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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5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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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家父去的,波香輸了的消息也是家父告訴我的。他當時很不高興。」
警察漫不經心地來回踱步,腳邊散亂一地的是波香脫下的毛衣和襪子,這點也跟平時沒兩樣。
到頭來,波香的哥哥也跟他的劍道家父親一樣,沙都子心想。不就是劍道嗎?但他們卻不這麼想,甚至相信劍道有時會支配人的生死。沙都子無法嘲笑眼前這個男人,因為波香也和他是一類人,表面看上去冷酷無情,內心卻交織著理不清的固執想法。
「是啊。」年輕警察附和道,那個陌生的瘦子也點了點頭。根據他的長相,再加上警察剛才說的話,沙都子覺得他應該就是波香的哥哥。
沙都子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切都是因為祥子的死——這是沙都子一直以來的想法。況且,全國錦標賽比祥子出事還要早一個月。
沙都子從孝男的話中得知,除了波香,他別無兄弟姐妹。他們的父親經營建築業,這一點沙都子聽波香說過。孝男現在也在協助父親的事業。他說今天警察打來電話說要調查波香的房間,問家屬能不能來一個人。父母正在準備波香的守靈儀式脫不開身,便由他來了。
沙都子下樓時,年輕警察正在值班室打電話,那個疑似波香哥哥的人也早已在樓下,正無所事事地站在離他稍遠的地方。年輕警察注意到了沙都子二人,便手捂話筒叫過前輩。沙都子這時才知道年長警察姓山下。
沙都子表示同感,孝男卻靜靜地搖了搖頭。「你可能是從她的性格方面考慮的,我的意思跟你的稍有不同。」
「哦。」加賀也察覺到了她的心情,說,「這樣也好,但我想這時候警察應該在那裡。」
沙都子正看著桌子上的化妝品,都是些眼熟的口紅、眼影、粉底、潤膚液、乳液……
警察拿過瓶子,也跟她一樣對著窗戶看。
「啊!」
「從那次比賽開始?」
南澤雅子——我們的恩師,溫柔和藹,只要在她身邊,全身就能被一種安心的感覺包圍。
「請你節……」
那時波香就已經準備自殺了嗎?還是說她做夢也沒想到她會因為抽到一張「月」而中毒身亡?
「看樣子,她是在這張桌子前化好妝,然後立即就出門了。」
「我只是想進去看看。」
見沙都子真的起身,孝男連忙向下比手勢示意她坐下。「我知道了,那我換個問法吧。」
加賀緊閉著嘴,食指咚咚地敲著桌子。沙都子真希望他趕緊拋棄那愚蠢的想法。
「有假?怎麼會呢?」
這時,珠寶店店員和善地笑著走了出來,或許是把兩人當成了一對在珠寶店外猶豫的情侶。可是她剛要開口,兩人便一左一右走開了。
「總發獃可不行啊。」
「我想看看波香最後離開時房間里的樣子,不過也不指望能找到什麼線索……」
「說不定可以結案了。」警察這話似乎透出一種石頭落地的安心感,沙都子什麼也沒說。
「落雁糕,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
「對了。」
警察聽沙都子說完,輕輕摸了摸連衣裙,似乎不感興趣。「這應該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吧,每天穿什麼衣服都是按心情來定的,不是嗎?」
不甘心好像又在孝男的心中涌動,他用力握住杯子。沙都子看著他的手說:「很多人都是這麼說的。」事實上,當時加賀也覺得很意外,連連搖頭。
「朋友……唉。」是啊,可朋友又是什麼呢?沙都子心想。「我還是不去了。」
