會緊張。」
「還有一個依據支持自殺的說法,」沙都子直視著加賀,「在場的人都是我們最知心的朋友,你能想象是其中的誰殺了波香嗎?」
這樣的話,她也曾在祥子死後說過。當時大家也是從祥子自殺的動機開始入手思考。只是那時跟沙都子一起苦惱的波香,這次倒成了出難題的人。
達也頓了頓,說:「一個男的。」
「那就好。」加賀像長輩似的點點頭。「我看的那份報紙上說,」他吃完麵包,喝了一口水,「茶碗上檢測到了氰化鉀,而抹茶粉里沒有發現毒物。」
「警察要懷疑的話,首先肯定是你。說不定現在還在跟蹤你呢。」
最先看到的是日期:十一月三日,文化節。難怪,沙都子暗想。南澤雅子常說明治節的天氣總是很好。
「哦,」沙都子下了床,披上外衣,「我馬上就來。」
「你的https://read.99csw.com電話。」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沙都子立刻明白過來他說的是報紙。「看到了。」
報道與事實大致相符,唯一的不實之處是把昨天的茶會說成了「茶道社舉辦的茶會」,還用大量篇幅胡亂介紹了雪月花之式,或許寫報道的人並不了解雪月花之式。
「達也!」
沙都子吃驚地望著加賀。「你是說波香殺了祥子?」
「對,你除外,」加賀毫不在意地說,「在得知波香抽到『月』時立刻下毒,這對你來說並不是難事。」
「還有精神出去走走嗎?」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了口。
「飲料呢?」
「你說波香殺了……」沙都子開始感到一陣頭痛,臉頰的肌肉也僵硬起來,「你太過分了,又沒有證據。波香可是我們的朋友啊!」
「你說……看法?」沙都子像是得了熱病一樣,說話有氣無力的,就像在發現祥子屍體時一般,鼻子也像那時一樣呼吸困難。「我什麼也不知道。從現在的情況看,只能認為是波香自己服毒,但我完全找不到她自殺的動機。」
「可是,殺人時間推定在十點左右,那時候波香跟我在一起呀,都在Bourbon。」
加賀把麵包切成厚厚一片,似乎是靠著咖啡咽下去的。他在學校食堂也是如此,沙都子見此,不知怎麼心情安定了下來。
「但即便你真的想殺波香,也肯定不會用這種一眼就能被人識破的方法。也可以認為你是考慮到警察的邏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但這樣做風險很大,你辦不到。警察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排除了你沏茶時下毒的假設。而我也是這麼想的。」說完,加賀看著沙都子又補九九藏書充道,「當然,我一開始就相信不是你乾的。」
本來打算繼續睡一會兒,但報紙到手了又想看看。明明已經特意把窗帘拉上了——沙都子自嘲著打開了枕邊的檯燈。
「你懷疑我?」
沙都子咬了咬牙,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加賀,你是……」
「但不能說她沒有動機。」加賀依舊面色不改。就算明白道理,卻無法承認也無法說出口,這是人們常有的情況,但加賀沒有被軟弱打敗。他說:「我說的只是以波香自殺為前提做出的想象罷了。事實上,沒有認定她是自殺的根據。之所以假設她是自殺,主要是因為當時的情況。」
「誰?」沙都子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在這行字上面,是一張波香的肖像照。他們究竟從哪兒弄來這樣一張照片呢?照片上波香的臉陰影出奇的重,表情極不自然,簡直就像是用蒙太奇手法做出來的。看到波香被弄成這個樣子,沙都子一陣心酸,一種跟昨天全然不同的悲傷湧上心頭。
沙都子不知道他吃的是不是早飯,但已經過了十一點,或許是午飯。
「又沒什麼事。」
沙都子從床上伸出一隻手,準備拉好略有縫隙的窗帘,這時敲門的聲音響了。沙都子啞著嗓子回應,門稍稍打開了一條縫,伸進一隻黝黑的手臂,將一份報紙隨手扔了進來。
沙都子不由得看了看周圍。從家到這兒,她根本就沒有被跟蹤的感覺。可如果跟蹤的人是個行家,她察覺不出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哦。」加賀沉默了,他一直在猶豫。沙都子覺得他這樣實在少見。
沙都子猜不透他想說什麼,一語不發。
加賀接著說:「波香或許是自殺的。不,應該說從現在掌握的情況https://read•99csw.com看,自殺最有可能。可是她自殺的動機,我們卻一點頭緒也沒有。我們應該算是她的好朋友了,但對真正的她一點也不了解。祥子也是一樣。我們兩個人,又能說對藤堂和華江他們了解多少呢?」
「確實不能,但有一個人除外。」
沙都子暗下決心。

「所以就現階段來說,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波香被人預謀毒殺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是死於意外,排除下來,也只能推測她死於自殺了。」
