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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是的。」
「明白了,那我過去了。」
壽明本以為老人會不明所以,對方的反應卻出乎意料。老人表情嚴肅起來,說道:「您真是不容易。您哥哥的精神是正常的。既然他說了寄託,就一定得有人接收。」
「拜託您了。」壽明低頭致謝。
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襲來,那是彈琴的喜久夫的心緒正在傳遞。壽明可以明顯感到那不是自己內心的想法,而是喜久夫的——
如果說完整的回憶,還是多年前壽明上初中的時候。無意間,喜久夫的聲音在壽明耳中蘇醒。「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做的事是自己想做,還是不得不做。我喜歡音樂,也愛彈鋼琴,可總覺得前方的路和我想要的不太一樣。」
壽明想起神社裡那位老人也說過念。
「不過,這件事後來也沒有解決吧?」玲斗確認道。
「念?」
壽明向老人要來電話號碼,馬上打了過去。接電話的女子自稱柳澤千舟。壽明說了前因後果,千舟便讓他到家裡來,好向他說明一切。壽明掛斷電話,去了柳澤家。那是一幢傳統的日式房屋,充滿莊嚴肅穆的氣息。
可是,今天的我,已經無法再彈琴了……
可即使如此,您還是一如既往地支持我。說實話,您的母愛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感到心煩意亂。我考入了音樂學院,卻在那裡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平庸。您對我的期待是我多餘的負擔。我決定退學時,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曾有一點罪惡感。看到您失望的樣子,我竟還感到了一絲暢快。
「那我就放心了。我不想被你們當成冷血的人。」
而另一方面,喜久夫對心懷忌妒的自己充滿厭惡。弟弟一定也有苦衷,或許他本來可以走一條更喜歡的道路,家族產業卻不由分說地壓到了他肩上。母親所有的愛也都被哥哥一個人奪走,他一定時常感到孤獨。連這樣的弟弟都要怨恨,自己又是何其卑劣啊。
神社裡恰好有一位身著作務衣的老人,壽明上前詢問,向老人說了喜久夫在便箋上留下的話,想聽聽老人的建議。
「你這麼說,媽媽可要傷心了,她把人生都押在你身上了。」
當精神狀態一點點穩定下來,我終於看到了真正的人生。然後我懂了,我根本沒必要去尋找棲身之所,只要在您身邊,只要做您的兒子,就已經足夠了。您從來沒有要求我必須在音樂上取得成功,您所期望的,只是我能夠盡情享受人生。
「對。」佐治答道,「我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後來上網一查,才知道了這裏,說是有一棵巨大的神楠,只要在樹洞里祈禱,願望終有一天會實現。我難以理解,難道哥哥來到這麼遠的月鄉神社,就為了對著一棵楠樹許願?他為什麼要特意這麼做?類似的傳說哪兒都有,他不會真的相信了吧?另外,『寄託』這個詞也讓我很在意,許願就說許願,為什麼要說寄託?我再三思考,得出的結論是哥哥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他受到幻覺支配,做出了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佐治又啜了口茶,嘆息一聲後來回看了看玲斗和優美,「你們怎麼看這個結論?會不會覺得我這麼想有些奇怪?」
懺悔與愧疚的對象,當然是貴子。
