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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勞思美好的面孔在薄暮中現出一抹微笑:「我的美國朋友?不錯,她是我的美國朋友。」
可洛兒和菲利蒙走出來加入她們,菲利蒙的眼睛打量著尤瑞黛的服裝,面帶批評和欣賞。
「當我到這兒的時候,我看到許多裸體的人,還以為你們都變成土人了。現在我好羡慕街上少女們天真無邪,我誠心相信,那樣比較單純,也比較健康,尤其在這種天氣之下。當然我曾見過夠多的裸體民族。但是在歐洲人的眼裡,一定認為艾音尼基少女的服裝很特別。那是由於土著的影響或是氣候的關係呢?」
尤瑞黛想起她去過幾次歌劇院,在金色「凵」形包廂和休息時間內所看到的情景,在那裡,粗俗的珠寶已取代了年輕形體自然純美的外形。
他在茶几旁坐下來慢慢地說:「親愛的尤瑞黛,我告訴你,這個問題曾使我非常痛苦。艾音尼基族確實是有這麼一條法律,我承認自己的確插了一手。裸體並非十分美麗,大部分的時間都不美,只有少男少女例外。上帝創造了動物並給它們披上皮毛、厚皮和鱗甲,但是人類的身體卻像條光禿禿的蟲子。人有高貴的形象,美麗的形象,但卻並不一定比小鹿優雅——但還是高貴和美麗的。可是在生命的過程中,我們之中有大部分的人失去了幼年時一舉一動都很完美的形體。法律只是反映出希臘人對形體和格調所具的美感。生了三個小孩並親自哺乳的母親有權隱藏一些形體上的缺陷。許多年老的婦女也是——你同意皮膚粗糙打褶的婦女,不應該允許她們把不美的身體露出來,侵犯大家對美的鑒賞吧?所有的年老的人都同意。公共洗浴卻是另外一回事,我在講一般的穿著。你不覺得這樣很合理嗎?」
「告訴我你們談些什麼?」
尤瑞黛,三天以前才搬進來,很喜歡這個地方。高崗上微風陣陣,風景絕佳。她與女主人和優妮絲一起站在涼台上,遠眺南方的海岸。她們的右首邊散布著礁湖和鄉村的斜坡,一塊塊綠色和發黃的玉米田點綴在陰影中,疏疏落落的村舍,淡粉色的牆,在陽光下泛著紅光。左邊的艾達山輝煌地聳立在夕照中,東面的天空完美地襯出了黃銅色巍峨峭立的峰頂。「官邸」所在的山脊由左側沿著崎嶇不平的海岸線向南伸展,上面布滿松林,到西緣則什麼都沒有,只有尖銳、垂直的紅棕色峭壁,有不少凹進去的海鳥鳥巢,整個山脊突出於海面之上約三百尺左右。再向南,地形再次升起形成一個小丘,上面有一座白色的修院,名叫「聖凱撒琳修道院」,然後以優雅的線條緩緩斜向那邊的山谷。
阿山諾波利斯死後,特拉西馬丘斯的資歷、生意才華,他的長鬍子,加上他的財富,給他帶來十分重要的地位。他早就放棄回皮瑞斯的念頭,決定在此建立他的特拉西馬丘斯王朝,克勤克儉,捨棄山中的美好享受。他的女兒艾瑞屈亞和兩個兒子安德魯斯、拉亞提斯為家裡寒酸的三餐而痛恨他。不過他已成為艾音尼基社會中的支柱,是許多公共基金的財務長,同時也是島上十個長老之一。他在委員會上常和勞思爭吵,兩人的想法永不一致。藝術是奢侈的浪費,一種無聊的事情,一種娛樂,就像學童用粉筆在牆上塗鴉,在成人責任的嚴肅世界中沒有一點地位。當博物九九藏書館的成立計劃提出來時,他反對,當然更看不出男性心靈撫慰學院有什麼道理。他發誓說,好基督徒不容許藝妓的異教風俗。他自己對學院有點誤解,他發覺自己孤立無援,甚至在家庭里也一樣。他的女兒艾瑞屈亞不顧他的反對,也進入學院接受訓練。他發現只有少數的婦女支持他對抗異端本能和信仰的潮流,這種潮流在家裡一直飽受壓抑,如今在勞思的領導和鼓勵下,泛濫全島。
「我對路克雷蒂亞司很有興趣,我正在學,已經學到第三章了。不然我們就研究普魯塔克的作品。」
「我還以為美國女孩永遠不肯透露年齡呢。」
