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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玲斗端著大杯拿鐵來到桌旁。時間已經不早了,店裡人影稀疏,周圍沒有其他客人,倒是方便說話。優美感到有人走過來,抬起了頭。「啊,你來啦。辛苦了。」
「怎麼了?」
「你覺得跟佐治先生在祈念時哼的歌有關係嗎?」
「正好,我一會兒也是一個人。我們找個地方開作戰會議怎麼樣?」
優美噘起嘴說道:「肯定有問題!」
「不就是——」說到一半,壯貴看向玲斗身後,閉上了嘴巴。
玲斗望了過去,果然看到了拎著啤酒瓶的佐治,只見他正滿面笑容、點頭哈腰地和一個男人說話。
壯貴回了一聲「你好」。
「明後天?」
「各位可能還未盡興……」沒過多久,宴會廳響起了主持人的聲音,宣布宴會已近尾聲。接下來由一位老者主持拍手環節,這位老者自稱是某個協會的會長,協會的名稱極長,似乎和柳澤集團有些關係。他身形瘦削,滿頭白髮,聲調卻很高亢。「接下來,讓我們共同鼓掌一次結束晚宴,請各位嘉賓用力拍一下手!」他高呼一聲「喲」,全場跟著一聲轟鳴。玲斗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不禁覺得宴會的環節實在太瑣碎。最後,主持人補充道:「我們會繼續為各位嘉賓提供豐富的美酒美食,各位還可以盡情享用。」但賓客們已開始朝門口走去。
「什麼?」玲斗心想,如果這樣都只是刺拳,要是給我一記直拳,我怕是馬上就被擊倒了吧。
「知道了。」嗯……先取點什麼好呢?玲斗決定還是先沖向壽司。望向壽司餐台時,他不禁驚呼出聲。排隊取餐的人中竟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嚇我一跳。我才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裏?」優美不住地打量玲斗,大概是因為她只見過玲斗身穿作務衣的樣子。
「聽爸爸說,他偶然認識了柳澤集團的顧問,聽說今天要舉辦答謝會,便表示特別想參加。我們倆不是被邀請來的,而是老老實實地交了入場費呢。」
「她是柳澤家的人?」
「倒也有。」
「當時我們是認為兩者間可能沒有關聯,但後來我又有了一些新的頭緒。」玲斗對優美說起他的發現——關係是家人或親戚的兩個人,一人在新月夜祈念后,隔一段時間另一人就會在滿月夜祈念。「我仔細查閱了記錄,祈念者大多都是如此。目前還沒看到像佐治先生和他哥哥那樣相隔五年的情況,但有幾個家族隔了兩三年。我問過姨媽,她不願意告訴我詳情,但她說我揣摩的方向沒錯。所以我覺得,佐治先生的祈念和他哥哥的祈念應該有一定關係。」
「忙著約會嗎?」玲斗若無其事地試探道。
「你一個人?」優美用力眨了眨圓睜的雙眼,「為什麼你要特意跑那麼遠?這又不是你的事情……」
「不,和柳澤家沒有任何關係。」
「嗯?」
「你可以跟他說你也想聽聽昭和的老歌。」
「為什麼那麼肯定?」
勝重剛要開口,將和扶住他的肩膀以示制止,隨即說道:「是啊,不可以嗎?這和你沒關係吧?」
「下個月恭候二位前來。」玲斗先後看了兩人一眼說道。
「那……用上次找到吉祥寺公寓那一招呢?我們先埋伏在澀谷附近,等佐治先生出來后,趕在他之前到達停車場就行了。」
優美實在很漂亮嘛,玲斗想為自己的喜歡找到借口,但也做好了隨時放棄的準備:她不可能沒有男朋友吧?而且,她是大學生,我只是高中畢業,正常情況下她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只是因為我在守護神楠,她才會來找到我。
「但願是晴天。」優美面露笑容,輕輕揮手告別。
「嗯……」玲斗嘀咕道,「聽起來有點道理,又沒道理……」
「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是別問那麼多。
「嗨,」玲鬥打了聲招呼,「沒想到你也來了。」
「這樣啊。」
「又去澀谷的酒店,沒在那女人家裡?看來他們對……還挺上癮的啊。」玲斗咽回了「在情人旅館那個」這幾個字。
