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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那麼,關於柳澤酒店的處理就這樣決定了。另外,柳澤酒店是柳澤顧問經手的眾多商業設施中最後一處仍保持原貌的,進一步說,如果柳澤酒店停業,意味著我集團今後不再需要藉助柳澤顧問的寶貴智慧與經驗。因此,經與柳澤顧問本人商談,本年度結束后,她將不再擔任顧問一職。柳澤顧問,感謝您長久以來的辛苦付出。」
「好了,少安毋躁。」將和再次出面調停。他緩緩坐下,雙臂環抱。「既然是代替顧問發言,我們便不能無視,聽聽吧。你剛剛說『念會斷的』是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好加油的。」千舟把包挎到肩上,「謝謝你送我。」
「那是貴司的規定吧?可我不是內部人員,也不是高層。況且他是我的下屬,我希望他可以一同參會。」
很快,列車進站了。千舟向玲斗揮揮手,瀟洒地穿過站台。玲斗看著她走進車廂,等到車門關閉后才離開檢票口。
千舟抬起頭,把資料放進身旁的托特包,又從手提包里掏出手賬,表情嚴肅地翻閱起來。終於,她滿意地點了下頭,把東西都收了回去。「好了。」她自言自語道,接著對玲斗說,「我出發了。」
「荒唐,非常不妥!除了記錄人員,高層會議原則上只允許高層出席。」
「應該不會馬上不去,手頭還有需要收尾的工作,但我打算儘可能不去了。已經被趕走的人總是在公司里晃來晃去,員工們會覺得礙眼吧。」
玲斗一口氣說完,閉上雙眼,他的腋下已經濕透,太陽穴處也滲出汗水。他睜開眼,誠惶誠恐地看了一眼千舟。千舟頻頻眨著眼睛,眼中布滿血絲。會議室里一片肅靜。玲斗難以想象其他人此時的目光,他忽然感到恐懼,嚇得不敢抬頭。
這時,將和抬手打斷了勝重,對千舟說道:「柳澤顧問,下一次董事會我恐怕無法請您出席。關於柳澤酒店的處理問題,如果您有意見,請現在提出。」在玲斗聽來,這番話是在告訴千舟:我們暫且聽聽您的想法,不過無論您說什麼,對我們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你適可而止!」
將和起身緩緩走到千舟身旁,伸出右手。「辛苦了。」看來,他想要至少表達一下敬意。
看來千舟事先已經打好招呼了,對方看了看玲斗手上的東西,馬上點頭說道:「已經做好登記了,請您拿好這個在那邊稍等。」她遞給玲斗一張系有細繩、印著「來賓卡」的名牌,伸手示意玲斗在候客區等待。
「剛才您不是拿了交通卡嗎?說不定是那時候不小心掉了。」
出了大門,兩人走向車站。從柳澤家到車站大約需要走五分鐘,枯葉在兩人腳邊舞動。
「哦?好紳士啊,還是說你在尊敬老人?」
千舟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手套,邊戴邊朝玄關走去。玲斗拎著包跟在後面。
「您說要自己值班的那天晚上,我看到預約祈念的人是飯倉孝吉。可是,後來我見到飯倉先生時,他卻說那天沒去祈念過。我這才意識到,那天夜裡是您自己去寄念了。」
「對,參加那個高層會議。」
千舟瞥了一眼,搖搖頭。「對不起,我現在沒時間吃。」她的視線再次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千舟移開目光,抿了抿嘴唇,好像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繼續向前走去。
千舟面向將和說道:「感謝你的關照,我沒有意見。」她的聲音平緩卻有力。玲斗看不到她的表情,卻可以想象得到她正氣凜然的神情,千舟不需要對手的任何同情。
千舟沒有回應,只能聽九_九_藏_書到她略顯慌亂的呼吸。「好吧,我等你消息。」
「啊,就是今天啊。」
「遺憾……對啊,遺憾的心緒也會寄託給神楠。」千舟停下腳步,「你是什麼時候受念的?」
「你今天好像格外溫柔,是出於同情嗎?」千舟抬頭看著玲斗。
千舟皺起眉,輕輕搖頭。「記住,這種時候你應該說『這是禮節』。」
「已經入冬了,不知道北方有沒有下雪。」千舟拉緊大衣領口。
在陽光的照射下,整棟大廈閃耀著銀色光芒。玲斗仰起頭,做了個深呼吸,他還是頭一次來柳之公司總部。在列車裡時領帶鬆了,他重新繫緊,朝大廈正門走去。
「我們繼續吧。」將和看了一眼勝重,「難得顧問來參會,先討論箱根的議題,怎麼樣?那件事也放在一起說。他聽完就可以滿意地離開了。」將和說話時瞥了玲斗一眼。
