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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玲斗意識到情況不妙,可想躲已來不及了。他連忙關掉手電筒,但佐治還是察覺了。「誰?是直井嗎?你在這兒幹什麼?」
「有什麼可解釋的?祈念時不是不能讓其他人靠近嗎?為什麼我女兒會在這兒?!」佐治生氣地吼道。
佐治盯著優美,瞳孔中閃過一絲驚惶,似乎在問:你連這些都知道了?「就算我跟你解釋,你可能也理解不了……」他痛苦地說道,「情況太複雜了,而且……其中還有你不認識的人。」
坐在桌旁喝著可可的優美說道:「那咱們出發吧。」她放下杯子站起身來。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來了。第一次是傍晚時分過來預演。玲斗本以為竊聽就是把一個類似錄音機的東西藏到神楠里,沒想到優美拿來了一套真正的竊聽系統,分為竊聽信號發射器、接收裝置和錄音設備三部分,不僅可以實時監聽,還能完整錄音。
鋼琴聲戛然而止,四周再次寂靜下來。
「怎麼可能沒關係?我是你的女兒啊!女兒看見爸爸偷偷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見面,難道會沒有任何想法?」
「我不認識的人?喜久夫伯伯嗎?」
「優美?」佐治驚呼一聲,「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兒?」他臉色驟變,拿著手電筒來回照著玲斗和優美。
「對吧?果然沒錯。」優美把耳機線從設備上拔了下來。
「光放台錄音機不知道能不能錄清楚,萬一聽不清不就白費力氣了嗎?既然都這樣了,當然要動真格的。」優美說這套竊聽系統是租來的,一天的租金要六千元。如果今天沒有收穫,明天說不定還要接著用。兩天得花一萬二,優美果然動了真格。
「真明智。時間還和往常一樣,可以嗎?」
「那是什麼人?你們為九-九-藏-書什麼會定期在澀谷見面?」
「今晚真冷啊。」佐治說道,「我還貼了暖貼。」
「哼哼——哼——哼哼哼哼——」從內置音箱里傳出一段旋律,和上次二人偷看佐治祈念時聽到的一模一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次聽起來音調似乎平穩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這次的寂靜似乎格外長,玲斗拿出手機查看,距祈念結束應該還有一段時間。佐治到底在裏面做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歌?」優美喃喃自語。
玲鬥話音剛落,優美立刻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別出聲。她閉上眼,專心聽著,片刻后睜開了眼睛。「這首曲子就是爸爸剛才哼的那首。」
佐治用冰冷的雙手捧起盛著熱茶的茶杯取暖,喃喃道:「要從哪兒說起呢?」
優美顯得有些不滿,但還是點點頭,坐了下來。她也明白欲速則不達。畢竟從某種意義而言,他們接下來的行動與犯罪無異。她從包里取出一台黑色的電子設備,戴好耳機,打開開關轉了轉旋鈕,眉頭緊鎖。
「什麼?」
「在視頻網站上,我覺得很好聽就——」
「哼哼哼——哼——哼——」玲斗正想詢問優美的意見,音箱里再次傳來哼歌聲,但旋律和剛才的有所不同,幾乎沒什麼起伏,音調更低。玲斗向優美提出這一點。
佐治接過紙袋,默默地點點頭,朝樹林走去。
「原來是這樣。佐治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說什麼?」
佐治一臉狐疑地走近,用手電筒照向玲斗身後。「你後邊好像有人。為什麼躲在那兒?」
優美拿出手機,迅速劃了幾下,把屏幕轉向佐治。「這個女人是誰?你們偷偷摸摸地在幹什麼?幽會?她是你的情人,是不是?」https://read.99csw.com
兩人盯著接收裝置上的音箱,餘光無意中看見有光在閃。他們往發光的方向一看,頓時大吃一驚。竟然是佐治!他正拿著手電筒朝這邊走來。
他娓娓訴說起來。
玲斗在一旁用手電筒照明,優美則從包里取出接收裝置和錄音設備,兩台機器已經用適配器連接好。優美再度戴好耳機操作起來,突然表情驟變,詫異地皺起眉頭。
「最好再等等。慌慌張張地靠近神楠,萬一被發現就糟了。」
玲斗遞過裝好蠟燭的紙袋。「已經做好準備了,衷心祝福佐治先生的祈念可以打動神楠。」
「不是說別吼了嗎?我會向你解釋的。」優美站起身來。
這時,連在接收裝置上的錄音設備從優美手裡掉了下來。夜色深沉,三人卻同時注意到了,因為錄下來的聲音開始自動播放。是那首鋼琴曲。黑暗中,三個人影一動不動,只有鋼琴曲肅穆地流淌。
「它們的旋律是一樣的,你聽不出來嗎?」
「這是怎麼回事?」
「您能和我們說說嗎?關於祈念,我逐漸明白了很多,也都向優美解釋過了,她不會覺得您說的話不可理喻的。」
「沒事,我可不想磨磨蹭蹭,錯過關鍵的地方。」
玲斗聚精會神地繼續聽,同時回想剛才佐治哼的歌。「的確,佐治先生哼的就是這首曲子。」
兩人出了值班室,向祈念入口走去。玲斗的心情異常複雜——身為神楠守護人,竟做出這種事情。他很矛盾,但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
「晚上好。」玲斗問候道。
優美一臉嚴肅地陷入沉思。
聽了玲斗的話,佐治望向遙遠的夜空。「但願如此……」