「他先是說我怎麼能這樣看他,後來又說隨便我怎麼想。」
「真是不容易,那祖父母他們呢?」
晚宴結九-九-藏-書束后,千舟還要去參加高層會議,玲斗自然不可能一同出席,所以早晚都得各自回去。
「我們不是說了,伯伯的事情先擱置嗎?」
「對了,這個給您。」玲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刻有數字的塑料牌,那是衣帽間的號碼牌。
「佐治喜久夫先生住過的看護機構,在橫須賀。」
「發生了什麼事?」
「他還要請客戶吃飯,讓我到時先回去。」
「有那麼痛苦嗎?」
「要不我一個人去?」
「這樣啊。那你可能很難有機會去祈念了。」
「然後我就說他聽的不是老歌,而是不可告人的東西,你猜他是怎麼回答?」
「您今晚也是和福田先生一起來的吧?我看你們一直忙著,就沒過去打招呼。」
「不客氣。」玲斗跟在千舟身後,猶豫著是否要告訴她剛才遇到了將和,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當然了。」
「您在這兒啊。我們趕緊過去吧,大家已經在去下一家店的路上了,讓老主顧等我們可就太過意不去了。」看來,他們接下來也要應酬客戶。
「哪有人為了吃東西去那種地方啊。大多都和我爸爸一樣,是想多認識些人,社交嘛。」優美語調輕鬆,在玲斗看來卻有一副大人模樣,這不僅僅是因為她今天的連衣裙散發出成熟的氣息。
「我幫您去取風衣,您把號碼牌給我。」玲斗說著伸出右手。
「除了賺錢,不是還惦記著其他事情嗎?比如神楠。」
「倒不至於說成重擔。最近正好處在新月和滿月之間,來祈念的人很少,偶爾一天不在神社沒關係。只是我和佐治家毫無關係,去青檸園打探一定會引起懷疑。我想這樣向對方解釋:『佐治喜久夫先生有個侄女,她沒見過伯伯,但最近突然很在意,想來詢問情況。可學校實在太忙了,她便委託我這個朋友前來。』你覺得怎麼樣?」
「你搶了我的台詞啊。對了,下個月我也預約了滿月那天和前一天的晚上,拜託你了。」
「啊,對!說不定還會猜到我跟蹤過他。」
「我說過啊,結果他說我侵犯他的隱私,不肯讓我聽。」
「嗯,後天見。到時候麻煩你來接我。」
「他說什麼?」
「隱私?」
「哦,差點忘了。謝謝。」千舟從包里取出放到他手上,「去吧。」
玲鬥打了一下響指。「那位顧問就是我姨媽。他們應該是因為神楠祈念認識的。」玲斗解釋道,先前負責預約祈念的人就是千舟。
「平日承蒙關照。」
「外面冷,您在裏面等我吧。我馬上就回來。」玲斗一路小跑穿過酒店大堂,來到電梯間。宴會廳在三樓。
「你怎麼還沒走?」問話的是將和。
壯貴停下步子,雙手往褲兜里一揣,歪頭說道:「算是吧,所以我很煩。」
「嗯,說不定能有收穫。可橫須賀有點遠啊。」優美的表情顯得並不興奮,似乎不太想去。
「誰的?就是……」佐治滿臉疑雲,緊接著閉上了嘴。
突然,一個聲音從一旁傳來:「咦?你是……」
「遺書?」
「我可以找找,但相冊里能找到什麼呢?」
「好的,恭候您前來。」
優美的意見句句在理,玲斗無可辯駁,只得沉默。他冥思苦想,希望找到替代方案,但腦海中始終浮現不出完美的理由。
「喂!」勝重脫口而出。
佐治好像意識到了玲斗的想法,顯得有些尷尬。「我可能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柳澤女士再三叮囑,讓我別對你說祈念的事。今天的話你就當作沒聽過吧,至少別說是聽我講的。」
「青檸園……怎麼那麼耳熟?」
到了咖啡廳,只見優美已經坐在最裡面的桌子旁了,正低頭擺弄手機,完全沒有注意到玲斗,他決定先在吧台買好飲料。
「我們還是裝作不認識吧。」玲斗稍微和優美保持了一段距離,臉朝向其他地方,「宴會結束後有什麼安排?和你父親回家?」
「嗯……」優美疑惑地瞥向玲斗,「不太自然。你要如何證明你是我的朋友?」
「對,直井。我想起來了,你說過你和柳澤女士是親戚。」佐治立即明白了為什麼玲斗會出現在這裏。
兩人商量了詳細九-九-藏-書計劃,決定租車前往。優美會先在家附近租輛車,然後去接玲斗。他們查到走高速需要將近一個半小時,於是將出發時間定在正午後。