樹洞內壁九九藏書有一塊凹陷,上面擺著燭台。壽明立好蠟燭,點燃后關上了手電筒。頃刻間,蠟燭散發出濃郁的香氣。那種類似煙熏的獨特味道與神楠本身的幽香合二為一,營造出一處仙氣繚繞的幻境。壽明被香氣環繞,感到自己將要被引往另一個世界。
「沒、沒什麼,」壽明皺著眉頭答道,「我根本沒想到可以受念,又覺得不給香資不好,才象徵性地放了一點,可是剛才的體驗用這點錢是絕對換不來的,那要給多少合適呢?我也不確定了。」
「可我母親在認知上已經……」
壽明只能表示理解。「那麼,哥哥生前想對母親傳達的心緒有可能永遠是個謎?」
「看樣子,您接收到的念並不壞。」千舟招呼道。
「這我知道,知道……」說到這裏,喜久夫沒再開口。
「好的。在那天之前,您可以先郵寄一張戶籍複印件嗎?雖然有些失禮,但我們要確認二位的確有血緣關係。」
「對您說不要緊張,您可能也很難做到,但請盡量保持心情放鬆,只要沉浸在與所念之人的回憶中就好。」
壽明心裏一顫,側耳傾聽,似乎隱隱聽到了鋼琴聲。剛才孩子的雙手在琴鍵上彈奏的時候是有形而無聲的,但不知何時,悠揚的琴聲已飄入腦中。那是一首從未聽過的曲子。
「對。」佐治啜了一口茶,「母親搬走後,我在收拾屋子時發現有本書里夾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給母親』,背面留的是哥哥的名字。麻煩的是,信並沒有拆封。我覺得有些難辦,不知道母親是什麼時候從哥哥那裡收到的這封信,可能她早就忘記了,或者是哥哥直接把這本書交給了母親,卻沒提過裏面夾著一封信。不管怎樣,母親一定還沒讀過。我能擅自拆開哥哥寫給母親的信嗎?母親現在這樣,我也無法徵詢她的意見。雖然心裏覺得過意不去,我還是決定拆開看看。信封里只有一張便箋,上面的文字異常簡練,只有一句話:『我寄托在月鄉神社的神楠里了,請母親過去接收。』」
「接到您的電話后,我翻看了記錄。五年前,的確有一位名叫佐治喜久夫的先生來過我這裏,我想起了當時見他的情況。因為是向坂先生介紹的,我就答應讓他去神楠祈念了。」
壽明展開便箋,再次看向上面的文字——我寄托在月鄉神社的神楠里了,請母親過去接收。或許,喜久夫覺得這樣母親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壽明終於找到了正確答案,母親卻因認知障礙永遠無法知曉。誰也不曾知道喜久夫留下過一張便箋,貴子也難以再記起,時間就這樣悄然而逝。
「拜託您了。」壽明低頭致謝。那一天他沒有任何安排。
「是的。麻煩您了。」
壽明長舒一口氣。「我得向您道歉。說實話,我開始還半信半疑的。不,連半信半疑都不算,我完全沒當回事,以為只是迷信,要不就是來的人都受到了自我暗示。」
那是壽明第一次聽到哥哥袒露心聲,卻也是最後一次。後來哥哥懷抱著何種心緒生活,壽明再也不得而知。
「怎麼了?」千舟問道。
我留戀往昔,留戀那段單純地喜歡彈琴的日子,當時我全身心都交給了鋼琴里跳躍出的一個個音符,思緒在輕鬆https://read•99csw.com幸福的時光中徜徉。我真想回到那個時候。然而,留戀中卻帶著悔恨。我很後悔自己走錯了路,恨自己輕而易舉就放棄了音樂。不光是悔恨,我心裏還摻雜著懺悔與愧疚。
距滿月還有一周左右。壽明想了很多,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疑問便是:這種事真的會發生嗎?和柳澤千舟面談時,他像是被催眠般相信了她的話,可當冷靜下來再一想,便覺得這簡直就是超現實的靈異故事。
接下來要怎麼做?柳澤千舟說,只要沉浸在與所念之人的回憶中就好,可自己與喜久夫之間的回憶並不多,長大成人後更是少之又少。在醫院里見到喜久夫時,他已經不能生活自理,甚至根本無法正常對話,壽明感到他在抗拒自己。壽明又回憶起那次在代代木公園見面的場景。不,那算是見面嗎?當時的喜久夫完全就是一尊銅像,壽明至今也猜不出他那時在想什麼。
