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他們三人也拍著手，同大家一起合唱。
是老了嗎？
王起明看看妻子。
"爸爸！你真是個好爸爸！"
他變得氣宇軒昂，幹勁十足，左右縫源地應付著四面八方各色人等：客商、律師、工人、會計、房客、稅務官員、銀行職員、社區頭面人物、華人商會的會員和和各樣的富豪。他在眾多的重要的或不重要的人物中，得心應手，遊刃有餘。他善於交際，善說幽默，並不看人下菜碟，因此，人緣極佳。
這個時候，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慷慨，幾乎可以說是一擲千金。
寧寧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擦嘴，雙臂支在桌子上。
環顧著這些成就，郭燕問王起明：
他們特別清楚地記得自己剛到這裏時沒人來接而產生的恐懼和惶惑。他們怕讓寶貝女兒也象他們當年初到此地時受到冷落。
她到美國沒有幾天，可適應得很快，特別是語言，僅僅半年時間，寧寧的英語已經完全過關了，她又愛看電視，所以，發音準確好聽，還帶著一股子紐約腔。讓王起明頭疼的是，罵人的髒話，她也無師自通地積累了一大堆。
咱們中國人，想變成美國人，也變不了。你信不信？"
"什麼？"
"什麼客廳不能睡人呀，美國怎麼這麼多的規矩呀，我就睡大屋子。不是說美國自由嗎？愛睡哪兒睡哪兒，愛怎麼睡怎麼睡！"
這些，她在北京，是連想也不敢想的，可是，在美國，她就產生了這樣一種認識：美國，就應該如此。這一切就是天然的，不需費腦筋去判斷有什麼應該有什麼不應該，伸出手去拿就可以了，閉上眼睛去享受就可以了。
"別說了，起明，"郭燕說，"今天確實是周末嘛！"
"她性格和以前有點不一樣。"
王起明看著母女的爭執，突然升起一個念頭，他接下話頭說：
不管有多麼忙，多麼累，只要是看上一眼自家的小樓，王起明的心裏就舒坦下來，清靜下來。家呵，什麼叫家？在社會上世面上混呀，累呀，裝孫子呀，耍把式呀，身上有多累，心裏有多煩，一躲進這座小樓，這些煩惱疲勞，馬上煙消雲散。對——，這就叫家。
"快叫呀，快叫呀，"郭燕催促丈夫。
郭燕也跟著衝上來，抱住女兒的頭。
"爸爸，我真不明白了。我剛到美國的時候，你嫌我土，沒見識，讓我跟上趟，趕快適應美國。你讓我的，多看電視，多接電話，多交美國朋友。對吧？"
"寧寧，你到美國來，日子還淺，你得知道，我們中國人到美國來，可不能什麼都學，還是要保持我們中國人的好傳統……"
走出車店，寧寧說她餓了，他們就走進了一家很有名的海鮮店。
王起明放下錢，帶著她倆快步地走開了，身後的琴聲停了。並傳來了一聲驚叫："MyGod，today is my lucky day（我的天哪，今天是我的運氣日）！"
"我想買一輛跑車！"
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大廳，旅客們一個挨著一個地通過海關檢查，陸陸續續地往外走。
"當然。"
她的眼睛可是不夠使的。
說著，寧寧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嗯。"
"騎車？那多丟份呀！"
王起明停了下來，他回憶起五年前餐館的往事。
一句女兒普普通通的呼喚，竟使王起明和郭燕淚流滿面！
"我看你天天都是周末！"王起明對女兒說。
"喲，爸！您搞服裝設計的，怎麼也不明白這個呀？"
"好好好，反正是自己家
九-九-藏-書，愛睡哪兒就睡哪兒吧！"王起明息事寧人。"來來，叫爸爸好好看看！"那麼多的人，憑什麼只崇拜這三種人呢？