沙都子和孝男出了公寓,一起朝T大大道走去。孝男說想找個能慢慢聊的地方,沙都子便打算和往常一樣去搖頭小丑。
「有個學者曾經說過,」加賀改變了語氣,半開玩笑地說,「相比于證明一件事的存在,證明它不存在要更加困難。對他的話,我深有同感。」
read.99csw.com這又怎麼了?」
「可是到現在為止,我們也沒想到任何可能的手段啊。」
「謝謝你這麼說。」沙都子垂下目光,她明白了孝男的意思。「你若問我誰比較可疑,也是白問。我正是因為不知道才這樣痛苦。」
加賀認真地看著沙都子,沙都子敵不過他的視線,閉上了眼睛。不知為什麼,她腦海里浮現出了波香那冷冷的笑容。若換成波香坐在這裡會怎樣呢?如果死的是自己,波香現在正像自己一樣跟加賀說著話……
「我覺得她不可能是自殺的,」孝男把剛送來的糖放進咖啡,忽然切入了正題,「她……」
「是這樣啊。」警察似乎本來就不怎麼抱希望,見狀朝年輕的同事使了個眼色,讓他打開門。「真是麻煩你了。」
「新買的不可能用那麼快,而且你不覺得這個標籤已經舊了嗎?」
「話倒是沒錯……」沙都子本來想說,在別的東西上沒錯,但在衣服上就不行了。波香買這件連衣裙,一定是要在雪月花之式上穿的。因為對女生來說,一般都會穿新衣服去參加聚會或赴宴。但這是個人感覺的問題,警察應該很難理解。
「波香什麼時候會喝茶,根本無法預測。」
沙都子的語氣有些粗暴,但警察絲毫沒有在意。「來得正好,」年長的警察看著一旁的年輕警察說,「我們也讓相原小姐看看房間吧,這種時候朋友可能會比兄弟看得更清。」
孝男淡淡地開口說:「說起最近波香的表現,你們一定會覺得與不久前死去的那位朋友有關。我的感覺倒不大一樣,具體來說,我感覺自從一個半月前的全國錦標賽預賽之後,她的舉動就有些奇怪了。」
沙都子沒有反應,而是走到了桌邊,從一堆化妝品中拿起一個半透明的白瓶。她舉起瓶子面向窗戶,看著透光的瓶子自言自語:「奇怪啊。」
沙都子眼前浮現出佐山的容貌。那個性情古怪的警察究竟會如何看待祥子和波香兩起案子呢?
「也是為了打探情況啊,不愧是沙都子。」
「正因為這樣……」密友的哥哥聲音又低沉下來,「現在還不是她死的時候,不管遇到多痛苦的事,她都不會自殺。」
「這個……」沙都子心裏是想去的,況且當初自己比賽的時候,若生他們也趕到了賽場為她助威。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心情平靜地觀看比賽。她躊躇著,或許是受了加賀的影響,她也萌生出了對若生兩人的懷疑,也許正是他們殺了波香……抱著這樣的想法,她還能穩坐觀眾席嗎?
「我還要再想想。」沙都子望著櫥窗。裏面擺著各種昂貴的戒指和項鏈,沙都子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在上面。店員注意到了他們。
孝男深呼一口氣,像早期電影明星一樣聳聳肩說:「他滿肚子不高興,就只說了句『比賽有假』,然後再沒說什麼。」
「我也這麼認為。」
這時,一句話沒來由地在她的腦際縈繞起來——孝男最後說的「比賽有假」。當時她並沒有太留意,現在卻覺得這句話正傳達著什麼重要的信息。她焦急地想要抓住那一瞬的感覺。然而剛才乍現的靈光,卻像泡沫一樣悄無聲息地在她腦中破滅消失了。
兩人今天確實有比賽,可沙都子已經沒有精力想起這件事了。這是那兩人學生時代的最後一次比賽,他們一定會按原計劃出場。
「怎麼了?」目光敏銳的警察看到了她表情的變化。
「我經常聽波香說起你,你和她是高中認識的吧。」
「大家一起準備的,」沙都子答道,「確切地說,是我們幾個女生準備的。」
沙都子從包里取出一支圓珠筆,在咖啡館的收據上寫下「波香、沙都子、藤堂、若生、華江、老師」幾個字,是按照當時坐下的順序來九-九-藏-書寫的。(參照圖5)
伊澤華江——若生的女友,像是個從少女雜誌里走出來的女孩,性格開朗,從不掩飾感情,哭鼻蟲一個。