「當然不行,圖像很容易被修改。如今,區區一張照片根本證明不了什麼,這不已經是常識了嗎?」
「就在那邊,我猜他正拎著啤酒瓶給別人倒酒、發名片呢。」優美環視宴會廳。「在那兒呢。」她伸手指了指。
走出宴會廳后,玲斗感覺到一陣尿意,於是向洗手間走去。似乎很多人都有同樣的感受,洗手間人滿為患。小便后,玲斗來到水池洗手。抬頭一看,面前的鏡子里映出一張熟悉的臉,是大場壯貴。壯貴也看到了他,微微張了張嘴。
優美答得雲淡風輕,玲斗心裏卻暗潮洶湧。果然有男朋友了!他的興奮之情頓時冷掉了一半。
「那咱們下個月見。」佐治一口氣喝光了白葡萄酒,把空酒杯放回桌上,離開了。
來到附近的一張圓桌旁,優美放下了壽司餐碟。桌子中央擺放著瓶裝啤酒和玻璃杯,兩人先幹了一杯。空空的肚子更能感受啤酒的涼意。
玲斗先是吃了幾種像糕點一樣五顏六色的前菜,又吃了壽司拼盤、蕎麥麵和鰻魚飯。一口氣喝下一杯兌水威士忌后,他環視會場,又在人群中發現兩個熟悉的面孔,是匠屋本鋪的大場壯貴和福田守男。福田的職位好像是常務董事,千舟曾說大場家與柳澤家是世交,想必兩家也有業務往來。壯貴和福田正依次和每張桌子旁的賓客寒暄。福田找到想攀談的人,便把壯貴介紹給對方。穿著西服的壯貴明顯不習慣這身打扮,頭髮染回了黑色,看起來無精打采,不情不願地寒暄著。
「怎麼了?」優美問道。
出了洗手間,玲斗試著打聽:「壯貴先生,我不太了解詳情,但聽說您是匠屋本鋪的繼承人?」
「都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
「我聽佐治先生說,他開始祈念是因為看了遺言。會不會是你伯伯的遺書?」
「嗯,一會兒見。」
拿到風衣后,玲斗來到電梯前等候。不一會兒,電梯門開了,幾個人迎面走了出來。玲斗的心撲通一跳,走在最前面的是柳澤勝重,柳澤將和跟在他身後。他們也看到了玲斗。勝重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明白了,我去找找。」優美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點了幾下,可能是怕忘記這項任務,記在了記事本應用里。
「哦,這樣啊。」
「我聽千舟姨媽說高層會議取消了,是真的嗎?」
「我姨媽站在酒店門口,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我過去看看。」
「不好,」玲斗小聲說道,「佐治先生如果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一定會納悶我們怎麼會認識。他還不知道你經常去月鄉神社。」
「就後天吧,我也去。」
「不如試著去那裡打聽打聽?如果喜久夫先生是在四年前去世的,也許還有工作人員記得當時的情況,比如他是個怎樣的人、患了什麼病、去世時的狀況如何等等。」
「就這兩三天最合適……」
壯貴撇撇嘴,聳了下肩。「我都說了,把我介紹給那些大人物也沒用,可那老頭就是聽不懂。」他口中的「老頭」應該是指福田。
「嗯,行。」
「我知道了,就這麼辦。」玲斗喝了一口漸冷的拿鐵,故作平靜,內心激動不已。可以和優美單獨遠行了,真是意外之喜。
「嗯。」佐治應了一聲,環視宴會廳,「場面真宏大啊,柳澤集團果然名不虛傳。我因為神楠才認識了柳澤女士,聽她說有今天這場宴會,能夠參加實在太幸運了。」佐治的感慨印證了優美剛才說的話。
「好了,把你介紹給了柳澤家的人,也算完成任務了。」
玲斗說到一半時,千舟的臉抽|動了一下,眼神很快恢復了往日的生氣,變得堅定起來。長長吐出一口氣后,千舟說道:「看來我已經是過去的人了,沒人把我放在眼裡。」
玲斗腦中突然跳出一個疑問。「佐治先生……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您是藉由什麼契機知道神楠祈念的?」
「壯貴少爺!」
「就因為遠,我才不能依靠別人,畢竟是我的……我家的事。爸九*九*藏*書爸有個哥哥,我竟然完全不知道,這太奇怪了。我自己去,再亮出證件,對方肯定會相信我的。」
「你們剛才在其他地方做了什麼?」
「過去應該沒有。他是為了建立業務往來才來這兒的。」