玲斗將名牌掛在脖子上,坐到沙發上。他看了一眼前台,女員工正在打電話。沒過多久,手機有了來電,是千舟。「姨媽,我是玲斗。」
「不過站在那裡不太妥當,給他拿把椅子過來。」
「你不用急著回去。門卡帶在身上吧?」
穿過自動玻璃門,來到寬敞的大堂,最裡面便是前台,並排坐著的兩個女員工說不上特別美,但很有氣質。玲斗走近時,坐在左側、臉龐稍顯圓潤的女員工面帶微笑地站了起來。
「我是直井,有東西想交給貴司顧問柳澤千舟女士。」
玲斗踏進會議室。細長的會議桌兩邊坐著約二十個上了年紀的人,絕大多數是男性。從玲斗這邊數,第三個座位上坐著千舟。他快步走到千舟身邊,遞過手賬。
「這些智慧,幾乎都是由柳澤千舟女士貢獻的。柳之酒店的每間客房裡都放著一本小冊子,裏面寫著『在現任社長和專務董事們的帶領下,柳澤集團正在推進改革』。但是,如果沒有千舟女士的建議,改革一定舉步維艱。就連把酒店名稱改為片假名寫法,都是千舟女士提供給將和先生的方案。小冊子里還提到了『社長套餐』,那是柳之酒店咖啡廳的特色早餐,五百元一份,配有小份牛肉燴飯、沙拉和咖啡,據說,這是工作繁忙的社長最喜歡的搭配。小冊子里寫道:『為客人製作我們最想品嘗的美食,為客人提供我們最想享受的服務,這才是服務的核心。』我在柳澤酒店品嘗清晨咖喱時,也曾聽千舟女士說過相同的話——這絕非偶然,因為將和先生受到了千舟女士潛移默化的影響。」
「可以理解。」
「您指什麼?」
勝重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什麼?柳澤顧問,您打算幹什麼?」
千舟再次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后說道:「果然如此。」
「什麼?」
「要去公司嗎?」
「哦……我忘了。」千舟的神情中顯出幾分落寞。
「知道了。」玲鬥話音剛落,電話已經掛斷。
「怎麼可能。」千舟撲哧一聲笑了,「公司里可沒有仰慕我到那個地步的人。真要說起來,我已經不是公司的員工了,只是個外人,連工位都沒有。」
「是嗎?」
後半句「給她送件東西」還沒有說出口,男人便伸手示意不必再說下去,看來千舟已經交代過。「有位先生來找柳澤顧問。」男人對著室內說道。似乎是有人同意了,男人對玲斗點了點頭,將門完全敞開。
「好的。」玲斗來到廚房,把日本茶倒進玻璃杯,又回到客廳。千舟還在快速閱讀文件。玲斗注視著她,吃起了鯛魚燒。
「我會牢記在心。」
玲斗按下門鈴。過了read.99csw.com幾秒,擴音器傳來一聲「您好」。「我是玲斗。」他貼近話筒說道。
「還有,柳澤酒店裡的部分客房採用了卧室和客廳分開的格局,因為他們發現顧客喜歡卧室設計得更適度緊湊一些。人只要一躺在床上,就完全不想再動了。於是,柳之酒店也加大了床的寬度。客人躺在床上,只要伸伸手就能夠到想要觸碰的地方。」
「從我包里偷偷拿走手賬,就是為了這個?」千舟走在走廊上問道。
「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在神楠里寄念了?」
「玲斗,別說了。」千舟責備道,但她的眼神並不銳利。
「如果您確實放到了包里,我能想到的只有那時候了。我現在還在車站附近,這就去找找看。」
「您路上小心。」玲斗雙臂緊緊貼在身體兩側,鞠了一躬。
「因為我覺得您不會說,可您明明還有那麼多遺憾,那麼多想要說的話。」
「你到底想做什麼?」千舟控制著音量,她大概剛出會議室。
「別說傻話了,當然不行。請趕緊出去吧。」勝重擺了擺手,像是在哄蒼蠅。
「咦?」對方的聲音透著疑惑,「有什麼事嗎?」
玲斗再次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視線落回將和的臉上。
「沒什麼不方便。進來吧。」
「手賬不見了。」千舟輕聲說道。
「拜託了!」玲斗深鞠一躬。
「我知道。」
「你送到公司?」
玲斗想象著,手機振動起來,是千舟打來的。距快速列車出站還不到五分鐘,比預想的要快。玲斗調整呼吸,接通了電話:「喂,我是玲斗,怎麼了?」
「為什麼?」
「好。」玲斗把剩下的鯛魚燒放到嘴裏,喝茶咽了下去。
「兩方面都有。」
「聽起來不錯,當作備選吧。」
「喂!」勝重厲聲說道,「剛才是誰說不搗亂的?」
「我明白了。」將和用眼神示意勝重繼續發言。
「這是禮節。」
「以後就不用再去公司了嗎?」
玲斗做了個深呼吸,開口說道:「我不能在這裏嗎?」
「好,那我在下一站下車。能麻煩你幫我送過來嗎?」
「這樣最好,那就拜託了。」千舟仍嚴肅地說道。