我恨您,卻又離不開您。當我苦不堪言時,還是只能依靠您,無論是在物質上還是精神上。我太傻了,我就是個渾蛋!我一錯再錯,最終漂泊到了人生的終點,成了一個被酒精奪走靈魂的軀殼,一具頭腦混沌、雙耳失聰的行屍走肉。但令我震驚的是,即使我成了這樣一個廢人,您都不願捨棄。您堅信我能恢復,甚至賠上生命最後的時光,全身心地照看我。
「這樣可以嗎?其實裏面只放了上次您和我說的那個數額。」
壽明清醒過來,所有聲音戛然而止,一切心緒也都不再能感受到了。難道受念的時間已經結束了?他緩緩睜開雙眼,燭台上的蠟燭只剩下短短一截。他打開手電筒,吹熄燭火。頭腦還有些木然,像是剛從一個漫長的夢中蘇醒。但壽明知道那絕不是夢境,他的的確確接收到了哥哥寄託給神楠的念。
「那我明天再來,可以嗎?當然,我會奉上香資。」
壽明當時正在自己的房間里複習,準備中考。
佐治輕輕點了點頭。「我想忘得一乾二淨,可心裏總是惦記著。不管做什麼,它都在腦海里的某個角落,揮之不去。月鄉神社、神楠、寄託……這些到底是什麼?就算哥哥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可為什麼要來這麼一個既沒有關係又不曾結緣的地方呢?於是,我總算下定了決心。」
「語言的力量是有限的,內心的所有心緒無法僅憑語言表達出來,所以需要寄託給神楠。具體做法就是在新月的夜晚進入神楠,把心緒傳遞給它,我們將此稱為『寄念』,意思是寄託心緒,這樣做的人稱為『寄念者』。神楠能記住寄念者的所有心緒,並會在接近滿月的時候釋放出來,這時,進入神楠的人就可以接收到了,但僅限擁有血緣關係的人。既然您哥哥留下了這張便箋,說明他希望您母親可以過來接收。」說完,千舟把便箋還給了壽明。
彈琴本來能給我帶來純粹的快樂,但因為您,它變成了苦難的枷鎖。我恨您。我說我不想成為鋼琴家,而想當作曲家,也是出於對您的反抗。我怎麼能讓您如願?
「如果您希望如此。」千舟立刻答道,「您打算祈念嗎?」
這旋律——壽明感到震驚。他明白了這首曲子的意義。這是喜久夫送給貴九_九_藏_書子的禮物。
壽明仍不清楚香資一般要給多少,還是有些躊躇。千舟見狀,微笑著說:「留一萬元的訪客比較多。」壽明暗暗吃了一驚,金額比他想象中的要少。考慮到神楠的養護和神社的運營,恐怕是入不敷出,看來柳澤千舟沒想要通過祈念賺錢。
「您的意思是明天還可以來嗎?」
來到神社值班室,他看見穿著作務衣的柳澤千舟正在等待。千舟遞來一個紙袋。打開一看,裏面是蠟燭和火柴。
「我明白了。今夜是滿月,明晚的念要比今晚弱,但也足以接收。我會做好準備,在此恭候您。」
壽明點點頭,望向樹林,從那裡再往裡走就是神楠了。他做了一個深呼吸。
「是啊。我事先查了記錄,並沒有找到一位姓佐治的女士來受念過。很遺憾,看來您哥哥的心愿無法實現了。」
「事與願違,這件事還是沒有結束。何止沒有結束,又有了新的開始。」佐治擺弄著空茶杯。
玲斗拿過茶杯斟滿后遞給佐治。「新的開始,就是祈念吧?」
「您能看出來嗎?」
「並不難。接近滿月的時候進入神楠,緬懷寄念者即可。如何才能接收到很難用語言說明,我只能和您說試了就會明白。我們將此稱為『受念』,就是接收心緒的意思。」
「寄託?上面寫的是寄托在神楠里了?」
我果然還是感知不到啊……想到這裏,壽明的肩膀放鬆下來。這時,他感到燭香似乎突然濃烈了許多,同時好像有什麼東西進入了腦海。他閉上雙眼,心跳驟然加快,腦海中飄飄忽忽地浮現出一個白色的東西,那個東西緩緩成形,像是一條白色的帶子……不,並不是——
「我知道了。」千舟打開放在身旁的文件夾,「剛才和您介紹過,越是接近滿月,神楠釋放的念就越強烈。這個月的滿月夜那天恰好還沒有人預約,您的時間合適嗎?」
是喜久夫的手!是他兒時的雙手正在敲擊琴鍵!