接著,警察又讓她看了看書櫃和壁櫥,每打開一個柜子都要問:「有什麼異常嗎?」但沒有一樣東西能像那件連衣裙一樣引起沙都子注意。
「哦……」警察湊近瓶子又看了看,接著把年輕警察叫了過來,說:「拿去鑒定一下。」
看來他們是開車來的。孝男說他還有別的事謝絕了。山下沒再對沙都子說話便走了。
「我在想,她昨天為什麼沒穿這件去呢?」
「預備茶和點心的是老師。」
沙都子話未說完,孝男擺擺手打斷了她。
「或許是這樣吧,但我想先安下心來。現在我想拜託你一件事,你能再跟我詳細說一遍當時的情況嗎?從雪月花之式的開頭說起。」
警察話裡有話。剛才加賀說過的話又在沙都子耳邊響起:如果真的有人故意下毒,那嫌疑最大的就是你了。
「是啊,怎麼會呢?或許他只是想表達這場比賽太出乎意料了吧。啊,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我們走吧。」
她話音剛落,山下也打完了電話,朝他們走過來。

「我們去給他們加油吧。」
「這事推理起來果然很難。比起這個,我倒是想從調查波香入手。我或許真的對波香一無所知。」
「那是當然。對了,昨天的點心是什麼?」
警察打開了衣櫃,裏面夏裝和冬裝雜亂地塞在一起。事實上,波香能夠渾若無事地在嚴冬穿著夏裝,這可是出了名的。
「好,」沙都子下定決心,「不過你要先明白,我不想懷疑任何人。」
「我知道,我也一樣。」
加賀拿過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後隨意地放在桌子上,隨即拿起賬單,猛地站了起來,催促道:「我們走吧。」
「動機現在先不要考慮,」加賀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如果是他殺,殺人動機恐怕不是我們一時能想到的。超出想象的事對推理來說意義不大。」
「這太荒謬了!」沙都子有些動怒地說。她握緊水杯,透明的杯壁上起了一層水霧。「我怎麼也不會想到那裡去!」
加賀有些意外,揚起了眉毛,馬上又點點頭說:「好吧,我也不強求你。我決定去,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麼?」
「我的意思是,現在並不是她應該死的時候。」孝男喝了一口咖啡潤潤喉嚨,接著說,「家父是個劍道家,所以他要求我們兄妹從小就練習劍道。在我記憶里,自打練起劍,我們基本上就再沒玩過什麼小孩子玩的遊戲。家父好像很快就發現我沒有什麼天賦,對我也就沒有怎麼耳提面命。但他對波香寄予厚望,對她訓練得很嚴,我見了就覺得可憐。對家父來說,我們的學習都可以放在第二位,只要把劍練好了,幹什麼都可以。唉,不管怎麼說,波香的生活方式就是如此。」
「你這樣說,」加賀好像嘴裏含著葯,蹙額說道,「我倒是可以舉出至少一種可能,比如俄式輪盤殺人。兇手事先把毒下在茶碗的某個地方,喝茶時只要不對著那個部位就沒事,一旦對上就會中毒而死。」
年輕警察聽后,緊張得繃住了臉,說了句「明白」便匆匆走出門下樓了。
「波香不是這種人。」像是波香哥哥的男子搖搖頭說。
忽然,加賀停住了腳步,此時他們站在一家珠寶店的櫥窗前。
驚嘆聲從沙都子獃獃張開的嘴裏發出。警察本來已經穿好了鞋準備出去,聞聲馬上回頭。「怎麼了?」
「就跟剛才說的一樣,我的目的就是論證以『不可能』為由草率地排除他殺的做法是否正確。但是反過來,就算找到了什麼巧妙的殺人方法,也不能就這樣認定她是死於他殺。這多少有些困難,但九九藏書我覺得這是發現一切真相的必要步驟。」
「不必客套了。我倒是想跟你談談,你時間方便嗎?」
「跟平時有什麼不同嗎?」
果然如加賀所料,白鷺莊裡已經來了警察。沙都子正準備進去,管理員便對她說:「你不能進金井小姐的房間!警察說了,誰都不能進去。」
沙都子眼前浮現出同在雪月花之式上的另外四人的面孔。大家都是彼此交心、相互幫扶至今的好友。而現在,加賀卻要把往事和友情全盤打翻,統統拋卻。
