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證言 2

證言

2

「應該是從七點……到十點出頭。」
「恐怕是的。」高間說道,「這是我們的工作。」
「我當然是想相信了。」高間又環視了一下房間,他明白森川對他這樣的視線很在意。「你說那天晚上你一直都在家,對嗎?」
麻衣子顯得很高興。「啊,太好了。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真是很不安呢。」
高間介紹給她的人便是森川。森川是高間讀高中時交到的朋友,高間知道他性格不錯,覺得他很適合做麻衣子平時聊天的對象。
森川無言地點了點頭。
距發現屍體過了六天,星期四,一個偵查員得到了一條重要信息。這個偵查員到森川位於櫻井町的公寓附近打聽情況。那裡出現了一個稱在事發當晚見過北岡的人。
那天,他們從晚上喝到了天明。
麻衣子低著頭,一語不發。似乎被森川說中了,高間想。
高間是在兩年前的冬天認識手冢麻衣子的。她是高間讀警校時的一個朋友的妹妹。當時她不在開陽高中,而是在另一所高中工作,與她哥哥相依為命。
「十點左右吧。」
麻衣子沉默地盯了茶碗一會兒,說:「還不知道。」
「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你大概是在哪兒趕上北岡的?」
那年夏天,發生了一件對高間與麻衣子來說非常嚴重的事。麻衣子的哥哥死了,是在酒吧被一個遊手好閒的無賴捅死的。那天他並不當班,聽說當時他看到一個小職員被無賴糾纏,便上前相助。兇手不久就被逮捕了。
「我知道。」高間用眼神示意理解,心中飄過一絲奇妙的優越感。
手冢麻衣子的住所位於昭和町的最南端。一條舊宅並列的街道中,好幾棟同樣外形的木造住宅排在一起,其中一棟便被他們兄妹——現在是她一個人——租住著。高間努力不讓自己多想,敲響了玄關處的門。
看見高間,麻衣子驚訝得張開了嘴。在她說話之前,高間已經亮出了警察手冊。
「是嗎……可惜這個情況沒有早點聽到,不然也會給read•99csw.com偵查工作帶來便利的。」
「沒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我只是瞥了他一眼。」
「是個男的嗎?」
「關於北岡的嗎?」她問道。
高間說完,片刻間,小野顯出不能完全理解的表情,但只說了句「這樣啊」,便又打開了本子。他似乎覺得還是不要太深究為好。
「這樣啊……」高間感受著這壓抑的氣氛,把她的話記到了本子上。
「不是嗎?」高間將不快表現得很明顯。
「北岡可能到了門口。」聽森川的聲音,他似乎正再三思考著。「或許他知道她來了,便折返了。」
此後差不多過了一年,那段時間,高間自然沒有再見她。
「是的。」麻衣子垂下眼帘。
這個情況高間也在考慮。「北岡明知道你跟她之間的事嗎?」
高間從事發當晚北岡明可能曾到達附近一事說起。森川避開了高間的目光。「是嗎?」他皺起了眉頭。
「不,那是真的。請相信我。」說完,森川抬起了眼睛。
「太暗?你沒有打開車燈嗎?」高間看著麻衣子的眼睛問道。
「你和北岡說了什麼嗎?」
「是還有條狗嗎?」
「她呀,還是個孩子呢。」說著,她哥哥笑了。
「衣服和臉形還記得嗎?」
高間回答說:「是的」。
一時間森川並未答話,他眼中浮現著迷茫。
「雖然我說這些會有些奇怪,但請充分考慮到她的心情。自從那件事以來,她一直非常失落。或許她一直認定北岡被殺,就是因為她來了這裏。」
高間點點頭,約森川去喝酒。事實上,高間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只要他還是個刑警,向她求婚就是不可能的。
「棒球部的人好像都察覺到了。」
「嗯,他帶著的。」
森川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把後半句說完。但高間已經明白了。負責此事的偵查員是高間,森川因而愈加難以說出口了。
