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證言 4

證言

4

須田兄弟的家也在這未經鋪設的狹窄甬道上臨街而建。房子與鄰家的間隔過於狹窄,宅院重重疊疊,玄關前面簡陋地挖開了一道溝,雨量稍大便會泛濫。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高間皺起了眉頭。
「嗯。」勇樹說道,「基本上每天他都出門,到附近的石崎神社訓練。」
「嗯,我還有些事要問他。」
「這樣啊,今年要開奧運會了。」
正邁向橫框的山瀨嚇了一跳。
高間還是第一次到須田家拜訪。羊腸小道交錯在一起,令人可畏,矮小的房子彷彿迷了路似的比肩而立,要找到這樣一個地方,路上需要打聽好幾次。
四月十七日,首發日的紀念幣據說人氣很旺,引得人們在貴金屬店外排起了長龍。高間也在今天的報紙上讀到了這件事。
這個名字高間從北岡裡子那裡也聽說過。她說北岡明會去那個神社。果然兩個人是在一起訓練的。
「我聽說手冢老師看見過兇手?」
「沒聽說?這樣一來,他就讓你白白在那裡等了呀。」
「調查方面進展得怎麼樣了?」或許是高間不說話了,武志便向他問道。

「你幹嗎?」低沉的說話聲響起。
但問題在於作案動機。並沒有找到線索證明北岡明招人怨恨,也找不出一個殺了北岡明后能得到好處的人。
「嗯。她說太暗了看不見,那時自行車的燈也沒有打開。」
於是高間說道:「請過會兒再來,行嗎?您就住在附近吧?」
高間回憶起遇到勇樹時的場景。說起來,那個少年曾說過,他家並沒有富裕到把打棒球當作消遣的程度。
「可是你弟弟不給……」
武志的臉馬上轉向了弟弟。
高間道過謝,離開了須田家。他一邊回想著來時的路,一邊在九-九-藏-書小路錯綜複雜的街區里慢慢走著。天已經完全黑了,路格外難找。他花了比來時多將近一倍的時間,才終於走到了那條眼熟的路。
高間沒有辦法,只好拿出警察手冊。剛一亮出來,男子的表情立即變了。
「不是說了會還錢嗎?不許你隨便進別人家的門!」武志抓起山瀨的胳膊。
「什麼呢……」勇樹晃了一下腦袋,「說起來,今天談的是東京奧運會紀念幣的事情。有人特意排隊去買了。」
「是嗎?不好意思,我是在這前面開鋼鐵廠的山瀨,因為受這家主婦所託,借了一點錢給她。可是已經過了期限卻還沒還給我,所以我就親自到這兒來了。」
高間的目光從男子醜陋的諂笑上移開,轉向勇樹。勇樹正盯著矮桌上的某處。
這是一個身著鼠灰色作業服的中年男子,大紅臉,稀疏的頭髮打過髮蠟,牢牢地粘在一起。他那西瓜般凸出的小腹看上去十分詭異,身上微微散發出一股酒味。
「你一個人嗎?」高間往裡看去。雖說是裡屋,打開的推拉門對面卻只能看到三疊大的房間。
「真可惜啊。」
高間以為山瀨會說點什麼,但山瀨只是動了一下嘴,最後什麼也沒說,粗暴地打開門,搖晃著肥胖的身體走了出去。
這一日傍晚,高間按預先想好的那樣,試著和須田武志又碰了一次面。
「之後怎麼樣了?這個案子在你們同學之間成了話題吧?」高間把坐墊放在門口處的橫框上坐了下來。
但是高間等幾個偵查員卻對此表示反對。北岡明有著一米七以上的個頭,而且是個運動員,再怎麼出其不意,也很難想象他會這麼輕易地被刺殺。
「今天我直接從老師那裡聽到的。」
真是少見九_九_藏_書啊,高間想。「嗯,我們正在努力。」他坦率地說道。
「果然是這樣。那麼,那天晚上他應該不會去神社,這個情況你聽他說了嗎?」
「可誰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山瀨嘴上這麼說,但還是磨磨蹭蹭地穿起鞋來。
「不,我只是想問他一些情況。」
現在的高中生活里令人高興的事數不清。因此,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或許馬上就會被忘掉。
手冢麻衣子的證言很關鍵,卻並沒有使偵查工作得到進展。兇手是一名男子,看樣子應該是從昭和町方向來的,但僅憑這些並不能鎖定嫌疑人。對現場周圍的調查正在持續進行,但還沒有得到有關麻衣子見到的那名男子的信息。
是這樣嗎?高間感覺到輕微的失落。他原本想,北岡或許會告知武志不去訓練的原因。
高間剛鬆了口氣,後面就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他回過頭,看見剛剛和他道過別的武志穿著一身運動服跑了過來。看來應該是武志訓練的時間到了。
「當然了。」因為感到意外,勇樹的話語里傾注了力量,「雖然我哥確實有過人的天賦,但他付出的努力更不得了。他做著普通人無法想象的訓練,雖然我表達不好……總之就是很厲害。」說完,勇樹似乎察覺到了自己聲音的異樣,臉紅了起來。這個樣子頗得高間喜歡。
「石崎神社嗎……」
知道那天晚上北岡明會去森川家的人是誰?有關這個問題也反覆進行了研究。首先考慮的是森川。他說他並不知道,但說謊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只是如果考慮是他,他又有和手冢麻衣子在一起的不在場證明。雖然也舉出了同謀的說法,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依據。討論至此,高間沒有再做發言read.99csw•com
