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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島驚覺到了什麼,停住了腳步。
我知道這是事實,田島心想。正因為知道,才不想就這樣結束。如果就此結束,甚至連我們自己的青春,都要跟須田的右臂一樣,消失在某處不為人知的地方——
圖書館的事務員是一個戴著三角形眼鏡的女人,外號叫「歇斯底里」。她看見田島還回來的書已經過了借閱期限,便和慣常一樣,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住手!別為這種無聊的事打架。」佐藤讓直井鬆開手,宮本也走到了兩人中間。
「不守時就是給我添麻煩。添大麻煩哦,凈增加我的工作量。而且呀,還有人等著你手上一借不回的書呢。你心裏想過這些人嗎?」
「是的。能拜託一下你嗎?」聽她的語氣,好像在說:你平時給我添了這麼多麻煩,這點小事也該為我辦到。
緊接著,田島腦海中閃過一樣東西。一個想都沒想過的角落裡跳出一個詞,那個詞開始聯結起各種各樣的回憶。
田島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對不起。」田島低下了頭。
田島正疑惑她為何突然說出了北岡的九-九-藏-書名字,事務員已從桌子下面抽出了兩張黃色卡片。
「說是打擊練習,還不是讓他們按各自喜歡的姿勢來揮棒嗎?要做一些更加基礎性的訓練才好。一年級的學生連硬球都沒習慣呢。」
能用來學習的時間可能要變少了。走在前往與教學樓分立的圖書館途中,田島想。
「我知道。你還是先冷靜點吧。」說完,佐藤朝田島走了過來,把手搭在他肩上,「聽著田島,你現在是王牌投手,別在無聊的事情上操心了,只要考慮提高自己的能力就行。紅白對戰也沒你說的那麼不好,既能作為一種貼近實戰的練習,又正好磨鍊一下投球的技術。」
田島站住,轉過頭去。直井不顧佐藤和宮本等人的阻攔執意喊道:「其他學校對我們已經不屑一顧了。開陽隊已經沒有須田了!你知道其他學校的渾蛋怎麼說這次的案子嗎?他們說,須田的右臂沒了,開陽隊就什麼都沒有了,失去右臂的須田,變成幽靈都沒什麼好怕的。我雖然覺得惋惜,但就是他們說的那樣。我們什麼都沒https://read.99csw.com有了,全部都完了!」
「拜託你盡量早點辦好。」
「雖然紅白對戰是很好,但稍微系統一些的訓練不是更好嗎?」田島一看到新隊長宮本就對他說道。
須田武志不在了,田島自動地——確實用「自動地」這個詞很準確——被標上了王牌投手的號碼。至今為止的公開賽里,他從沒投過球,而從現在開始,他都要在全部比賽中首發上場了。這是因為武志的不幸而得到的,雖然並沒有什麼可喜的地方,他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感覺。
田島不顧一切般跑開了。
一旁的佐藤代答道:「昨天可是搞了一天的打擊練習。」
田島剛說完,就被直井抓住了衣領。直井側過臉斜視著他,但田島並沒有移開目光。
「我們考慮了一年級的情況。」田島轉頭尋找身後聲音的來源,發現是直井走了過來。「今天比賽完了之後還打算讓他們擊球一千次呢。愉快地打棒球只是一句口號,必須做的還是要認真做好。」
「啊。」
「在道歉之前,還是先穿整齊點吧。真是的……read.99csw.com你是棒球部的吧?運動社團的人都是這副德行。書也不好好愛護,用臟手去摸,走路還發出聲音來,真是傷腦筋。」
事務員說了一會兒,突然停住了。本以為她這些瑣碎的話終於說盡了,她卻換了一副比剛才稍稍溫和的表情看著田島。「你既然是棒球部的成員,該認識北岡吧?」
下課鈴聲響起,教室里立刻洋溢出解放的氛圍。剛才還在田島身邊打瞌睡的學生,神采奕奕地收拾起了東西。
「對那些累趴下、動都動不了的傢伙擊球,就是反覆練習嗎?太愚蠢了。無論怎麼看,這都只能理解為是擊球人為發泄壓力而做出的行為。還是說,欺負一年級的成員也是愉快打棒球的一個環節?」
「反覆練習是很重要的嘛。」
「這……」田島拈起卡片,只見上面寫著借書人的姓名,好像是幾本沒什麼人氣的書,基本上沒有人借過。書的名字——他的目光投上去的時候,霎時間有種意外的感覺,因為這是些稍微特殊的專業書。但他馬上就發覺這並不值得意外,他想北岡這樣的人或許是會看這https://read.99csw.com種書的。
走到操場,他發現基本上所有成員都聚在一起。一年級的人在地上畫白線和平整地面。再一看,連記分牌都拿出來了,在寫球隊名的地方分別寫著「紅」和「白」兩個字。
「您說聯繫……是要我去北岡的家裡要回書,然後拿到這裏來嗎?」
「好……」田島記好書的名字,接著走出了圖書館。
「還想讓他們做一些系統的訓練,對吧?我知道。我已經想過這一點了,總之今天的事你就放過去吧。」
田島沉默不語,又邁開了步子。一年級和二年級的成員都一臉擔心地看著他。
喊了一通之後,直井甩開佐藤等人的手,朝活動室跑去。佐藤和宮本他們並沒有追上去,只是不快地低著頭。
「這裏寫著的幾本書,是北岡借了一直沒還的。不好意思,你能幫我聯繫一下北岡的家人嗎?」
「最先找碴的是田島!」直井憤怒地說。
「我不是說紅白對戰不好。」
「擊球一千次沒什麼意義。」田島反駁道,「這不就是單純的虐待式訓練嗎?你們是要讓那些連基本功都不會的一年級學生陷入雨點般read.99csw.com密集的球海里。」
田島出了教室,在活動室換上球衣朝圖書館走去。他借了一大堆考試的參考用書,而借期已經過了。
哎!田島撇了撇嘴,嘆了口氣。看來又是紅白對戰了。須田被殺后,訓練暫停了一段時間,等到再次開始的時候,紅白對戰就盲目地多了起來。而且這並不是為了鍛煉一年級的成員,也不帶有練習投接球姿勢的意味,只是漠然地進行比賽罷了。
田島覺得她說得太過分了,一語不發。如果這時說些蹩腳的話,只會延長她的說教,自討沒趣。
佐藤似乎要把他攆走一般,往他背上推了一下。田島不知為何無端地生起氣來,不想就這麼一走了之。他這麼生氣,大概是覺得北岡和須田構建起的東西全都被他們踐踏了。但再在這上面爭論肯定也不會有什麼進展,田島於是作罷,準備走開。這個時候,直井從後面說道:「田島,你應該明白吧?王牌投手誰做都無所謂,沒有你也一樣。我們已經不是從前那支球隊了。」
沒有右臂的須田……
圖書館……對了,是北岡從圖書館借的那本書。
什麼都沒有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