「他說什麼音頻和圖像、影像一樣,是寶貴的個人信息,就算對女兒也不能隨便暴露興趣愛好。這是什麼歪理,你說奇不奇怪?」
玲斗隨人流往外走,尋覓著千舟和優美的身影。他看到優美和佐治說了幾句話后,朝不同的方向走開了。正如優美所說,佐治還要請客戶吃飯。看不到千舟的人影,她可能提前去中心酒吧參加高層會議了。
「不是,我陪爸爸來的。他本應該帶媽媽來,可媽媽患了感冒。」
壯貴咂了下嘴,皺起眉頭。「是啊。下個月還要硬著頭皮去,真是受夠了!」
「好。」玲斗走向擺滿美食的餐台。
優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那不成犯罪了?一旦暴露就完了,而且不大可能成功。你忘記我剛才說的了嗎?我爸爸連手機上的老歌都不讓我聽,怎麼會允許我碰他的手機?」
「非常肯定,雖然不能告訴你理由。」壯貴從褲兜里伸出右手邊摳耳朵邊盯著玲斗說道,「你們的手續明顯有漏洞。」
「說起來,」佐治用空出的那隻手抵著下巴說道,「上次預約祈念的時候,柳澤女士囑咐過我,說見習的年輕人雖然在守護神楠,但還沒有對他透露祈念的具體情況,因此我在祈念時可能會遇到一些不便,讓我不要介意。原來如此,你還不知道祈念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真的是你,你是在月鄉神社守護神楠的……」
「契機?」正要喝白葡萄酒的佐治似乎感到很意外,「沒什麼特別的啊。我看了遺言,因此就要在滿月夜去祈念,一般不都是這樣的嗎?」
「原來如此。先通過祈念認識,順便再讓柳澤集團的人記住自己的長相和名字,爸爸原來這麼想發財。」
「還沒有。」
「太過分了,簡直不尊重人!」
「你也辛苦了。」玲斗拉開優美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從晚宴開始一直站到結束,他的確感到有些「辛苦」。「那種宴會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倒挺好吃,但要一直站著,一點都不自在,還得和不認識的人打招呼,簡直身心俱疲。」
「上次之後有什麼進展嗎?」
「算是?」
玲斗回到大堂,遞過風衣。千舟接過穿好,道了聲謝。
「你一個人嗎?」
「只有外祖母還在世。」
「對,咱們說正事吧。」優美放下杯子,右手食指上下晃了晃,「我爸爸的大腦已經有一部分被那個女人佔據了,我今天老老實實地跟著他來,就是盼著能得到一些關於那個女人的線索。但是很遺憾,白來一趟。」
「這裏太貴了。我記得旁邊有家咖啡廳,去那裡吧?」玲斗說出了店名。
「我看到了一個來過幾次神社的人,可以過去打個招呼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簡單來說,我算是柳澤家的親戚吧。」
「我就說這裏不是我這種人該來的地方嘛。」離開將和等人所在的圓桌后,玲斗嘟囔道。
面對犀利的質疑,玲斗不知如何作答。「我知道了!」他用右拳捶了一下左掌,「只要有張我倆的合照就行了。我可以拿給對方看。」雖然只是曇花一現的靈感,但竟找到了一個能跟優美合影的好借口,玲斗心中竊喜。
背後傳來一個聲音,玲斗回過頭,只見福田正快步走來。
「你的父母呢?」
「我和姨媽是在一個多月前才遇到的。」玲斗訴說了自己的離奇經歷,但並未透露自己被捕一事,只解釋說姨媽幫他還了欠款,作為條件,他不得不聽從姨媽的命令。
壯貴皺著眉頭說:「我就不去了,交給福田叔了。」
「遺言?」玲斗脫口而出,「誰的遺言?」
「去吧,別狼吞虎咽的,太不體面。」
「我也說不好算不算進展。後來他又去了澀谷,和上次一樣不知在哪兒待了兩個小時就回來了。奇怪的是他沒有先去吉祥寺,我覺得他可能和那個女人直接約在了澀谷。」
玲斗回頭一看,嚇https://read•99csw.com了一跳。是佐治壽明,他大概給想認識的人發完名片了。
「是的……」玲斗縮了縮脖子。
「等等,我還想到一件事情。」等優美放下手機,玲斗接著說道,「你還記得青檸園嗎?」
「怎麼跟氣急敗壞了似的。」玲斗覺得的確可疑。如果只是老歌,為什麼不能給女兒聽呢?
