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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球手 2

接球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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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案子有關的人都要被問,」高間寬慰般地說道,「我們也問過森川老師了,他說他在自己家裡。」
「好像是有一些吧,可這跟我沒什麼關係。」
「他與周圍人的關係如何?沒有什麼特別的問題嗎?」
據本橋說,目前周圍似乎還沒有發現兇器。兇器被推定為很薄的刀具,妥當的推測是,兇手已經將其拿走。
森川擺了擺手,似乎要說「跑題了」。
「北岡明昨天晚上為什麼非得去你那兒不可呢?」
武志聽了,換上一副略微憤怒的表情,移開視線說道:「我又不是他戀人,當然不可能連那種細節都觀察得出來。」
這番話說完,高間二人的組長本橋走了過來,對二人說道:「辛苦了。」
森川長嘆一聲。「北岡那小子很出色。在棒球的球感上是如此,在統率力和指導力等方面也並非等閑之輩。他會依據交流的對象不同而採取不同的態度。雖然大家都說,球隊能進甲子園是因為有須田的強速球,但如果北岡不是隊長,進甲子園或許還是很難的。不光是在棒球上,北岡在凝聚人心方面也十分出色。那樣的人怎麼會遭人忌恨呢?」
「如果能證實,那真是幫大忙了。」
「你好像是巨人隊的球迷吧?」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這是個令人意外的反應。
「差不多一年了。」森川答道。他的聲音雖低,但足夠清晰。「這次的案子由你來辦嗎?」
「因為球隊打進了甲子園,對嗎?」高間吐著煙說道。
高間沉默地看著武志,武志的眼睛也朝向他。但還是老樣子,武志的視線似乎聚焦得更遠了。
小野交涉完回來時,時間已經過了十五分鐘有餘。先是須田武志和北岡明的班主任——一個姓久保寺的男子走了進來,說最好不要做刺|激或傷害學生的事情。他似乎十分擔心。
「明白。」高間說著,心裏產生了一股複雜的心情。當刑警也已經十年左右了,跟熟人打交道還是頭一回,再說森川還是他從小的玩伴。
最後,高間問他昨天晚上九點到十點之間在哪裡。雖然是盡量無心地發問,武志的神色還是變得有些憤怒。
「這樣啊。沒關係,只是確認罷了,別在意。」高間還是有意用了輕鬆的語調。
「幹得挺好啊。雖然也有點過分認真。」
高間保證說不會有問題,並希望在向學生問話時,老師能迴避。久保read•99csw.com寺十分猶豫,但最後還是同意了,和森川一起走出了房間。
「不……很可惜,那時只有我一個人。」
高間卻沒有拋開這個定論的意思,他認為,表現完美的人有時會出人意料地遭到深深的忌恨。
「是因為兇手在刺向被害人的時候,狗很吵吧。」
問話的策略調整了。
「明明是好心,卻招人忌恨的事也有。被人憎恨是無關人性的。」
「真是殘忍。」
此外,偵查員還發現了另一具屍體。距北岡的屍體不遠處,還有一條身長七十厘米左右的雜種狗死在那裡。狗的頸部被利刃割傷,流了很多血,被發現的時候,全身的毛都沾滿了凝固的血。
一陣冗長的寒暄之後,飯冢提出了希望能列席情況聽取會的要求,但高間委婉地回絕了他。
「北岡所謂去你那兒,最終去了嗎?」
「他是我的高中同學,我也是開陽高中畢業的。」
這麼一來,北岡明遇襲時,應該是在去往森川公寓的路上。
聽著刑警的這番話,武志微微嘆了口氣。「心境會通過他的指示反映出來,那就完了。」
「這麼說倒是沒錯。」
幾十秒后,傳來一陣清脆的敲門聲。「請進。」高間應答。門被迅速打開,一個看上去將近一米八、身穿一身學生制服的高個子學生出現在眼前。
「算是吧。今年的看點是巨人隊的王貞治能不能拿下三冠王。他今年也是往常的單腿擊球打法,狀態看上去很不錯。問題就出在打擊率上,因為有長島和江藤在。」小野看上去是真的樂在其中。
「那一定是須田了,」森川立即答道,「能跟北岡對等說話的只有他,他們還是同班同學。」
「選拔賽的時候我正好很忙,沒有機會講這個話題。」
高間問完,森川思考了半晌,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來找我多是為了跟我討論訓練方法、比賽人選之類的事。昨天還真是想不到有什麼特殊情況。」
「對了,被害人身上被取走了什麼東西嗎?」
「他跟別人發生過爭執嗎?」
「應該可以,但不知校長會不會有意見。」
