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幫你……我要怎麼做？」
「你說什麼傻話？」優美往後一仰，「這鄉下地方，你能找到交警？」
玲斗咂了下嘴。「如果被逮到，罰款必須你來交啊！」
玲斗推著車走過人行橫道，前面就是站前街。街道兩側的小商鋪鱗次櫛比，仍在營業的大多是飯館，其他商鋪幾乎都已拉下捲簾門。玲斗在一家店前停下腳步。這家店的玻璃門上拼接著木格。「我就是準備在這兒吃飯。」
「就是家常套餐，有烤魚、土豆餅之類的。」
「啊？」
玲斗苦笑道：「怎麼可能發生這麼荒唐的事。」
「哼！」優美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我祈禱過千萬別是真的，結果還是成了現實。出軌啊……這算什麼！渾蛋老爸，我真看錯你了！」優美咚咚捶打著值班室的桌子。
「我借了一筆錢，如果辭掉這裏的工作，就必須還清那筆錢。」
「他哼歌前後可能會說些什麼。拜託了，幫幫我吧。」優美雙手合十，認真地看著玲斗。
這種情形的確很難讓人想到其他可能。玲斗默不作聲。
優美漫不經心地說：「你沒必要知道。」
優美聞言，擺出一副不情願的表情，跳下了自行車。
他們穿過住宅區，來到寬闊的行車道。前面便是全鎮最大的十字路口。
佐治壽明和同行女子從吉祥寺的公寓出來后，優美跟了上去，見二人來到投幣停車場上了佐治的車，隨後離去。
玲斗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她應該是想打探父親祈念的內容。接近神楠后，她打算怎麼做？她已經清楚地表明，自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孩，甚至偷偷安裝過GPS定位器。想到這裏，玲鬥眼前一亮。「我知道了！」他打了個響指，「你是要去裝竊聽器吧？」
「我一開始也迷路了好幾回。這裏沒做道路規劃，估計以前就是田間小路。」
「是的……」
「佐治先生要是發現了怎麼辦？」
「嗯，這樣不ｒｅad•9９ｃsw•cｏｍ算違反規定吧？」
「沒辦法，這裏坐公交車的人少，當然和大城市不一樣。」
「派出所就在附近，我們得從這兒走過去。」
「當時還不到飯點，況且如果在外面吃過飯，按說就不會再吃晚飯了，可爸爸到家后照常吃了晚飯。購物也不太可能，工作時間出去就為了和情人逛街？萬一被熟人撞到不就糟了？」
玲斗注視著優美的大眼睛問：「你要去做什麼？有什麼目的？」
優美托著臉頰思考了片刻，搖搖頭說：「今天算了吧。」
「太胡來了！我決不允許你那樣做。」
「找不著……」
玲斗愁眉苦臉，雙手抱頭央求道：「饒了我吧……」
這算什麼買賣，分明是強買強賣！玲斗這樣想著，還是握住了優美的手。
「不行！」玲斗急忙擺手，「這真的很難辦，我不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抱歉，我幫不了你。」
玲斗雙臂在胸前擺出一個叉號。「死心吧。我的工作就是在有人祈念時不讓其他人接近神楠。」
「比如，」優美揚起下巴，「和妻子離婚，娶這個女人。」
玲斗微微抬起雙手。「祈念可是很神聖的。一般都是祈禱垂死之人早日平安無事，怎麼會祈禱別人去死呢？」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爸爸不是出聲了嘛，你也聽到了。」
優美保持著祈禱姿勢瞪了玲斗一眼。「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或許吧，不過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如果被人發現，再想別的辦法。」
「萬一被發現，我工作就丟了。」
「也許他們是想偶爾換換心情。」
「洗浴包。」玲斗答道，「我想吃完晚飯去一趟公共浴池。值班室里沒有洗澡的地方。」就是有點貴，洗一次要花四百七十元，兩天才能奢侈一回。