「裏面是什麼?」年輕警察接過瓶子,看著前輩和沙都子問道。
兩人進了搖頭小丑,老闆見沙都子旁邊跟著一個陌生男子,瞪圓了眼睛。沙都子沒有理會,徑直走到最裡面一張桌邊,和孝男面對面坐下來。老闆過來點餐時,聽沙都子介紹說這是波香的哥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我確定!」沙都子斷言道,「上次我在這兒住的時候,想借她的乳液用一下,可是已經沒了。她還對我說:『本來想著要買的,卻老忘。』」
沙都子央求著,管理員卻使勁搖頭說:「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擔責任的就是我了。再說,你就算進去看了,又能怎麼樣?」
「這件連衣裙是她最近新買的。她很喜歡……」
加賀看了看手錶。「今天若生和華江比賽。」
沙都子剛想申辯,管理員忽然把視線移到她身後,面無表情地輕輕點了下頭。沙都子轉過頭,發現三個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著她,其中有兩個是昨天訊問她的警察,另一個她不認識,一張細長而神經質的臉,年近三十。沙都子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他,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聽他這麼一說,沙都子覺得還真是如此,她回憶起自那次比賽之後,波香就根本不再參加劍道訓練了,似乎也說過再也不碰竹劍。對了,好像就是那晚在Bourbon喝酒時說的。那時候,沙都子還以為她只是一時衝動,沒放在心上。儘管如此,波香會拿她哥哥出氣還是讓沙都子感到意外。在她印象里,波香不論何時都不曾衝動亂來,就算輸了,她也應該會獨自咀嚼苦果。
加賀問道:「誰準備的茶具?」
「去那棟公寓?」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
「也沒特意叫誰弄,誰想起來誰就弄了。從箱子里拿出茶碗和茶刷的是我,把落雁糕擺在點心盤裡的是華江,而整理折據和花月牌的好像是波香……」
「一開始,大家按照往常的順序就座,坐在借位上的是南澤老師。當然,那時你沒在。然後傳遞折據,藤堂抽到了『初花』,便坐到了沏茶座上,老師隨後坐到了藤堂的位置。座次就變成了這樣。」沙都子說著,又依次寫下「波香、沙都子、老師、若生、華江、藤堂(花)」幾個字。
「我也很難受,」加賀像是在辯解似的,垂下目光,「可是有些事情令我耿耿於懷,我無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波香真的就是自殺,如果這樣,我就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她這樣做的理由。可在找到真相前,關於她是不是自殺,我想得出一個讓自己信服的結論。如果僅僅因為沒有他殺的可能就將案件歸為自殺,那我就會先努力論證她是否死於他殺。如果說無法證明,就再去尋找她自殺的理由。」
「她也有很固執的一面,說自己不喜歡逃避……總之,只要能因劍道揚名,她就不會有怨言。她似乎是真心想要奪取冠軍的寶座。」
沙都子跟著孝男站了起來。因為是星期天,老闆正閑著無事坐在吧台後面看報紙,見兩人站起來,連忙起身送客。
波香昨天穿的是一件深棕色運動衫,並不是最近才買的。
「不是什麼大事,」沙都子搖搖頭說,「只是……」
沙都子看看手錶,倒也沒什麼安排,便說:「嗯,https://read.99csw.com有點時間。」
「要是有什麼消息,我會聯繫你的。」孝男說完便走向了車站。沙都子沒有什麼要去的地方,暫且朝著反方向去了。她打算邊走邊仔細想想這件事。
沙都子覺得他理所當然會露出這種表情——這次他全然想錯了。