"今晚怎麼不能提呢？"郭燕問。"今晚是周末呀！"
"我要……"
他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他的野心也越來越大。可在美國，沒有指責這個，也沒人批評他貪婪，想反，這裏的人都因為這個而越發尊重他，越發喜歡他。這種尊重和喜歡，可不是虛情假意，都是真心誠意的讚美。不光是在紐約的華人圈裡，他是人們注目的中心，就那些商業上頗有起色的地地道道的老美，也都極羡慕地望著他的背影，說："這小子，來自大陸，非常成功；才四十歲，就什麼都有了。美國夢，在他身上實現了！"
"等到了１８歲再買。"
"傻店頭，那是客廳，不能睡人。"
她認為，美國，人人都是這麼生活，人人的日子都這麼過，這確實太棒了！她並沒有試圖了解父母是經過怎樣地一番奮鬥拼著性命才得到這一切的。
"這也是值得提出來的問題嗎？我們學校里有不少孩子都有車！"
"有您這麼震人的車，我也用不著打的了。"
"你年齡不夠。"
她不去想那一切，也就因此心安理得地去索取，不斷地索取。
"寧寧！"
"寧寧——！寧寧——！"王起明在呼喚女兒。
他拉著寧寧和郭燕緊走了幾步，轉過了彎，他又看到了，五年前留長發那個小夥子，仍然在那一絲不苟地拉著琴。
紐約的遊樂場所、公園和餐館，他們爺兒倆都去了一個遍。
王起明喝了口酒，本想不再說什麼大學前的標準考試，可是，看著女兒如此迅速地美國化了，心裏總是十分不安。
王起明嘴上說不要太嬌寵了寧寧，可實際上，他要寵起女兒來，比誰都要厲害。
她白白的臉蛋上，找不到半點瑕疵，細嫩嬌柔。水汪汪的大眼睛，比郭燕的眼睛還美。她的胸已經高高的隆起，這使她平添了幾分成熟。
"吃女孩子的虧。"
看見了！
"真不知道什麼叫有派！"
他覺得，這一切都正常太應該了。
又過了兩年。王起明的生意很是興旺。他們用賺來的錢買了兩幢房子，轉手租了出去。
他愛聽這個。他覺得女兒的性格上是象自己，接受能力強，反應快，不服人。
琴盒裡還是只有幾個有數的硬幣，演奏家邊拉邊向他科微笑，像是認出了王起明，又像根本不認識，只是為了乞求什麼才微笑。
他們的心都在"砰砰"地激跳。
"噢！"為了不使女兒掃興，他大穩大悟地應了一聲。
"我就要狗！"
突然，王起明高聲叫道：
這問題王起明沒法兒回答。說真的，他自己也沒鬧明白該做什麼人。對於女兒，連他自己也是矛盾的。
"我給寧寧買，她確實需要。"
"美國？我和你爸爸來了這麼多年，也沒學你這麼多呀！"
王起明一樂："那原始人都不|穿衣服，要我設計什麼啊？"
"女兒。"
在路上，對車流，對高樓大廈，興趣濃得不得了，不斷地問這問那。
寧寧厥著小嘴在他身後邊罵了一聲："神精病！"
為了彌補對寧寧的愛，王起明夫婦便可以說盡了全部的心力。
他們在一家雪佛蘭汽車店裡，選了一輛黑色的１９８６ｒｅａd•9９cｓｗ.coｍ跑車。
是啊，我們受的一切苦，難道不就是為了她嗎？
"美國化是什麼樣子？"王起明緊追著問。
"好哇，爸！您這是成心損我。"
王起明自從做生意以來，已經四年多快五年沒走進這個陰冷、髒亂的地鐵遂道了。
"這孩子，一口的北京腔！"王起明又樂了起來。
王起明還在叫著，郭燕已經伏在了丈夫的肩上，抽泣出聲。還差幾步遠，王起明就邁過了欄杆，衝上去，抱住了女兒，在女兒額頭上吻著。
"什麼？"
"養狗麻煩死了，吃的喝的，病了還得看大夫，誰管？"
"媽，不對，得這樣！"寧寧一邊自己吃一邊當媽媽的教練。
王起明不慌不忙地，從皮夾里拿出了一張五十元大鈔放到了琴盒裡，誰出猜不出，他是出自什麼動機，郭燕睜大了眼睛，望著他的一舉一動。
"怎麼到這麼個地方來呀，"郭燕忍不住地說，"黑燈瞎火地。"
無可爭議地玩，無可爭議地去花錢，不為別的，只為女兒一個滿足的笑。