「我聽說你在做棒球領隊的時候,真https://read.99csw•com是吃了一驚。」高間一邊抽著煙一邊說道。
「有什麼線索嗎?」
「我也是在家裡。」武志答道。
武志或許說了些什麼,但高間沒有聽見。他知道武志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看上去是被害人的狗吧。」一旁的後輩小野指著狗的項圈和與之相連的繩索說,「或許被害人是帶著狗出來散步時被殺的。」
「目前來看,北岡昨天晚上是在去森川老師公寓的途中遇襲的。只是他去老師那裡的原因,我們還不明了。關於這個,你知道些什麼吧?」
「不,平時來得比這要早,但也有很晚的時候。」
「我覺得沒有。北岡時不時會到我公寓來,事先不打招呼的情況也很多。」
「算是吧。」高間緩緩地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記事本,「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一定很震驚吧?」
「棒球部成員里,誰跟他關係最親密?」高間問道。
高間向一旁的小野使了個眼色。小野察覺到了,於是走出房間去交涉。室內只剩下這對曾經的橄欖球同伴了。
「對人都開得了殺戒的人,對一條狗下手不足掛齒吧。」
北岡明的屍體被發現的時間是四月十日,早上五點左右,那天是星期五。發現者是一個每天來往于沿河堤那條路的初中二年級的送報少年。他像往常一樣,從逢澤川的上游跑向下游的時候,發現了倒在路邊的屍體。
根據轄區警察局鑒定科人員的陳述,從死後僵直的程度和屍斑的狀態來看,被害人已死亡七八個小時。雖然根據隨後的解剖結果,死亡時間可能會有所改變,但就目前而言,推定死亡時間是昨晚九點到十點左右。
「以前還經常見面,只是最近有些疏遠了。」
聞言,高間不由得和一旁的小野對視了一下。武志則面無表情。
「那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呢?」
「你很熟悉嘛。」
高間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凝視著面前這個被稱作天才的年輕人的眼睛。他的眼睛總讓人感覺是在看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森川是棒球部的領隊?」
「他這個隊長當得怎麼樣?」高間試探道。
不久,校長來了,是一個姓飯冢的男子。他腦袋禿得很徹底,鼻子下面蓄的鬍鬚卻出奇地濃密。
「……」
飯冢似乎還是希望能留下來,但也沒有強求,只是對森川說了句「拜託了」,便走出九-九-藏-書了房間。
「我才知道開陽隊的領隊是高間前輩的朋友。」小野一邊走,一邊以欽佩的語氣說道。
一個體格健壯、曬得黝黑的男子跟在他後面。男子見了高間,顯出一副吃驚的神色。此人便是森川。
「沒有,經過他父母的確認,好像沒有什麼被取走。」
「你是想問,」森川明顯表現出不快的神色,「有沒有忌恨他的人?」
「過分認真?」
「厲害著呢。所謂強速球說的就是他投出的那種球。」
屍體的身份馬上就查明了,勤雜工證實那是棒球部的北岡。棒球部的成員是開陽高中最近的亮點,這些成員的面孔,勤雜工全都記得。
「都還行吧,」武志說道,「到昨天為止。」
「你住的公寓,好像在櫻井町吧?」
「我現在還無法相信。」森川搖著頭說道。
此外,北岡明的父母也趕到了這裏,對他們的詢問已經告一段落。據說,北岡的母親裡子正發瘋似的哭鬧,暫時還處在不能問話的狀態。不過總算是從他父親久夫那裡問到了一些情況:昨天晚上九點左右,北岡明說去森川老師的公寓,之後就再沒回來。
「其他傷口呢?」
武志繃緊的身體幾乎彎成了直角,開口道:「我是須田。」他一點也沒有表現出意氣風發的樣子,自然地與他的形象貼合了。
「哦。」高間又取出一支香煙銜在嘴裏,卻沒點火,而是一動不動地凝望著窗外的操場。
「也包含這層意思。」高間說道。
「是的。」森川點頭道。
「不,沒有來。我也沒聽他說要來。」
「完全沒有。」
「九點到十點之間,你一直都在你的住處嗎?」
上學時間到了,往來於河堤的學生多了起來。高間和小野混在學生中,朝著開陽高中走去。
北岡明家所在的昭和町位於逢澤川的上游,而櫻井町在下游,因此,他應該是走了那條沿河堤的路。
「你有什麼線索嗎?」
北岡明身著一件灰色毛衣和一條校服褲子,趴在草叢上。腹部看上去是被刀具所刺,大量失血。
「這也不是稀罕事,說起來,為什麼連狗也要一起殺了?」
「那就是北岡對家人撒謊了?」
「我想見見他。」
「哎?啊……」森川也有些吞吞吐吐,「好著呢。」
「嗬,那真是巧。你們現在還有來往嗎?」
「來得真早啊!」高間欽佩地說道。