「不公平嗎?」勞思回答說,「共和國議會決定的。音樂歌曲稅率百分之三,教育稅百分之三;福利稅百分之三;公共行政稅百分之一。一共才有百分之十。至於你,誰叫你生第四個孩子呢?如果每個人都像你那麼辦,那本島在一兩代之內就會人口膨脹了,這樣的話,糧食也不夠大家吃了。那時候我們到哪兒去移民呢?我們會被困在這個小島上人吃人了。這些稅率是規定,由議會正式採用的。我看不出你為什麼要例外。如果你堅持繼續不斷地生小特拉西馬丘斯,那稅率就會升高到百分之十五,百分之十七點五和百分之二十。這是議會的規定。」
勞思和特拉西馬丘斯一起走入涼台,聽到了後半句話。
「你說什麼艾音尼基族的法律是受了我的影響?」他問,「我並沒有制定法律呀,我有嗎?」
「他們呢,我是說男士們?」奧蘭莎問菲利蒙。
「也許太敏銳了吧,就好像她隨時準備抓住什麼似的。太沒有隱藏,太開明坦率,太美國化了。事實上,我認為她有點無精打採的時候更迷人。當她的眼睛籠罩在思緒里的時候。女人的無助往往使男人著迷,這一招絕對有用,她會慢慢學到的。」
「當然。突然失去未婚夫對她打擊很大,使她不知所措。她既孤單又茫然,所以我才請她來和我住在一起。」她眨眨眼說,「不過,別擔心。她會找到一個男人的,那麼一切就都沒問題了。我就是這樣告訴她的,我們長談了一番,她很坦白。」
「昨天晚上我和她長談了一番,女人之間的談話,你知道的。一個二十五歲的女孩……」
「我相信那條褲子一定出色得叫人目眩神迷。」奧蘭莎回答說。
「我喜歡她敏銳、開朗的眼睛。」
他們坐在涼台上,一面喝著茶几上的飯前酒,一面聊天。菲利蒙很活潑,無憂無慮,輕鬆自在,知道自己頗受女士的欽佩和歡迎。他對尤瑞黛的衣服大加讚賞。
「她親口告訴我的。」
「要點是,」菲利蒙用溫和平穩的語氣,很內行地說,「要點在於,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愛打扮。野蠻人在他們臉上刺青,相信這樣比較漂亮,比較吸引人;或在鼻子上穿個圈圈,或在脖子上戴一疊金屬圈圈,這都相當自然。對女人而言,一顆黑痣也許被認為是一種美麗的關鍵,因此才有美人痣。或者是一對耳環,一撮人工捲髮,一條皮帶,或一個腳鈴鐺。為什麼不呢?有些美國女人還把真的花生和捲心菜放在帽子里,相信這樣可以加強她們的吸引力。三十年以前,我們聽說紐約時髦的仕女在頭髮上裝上閃光燈,用隱藏式的乾電池使燈一九九藏書明一暗,任何東西,只要能吸引男人就好。基本上,美國女帽上的花生和蟋蟀擦腿來吸引異性,並沒有什麼差別。」他開玩笑地把一顆巴西胡桃放在可洛兒的頭髮里,她立刻把它拿下來了。「看看女人把她們的頭髮怎麼個擺弄吧:梳上去,放下來,盤成髻,扎辮子,綁馬尾,像獅子一樣披散在肩膀上,或者剪短,弄卷,放直,染成黑色、白色、紫色、青灰色或雜色——變化無窮。而男人就喜歡這樣。」
菲利蒙是女士們的好伴侶,認真而不死板,愉快而不輕浮。他問尤瑞黛有沒有再去圖書館。她說她去了,印象非常深刻。她很高興地發現有這麼多的書好看,她已經借了些回家。
艾瑞屈亞是最小的女兒。說來也算是他的不幸;他本來指望有三個兒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後來艾瑞屈亞這名字仍被保留下來。這也是他受困的原因。他想試生第四個孩子。他是大人物;而法律卻是為小人物設立的——安那卡西斯說過。蜘蛛網只捕小蟲,而他是大蟲。他沒想到勞思對法律這麼死硬派。第四個小孩在一個月以前出生,結果又是個女孩。而稅也加到了百分之十二點五!真不公平,簡直是一種迫害,欺負他好脾氣,不尊重他對艾音尼基族社會的貢獻。更糟的是,如果他現在不反抗,如果他生了第五個小孩,他的所得稅就會改成百分之十五了。當然議會可以表決讓他例外,以報答他終身對促進公共福利所作的貢獻,等等。