出了機場，他們三人坐進了汽車。
"寧寧，長大了。"王起明說。
寧寧回答著爸爸媽媽的連珠炮一般的提問，並且好奇地看著這世界上最大的機場和各色各樣的人。
妻子也很沒主意地看看丈夫。
他把女兒拉到身邊，仔細端詳。
王起明自言自語地走到車店經理室，付了款，辦好手續，二十天後取車。
這事十分的上算。每月的房租不僅可以準時替王起明償還銀行的借貸，而且還有盈餘。
孩子沒來時，他盼她快點來。等她來了又怕她不適應，獎勵她要儘快地進入美國社會。可等到她真的進入美國社會了，他又害怕了，怕她學壞，想把她拉出來。
"打的？"郭燕在後座上問，"什麼叫打的呀？"
他倆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他們都流了淚。他們都使勁兒地揮著手，希望女兒能快點看見自己。
現在，王起明已經是一位志得意滿的青年商人了。
"跑車啊！"
"我可以遠你別的。"
"欠下多少補多少！"
王起明對女兒說："寧寧，你這一套倒真學得快。可是，在美國，還得看本事，下個月你就得上大學了，G．E．D．準備得怎麼樣？"
"也對。"郭燕說。
這天，她在吃早飯的時候，正視著王起明，大聲地說："爸爸！你現在手頭寬裕嗎？"
打的就是坐出租汽車啊！"
寧寧說，"要是在您的服裝設計上也體出現原始、粗獷和野性來，您准紅！"
"吃虧！"
這使他滿意。
"這是美國嗎？"
"媽！您在紐約混了這麼多年，怎麼不知道什麼叫打的呀！
"嘿嘿嘿，"寧寧一邊剝著龍蝦一邊忍不住地笑，"我還真不知道，在美國也能聽見做報告呢！"
"夠派！"
"吃什麼虧？"
"不是大道理小道理，"王起明說，"就是有這麼一條道理。
"我管！我管！"
"這叫什麼情調？"王起明對著女兒，不恥下問。
王起明在心中暗暗問自己。
"我們商量商量。"
"是這樣，"他咽下一口酒，&quo九九藏書t;我認為，家庭觀念，倫理道德，還是咱們中國的好。我這意思是說，你該有自己的主見，堅持該堅持的東西。"
１９８６年初，他們又搬進了新家。這幢房子在紐約皇後區也是數一數二的，紅磚小樓矗立在草坪和四季鮮花中間。
寧寧望著父母，笑了，揮了揮手。
"你在北京，不騎自行車啦？"王起明問她。
"你想爸爸媽媽了嗎？"
郭燕沒怎麼插嘴，光是坐在後座上，摸著女兒蓬馬松的尾巴松頭髮，好象是總也摸不夠似的。
寧寧十六歲，幾乎和郭燕一般高，亭亭玉立。
要回答這個問題太容易了。可是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王起明不覺停住了腳步。他想起自己到這兒時也是問了這個問題。
"對。有這事。"
對了，說穿了，美國人崇拜的是錢。
"是，這是美國，"王起明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是紐約！"
"原始、粗獷、野性！"
"可是，你還沒有駕駛執照，買車幹什麼？"
倒不是女兒的話怎麼可樂，今兒這種日，不論女兒說什麼，王起明都覺得順耳、好聽，都忍不住地要讓笑意流露出來。
"你們老了，遲鈍了。"
不錯，是他們的女兒寧寧。她長高了，比他們離開北京時，可大不一樣了。她梳著馬尾辮，上身穿著件紅色的毛衣，腿上裹著緊繃繃的牛仔褲。她是真的變了，出落成一個美麗的光彩照人的大姑娘了。
"我是怕你……怕你……"
"什麼好的壞的，"女兒一撅嘴，"你不是總說美國好嗎？
在走出機場大廳的路上，王起明和郭燕一人一個問題接連不斷：
"那就是象你，又寧又撅！"
窗前，王起明和郭燕在看著自己的女兒。
"怕我什麼？"
"對，是咱家的。"
有的時候，王起明會說一兩句這樣的話："燕子，你看看你是不是太寵著寧寧了？"