「真有趣啊。像我這樣滿月夜去祈念的,無論是否願意,都會有所體會。你是不是還沒去祈念過?」
優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拿起手機點了幾下,盯著屏幕陷入沉思。「如果要去,」她注視著手機,「你打算哪天去?」
「同意。去哪兒呢?就在這裏的消費區?」
回程列車上乘客很多,他們沒法並排而坐。玲斗透過人群的間隙偷看了一眼坐在優先席的千舟。不知為何,他覺得與來時相比,千舟的身形似乎佝僂了許多。
優美哼了一聲,用吸管喝起拿鐵,陷入沉思。「還有件事讓我不解。」
「確實,也不能一直守在澀谷。」
「好,那今天就到這兒吧。」
「那……我可以去取好吃的了嗎?」
佐治的話意味深長,玲斗很想問清楚,但還是沒問出口。
「雖然我也很想了解伯伯的事情,」優美把手機放到桌上,表情凝重,「但最想知道的還是爸爸和那個女人的關係,還有他們到底在澀谷的什麼地方做了些什麼。如果真的是去了酒店,那就必須當場逮住他們……」
「我提前到了,可等了很久那些人都沒出現。我很納悶,打電話詢問,才得知會議臨時取消了。我問為什麼不通知我,對方卻說以為有人會通知——嘴上向我道了歉,心裏的真實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什麼手續?」
「這……啊,對了,有沒有遺書之類的東西?」
「我明白。」
「什麼事?」
「直井。」玲斗鞠了一躬,「晚上好,佐治先生。」
「啊!」優美似乎想起來了,「怎麼了?」
千舟從手賬上挪開目光,循聲望去,表情看上去有些恍惚,眼神遊移。「玲斗……你剛才去哪兒了?」
玲斗完全摸不著頭腦。「哪裡有問題呢?」
「太痛苦了。根本不可能的事,非要逼著我去做。」
「這種程度就沮喪了?這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拳擊中最基礎的刺拳罷了。打起精神來。」
「當然。接下來不如分頭行動吧,我也看到幾個想問候的朋友。」
戶籍是怎麼回事?壯貴剛才提到,申請祈念時須檢查戶籍複印件。負責檢查的人無疑是千舟,為什麼她要這麼做呢?壯貴還說這種做法有漏洞……玲斗思前想後,仍無法得出答案,只好繼續絞盡腦汁思索著,走出了酒店。
「你父親的私事確實和我沒什麼關係,可如果能查清喜久夫先生的事,或許我就能明白祈念到底是什麼了。這麼想來,多少也算我的事情。」玲斗用大拇指戳了戳胸口,「說實話,我並不覺得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從未露過面的親戚為什麼會突然和我的人生有了交集,就這一點而言,我比你還想弄明白。只不過我的親戚不是伯伯,而是姨媽。」
「別喝太多。」千舟接過放入包中,囑咐完便離開了。
相較於佐治喜久夫的事,優美更想打消懷疑父親出軌的念頭,玲斗對此非常理解。「乾脆偷偷在佐治先生的手機里裝上定位軟體,怎麼樣?」
「嗯,那封遺書肯定藏在某個地方。」
「晚上好。」玲斗問候道。
「希望能有收穫,真期待啊。」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爸爸聽起了音樂。他現在每天都把耳機插在手機上,就那麼獃獃地聽著。我問他在聽什麼,他告訴我是昭和時代的老歌,可我從不知道他對聽歌那麼痴迷。如果他是最近突然有了這項愛好,你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那倒沒有,不過我很了解他們的心理,因為我爸爸就是這樣,腦袋裡只有賺錢。」優美用吸管攪動杯中的拿鐵。
「預約祈念的手續啊。你們只檢查了戶籍複印件,這種做法明顯有問題。」
「行了,我去還不成嘛。」壯貴撓著頭說道。
「不然就把你的學生證或駕照也照下來,佐治這個姓氏不太常見,對read•99csw.com方應該會相信吧。」
玲斗將視線從優美的背影移到千舟那邊,跑了過去。千舟正盯著攤開在手中的手賬,似乎少了幾分平日的從容。