「不會是她新買的嗎?」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沙都子問。
「啊……」
「你為什麼沒去?」沙都子剛才就想問了。
「令尊說了什麼?」
「在正常情況下,換了誰都想不到。」
雖被問到,沙都子卻很難回答。即使解釋,也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但警察肯定不會理解這一點。
「確實。」警察看著瓶子,眼神變得嚴肅起來,「你確定金井小姐最近用完了嗎?」
「金井小姐平時不記日記?」
沙都子正這樣想著,移動的視線忽然停了下來。她看著一條放在柜子最邊上的連衣裙。
「波香也經常來這兒吧。」孝男環視一周,頗為感慨地說。對妹妹鍾愛的咖啡館,他能發出的感慨僅止於此了。
加賀端起牛奶。牛奶不知是什麼時候送來的,早已涼了。加賀像喝啤酒一樣一飲而盡。
沙都子把瓶子的標籤給警察看,說:「波香一直用這種乳液,這一瓶應該是她最近用完的。可是裏面還有三分之一沒用。」
若生勇——帶著點傻氣的網球男孩,不論什麼時候,有他在氣氛就很祥和,很會製造氛圍。
「怎麼了?」
「情況大概明白了,」加賀最終開口道,眼睛卻仍望著空中,「再想想吧,本來也沒指望現在就能解開這個謎團。」
「然後折據又傳了一次,華江是『雪』,老師是『月』,我是『花』。我走上去,藤堂坐到我的位子上。接著是第三輪,若生是『雪』,波香是『月』,藤堂是『花』。然後就出事了。」
「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沙都子看著他說,「或許我能從他們口中知道些信息,而且,說不定那個調查祥子一案的警察也在。」
沙都子也作了自我介紹。孝男表情稍稍放鬆,對她點了點頭。
加賀似乎看穿了沙都子的心事。「我這麼說雖然有些不合情理。」他把手搭在沙都子肩上,繼續說,「但事情要分開看,畢竟大家還是朋友嘛。」
「可是,」沙都子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從剛才她就一直感到心跳很快,「如果……我是說如果,波香要是死於他殺,那你覺得殺人動機會是什麼?」
「不清楚。點心盤、煙草盤什麼的又是誰弄的?」
見沙都子沒有回應,孝男有些等不及了。「可能是那次比賽本身就有鬼。」話裡帶著些許不平,「波香斷言自己能贏,這絕不是自負。我不是偏袒她,但我覺得那場比賽確實是屬於我妹妹的。三島亮子那種膚淺的劍術絕對敵不過波香的氣勢,但結果卻是那樣。我當時莫名其妙,簡直就像被狐狸騙了一樣。當我得知她輸了時,都不敢立刻相信。」
「這可難倒我了。」沙都子忽然想到加賀的父親是警察,果然,對他來說,拿黑色的警察手冊比握粉筆更適合。
沙都子不禁打了個寒戰。在劍道方面,她連波香的皮毛也不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她太強了。
「不,請別放在心上。我只是一廂情願,說不定最後一切都會落空。只是事到如今,我真是遺憾當時沒有親眼看那場比賽。」
「你還記得誰都幹了些什麼嗎?」
「昨天真是非常感謝。」年齡稍長的警察對她輕輕點頭。年輕的那個則和昨天一樣,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她。「你去金井小姐的房間有什麼事嗎?」
或許是吧,沙都子心想,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殺害密友這種事,對她和她的這些朋友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沙都子坐了下來,她其實也想聽聽孝男的說法。
孝男有些滿足地說九九藏書:「是啊。」他露出贊同的表情,接著說,「我總有種強烈的感覺,那時的事一定是這次事件的導火索。」他認真地看著沙都子,「所以我想,如果能向你問到當時的情況,或許就能弄清些什麼。」
