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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篇 力量的源泉 第三十三章 自知

第四篇 力量的源泉

第三十三章 自知

你已回返了本真!
堯到華這個地方去參觀,華地的封疆官對他說:「歡迎聖人到此,特祝聖人長壽。」
骷髏說:「死後,上面沒有國君,下面沒有臣子,也沒有春夏秋冬四時的轉變。人在那裡無拘無束,更可與天地同終始,即使是帝王的快樂,也不能與此相提並論。」
有一天,子貢騎駿馬,著藍里白衫去見原憲,到了巷口卻進去不得,他只好步行而入。一眼瞧見頭戴樺樹皮帽,腳拖沒有後跟的破鞋,手扶藜木杖,親自來迎接的原憲,便大叫道:「天哪!你怎麼啦?是病了嗎?」
封疆官迷惑道:「多福多壽多男子,是每個人渴求的,你卻不願接受,是什麼道理?」
秦失說:「是啊!」
不久,子桑戶死了,還未下葬,孔子便命子貢去幫忙料理喪事。可是,子貢一到那兒,就看到孟子反和子琴張兩人,一個在編曲,一個彈琴,嘴裏還不住地唱道:
然後子來陷入平靜的沉睡中。沒多久,居然精神抖擻地醒了過來。
不久,子輿生了病,子祀去探望他。子輿卻說道:「看哪!那造物者多偉大,居然能把我的身體弄成這般形態,既彎又巧,真是妙極了!」
《莊子》之《至樂》
來吧,桑戶啊!
骷髏聽了,皺眉蹙額,憂愁地說:「我怎能拋棄這帝王般的快樂,再去受人間的勞苦?」
子貢急忙走上前問道:「你們這樣對著屍體唱歌,合理嗎?」

莊子妻死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堯回說:「不敢當。」
《莊子》之《至樂》
《莊子》之《列禦寇》

論財富與貧窮

人既能以道為處所,自然也能和它同長久;既能以道為依歸,則雖死卻能與道同存,這才是真正的長壽。
原憲住在魯國一棟小房子里,這間房子的屋頂是用青草蓋的,蓬草編成的大門破損不堪,他用桑木做門檻,破瓮做窗戶,粗布隔房間。每逢下雨,九_九_藏_書屋頂滴水,地上潮濕時,他便端坐而歌,毫不為意。
「知足的人不因為錢財而勞苦自己。」
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個人在一起談話。其中一人突然說:「誰能把虛無當做頭,生存當做脊樑,死亡當做尾椎骨?誰能知道生死存亡本屬一體的,就是我們的朋友。」四人相視而笑,乃成了莫逆之交。
老聃死了,秦失去弔喪,只哭幾聲就出來了。老聃的弟子問他:「你不是我老師的朋友嗎?」
子貢頓感不安,露出羞愧的神色。於是,原憲又笑說道:「你可知有些事是我極不願做的?比方:行動迎合世俗,牽親攀戚,結交朋黨,為別人求學,為自己教人,假託仁義去做壞事,盛飾車馬以炫耀富有。」
孔子答道:「我是受天詛咒的人。雖然如此,我還是願和你共同追求那方外之道。」
《莊子》之《讓王》《天地》
來吧,桑戶啊!
下面我為各位收集了一部分莊子論「死」的格言。至於他的「生死談」,另於第五十章內詳述。
孔子說:「魚的生活依賴水,人卻需道而生活。依賴水生活的,掘個水池就足夠活命了,依賴道生活的,得了道,性情也就會安定。所以說:魚游于江湖,自在逍遙,便忘記了一切;人得了大道,性情安定,也忘去了一切。」
莊子回答說:「不是這樣的。當她剛死的時候,我怎會不悲傷?可是仔細一觀察,她原無生命;不但沒有生命,而且也沒有形體;非但沒有形體,甚至連氣息都沒有。以後摻雜在恍恍惚惚若有若無的中間,才變化成有氣息,有氣息而有形體,有身體而有生命,現在再由生命變化成死亡。」