房間里響起緩緩的鼓掌聲。是將和。然而,他表情冰冷。「受教了。真是辛苦,請問你滿意了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冷漠而生硬。
「不是搗亂,是陳述意見,為柳澤集團提供建議。」
「謝謝!」玲斗高聲道謝。
千舟陷入沉默。睿智的她應該已經意識到這不是一次單純的意外,此刻一定正在認真思考該如何應對。「我知道了,」她的聲音異常平靜,「我在公司等你。到了之後向前台報你的名字即可,我會事先打好招呼。」
「就是字面意思。以柳之公司為核心的柳澤集團,其經營理念的基石便是柳澤家歷代傳承下來的念。它由三個概念組成,分別是——」玲斗豎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勤勉、協作、質樸。社長您也是知道的吧?」
「正因如此,才要那麼做。我必須替您傳達。」
「既然各位沒有異議,這項議題就此通——」
「啊……我也不清楚。」
千舟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盡頭。她穿著一套灰色正裝。
「沒什麼,正好到附近有點事。」
玲斗再次來到前台,詢問三〇一會議室的位置。女員工向他說明了電梯間的位置,告訴他出了電梯就可以看到。
「的確。好,那就由我來。」勝重面向參會者,「請各位打開資料的第五頁。剛剛坂田董事已經彙報了,箱根的度假區項目進展順利,按照規劃,下一九*九*藏*書年度可以開工。另一個與此項目相關的議題是今後如何處理柳澤酒店。關於這一點,我們已多次討論,絕大多數高層的意見是,柳澤酒店將於下一年度徹底停業,目前還沒有強烈反對的聲音。有關這一決定,如有異議,請在此陳述。如果沒有,我們就按照計劃,在下一次董事會上表決,並於三月的股東大會上提交報告。」
落座之前,將和看著千舟說道:「哦,對了,接下來的議題並非要緊事,應該無須勞煩顧問,您想離開也沒有問題。」言外之意是你已沒有價值,可以離開了。
「應該會有人為您開歡送會吧?」
「手賬找不到了,我明明放到了包里。」估計是怕影響到周圍的乘客,千舟壓低了聲音。
「我認為這並沒有什麼不妥。」
「我說了過後再談。你先到三層三〇一會議室。不許推門就進,一定要先敲門。」
「啊,好的,真不好意思。」玲斗縮了縮脖子。沒說上幾句就要被批評,他已經習慣了。
玲斗乘電梯上到三樓,發現牆上掛著樓層平面圖,三〇一會議室就在走廊盡頭。他緩步前行。走廊上空無一人,靜寂無聲。玲斗用右手按了按胸口,他因緊張而心跳加速,感到口乾舌燥。一想到接下來打算做的事,他就有些膽怯,但他拚命說服自己決不能當逃兵。
千舟轉過身看了看玲斗,思索片刻后對勝重和將和說:「我也請求讓他留在這裏。」
玲斗注視著千舟的背影,期盼她可以舉起右手。勝重似乎也留意著千舟的反應。將和雖依舊直視前方,但應該也在用餘光審視千舟。可是,千舟一動也不動,就連玲斗都可以感受到勝重如釋重負的心情。
「您不太方便嗎?」
「我出門時忘記帶了。我和您一起去車站吧,自行車就停在站前。」玲鬥起身,「鯛魚燒就這麼放桌子上,可以嗎?」
這算什麼話!玲斗想要極力反駁。
玲斗剛要掛斷電話,只聽千舟說道:「還有,手賬絕對不可以打開看,否則是侵犯個人隱私。」
「好,」千舟平靜地回應道,「那我先行告辭。各位保重。」她把椅子擺回原處,拿起手提包。剛要往門口走,她發現氣氛有些不對,環顧四周後轉身看向後方。
「如果被我發現你看過了,我們就斷絕關係。」千舟的語氣非常嚴肅,可以聽出她並沒有開玩笑。
參會者們的眼神中無不充滿同情。見此情景,一股無力感頓時湧上玲斗心頭。他不再作聲,跟在千舟身後朝門口走去。
千舟微微一笑。「很好,合格了。」
「不行,這裏可不是你這樣的人該來的地方,請快點出去。」
二人並排前行,玲斗在檢票口前把包交給千舟。「姨媽,加油!」
「對。」
二人到了車站,大約十分鐘後會有一趟開往新宿的快速列車進站。千舟事先查過,卡好時間出的門。
千舟也站了起來,握住將和的手。「以後就拜託你了。」她的側臉看起來有些冷漠。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她似乎早已看開了。
玲斗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候車室的掛鐘。已經過了上班高峰,車上應該有座位。千舟現在或許正在車廂里尋找空位吧。找到一處舒適的座位坐下后,她會先做什麼?可能會拿出手機,看看有沒有新的簡訊和郵件。要是有人發來了什麼,一定還會想是否回復、如何回復,這大概又需要多長時間呢?