一瞬間,這個青年給高間以病態九九藏書的印象。作為棒球部的成員,他的膚色並不黑。一雙眼角細長的眼睛正充著血,顯得有些陰暗。此外,高間還覺得他比想象中更成熟。
說話間,本橋緊鎖雙眉,露出一副學者模樣的表情。
高間問完,本橋擺出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說道:「你知道得挺多嘛。」
二人走到學校傳達室,交代了要辦的事項,等待片刻之後,一個女事務員帶他們來到了接待室。這間屋子朝南,光線充足。高間在窗邊佇立,眺望著操場。以前還是橄欖球部的成員時,他曾在這塊十分喜愛的操場上反覆練習抱人截球。操場與他記憶中的樣子相比沒什麼變化,但今天看上去卻莫名覺得疏遠。
「一開始我並不是很用心。只是到了最近才強烈地感覺到有意思,也值得一做。」
「跟誰在一起嗎?」
「她還好嗎?」高間的目光從森川身上移開,在煙灰缸中掐滅煙蒂。他本打算盡量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最終語調還是稍微有了些變化。
雖然高間問話的語氣很輕鬆,森川的臉上卻滲出少許緊張的神色。或許是因為他意識到對方在問他的不在場證明,表情才起了這樣的變化。
武志行了個禮,走出了接待室。高間目送著武志的背影,覺得自己漏問了些什麼,但也無可奈何。
「晚上九十點鐘還出來散步?況且還是個高中生?」
「這樣嗎?但我想你們的擔心是多餘的。」
「啊,是的。晚上一直都在。」
「情況很奇怪啊。」點上香煙,縣警本部搜查一科的高間一邊享受著今天的第一支煙,一邊悄聲說道。他剛剛從酣睡中被叫醒,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眼睛也有點睜不開。況且,他一個年過三十的人還是單身獨居,這個時候還沒吃早飯呢。
「我們還是想盡量單獨問話。如果您在,恐怕會給森川先生的發言造成微妙的影響。」
「也沒有。只是地面上殘留著疑似爭搶過的痕迹。兇手的模樣,目前無從把握。」
「應該是的。昨晚十一點左右,他母親打來電話,問他怎麼還沒回家……」
「他把開陽隊送進了甲子園,真是了不起啊。可是,接球手北岡這一死,他一定很難受。能完美接住須田投球的接球手應該沒有了吧。」
「有關最近北岡的狀態,比如說有什麼變化,或者一些引人注意的情況……你能想起些什麼嗎?」
「天才球員須田嗎?這個投https://read.99csw.com手真是厲害啊,不過我不怎麼清楚。」
「……」
此後,高間又問了其他成員對北岡的評價、北岡在班上的表現等問題,但武志的回答全都是這副樣子。當問到除了他,還有誰是北岡的摯友時,武志說他跟北岡也並不是特別要好。
「棒球可是我的一大愛好。」
即便如此,說到底,昨天晚上北岡明的行跡真的就沒有半點值得懷疑的地方嗎?高間有一種無法釋然的感覺。
「我剛剛才來……」本橋說著,打了個哈欠。
與其說本橋是個滿頭白髮的刑警,倒不如說他是個有著學者相的中年人。
高間故意咳嗽了幾聲,說:「北岡的事真讓人難以接受啊。」
高間坐回椅子上,面向森川說:「好久不見啊。」
「所有人都說,有須田和北岡在,不管誰當領隊都能打進去。接下來能在今年夏天的全國大賽上進軍甲子園,是我最大的夢想,可是……」森川似乎忽然想起了現實里發生的事,他閉上了嘴,咬著嘴唇。
高間看著他坐到椅子上。「選拔賽上真是可惜了。」高間舒緩表情對他說道。已經過去的選拔賽,以德島海南高中獲勝而閉幕。「最近狀態怎麼樣?」
武志面無表情,身子動也不動,搖著頭說道:「隊長和領隊說了什麼,我無從知曉。或許是要商量練習賽的參賽隊員,也可能只是為了決定棒球部活動室大掃除的日程。」反正都是些毫無意義的談話——從他的話語中可以感受到這層意思。
「不是。」武志不假思索地答道。高間便沒有再問什麼。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偵查員到達了現場。當時,送報少年和開陽高中的勤雜工正在離屍體一百多米的地方等待。少年在發現屍體后立即跑向開陽高中,從他口中得知情況的勤雜工報了警。勤雜工每天都從附近過來上班,但好像並不經過屍體所在的那條路。
「據北岡明的父母說,他是說要去你的公寓才出門的。」
「誰知道呢?」對高間的詢問,武志只是興趣全無地答道,「還是去問其他成員比較好。」
「他平時到訪的時間,都是九點到十點這個時間段嗎?」
「這樣正好,你和小野一起去找那位老師問話吧。」
武志稍微偏了一下頭。「他過於尊重每個人的意見了,這樣就會沒完沒了。」
「但他總是你的搭檔吧?按我的想象,比如說他發出的指示會不會反映出當時他的心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