這就是他把握機會,把勞思拉到一角,企圖說服他的原因。他當然認識奧蘭莎。事實上,他對史蒂芬十分友善哩。他想到艾瑞屈亞,想到阿山諾波利斯家族和特拉西馬丘斯家族可能快樂聯姻的一天。他抗議大家把阿山諾波利斯的兒子當做低能、沒有用的年輕人。他堅持說,低能是低能,卻不是沒有用處。史蒂芬會繼承阿山諾波利斯的大筆遺產,讓史蒂芬提供財產,他和他兒子安德魯斯可以提供史蒂芬所缺乏的腦袋。
「衣服就是文明,不是嗎?」奧蘭莎說,「我無法想象,一個文明社會中女人會不想美化自己。」
「謝謝。我已經答應和格魯丘一起去。」
「還沒有,我剛剛才安頓下來。」
「議會!」特拉西馬丘斯說,「你就是議會。我也是議會的一分子,卻很難在審議的時候反對你的意見。你的音樂歌曲稅!簡直把國家的錢浪費在人民的娛樂上。為什麼公共行政管理稅才佔百分之一,而讓你所謂的音樂歌曲稅佔百分之三?」
「你真好玩,真好玩。」
「當然。」菲利蒙有顆多禮的心靈,「我很樂意帶你去看。」
「但是,勞思,你要講理啊!」一周后,特拉西馬丘斯在奧蘭莎的屋子裡說,奧蘭莎正為尤瑞黛舉行派對。有些人她已在伯爵夫人家裡見過了,此外還有些新面孔,包括特拉西馬丘斯和希臘正教神父亞里士多提瑪。這兩位男士一樣高,和安德瑞夫王子站在一塊兒,構成一幅美麗的畫面。「講點道理吧!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你和阿山諾波利斯答應只有百分之十的稅率,為什麼我該付百分之十二點五呢?」
「我很驚訝,」尤瑞黛說,「你們大家真地為吃飯而穿戴整齊。」
「好美!」優妮絲說。
「很遺憾,沒有。」我想老教授不再參加應酬,而他也不read.99csw.com會喜歡這種場合,他太專心於他的實驗了。
「非常有道理。」她說。
奧蘭莎解釋說那是島上最大的節日,和古希臘的「雅典節」遙相呼應。勞思恢復了這個節日,很受大眾的歡迎。除了在圓形劇場有戲劇演出外,那天還有歌唱、詩歌朗誦、體育競賽和水上運動等等,全島要瘋狂三天。
奧蘭莎回答說:「我記得起先是一種玩笑。當殖民地開始建立的時候,這還是個小孩子。剛抵達的男人,為了想表達他們的自由感,就由留鬍子開始做起。婦女們起而抗議說,這是個人儀錶問題,大家不該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地胡來。『如果女人也愛怎麼穿就怎麼穿的話,男人會喜歡嗎?』其中有人這麼說。『當然好啦,去呀,』男人說,『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我們已經把舊世界拋得老遠了。』『你們確定你們真地會不在乎嗎?』有個女人說——我記得她的名字叫海芭蒂亞:她非常漂亮。『拋掉了什麼?舉例說說看。』男人問道。海芭蒂亞就回答說:『如果你們男人堅持要留鬍子的話,那麼我們在這麼熱的天氣里,就要裸|露上半身。你們介意嗎?』『當然,去呀,我們才一點都不在乎呢。』其中有個男人說。然後她就開始大胆地脫掉了上衣,贏得了男士們的熱烈鼓掌。由於男士們的鼓勵,所有的女孩就都這麼做了。這樣當然簡單了一點,不過你別擔心。」她對尤瑞黛說,「女孩子都愛打扮,她們想要一件胸罩,或其他的裝飾品,想要得要命呢。」
「哲學家也會運用自欺的藝術?」
晚飯的時間還早。奧蘭莎帶著長長的細薄頭紗,一件絲袍裹著她的胴體,打扮得極精緻,此刻正站在白色涼台的矮牆邊,姿態優雅。涼台可以俯瞰南方的海岸,阿山諾波利斯臨死的時候,她答應他永遠不在別的男人面前放下她長而美麗的頭髮,她一直都遵守諾言。她的頭髮半梳成向上梳的螺圈,用一根閃亮的別針夾在頭上。她正和優妮絲在說話,優妮絲穿著可怕的高領,滾白花邊的衣服走進來。伯爵夫人在裏面,正和里格談得入神。