「不是的。寄託的念在神楠里幾乎可以永久留存。只要是接近滿月的這段時間,無論多少次都可以接收,只不過一晚只能受念一次。」
「這種蠟燭是我們特製的,其他地方買不到。燭台在神楠里,已經準備好了,您在上面立好蠟燭,點燃後會散發出特殊的香氣,請聞著燭香緬懷您的哥哥。」
「有過這樣的體驗,您跟我說別信都不行了。」壽明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裏面裝著一萬元香資。他想遞給千舟,但又猶豫了。
終於到了滿月那天,壽明編了個合適的理由,從家裡前往月鄉神社。
「當然,我已經當了很多年守護人了。」
開始吧——
「明白了,我會儘快寄出。」壽明心想,這裏的要求還真是嚴格。
真是不可思議!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壽明只會把這些當作奇談,但眼前這位老婦人的話似乎很具說服力。「那……要怎樣接收呢?」
與玲斗對視一眼后,優美看向父親。「不會。」她搖了搖頭,「換作是我也會這麼想。」
「沒有任何問題。下次您可以放在燭台前嗎?」
「接收?接收什麼?」
沒過多久,神楠特有的幽香飄來。穿過樹林,眼前出現了巨大的樹影。神楠肅穆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手電筒發出的光芒顯得如此微弱,像九九藏書是不敢一窺神楠全貌。壽明停下腳步,深呼吸了好幾次,繼續邁步向前。繞到神楠左側,能看見樹榦上內凹的大洞,幾乎不用躬身即可進出。
「也未必。」千舟否認道,「在神楠中留下的念,即使經過五六年也絲毫不會消散,有些念甚至是幾十年前留下的,到了孫輩依然有人可以接收到。」
「這個嘛,當然是念了。」
壽明拿出便箋,千舟看了看,點點頭,似乎已明白其中的含義。
「那……」壽明舔了舔嘴唇,「我也可以去接收?」
千舟苦笑道:「每位訪客一開始都會很興奮,想法也和您差不多,可來過幾次之後才感覺祈念就和平時的祭祖一樣,所以您真的不用在意。」
「是的。」老婦人自信地點了點頭,「蠟燭燒夠一個小時差不多就滅了,您離開時請千萬確認燭火是否真的熄滅了。」
「哥哥向神楠寄託了什麼,您聽說過嗎?」
「您說只有擁有血緣關係的人才可以接收得到,那反過來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認為,只要有血緣關係就可以接收得到?」
壽明對向坂這個姓氏有印象,就是在青檸園和哥哥關係很親近的那個人。「祈念……這上面寫的是寄託……」
壽明彷彿置身夢境,哥哥紛繁的心緒接連在他的腦海中載浮載沉,最為強烈的便是哥哥對母親的愧疚與感謝之念。
第二天晚上,壽明再次進入神楠。他已經大概知道要怎麼做了,只須稍稍集中精神,頭腦中就接收到了喜久夫的念。
「這樣就可以了嗎?」
壽明走出神楠,回到院落。見千舟坐在值班室前的摺疊椅上,他走了過去。
與昨晚一樣,那段旋律不覺間又開始流淌。那是喜久夫的贖罪曲。壽明放鬆精神,仔細聆聽每一個音符,覺得這是一首很優美的曲子。哥哥果真是天才,只是聽著,身心似乎就能得到凈化。一曲終了,念也隨之消散。壽明實在太感動了,久久無法動彈。
逃離音樂以後,我嘗試了很多事。我不停地摸索,想看看自己到底可以做什麼,哪裡才有我的棲身之所。可我沒有找到,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您。我更加恨您,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您身上。就是因為您從小隻讓我彈鋼琴,所以我才一事無成!