「嗯,要是開了車燈,一定能看到對方的臉。但那時我沒有開。」她接著補充道,「因為https://read.99csw.com如果開了,我怕我的臉也會被對方看到。」
這個信息讓搜查本部為之震動。至今為止的推測,都是北岡明是在去往森川住所的途中遇襲的,但既然有人在森川家周圍見到過北岡,那他被殺就應該是在從彼處回來的時候。
高間朝小野微微斜過視線,而森川則是直接朝他看去。
剛敲過門,裏面立即有了回應,接著森川的臉探了出來。見到高間二人,他似乎有些緊張。
不久,麻衣子決定換工作,去處是高間的母校開陽高中。高間當即說:「我有個朋友在開陽高中當老師,下次介紹給你。」
「啊,方便。只是這裏亂七八糟的。」
「不記得了。」她說著,搓起了雙手,「太暗了,沒有看得很清楚。經過北岡身邊的時候光線比較好。」
「你追上北岡前後,有沒有看見其他人?」


「坦白地說,甚至開始有懷疑你的聲音了。他們說,『北岡明沒來這裏』是一句謊話。」
「我知道你也喜歡她。」森川說道,「所以我才這樣先向你打個招呼。因為如果沒有經過你的許可,以後會感覺不光彩。」
聽說麻衣子答應了森川的求婚,但並不是馬上就結婚。現在要拚命地工作,希望等到對教育這件事稍微有些信心了再結婚——她似乎是這麼說的。
「接下來……你們會去找她,對吧?」
「我去了森川那裡。」高間果敢地例行公事般開了口,「事發當晚,他說你去了他那裡,這是真的嗎?」
「是的。」
「據他……據森川說,你最近的表現有些奇怪。」
「對不起了。她時不時會到這裏來的事,我當時並不想說出來。這小地方,稍微走漏風聲就會有流言蜚語,而且……」
「我有話要問你。」高間一直看著森川的眼睛,「現在方便嗎?」
麻衣子抬起了頭,但一看到高間的眼睛,視線馬上又低垂了下去。
「可能知道,但我沒有什麼根據。」說到這裏,森川又九_九_藏_書愁苦地皺起了眉。
「是的,」她縮著下巴,「那天晚上我從他家騎車返回的路上,北岡正走在河堤上,我從後面超過了他。如果他是在去往森川家的途中,應該朝與我相反的方向走。聽說那件事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北岡是因為知道我在他那裡,才折返的。」
「你怎麼知道北岡去了那裡?」
過了一會兒,她才答道:「是的。」是什麼讓她如此迷惘,高間並不明白。
「從幾點到幾點?」
「應該是七點左右。平時她基本上都是這個時候來。」
喝著麻衣子沏的茶,高間的心情也舒暢了幾分。於是他橫下心來問道:「你和森川什麼時候結婚?」
「在我追上北岡之後,再稍微走一段路的地方。當時有個人迎面走來。」
「是語文老師。」森川補充道。
高間懷著厭惡的情緒走上了這棟兩層公寓的樓梯,因為偵查員之中也有人提出意見,質疑森川老師說了謊。
原來如此,高間暗想。麻衣子沒有將此事告知警方,或許是怕她和森川之間的事暴露,所以才保持沉默。
接著又繼續起剛才的沉默。六疊大的房間里,兩個人啜飲的聲音幾度反覆。
「我很感激你,」森川說道,「讓我遇見了她。」
「這個嘛,一時間說不清啊。」
高間深呼吸了一下。「是她來了嗎?」
自那以後過了半年左右,森川去見了高間。他一臉煩惱的樣子,向高間說他想向麻衣子求婚。
談話告一段落,麻衣子站起身來,說去沏茶。高間婉拒,但她還是往廚房走去。
「對不起。」森川咬住嘴唇。
「經常來嗎?」
「沒有。他可能也認不出我,因為我當時戴著口罩,帽子扣得很低。」
麻衣子只是偶爾哭泣流淚,就這樣淡漠地為哥哥守完夜,辦了葬禮。高間和森川那時也和她在一起,對她哥哥的死幾乎隻字不提。因為很明顯,她在有意迴避這個話題。
「因為……那天,我看見了。」
她並不浮華,給人睿智而又整潔的印象,讓高間有九-九-藏-書了好感。「她已經年紀不小了。」朋友這樣對高間說過,但在高間眼裡,她看上去總是年輕五歲。她說話的時候也讓人感覺到知性,令人愉快。
「是在剛走過開陽高中沒多遠的地方。」
真是微妙的時間啊,高間想。手冢麻衣子回去的時候是十點左右,而北岡明被目擊也是十點左右,他被殺則是在這之後。