莊子將死

能了解別人乃是智慧,能了解自己才是清明。能夠戰勝別人乃是有力,能夠克服自己才是堅強。能夠知足淡泊于財貨的就是富裕,能夠勤行大道而恆久不息的就是有志。不離失根基,能常處於道的,才能長久。
子貢說:「請問如何追求?」
老子在本章就知識、學習、力量、財富和長壽各方面,談了不少至理名言,其中的九-九-藏-書「死而不亡者壽」非常接近他的「不朽」觀。當然,在此他只是點到為止,所謂壽或長命百歲對我們中國人來說,是最高明的賀辭了。
堯回答說:「多男子就多恐懼,多財富就多閑事,多福壽就多恥辱,這三種不是養德的東西,我怎敢接受?」
子貢跟著又問:「請問奇人是什麼人?」
堯推說:「不敢當。」
「他們自認是造物者的伴侶,遨遊于天地之間,並與氣合為一;他們把生看做肉瘤,把死當做潰破的瘡,如此一來,怎能知道生死先後的區別呢?他們把形體看做精神寄託的異物,無所謂寄託成何種形體,所以能忘卻形體內的肝膽,還有那形體外的耳目。」
莊子快死的時候,弟子商議要厚葬他。但是莊子說:「我用天地做棺木,日月做美玉,星辰做葬珠,萬物來送葬,這不是一個很壯觀的葬禮嗎?我還有什麼可求的?」
語譯
莊子答道:「好啊!」
封疆官說道:「我原以為你是聖人,現在才知道,你只是個君子而已。天生萬民,各有其職,多男子就多給他們事做便是,有什麼恐懼的?富有了就分給別人,何來多事了。」
孔子說:「他們是超脫世俗的方外人,我卻是寄托在世俗里的方內人。方內、方外是不相通的。我差你去弔唁,實在是我不曾考慮到這點,要怪我見識淺了。」
「再說,那聖人居無定所,食如母鳥哺育的小雀,行如鳥飛沒有形跡可尋;天下有道,與萬物同存,天下無道,便隱居而養心,千年後,當他厭倦了塵世的生活,便離世而進入仙界,駕白雲而到仙都。這三種憂患根本不會降臨在他的身上,也別無災禍可言,更別說什麼受辱了。」
子來氣息微弱地答道:「父母命兒子往何處去,無論東西南北,他都聽從命令,而陰陽對於人,就好像父母對兒子一樣,並沒有多大區別。它如果要我死,我就得死,要是不聽從,就是忤逆不順。這一切的罪過都須我來承當,它卻毫無過錯可言。」

骷髏

莊子不相信,說道:「假如我請掌管生命的神靈,恢復你的形體,再https://read.99csw•com生你的肌膚骨肉,讓你重回故鄉,和你的父母、妻兒、親戚、朋友團聚,你願意嗎?」
弟子又問:「那麼你是來弔祭他,應當表示悲傷才對,怎麼反而這樣草率?」
莊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前去弔喪,看見莊子蹲坐地上,邊敲瓦盆邊唱著歌,惠子生氣地說道:「妻子跟你生活多年,替你生兒育女,跟你吃苦受罪,現在年老身死,你不哭倒也罷了,居然大唱起歌來,不太過分了嗎?」
說完,封疆官便轉身離去。堯跟在他身後說道:「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兩人相對一笑,無視子貢的存在,說道:「這個人哪裡知道禮的意義?」
像所有偉大的詩人、哲學家一樣,莊子比老子更感嘆生命之短促,特別對「死」的感觸最深,他最好的作品幾乎都接觸到生死的問題。反觀老子,倒很少提到這方面的觀點,不但少,可說是不曾提及呢!
《莊子》之《大宗師》
原憲回答說:「我哪有病?你沒聽說:沒有財叫做貧,讀書不能實行叫做病?我現在是貧,不是病啊!」
封疆官又說:「祝聖人多富。」
《莊子》之《大宗師》
不久,子來生病,氣息急促,已成彌留狀態,他的家人圍著他不停地哭泣。這時子犁來探望他,看到這種情形就對他的妻兒道:「快走開吧!不要驚動了這將要變化的人。」說完,便靠在門旁對子來說:「偉大啊!天地的主宰又要把你變成什麼呢?要把你派到什麼地方去?你想他會把你變成什麼呢?要把你派到什麼地方去?你想他會把你變做鼠肝呢,還是蟲臂?」
子祀問他說:「你嫌惡這個形態嗎?」
子貢又問:「那麼,你是依哪一種道呢?」
子貢回去后,把所看見的事都告訴了孔子,並且說:「他們是什麼啊?不用禮教約束自己的行為,而把形體置之度外,對著屍體唱歌,竟然能面不改色,我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他們。還是請教老師吧!」
這可能跟道家「不怕事」的想法有關。所以他們主張,人不應丟棄財富。在莊子的作品中,老子一度被描寫九*九*藏*書為豐足的大穀倉。
子輿回答:「我為什麼要嫌惡?假如我的左臂變成了雞,我就叫它報曉;假如我的右臂變做彈丸,我就用它去打鳥,然後烤鳥來吃,假使把我的尾椎骨變做車,精神變做馬,我就坐著這輛馬車到處遊玩,哪裡還用得著另外去找交通工具呢?」
說完這席話后,莊子把骷髏拿了過來,枕在頭下睡了過去。到了半夜,莊子夢見骷髏向他說:「剛才你談話的神情,好像是辯士。至於你所說的內容,大多是活人的繫纍,死了就沒有這些了。你想聽聽死後的情形嗎?」
「天地給我形體,讓我壯時勞苦,老時清閑,死後安息。既以生為善,也要以死為善啊!」