他們坐著聊著,一面輕啜著飯前酒,直到月亮升上艾達山頂,他們才進去吃飯。
「你在學院里做些什麼?」優妮絲問可洛兒。
簡單地說,他對史蒂芬既友善,又慈愛。現在年輕人正在裏面的一間房間玩牌。
「你怎麼知道?」
「我想我最好還是進去換件衣服。」尤瑞黛說。
「特拉西馬丘斯正和勞思說話呢,伯爵夫人和里格聊天,喝飯前酒。」
「女性穿著的整個藝術,」優妮絲邊想邊說,「整個藝術在於女人以穿衣打扮來暗示她們在床上裸體的樣子。」
尤瑞黛穿著「蓬褲」出現了,是用深色的東方錦緞紮成的,深紫色很配她柔和的膚色。「怎麼樣?」她說,眼睛發著光。
「我注意到她們擺弄她們的披肩。」
「我希望我能,我很願意這麼做。艾音尼基族有一條法律——實際上是勞思的影響。」
尤瑞黛很羡慕奧蘭莎醒目的服裝,設計足以表現出女人頭部和肩部的美。衣服從一邊的肩頭以流動的線條一直揮灑到足踝部分,雙臂整個裸|露出來,手臂圓潤細緻,像希臘人所說的,柔麗秀媚,賞心悅目。雖然她已經四十歲了,仍舊保持著一副模特兒的身段,阿山諾波利斯曾經九-九-藏-書請已故的梅立塔,也就是菲利蒙的老師,以進口的大理石把她的身材化為永恆的雕像,放在阿山諾波利斯的卧房,也就是尤瑞黛現在住的房間。尤瑞黛自己穿著輕絨毛的打折罩衫,低領,配一條緊身黑色的鬥牛褲,膝下結著緞帶,現在稱為「包褲」,以別於一般隨便的長褲,還穿著那雙染過、修補過的高跟鞋。如今,美國年輕婦女的一般服裝風尚是喜歡睡袍風味。至於晚裝,則穿柔軟絲質的長褲,寬寬的垂向足踝,像燈籠褲似的,不是粉紅,就是桃紅或粉青色,已經取代了曳地長裙,女人稱這種褲子為「蓬褲」。白天穿「包褲」,晚上穿「蓬褲」。很難解釋名稱的來源,服裝評論家稱一九九○年代的這種時尚為「波斯風時代」。奧蘭莎一直勸她穿「包褲」,在泰諾斯顯得很新奇、很獨特、很迷人。她還照著她的指示,裁了一件「蓬褲」。
「玩笑歸玩笑,」噢蘭莎說,「我要說,這件『蓬褲』非常配你……可洛兒來了。她正走在夢裡哩!」
「貝倫妮絲呢?」
「女人打扮的本能完全是自然的。」優妮絲說。
「這是實情嘛。普拉克斯特里的穿了衣服的維納斯雕像,並沒有流傳下來;沒穿衣服的那座卻為傳世之作,你們不明白嗎?」
「也許她不一樣。一個女孩到了二十五歲就相當能判斷男人了,她會發現找一個合意的男人並不容易。我提到格魯丘,並不認真的,她竟大笑。自然啰,她覺得困惑,有點迷迷糊糊。她一直辛苦工作,現在突然無事可做。我們應該找點事讓她做,不然她會無聊極了。」
「你忘了那百分之三還包括宗教稅——維持宗教節目的開銷。維持男性心靈撫慰學院,訓練歌手、舞者和音樂家都需要錢。不幸,這些費用都很昂貴,不像只迎合我們身體需求的飯店,它們本身無法帶來足夠的收入來維持自己。如果置之不理,藝術就會死亡。我希望你好,特拉西馬丘斯,可是申請入學院的人遠超過裏面的容量。你自己的女兒也得到好處了,你多出一點錢,就能幫忙多收幾個學生。」
「艾音尼基節是什麼?」尤瑞黛問道。
「打扮是欺騙的藝術,能創造美麗的幻影,是對異性的一種吸引力。」優妮絲說,「在人類當中,這種孔雀向異性展示羽毛的功能,落到了女性身上。她們藉著退縮、隱藏,又不完全隱蔽,來發揮這種功能。所有女性的服裝都追隨半遮半露的基本技巧,在穿衣服的坦白慾望和裸|露的秘密願望之間變來變去。女人憑經驗知道這種效果不錯,這也是動物借逃避來吸引異性的基本技巧的一部分。事實上,這樣很能刺|激神經。如果女人不容許露出耳垂,這種器官就變成強有力的、挑逗性的、煽動的象徵。當然,這些都是風俗的關係。至於我自己,我喜歡土著的單純。那樣更健康、更公開,不刺|激,卻更美麗。」