「我家都要被拆散了，哪還管得了用什麼手段。」
「我想過了，爸爸很可能就是為了他和那個女人的https://read.99csw.com事情去向神楠祈念的。」
「怎麼都不行嗎？」
「哦。」優美面無表情，但又似乎有些興趣，「好吃嗎？」
「別鬧了，算我求你了。要是有人看到你安裝的竊聽器，會引起騷動的。」
「你是從最近開始才守護神楠的，對吧？你為什麼想做這份工作？」
優美思索片刻，往坡下看去。「騎車到火車站要多久？」
「叮咚。」優美豎起食指，「猜對了，載我到火車站吧。」
「為什麼？難道有規定說不允許安裝竊聽器嗎？」
「沒辦法，只有這個，已經是升級版了。」
「我聽到的只有奇怪的哼歌聲，沒聽到他說話。」
「我知道了。」優美恢復冷漠的表情，扭過臉去，「再也不理你了，我自己想辦法。」
玲斗只好跨上自行車，優美隨即側著坐到了後座上。「你至少跨坐啊，又沒穿裙子。」
優美望了一眼店面，問道：「這家店賣什麼？」
「算是順其自然吧。不是我想做，但總得有人接手，是不是？」
「那又怎麼樣？工作不是到處都有嘛。」
「沒關係吧……又不會給別人添麻煩。」
「不告訴你。」
「不過，離婚要給妻子精神損失費，和那個女人再婚也很有可能遭到女兒的反對，不，是一定會反對！所以，最乾脆利落的做法，就是祈禱妻子死掉。」優美突然十指在胸前交握，望著斜上方，「楠樹之神，求求您，馬上讓我老婆死於非命吧——」
優美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意。「被你看穿了，其實我更想安裝攝像頭。」
玲斗嘆了口氣。看來很難讓優美改變主意，既然如此，他必須想辦法阻止優美擅自安裝竊聽器。「我有個條件，萬一竊聽器被佐治先生髮現了，你要負責解釋來龍去脈。還有，你必須說服他不要鬧到我的僱主那裡去。這些辦得到嗎？」
優美擺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接著輕輕點了點頭。「OK！當然hｔｔps://rｅad.９9csw•ｃoｍ辦得到，買賣成交！」她站起身來，要和玲斗握手。
「爸爸在工作時間偷偷跑到一個女人家裡，不是去見情人是什麼？你就別安慰我了。」
「還不錯，要不要嘗嘗？」
「上一趟剛走，還要等二十分鐘左右。太不方便了。」
「你已經斷定是情人了啊。」
「可以這麼說。」
「重點還是沉，」玲斗推著自行車走下神社的台階，「上台階實在夠嗆。平時又不能停在台階下邊。雖說破破爛爛的，沒人傻到偷它，可如果生鏽再嚴重點，就真的騎不了了。」
「所以，我得想辦法在爸爸祈念的時候再偷看一次，確認他到底在祈禱什麼。」
「如果佐治先生出軌了，那和他來神社祈念有什麼關聯嗎？」
「沒想到你要住在那間小屋子裡。很不方便吧？」
「什麼嘛，原來你也要去火車站啊。」
「繼承家業？」
「向神楠……」玲斗歪著腦袋，「祈念什麼呢？」
「好，那你路上小心。」
「一大筆，大到我肯定還不起。」
優美無計可施，眼睜睜地目送父親的車越來越遠，只好回家等待。GPS定位器顯示，車停在了澀谷的一座立體停車場。
望著優美的側臉，玲斗再次陷入沉思。估計她還沒放棄安裝竊聽器的打算。「你不會要自己偷偷去安裝吧？」
「謝謝，再見。」優美輕輕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不會去酒店吧？想那個的話，在公寓不就可以……」玲斗盡量避免表達得過於直白。
「如果是電視劇里，會馬上出現一輛計程車，我攔下它，對司機說跟上前面那輛車，可現實中無法這麼順利。」
「習慣后還好。房租、水電費都不用交，夜裡也安靜。」
「問題就在這裏，想和你商量的也是這個。」優美指了指玲斗，「下一步必須要查出那個女人的身份。你能幫我嗎？」
「那在爸爸祈念前後，你讓我去神楠那邊轉一圈，行嗎？」
「怎麼read.99csw.com了？」
玲斗放下手，抬起臉說道：「就算竊聽到了祈念的內容，也不一定能了解到什麼。你是認為佐治先生會說出情人的名字，還是會說『希望我老婆早點死掉』？」