「不可能的東西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
「我什麼也不動,就是去看看。」
警察說的桌子是波香經常用的那張矮桌,上面豎著一面小鏡子,各種各樣的化妝品雜亂地放在一起。波香老是這樣。沙都子帶著懷念又感傷的心情看著這一切。她對這一切都記憶猶新。
「這……」
「總之,那次比賽之後她就變得很奇怪了。」孝男堅信自己的想法,接著說,「我想,當時除了輸掉比賽,或許還發生了什麼。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走吧。」年輕警察催促道。
「可是……我還是覺得她不可能被謀殺。」
警察又脫下鞋子走到沙都子旁邊。「有什麼不對勁?」
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一路上,孝男問了許多,大都是關於波香最近的生活和死時的狀況。沙都子幾乎都答得含糊其辭。她並非有意如此,而是不自信能答清楚。
「哦……」加賀陷入了沉思。
沙都子心想,這些警察一定是在找這個。只要在波香房間里發現了毒藥,就能夠支持自殺說了。
「只是什麼?」
「不同?是指……」
「真對不起,沒能幫上忙。」沙都子低下了頭。
「我可能會去一趟白鷺庄。」
山下接過話筒,邊觀察四周邊小聲說話。這時,疑似波香哥哥的人走到沙都子身邊,自我介紹說:「我是波香的哥哥,叫孝男。」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
或許是因為房客接連死亡,管理員的聲音顯得心神不寧,臉色也焦躁不安。
「不清楚,」年長警察答道,「但說不定是氰化物。」
孝男已經喝完了咖啡,他把手伸向水杯。「我的意思是,我認為我妹妹是被謀殺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你也是嫌疑人。但我有感覺,這些人里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你,所以我找你談了這些。」
「她說一旦拿到冠軍,便從此不再涉足劍道。家父為了一個虛名讓她執劍苦練,浪費了她的青春。她大概想要對剝奪她青春的父親進行報復吧。」
「是啊。她是抱著很大的信心去參賽的,當時就說一定會贏。你也知道,後來是那樣的結果。她以前打輸回家,都會對我亂髮一頓脾氣,但這次卻沒有。可說起來,也不見她灰心喪氣,只是感覺她好像一直在想什麼事……她在你們面前的時候沒有這樣過嗎?」
「我知道。」沙都子說。我都知道……
藤堂正彥——祥子的男友,高中時劍道社主將,無論何時都沉著冷靜,成績優秀,前途不可估量。
「感謝你們的協助,我們這就回局裡了,要送你回去嗎?」他對著孝男說道。
警察語氣溫和,但是他撇著的嘴角明顯透出一股讓沙都子趕緊走的意味。沙都子再度仔細環視房間。波香住在這裏時呼吸的空氣,似乎原封不動地靜止了。
兩人出了咖啡館,打算隨便走走。這時候,車站附近的鬧市區正是一個好去處,到處都有跟他們年齡相仿、同樣漫無目的的年輕人在閑逛,兩人這樣也不會顯得與眾不同。沙都子從沒想過,她會懷著這樣一種心情和加賀並肩走在這樣的街上。
「原來如此。」加賀自言自語道,雙臂抱在胸前。他緊皺雙眉看著筆記。「果然是個難題。不管兇手是怎麼下的毒,只要不能保證喝茶的是波香,一切都無從說起。」
孝男的表情忽然放鬆下來,笑容慘淡。
波香的房間跟沙都子上回來時一樣,門上還寫著「居喪」。當初波香寫下這兩個字時一定沒料到竟會一語成讖。
還沒等孝男說完,沙都子便拿起了包,說:「我不知道。你要是再追問,恕我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