特拉西馬丘斯很不開心,他似乎是這個殖民地原始創立者之一。是個世代務農的好基督徒,他參加「世外桃源號」,原以為和億萬富翁阿山諾波利斯之間的友誼很值得培養,和他同一條船,同一個小島,一定有機會培養成親密的友誼。他並不相信「世外桃源號」永遠不會回來了那套鬼話,說阿山諾波利斯這麼富有的人會放棄他的億萬財產,到一個原始小島上定居。九_九_藏_書他確信這位富翁有一套袖裡乾坤,有一個金銀島,或至少有一筆巨大財富等他冒險,所以需要一大堆殖民的協助和勞力。他就是這樣告訴他妻子的。不,阿山諾波利斯並沒有瘋,他只是較富想象力罷了。也許五年後他就會以阿山諾波利斯合伙人身份回去,兩人合股,自己也變成大富翁。他放棄了頗有建樹的雜貨生意,在皮拉斯港口販賣船用品。當他發現「世外桃源號」要駛回,永遠不再回來的時候,他神志混亂,困惑已極,在他四十五歲的生命里還沒有見過此等瘋狂之事。他敏銳的生意眼使他看出眼前有許多的生意機會。繩索、羊毛、傢具都不太有前途。但是煙和酒卻大有可為,尤其是酒!每個人都要抽煙和喝酒。特拉西馬丘斯的酒會變成消除島民熱帶饑渴的風行飲料,不管是泰諾斯族或艾音尼基族都一樣,他猜得對極了。他的酒坊生意興隆,實際上是島上唯一的大工業。最初,他獨到的眼光使他支持音樂歌曲稅,因為他知道雅典節日會傳播酒神狂歡作樂的精神——會消耗一加侖又一加侖的酒。酒、音樂和歌曲互相關聯;以長遠眼光來看,音樂和歌曲的提倡,最後一定會助長酒興。這方面他得到證實了,他發了財,事實上成為島上最富有的人之一,跟奧蘭莎比起來,是個暴發戶,可是值得尊敬也受到尊敬。當然,他在議會中拚命反對煙酒附加稅——而且成功了。他不斷地反對把金錢花費在「閑散藝術」上,從此,他們在議會中就經常爭辯不休。
「好極了!」奧蘭莎大叫,「女人的衣服若配不上她的身材,她絕不可能很快樂的,你不覺得嗎?」
「她非常漂亮,不是嗎?」尤瑞黛走開后,奧蘭莎這麼說,「她很聰明。」優妮絲說,「她一定很難適應我們的生活方式。」
尤瑞黛和其他的人都笑了。她說:「那你為什麼把自己緊緊包到頸部呢?為什麼不按照你的理想去做?」
「或是不|穿衣服,」優妮絲露骨地說,「大眾永遠喜歡一個赤|裸而有美感的女人。」
「重要的是,」菲利蒙說,「我要說的重點是,衣著無論如何也不該妨礙人體高貴的外形,只應該強調並加強它天然的優雅和美麗。這就是原則。一條披肩往往比一套衣服更美麗。大多數的女人都打扮得太過分了,就像男人飲食過量一樣。穿衣服,絕不應該允許自己以身體的某一部分為恥。女性的整個線條應該簡單、流暢而協調。奧蘭莎的衣服就是一個例子。我認為,一般人太注重外表的化妝,而不注重女性本身的形體。天然的雅緻、動作、風采和姿勢是最重要的,衣服只是簾幕,必須要有好身材來披掛,這點我相信是艾音尼基少女領先的地方。我們的女孩非常優雅,很少例外。」
「我常看到她無精打採的眼光。」
「你邀請了阿提模斯博士嗎?」菲利蒙問女主人。
「她正在讀艾克斯諾風的作品,但是一切都亂糟糟的。我們正在為艾音尼基節排演一齣戲,只剩下四周的時間了,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擱在一旁不管了。每個人都忙,除了戲劇以外,還忙著練歌練舞,替雅典娜女神做新衣服。」
「我們在討論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問題,法律禁止年老的婦女公開裸|露。尤瑞黛正在問,你最好還是解釋給你的美國朋友聽聽吧。」
「你看過日光馬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