「為什麼?」佐治問道,「為什麼你會有這首https://read.99csw.com曲子?什麼時候、在哪兒錄的?」
「鋼琴不是用兩隻手彈嗎?低音部分簡單來說就是左手彈的部分,剛剛聽到的旋律像是把曲子的低音部分串了起來。」
玲斗下意識地咂了下嘴。「看來只能去那兒了。」
過了一會兒,聲音消失了。應該不是發射器出現故障,而是佐治陷入了沉默,只能聽到細微的沙沙聲,大概是他正從包里拿什麼東西。沉默依舊。除了哼歌,佐治沒再發出過其他聲音。玲斗正想著或許要無功而返了,音箱里突然傳來鋼琴演奏的聲音。他驚訝地看向優美,優美也圓睜雙眼,震驚不已。
「從那兒開始嗎……」佐治顯得有些為難,啜了一口茶,舒了口氣,「也只能從那兒說起了。」
「那你倒是解釋清楚,否則我就把這個女人的事告訴媽媽。」
「別吼了,是我求他帶我來的。」
「那位女士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
「五分鐘到了。」優美起身套上深色厚夾克。
「嗯,麻煩你了。」
「是嗎……」佐治盯著地面,默默思考片刻后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頭來。「說來話長啊。」
進入樹林后,兩人躡手躡腳地走了十幾米便停了下來。地上有一根系成圓環的繩子,是事先放在這裏的標記。傍晚安裝竊聽信號發射器時,他們進行了測試,發現信號接收範圍比預想中要小得多。說明書上寫的是根據使用環境不同,理想情況下接收半徑可達一百米。兩人試來試去,總算確定這裡是最佳接收點,於是留下了繩子作為標記。
玲斗轉過身,低頭看了看優美。優美正抬起頭,似乎有些絕望。
「求他什麼?怎麼求的?你為什麼要來這兒?」佐治的喉嚨里似乎就要噴出怒火。
「理由呢?趕緊給九_九_藏_書我解釋清楚!」
「對不起,有些事情需要解釋……」玲斗已語無倫次。
「這可能是剛才那首曲子的低音部分。」
「怎麼了?」玲斗問道。
「沒關係,」優美說道,「離天亮還有的是時間呢。」
「從頭吧。」回答的是優美,「我對喜久夫伯伯的事情一點都不了解,我想讓你從他開始講。」
玲斗無法回答,歪著頭說:「不知道……」
玲斗趕緊站了起來。「沒什麼,我只是過來巡視一下……」他自己都覺得這借口很難糊弄過去。優美正蹲在他後面。
佐治表情驟變,怒火消失殆盡,眼神遊移起來。「這……和你沒關係。」
「該這麼說的是我!要解釋的人是你,爸爸!」
「低音?」
優美搖搖頭,摘下耳機。「不行,在這兒什麼都聽不到。」
佐治大驚失色。「我哥的事,你怎麼……」
玲斗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十點零五分。確認佐治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走進值班室。「佐治先生去神楠那邊了。」
「心浮氣躁是大忌。」玲斗展開右手五指,「五分鐘,再等五分鐘,反正佐治先生要在裏面待上兩個小時呢。」
玲斗坐在值班室門前的摺疊椅上,望著神社幽暗的入口。這個季節,在外面守候已感到微寒,他一般會在值班室里等待。前來祈念的訪客找不到神楠守護人時,可以搖響神殿的舊鈴鐺,就像他初見佐治壽明那晚一樣。然而,今晚不能在值班室里等。如果佐治懶得搖鈴鐺,說不定會急匆匆地打開值班室的門。唯獨今晚決不能讓他看到屋內的光景。
過了一會兒,手電筒的光在鳥居亮了起來,並徐徐靠近,一個人影逐漸清晰,是佐治壽明。他身穿寬鬆的夾克,圍巾毛線帽的裝扮,拎著包。
「我們做https://read.99csw.com過很多調查,」玲斗說道,「青檸園也去過了。佐治先生,您在神楠里祈念,為的是接收您哥哥的信息吧?」
「這其中有很多隱情。」佐治的語氣顯露出慌亂。雙方的處境已然反轉。
「怎麼樣?」玲斗問道。
三人回到值班室,玲斗給父女倆端上焙茶。
優美慌忙撿起錄音設備關掉。玲斗小心翼翼地看向佐治,只見他一臉茫然地站在原地。
「胡說!」佐治聲音尖厲地呵斥道,「這絕不可能!只有幾個人知道這首曲子!你說實話,是怎麼弄到的?」佐治在質問優美的同時似乎已經明白了答案,表情變得詫異起來。「是不是你剛才偷偷把我放的曲子錄下來了?」佐治滿臉怒氣地轉向玲斗,「怎麼回事?這也行嗎?你算什麼守護人?!」
玲斗接過戴好,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正覺得納悶,一陣聲響傳來。他心下一驚,和優美對視一眼,隨後摘下耳機說道:「是上次哼的那首歌。」
「你別責怪他。」優美站到玲斗身前,「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是我強迫他帶我來的。」
「喜久夫先生也一定會贊同的。」
優美一言不發,把設備放回包里。
此後,同樣的事情循環發生:佐治哼歌、沉默、鋼琴演奏、寂靜、哼歌……就這樣不斷反覆。兩人完全不明所以。
佐治茫然而立,良久無語,表情中的強硬漸漸消逝,剛才還聳著的雙肩似乎也頓時失去了力量。「信息?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嗯……也算是這樣吧。」他的語氣慢慢緩和下來。
玲斗仰望夜空,嘆了口氣。今晚的滿月稱不上完美,左側輕掩著一抹雲彩,若滿分一百分,大約在八十五分。本就不該期待今晚有完美的滿月,因為明晚才是滿月夜。
優美沒有說話,摘下耳機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