她引高間來到裡屋。高間支起矮桌,面向她。這是間六疊大的房間,角落有張小桌子,放有她亡兄照片的相框掛在桌子上方。
「果然。」高間呼出了蓄積已久的一口氣,「大概在哪兒?」
「她是幾點來的?」高間向森川問道。
「根據調查的結果,我們認為北岡是到了森川家的門口,再折返回去的。」看著她的臉頰稍稍抽|動,高間接著說:「你知道這個情況,對嗎?」
離開了森川家后,高間讓小野先回警察局,他坐計程車準備前往手冢麻衣子家。小野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沒有多問。
小野匆忙在記事本上記錄著,寫到中途忽然又停下了手,抬起頭來。「可為什麼高間前輩知道呢?」
高間推測這可能是她出於不想讓熟人發現的顧慮。而在那麼黑的路上通行,應該也正是為此。
「她知道北岡來過附近嗎?」
「等、等等,高間。」一旁做筆錄的小野慌慌張張拉地扯著高間的衣袖。似乎是因為他們不停地說著一些小野聽不明白的話,所以他才慌張了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個『她』是誰啊?」
「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這與森川說的一致。
「是,是男的。」她明確地答道。
麻衣子動了動嘴唇,但馬上又閉上了。經過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她才答道:「看見了。」
「別說什麼感激了。」高間回應道,「這反倒讓我生氣。」
「那個時候的北岡是什麼模樣?」
「偶爾……大概一個星期來一次。但那天晚上之後就沒再來了。」
「我記得他很高。但我當時騎著自行車,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的體形是什九九藏書麼樣的?」
雖然森川這麼說,實際上屋子裡清掃得很乾凈。進門的地方附設廚房,四疊半大小,裏面還有間三疊大的房間。廚房的餐具整潔地收在了架子上,單身男子住處特有的臟衣服在這裏也很少。高間一邊快速地確認這些情況,一邊在森川讓給他的坐墊上坐了下來。這個坐墊的套子感覺也是用清洗劑洗過的。
「但真實的情況你卻不想說出來,對嗎?」
這天晚上,高間和小野便去了森川家。案發當晚森川一直在家,那就證明北岡並沒有到訪他家。都已經走到森川住的公寓附近,北岡為什麼又折返了呢?
高間被她吸引住了,卻下不了決心向她提出交往的請求。那是因為他從她哥哥口中得知,她非常討厭刑警這一職業。即便如此,他還是會時不時以跟朋友喝酒為借口到他們家去玩。一來二去之中,高間似乎能感覺到她也對自己抱有好感,並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心意。等再過些時間——高間這樣考慮著求婚的時日。
高間和小野將要回去的時候,森川在玄關說道:「這件事請向學校和媒體保密。如果被知道了,我們其中一人就必須得離開這裏。」
高間十分驚訝,因為森川察覺了他的心思。
案發現場距離那裡有兩百多米,那麼麻衣子是在北岡即將遇襲之前看到他的。高間的心跳加速了。
「一個叫手冢麻衣子的女人,她是開陽高中的老師。」
森川艱難地搖搖頭,說:「我不是存心要撒謊的。」
目擊者是每星期四來這邊學彈三味線的主婦。她平時都是白天來學習——偵查員打聽情況的時候正是白天,她只有上周是晚上才來。她稱那晚要回家時,看見了北岡明,時間是十點左右。她家就在北岡家附近,因此她認得北岡,但二人之間並沒有說過什麼話。她自然也知道北岡的案子,但沒有注意到目擊被害人一事的重要性,只是和一起學彈三味線的幾個人聊了聊這件事。而她同伴的話傳到了偵查員的耳朵里。
「看見了?北岡嗎?」
「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