「我都說了沒事。出發！」優美喊完，摟住了玲斗的腰。一股溫暖柔軟的觸感從後背傳來，玲斗感到體溫似乎上升了。記得上一次騎車載人還是小學的時候。
「這是近路吧？要是我肯定記不住。」優美說。
「反正你的作戰計劃行不通，放棄吧。」
來到這裏的第二天，玲斗在值班室後面的倉庫里發現了這輛自行車。它本來是米店用來運米的，不僅輪胎厚，車架和車把也很笨重，車身已經銹跡斑斑。玲斗拆過一回，除銹上油后重新組裝好，推去車行打了氣，總算能將就騎起來了。他想過換掉輪胎，但因囊中羞澀，只好作罷。
「周圍都是住宅，你在哪兒吃晚飯？」
大約兩個小時后，佐治再次發動汽車，又過了一個小時回到家中。佐治和那個女人在澀谷做了什麼呢？優美調查了停車場周邊的情況，發現有幾家可以提供鐘點房的酒店，還有不少經營多年的情人旅館。
「或許沒有，可是想想就知道不行。」
優美看到車筐里放著一個塑料袋，便問道：「這是什麼？」
目送優美走遠后，玲斗停好自行車，走進小飯館。店裡空蕩蕩的。他坐在角落的餐桌邊，嚼著醬煮青花魚，回想優美說的話——
「你打算怎麼辦？」
「那怎麼行？騎車載人違反《道路交通法》啊！」
「火車站前的小飯館。」
「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就是想背著我去神楠那裡安裝，等佐治先生祈念結束，再溜回去取走。」
「十分鐘吧……難、難不成……」玲斗看向優美，「你想讓我載著你騎下去？」
玲斗受到了衝擊，他從未有過這類想法，但又覺得優美的話有道理，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反駁。「或許吧……可佐治先生不像那種人。」
https://read.99csw.com「後座太寬了，不好跨。沒事，反正怎樣都是違法。」
「絕對不會，有一種特別小的。」優美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厘米左右的長度。
「多少？」
「就是嘛。走吧，快上車！」
自行車的好處在於走起小路來暢通無阻，遇到單行線和路障也能自由穿梭。一路都是綠燈，玲斗順暢地蹬車向前。紅日已不見蹤影，路燈也只是零星地點綴著街道。好在兩側多是民宅，窗中透出的暖光可以微微照亮前路。
「你這是相信人性本善，但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好人。如果祈念真的能實現願望，一定會有人祈禱絆腳石趕快消失。」
優美這天沒有開車，而是搭列車再換乘公交車來的。過了傍晚六點，玲鬥打算去吃晚飯，於是決定和優美一起離開。不過，玲斗是有「專車」的。看到他從值班室後面推出自行車，優美忍不住笑了。「這是什麼？能騎嗎？」
「祈念前後？」
玲斗沒想到優美能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他沒什麼經驗，從未想過這一點，難道優美經驗豐富？「可能只是一起吃飯購物。」
優美面部肌肉一顫。「不告訴你。」
看著神情嚴峻的優美說出這種話，玲斗只是隱約覺得事態很嚴重。他沒有父親，那個讓母親美千惠懷孕的男人已有家庭。那個男人的孩子一定對奪走父親的美千惠恨之入骨。
優美看向玲斗，板著的臉上露出笑容。「還有一個辦法。你知道嗎？最新的竊聽器，電池可以撐上幾十個小時呢。我白天先去安裝好，第二天再拆走。白天任何人都可以接近神楠吧？當然，我動手時一定不會讓你看到。」
兩個人總算下完了台階。平時，玲斗會立刻跨上自行車，今天有優美一起，他便推著車與優美一起走到公交車站。優美看著時刻表，「啊」了一聲，顯得有些失望。
「我當然也希望如此，不過非常遺憾，我現在對爸爸的信賴程度低得令人絕望。」
優美嘖了一聲，撇了撇嘴。「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