說到底,這其實就是信者得救吧?會不會是生者想要獲知死者生前的所思所感,在強烈的願望和潛意識的作用下,大腦里形成一種想法,然後就誤以為接收到了念呢?壽明想,如果是這樣,自己一定什麼都感知不到,因為他對哥哥一無所知,也不清楚母親和哥哥之間的感情有多深,完全無法想象哥哥要對母親傳達什麼。但他轉念一想,這樣做總沒什麼壞處,就算什麼都沒接收到,這件事也可以就此了結,不用再惦記了。壽明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既期待又害怕,懷著複雜的心情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他沒有告訴妻子和女兒,決定自己悄悄解決。
「請您留心腳下,衷心祝福佐治先生的祈念可以打動神楠。」
「我知道了。」壽明把信封交給千舟,「您剛剛說有訪客來過幾次,受念難道不是只能進行一次嗎?」
對於像普通孩子那樣長大的壽明,喜久夫心懷怨恨。沒有人強迫弟弟練琴,他可以和其他孩子一起出去玩,開開https://read.99csw.com心心地度過童年,這讓喜久夫艷羡不已。弟弟將來的路也早早確定了下來,他只要繼承家業就好,無須為未來而迷茫。相比這樣的弟弟,自己則被迫生活在艱辛痛苦中。
壽明並未懷疑千舟,他相信千舟一定對這個傳說確信無疑,因為當他詢問費用時,千舟的回答是:「您隨意就好。這裏的費用叫香資,全憑自願,沒有固定的金額。有一些訪客會反映什麼都沒有接收到,不過這樣的情況極少。對於這些訪客,我們也不能強行收費。」
「您哥哥在神楠里寄託的是他的念、他的心緒。」千舟語氣平和。
儘管喜久夫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他開始重新尋找通往音樂的道路。他不能再彈琴,卻可以在腦海中創造旋律。他奮力讓記憶中每一個琴鍵的聲音復活,重新組合,創作出了這首曲子,只為獻給一直支撐他到今天的母親。
什麼決心——沒等玲斗問出口,佐治便說道:「我決定親眼看看那棵可以幫人們實現願望的神楠。」
千舟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意味深長。「我猜到了會是這樣,所以明晚沒有安排預約。您會來吧?」
我想回到那個時候,那個心中沒有一絲雜念、只顧追求美好音樂的孩提時代。兒子想再為您彈琴,只有這樣,才能回報您的恩情。
千舟輕輕搖了搖頭。「寄託了什麼、接收到的又是什麼,我們是不能參与的,況且那一定是語言所不能表達的心緒。」
「您最好馬上和柳澤女士聯繫。」老人告訴壽明,柳澤女士是這塊土地的所有者,也是神楠守護人。
「是的。除非寄念者向我們申請,希望指定受念者,不想讓其他人接收,否則我們不會幹涉任何人祈念。而您哥哥好像沒有辦理這一手續。」
千舟絲毫沒有露出不快的神色,反而像是覺得很有趣似的微微笑了。「所有人最初都是這樣想的,我決不會強迫您必須相信。我認為信者會不請自來。」
除了再次深刻體會到哥哥的苦惱和對母親的感激,壽明還感知到了哥哥對父親和弟弟的心緒。那同樣是種非常複雜的心緒,因愧疚產生的罪惡感和想要對抗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如果仔細體味,還可以感受到哥哥那種想要對抗的情緒是出於忌妒,尤其是對弟弟的忌妒。
在千舟的注視下,壽明走向樹林,這時才發現自己口乾舌燥,不禁有些後悔沒有帶瓶水來。他用手電筒照著前方,緩緩走著。四下萬籟俱寂,只有踩在雜草上的沙沙聲傳來,令人膽寒。
「太感謝了,明天也麻煩您了!」壽明多次致謝后離開了月鄉神社。
喜久夫是想讓母親聽到他的琴聲,才留下了那封信。他在神楠中寄託的何止是悔恨與感謝之念,他最想傳遞的其實是這段旋律。
那是琴鍵,鋼琴的琴鍵!上面還有一雙手在彈奏。雖然手指修長,但那不是一雙成年人的手,而是小孩子的。
等到五月黃金周結束,瀰漫在整個世界的歡樂氛圍漸漸散去后,佐治壽明來到了月鄉神社。他親眼見到了便箋上提到的神楠,當場為那威嚴的氣勢所折服。僅僅是站在神楠旁,似乎就能感覺到能量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他在網上曾多次看到有人說這裡是貨真價實的能量景點,來到這裏的人或許都有同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