優美雙臂環抱,皺了皺鼻子。「跟我說這些我也不能……我一點都不了解伯伯,也無法直接去問爸爸,奶奶又糊塗了……」
將和再次按住勝重的肩膀。「大人有大人的事情,」將和目光冷峻地看向玲斗,「總有一天你會懂的,等到你真正長大成人的時候。抱歉,我們很忙,先走了,替我問候千舟姐。」將和不等玲斗回答,便催促勝重一起離去,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
優美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離開咖啡廳,二人決定去新宿站。經過答謝會的酒店時,玲斗無意中看了一眼大門,差點叫出聲來。千舟正站在那裡,只穿著套裝,沒有披風衣。玲斗停下腳步。
「青檸園嗎?」
優美抬起頭說:「後天吧。」
「有沒有可以找到線索的物品呢?比如相冊之類的。」
「為什麼有合照就可以?那裡的工作人員根本不認識我,你怎麼證明一起合影的女生就是佐治喜久夫的侄女?」優美沉著冷靜地提出質疑。
「你經常參加這種宴會嗎?」
玲斗和優美約好在咖啡廳見面,走在路上,他明顯感覺情緒高漲起來。一想到馬上可以見到優美,步伐變得無比輕快。理由很簡單,他喜歡上優美了。自己因偷看了佐治壽明祈念而被千舟責罵,但寧願撒謊也不肯說出優美的名字,就是出於這個原因。當然,玲斗對佐治壽明的秘密也有些興趣,但他最渴望的還是能盡量多創造一些和優美共處的機會。
「啊,不好意思,您不用回答我。」玲斗慌忙說道。向當事人詢問祈念的事是神社的禁忌。
「你說遺書啊……我奶奶還在世,爺爺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能給爸爸留下遺書的人的確只有伯伯了。」
玲斗目送著佐治的背影,反覆回味剛剛聽到的信息,發現有幾處地方值得留意。按照佐治的說法,只要在滿月夜祈念一次,馬上就能明白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又說玲斗可能沒有機會體驗了。謎底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故弄玄虛,不說出真相?玲斗感到心煩意亂。
「我看您好像很忙,還要向神楠祈念。」
「您可別這麼說。這次聚會就是專門為壯貴少爺您設的,求您了,快走吧。」
「那招只有掌握他行動的時機才管用。當時我摸清了他會在周四或周五的傍晚行動,而且那時我正好放暑假,時間也比較充足,可這次他行動的日子很分散,沒有規律。」
「你父親的公司和柳澤集團有業務往來?」
「晚宴時遇到一個朋友,我們去喝了杯。千舟姨媽,高層會議已經結束了嗎?柳澤酒店的事情討論得怎麼樣?」
「千舟姨媽。」玲斗喊了一聲。
玲斗走向壽司餐台,佐治優美正接過壽司拼盤。她身著苔綠色連衣裙,腰間裝飾著蝴蝶結。玲斗第一次看到她穿裙子的樣子,清新滿溢在玲鬥眼中。優美恰好轉身,與玲斗四目相對,似乎沒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錯身之後才猛然停下腳步,面露詫異,不停地眨著眼睛。
「嗯,」優美點點頭,歪著腦袋說道,「可能有關。」
「有件事我也覺得可疑,就是先前提過的佐治喜久夫先生。」
「你父親在哪兒?」
「明天可能不行,還有不少工作要做。」
福田看了看玲斗,似乎沒時間再寒暄客套,點頭致意后便推著壯貴後背離開了。
玲斗歪了歪頭,問道:「什麼意思?」
「原來還發生過這些事。你說過欠了別人的錢,看來你也肩負重擔。」
玲斗嘆了口氣,有些同情壯貴,看來日式點心老店的少爺也不好當。
「一起去嗎?」玲斗感到身體一陣發熱,「可你剛剛還說遠啊。」
「雖說我是顧問,可他們就沒把我當回事。生氣也是徒勞,咱們趕緊回去吧。」千舟將手賬收進包里。
來得真不是時候,玲斗輕輕咬了咬嘴唇。大場壯貴的警惕性不高,似乎並不知道不能透露祈念的事,下次套一套他的話,說不定可以打探出更多信息。
「你不要小看我,我平時可是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