老子死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在第二十四章已說明得極為詳盡。
弟子說:「我們是怕老鷹來吃先生啊!」
封疆官答道:「你還是走吧!」
秦失回答:「這樣就可以了。起初我還以為他是凡人,現在才知道他不是。剛才我進去的時候,看見許多老人像哭自己孩子一樣地哭他,許多年輕人像哭自己母親一樣地哭他。他們情不自禁地說出話來,不期而然地流下眼淚,乃是違反天理,倍增依戀的表現啊!他們已忘了受之於天的本性。古時候稱這種情形為『遁天之刑』——違反天然之理,被世俗的感情所束縛,像受到刑罰一樣。」
莊子答道:「在地上會被老鷹吃,在地下又會被螞蟻吃。把我從老鷹那裡搶過來給螞蟻吃,你們不是太偏心了嗎?」
孔子答道:「奇人乃是異於世俗、合於天理的人。所以說:天眼中的小人,乃是人間的君子,世人眼中的君子,便是天所認為的小人。」
封疆官再說:「祝聖人多男子。」
莊子到楚國的途中,看見一個骷髏,枯乾了,但仍保有形狀,於是,莊子拿著馬鞭在上面敲了敲說:「你是因為生前貪生怕死,行為不合法,被人殺死的呢,還是因為國破家亡被人害死的?是因為生前行為不好,怕連累父母妻兒受苦自殺的呢,還是窮困饑寒而死?或者是你壽品已盡,不得不死呢?」
「這種演變的過程,就像春夏秋冬四時的循環一樣。想她此刻正安睡在九_九_藏_書天地的大房間里,我卻在旁邊哇哇地哭泣,實在是不明生命演變的過程,所以才停止了哭泣。」
「並且,生是應時機的,死是順天命的,若能安守時機,隨順天命,那麼哀樂的情感,也就進不了我的胸中,這就是古時候所說的解脫。如果不能解脫,就是被外物束縛了。人本勝不過天,我雖形體如此,又有什麼好嫌惡的?」
「他們把生死看做循環往複:沒有開始,沒有結束;他們茫然徘徊于塵世之外,逍遙于無為的事業中。像他們這種人怎能拘守世俗的禮節,且把它表演給人們看呢?」

三友談生死

堯又推說:「不敢當。」
《莊子》之《養生主》
「你們的老師應時而生,順理而死,有什麼好悲泣的?若能安於時機的進展,順著自然的變化,把生死置之度外,所謂的痛苦歡樂也就不能闖進心懷了。古時候把這種情形叫做『解脫』。」

四友談生死

原來他的腰已彎曲,背骨突出,頭藏在肚臍底下,肩膀高出頭項,髮髻直衝天空,甚至連陰陽二氣也不調了,可是他的心情卻平靜如昔。他支起身子走到井邊,照了照自己的影子,說道:「造物者竟把我的身體弄得這麼巧啊!」
子桑戶、孟子反和子琴張三人交友,談道:「誰能以彷彿不曾在一起的模樣相處在一起?誰能彼此幫助,卻又能做到好像沒有互助的樣子?誰能在雲霧裡遨遊,在無極中跳躍,既不喜歡生存,也不厭恨死亡呢?」三個人相視而笑,乃成了莫逆之交。
我們卻仍在受人體的束縛。
「譬如:有一個鐵匠在化鐵,突然鐵跳起來說道:『我一定要做成莫邪寶劍。』你以為鐵匠還會認為這是吉祥的鐵嗎?現在,我若偶然成了人形,就想世世做人,請求造物說:『讓我做人!讓我做人!』造物者一定會以為我是不祥的人。假若現在我把天地看做化鐵的大爐子,造物為鐵匠,那又何必擔心死後會到哪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