「對不起。無論如何我都想要說出來。」
「哦……」
玲斗向前邁了一步,站在千舟身旁。
「哎呀,謝謝。」千舟來回看了看玲斗和九九藏書他手上的袋子,「可是抱歉,再過一會兒我就得出門了。」
玲斗偷看了一眼千舟的側臉。她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但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我不能在這裏聽你們開會嗎?」
玲斗脫掉鞋,跟著快步進了客廳。寬大的桌子上放著文件夾和資料,千舟站在桌邊瀏覽起來。
「是的。」玲斗點頭答道,「理由我也知道了。」
「您放心,在候車室找到了。果然是那時候掉的。」玲斗從防寒服口袋裡拿出那本手賬。那是他送千舟進站前偷偷從手提包里抽出來的。
「可我真的……啊,難道……」
「據說北海道已經下了。您要從北方開始旅行嗎?泡在溫泉里欣賞雪景,感覺應該很棒。」
千舟顯得很吃驚,眨了眨眼睛。「你認識飯倉先生?」
「那可能就趕不上會議了。您直接去公司吧,我給您送過去。」
「各位,這樣可以嗎?」玲斗環視眾人,鼓足勇氣問道,「這樣真的可以嗎?念會斷的。」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搬來一把摺疊椅。玲斗再次道謝,隨後落座。
「那我能先吃嗎?」
千舟眼神銳利地看了他一眼,說了聲「謝謝」,接了過來。
千舟在候車室的椅子上坐好,伸出右手。「把裏面的手提包給我。」玲斗站在她身邊遞過手提包。千舟取出交通卡裝進大衣口袋,又將包遞給玲斗。玲斗接過收好。
「當然。勤勉不怠、通力協作、質樸無華,不知被上一代教導了多少次。」
「我不是外人。我是代替千舟姨……柳澤顧問發言。」
「我在公共浴池見過他,之前和您提起過。」
「什麼?」
「你站在那兒幹什麼?」問話的是坐在前方座位的柳澤勝重。他旁邊坐著社長柳澤將和。「沒事就出去吧。」
「吃吧,冰箱里有瓶裝茶。」
勝重一臉不悅,移開了視線。「柳澤顧問,您來說說吧。」
「不,這本手賬太重要了,我得親自交給您。」
「既然如此,還準備那麼長的演講?」
「嗯,回來后我再嘗嘗。」千舟來到落地衣架前取下大衣。玲斗拿起沙發上的托特包。
「交給我吧。」玲斗掛斷電話,在站內一路疾行,同時在褲兜里不停地翻找,最後在一排投幣式儲物櫃前停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打開右手邊最下面的儲物櫃,裏面放著一個西服收納袋和一個紙袋。他把東西都拿了出來,來到洗手間。洗手間沒有人,隔間也都空著。他迅速進入其中一間,插上插銷,將收納袋掛在挂鉤上,打開拉鏈,裏面是千舟特意為他買的那套壓箱衣,紙袋裡則裝著同一天買的皮鞋。
「我送您到檢票口。」
「一想到還要特意跑去接受他們下的最後通牒,我就覺得麻煩,但缺席同樣難以忍受。」
「這是什麼謬論——」
就在這時,千舟叫住了他。「玲斗,我們走吧。」
「好。」
「年紀輕輕說什麼大話!明明是個外人。」
千舟穿好大衣,說了聲「謝謝」,伸手準備接過。
「這就是所謂的顧問。」千舟看了眼手錶,隨即起身,「車快來了,把包給我。」
終於,玲斗站在了三〇一會議室門前。多次深呼吸后,他敲了敲門。門應聲而開。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從門縫中探出頭。「我找千舟……柳澤千舟女士,想——」
最後這句話彷彿是個暗號,其他高層也都齊聲說道:「感謝您的辛苦付出。」似乎所有人都已事先知曉,沒人感到驚訝。