「這沒有什麼想不通的,」加賀語氣微妙,「犯下罪行的人,往往會因為悔恨而自尋死路。」
一個低沉又毫無起伏的聲音傳了進來。達也似乎認為這已經是對姐姐的最大關懷了。在這樣一個早晨,他這種態度確實讓沙都子感到舒心。
「最近很冷啊。」加賀露齒笑了,只是眼睛中看不出任何笑意。他立刻感到氣氛只是更加沉重,便收起了不自然的諂笑。然後,他像是做好了什麼準備一樣,嘆了一口氣,小聲說:「說到底,我們究竟對別人了解多少呢?事實上我們什麼也不了解,不是嗎?」
「你還記得祥子被殺時的情景嗎?白鷺庄可是除了裏面的住戶,外人一律進不去的。這樣看來,她的確更加可疑。」
正要被關上的門停住了。「什麼事?」達也問。
「可以。」
達也沒再說什麼,從門口消失了。達也何時變得如此成熟了?沙都子邊想邊盯著門口看了一會兒。
「當時的情況?」
「那更好。」
「能幫我拉好窗帘嗎?」
這樣的事也很少見,沙都子答應了。兩人約好在S車站前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沙都子說沒問題。加賀便接著問:「能見個面嗎?」https://read•99csw•com
「姓加賀……」
「平靜下來了嗎?」加賀問道。
「是我。」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低沉,聽上去有些難為情,「你看到了嗎?」
「這就意味著若生提出的無差別殺人的假設不成立,毒藥是在雪月花之式進行途中被放進去的……所以,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達也沉默了幾秒,好像猶豫了一下,接著他高大的身形出現在屋裡。他在家中也穿著運動服,一身汗臭味。他走到床邊拉上窗帘,接著又從門口拿過報紙遞給沙都子。
一道強烈的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射了進來,沙都子明明還覺得睡得很香,眼睛卻已經睜開了。昨天晚上喝的白蘭地似乎還在發揮威力,腦子沉沉的。她把頭縮進被窩,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她偷了父親那瓶人頭馬,本是想借酒引來一些睡意,結果卻是愁上加愁。因為朋友的死,她喝酒宿醉,這實在悲涼。而這個早晨,天氣又非常晴朗,似乎要一掃她積鬱的傷痛。
「說起來,你還從沒給我打過電話呢。」
她放回話筒,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恢復精神,這多少是聽到了加賀聲音的緣故。她也明白現在絕不是消沉的時候。想到這裏,她的心情振奮起來。
電話響了,平時在這樣的早晨本應該是波香或祥子打電話約她出去,現在這兩個人都不在了……
「只有錫蘭紅茶。」
二樓走廊的一端有一部分機。只要躲在那裡接電話,就不會被人看見。在這樣一個早上,分機的存在真是幫了大忙。
報道並沒有判斷波香是死於自殺還是他殺,只是感覺上傾向於自殺說,裏面也沒提到祥子的事。
太冷靜了!沙都子想道。她原本設想,當她問加賀是否懷疑自己時,他會斷然否定。然而他沒有九九藏書,他無論何時都以理服人,所以沒有絲毫猶豫。而他最後補充的那句話,應該只是對沙都子的體貼。在真正的推理中,是沒有「相信」或「不相信」之類的話的。
咖啡館名叫「記憶」,客人很多,但氣氛沉悶。也不知為什麼,咖啡館里有很多柱子,上面都掛著各種年代久遠的掛鐘,而每一個掛鐘都走得分秒不差。桌子與其說是餐桌,倒不如說是書桌,旁邊整齊地擺著木椅。這些椅子坐上三十分鐘就會讓人痛苦難耐。
「男的?」
「金井波香小姐(二十二歲)。」
「紅茶。」
沙都子深深地感到加賀確實是個做事客觀、頭腦冷靜的人。
她把臉埋進枕頭。波香不在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她了,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這些事實她還未能充分消化。她覺得這不是真的,但這確實是事實。她必須接受現實,但現在是接受現實的時候嗎?
「我看的那份報紙上也是這麼寫的。」不知為何,沙都子的聲音低了下去。雖然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能這樣。
加賀不安地轉起眼珠,顯然亂了方寸,這對他來說可是少有的事。他將目光從沙都子臉上移開。似乎是想稍作休息,他向走過來的服務員要了熱牛奶。
「推定出來的時間並不絕對準確。可能就像管理員推測的那樣,祥子那時真的在睡覺,波香跟你分別後,回到公寓殺了祥子,這也不是毫無可能,而且反倒更有說服力。」
「就是她死在雪月花之式中途這一情況。誰喝茶是由牌決定的,誰都無法提前預測,因此不可能有人算計好了讓波香服下毒藥。」
她翻到社會版。一幅四格漫畫旁邊赫然出現了「茶會中服毒身亡」的標題。報紙的標題怎麼會寫成這樣?難道這樣讀者更容易看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