「有我哥在,他就老實了。」勇樹說道。
「是嗎?那我就等等她吧。」男子說完,毫無顧忌地看著高間,眼神中透著疑惑,似乎在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兩個人的事本該是秘密,恐怕是哪個偵查員向記者之類的人走漏了消息。高間的心情變得陰鬱起來。
「據北岡的母親說,北岡也有過自稱去訓練而出門的情況,地點同樣在石崎神社。如果沒猜錯,他是和你一起訓練的,對嗎?」
武志緩緩地點點頭,回答道:「是的。」
高間正思考著,突然玄關處的門開了,一個陌生男子出現在面前。高間嚇了一跳,那個男子似乎也嚇了一跳。兩人對視了一陣之後,那個男子走了進來。
「刑警先生啊……啊,是開陽高中學生被殺那件事吧?跟這家的孩子有什麼關係嗎?」
「這樣啊。」勇樹放好鉛筆站起來,從那間三疊大的裡屋拿出坐墊放到了高間面前。或許他母親叮囑過他,如果客人來了,就這麼招待。
勇樹的表情凝滯了一會兒,終於想起了高間的模樣,露出笑顏。「晚上好。」
武志沒有搭腔,從高間旁邊走過,進了屋子。因為身高的關係,他眼看著就要碰到門框了。他坐到勇樹旁邊,脫掉校服上衣,問道:「媽媽呢?」彷彿刑警全然不在他眼中。
「你還真是努力啊!」高間不帶任何恭維地說道,「你哥哥又是怎麼樣呢?」
「我是說,提起投手須田來,大家都評價他是天才,其實他的努力也是旁人的數倍。」
勇樹剛才應該正坐在矮桌前學習。
勇樹搖搖頭,說:「沒,沒怎麼……好像大家沒多久就說膩了。」
「沒有,沒聽說。」
「須田夫人還沒回來嗎?」男子向勇樹問道。應https://read.99csw•com該是要找勇樹的母親。
「他看上去奈何不了你啊。」高間說道。
「什麼怎麼樣?」勇樹驚訝地動著黑色的眼珠。
「而且不管怎樣,事情已經傳開了,還包括她和我們領隊的關係。」
高間看了看矮桌。在經常使用的英語課本旁邊,勇樹在白紙上密密麻麻地寫上了英文。那張紙怎麼看都是商業街的傳單,他用的是背面。
「滾回去。」武志鎮靜地說道,「有了錢我們就還給你,包括利息。這樣你沒什麼意見了吧?」
「一時還回不來呢。」勇樹說道。
「手冢老師說,她沒有看見兇手的臉。」
隨著應答聲,一邊的門被打開,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個人,高間稍微吃了一驚。仔細一看,正是那個少年——須田勇樹。
男子的鞋脫了一半,瞪向高間。「你是誰啊?」
「小鬼。」高間向他打招呼。
「媽媽說今天下班可能會晚……您是找我哥嗎?」
高間說:「聽說你每天晚上都去訓練啊。」
高間驚訝地看著武志。「你是怎麼知道的?」
「哼。本來就不該勉強自己,差不多了就回家不是挺好的嗎?」武志走到廚房,喝了一杯水回來。「還有,你找我有什麼事?」他終於坐到了高間面前。
「哦……」
「不,北岡並不是非來不可。原本這個訓練是我一個人做的,北岡知道了之後,有空就會過來一起練。那天晚上也是一樣,我當時只是認為他今天不來了。」
「情況就是這樣了。既然好不容易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還沒。她今天晚上回家會比較晚。」勇樹不快地陰沉著臉,這讓高間注意到了。
十天過去了,搜查本部內開始出現焦慮的苗頭。對案件相關人員的詢問已大致結束,卻沒有找到一條有價值的線索。九*九*藏*書兇手是途經此地的暴徒一說變得越來越有說服力。
「不愧是須田武志啊。」高間無意識地低語道。他的視野里,武志的身影眼看著漸漸變小,最終消失在了黑暗中。
「加油!」武志從高間身邊經過的時候,高間朝他說道。
高間抬頭看著門牌,一塊舊木板上用墨水寫著「須田武志」。他想起了武志家是單親家庭。門牌上寫著武志的名字,或許是他們母親考慮到明示他們父親已經不在的事實會惹來麻煩,這正是她智慧的體現。
勇樹縮著脖子。大概武志平時告誡過他,多餘的話別亂說。
那樣性格的男子,卻被一個還是高中生的對手輕易地鎮住了,這是高間沒料到的。
但男子並不理會,開始脫鞋。
「原來如此。」高間望著這棟朽得好像馬上就要崩塌的小木屋,不由得說出聲來。「打擾了,請問有人嗎?」
如果不是森川,棒球部的成員也是值得懷疑的。不過這隻是想象,而且將自己的隊友殺死的說法,反倒令偵查員們難以置信。
山瀨已經脫掉了一隻鞋,正準備從高間坐的位子旁邊走進來。這時,玄關處的門又打開了。
「不會讓你久等。我們也巴不得早點跟你撇清關係。」
「沒有期待的那麼有價值。」
「那就是說沒太大參考價值了,是嗎?」
「嗯,可能是這樣吧。你們現在主要談論什麼?」
看著轉過頭去面露怯色的山瀨,高間心裏一陣驚訝。
「只要一看他的體格,暴徒恐怕也要敬而遠之。」一個偵查員這樣說道。高間也有同感,他想,會不會是一個北岡明認識的人,趁他大意的空當襲擊了他?
「那比如說,從學校回到家之後,他也自己做些訓練之類的?」高間問道。
「還在上班,要晚些回來。」
武志輕輕舉起右手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