「酒店的選址也是如此,柳之酒店靈活地反向運用了柳澤酒店的經驗。景區酒店重視的是周邊景觀、便利交通九-九-藏-書和用地規整,而對於柳之酒店來說這些都沒那麼重要,因此可以大幅降低選址門檻。當然,這會影響房間格局,無法保證房間是規則的四邊形,但這一點無關顧客的需求。柳澤酒店對柳澤集團的酒店業務拓展給予了數不盡的影響,其中最不應該忘卻的,也是我今天在這裏最想對各位說的——」
「正是如此。可是,念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無法用語言表達完整的。念,是一代人的靈魂和人生,每一代的一家之主都會通過事業來傳遞念。千舟女士也是這樣,柳澤酒店就是最具代表性的象徵。這家酒店是千舟女士的信念和理念的結晶,一直保存到今天。這些信念和理念絕不是跟不上時代,也絕不是對未來毫無借鑒意義。實際上,直到現在,它們依然支撐著柳澤集團。」
玲斗聽到了嘆氣聲。「我現在沒時間,一會兒再說吧。我派人下樓找你,你把手賬交給他。」
「你說什麼?」勝重盯著他問。
「那樣我肯定會察覺。」
「千舟女士有著如此巨大的功績,在座的各位卻想要忘掉,想要當作從沒有發生過。新老交替是理所當然的,人總有老去的一天,可是,把有功勞的人留下的功績塗抹掉,這是明智的嗎?柳澤家的念,難道不會就此中斷嗎?如果這樣,柳澤集團還能繼續繁榮下去嗎?我想再次問各位,這樣真的可以嗎?」
玲斗後退幾步,靠牆站立。
「突然到訪,實在抱歉。我在車站前一時衝動買了這個,想拿來和您分享。」玲斗晃了晃手中的白色塑料袋,「是鯛魚燒。您喜歡吃甜食吧?」
「對不起,未經您同意就擅自去受念了。我只是很想知道您寄託的念是什麼……」
「本來近期沒打算告訴你的,事已至此,就這樣吧。」千舟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既然受念了,那你應該清楚,提出不再擔任顧問的人是我自己。」
確認沒有遺忘物品后,玲斗撥通了千舟的電話。千舟應該一直在等,立刻就接通了。「玲斗,怎麼樣了?」
「怎麼可能?你一直拿著包。」
「上一次滿月的第二天。真幸運,那天沒有人預約。」
「前段時間,我去柳之酒店住過,感覺很好,建築風格和房間大小與柳澤酒店完全不同,我相信顧客也是完全不同的群體。可是我感受得到,兩家酒店所蘊含的理念其實是相通的。比如聲音,柳澤酒店的房間極其安靜,即使閉上眼仔細聆聽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曾經有客人投訴牆上的掛鐘太吵,於是酒店把掛鐘換成了沒有秒針的。從此以後,柳澤酒店便專註于營造安靜的環境,徹底排查客房裡的雜音,熒光燈、冰箱、空調……只要發現音源,立刻採取對策。柳之酒店的冰箱會設置開關正是參考了柳澤酒店的這一經驗。」
「姨媽,這個怎麼辦?」玲斗舉了舉裝著鯛魚燒的塑料袋。
咔嚓一聲,門鎖開了。玲鬥打開門,沿著踏腳石來到宅子前,玄關的木格門沒有上鎖。
所有參會者都看向他,眼神中充滿詫異。
「我幫您拎到車站吧。」
全場參會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千舟背後。這也是當然,因為玲斗正高舉右手。
「所以,我不能遲到。」千舟轉過身,匆匆往裡面走去。
「好了,也沒什麼不可以。」打斷勝重的是將和,「他不會搗亂,那就讓他留下吧。今天並不是正式的董事會。在座的各位有人反對嗎?」他掃了一眼其他參會者。沒有人吭聲,於是他對千舟和玲斗點了點頭,說道:「大家似乎都沒有異議。」
「我不會搗亂的,只是想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