"你一眼就認出我們了嗎？"
郭燕總是這樣回答："咱們受了這麼多的苦，難道不是就為了她的幸福嗎？"
"起明！"郭燕瞪著他。
"我很快就到１８歲了。車先買下，到了年齡我再開！"
等王起明和郭燕的提問有了一個小小的空隙，女兒提了唯一的問題：
"該到了。"
"但是這麼大的孩子，為什麼就要有自己的車？"
"行啦，大周末的，"郭燕勸王起明，"別老跟孩子講這些大道理。"
寧寧太聰明了，如果不引導好，沒準兒，能出事。
"我忘不了。"
這時，從餐館的另一端傳來"祝你生日快樂"的歌聲。
這家餐館幾乎沒有任何裝璜，照明暗淡，裏面來來去去的顧客和侍者都顯得鬼鬼祟祟的。餐桌椅都用原木釘起來的。
"怎麼不一樣？"
"我就要狗！"寧寧大聲堅持，"你們上班，就我一個人在家，我悶得慌！"
"……一條狗。"
"起明，你說，咱們全有了，房子、車，財產——金錢，咱們還缺少什麼呀？"
一到給我花錢，怎麼又出了個有好的又有壞的問題了？"
"對，我就是要買車。"
"去你的！少來那套憶苦思甜https://read.99csw.com，"郭燕說，"我倒是覺得，這幾年不在她身邊，欠下她的不少。"
"寧寧！我給你買狗！"
自從寧寧到了紐約，所有的周末，他都陪著寧寧去玩了。
"長大啦！"
"爸爸！你真好！"一個周末，他們三人高高興興地進城看車去了，由於是周末，高還公路上塞車，於是，他們就改乘地下鐵了。
他們擠到了接客人的第一排，張望著、搜索著、尋找著一個來自中國的女孩，他們日思夜盼的親生骨肉，他們的寧寧。
美國人崇拜三種人：一是體育明星，二是電影明星，三是成功的商人。
或許，不是自己老了，是女兒太年輕了？
"在飛機上吃午餐了嗎？"
"哪兒？美國呀！"
他們對寧寧，是有求必應。
龍蝦上來了，寧寧剃皮十分內行。
王起明感慨地說。
"媽媽！下個星期，我的生日。"
到了家，她又樓上樓下，客廳卧室的看不夠，還用手摸。
王起明和郭燕從入口急急忙忙地跑進大廳，唯恐遲到。
這就叫美國文化，赤|裸裸的拜金文化。
這話說得太沒勁，板板平的，連王起明都覺得自己這話說得跟支部書記似的。
王起明笑了。
"來啦！在那兒！"
只要她這樣的回答，他總是無話可說。
不要說是拋擲一些金錢和時光，就是把所有的資財都花在寧寧的身上，不也是應當應份的嗎？
"看見了嗎？"郭燕問丈夫。
王起明被女兒的話，逗得直樂："沒錯，沒錯兒！"
"哼哼，"寧寧冷笑了一聲，"您的顧慮太中國化了。"
"我也說法上，反正，她不象你那麼溫順。"
"買什麼，說！"
"是啊，該到了。"
女兒看著父親，覺得挺好笑。
他忍不住要說：
"寧寧——！"郭燕也在喊，"媽媽在這兒！媽媽爸爸在這兒！"
"沒有。"王起明伸長脖子向里張望。
王起明想了想，說："缺，缺一樣。"
穿的，給的是最時髦的、質地最好的，當然也是價格最貴的。
可寧寧根本沒有時差的感覺，沒有半點倦意。
王起明認認真真地說。
"媽！您知道嗎？這叫情調，眼下最流行的最時髦的就是這個了！"寧寧十分了解當今美國什麼時興什麼不時興。
女兒看見他們了。
王起明這樣說。寧寧當然懂得"商量商量"的意思，她興奮地跑到父親身邊，吻了王起明。
王起明一愣，放下盛牛奶的杯子，吃驚地問："你要買什麼？"
誰想寧寧一撅嘴，說："不，媽媽，我不要住這間小的，我要住樓下的大屋子裡頭。"
寧寧非要搶著坐在前排座上不可。
寧寧這樣呼喚著。
郭燕把她帶上樓，指著她布置好的卧室說："寧寧！這是你的房。"
"爸爸！這車，是你自己的嗎？"她問。
至於寧寧自己，倒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特殊，有什麼不應該的。
他一直這麼想。
"今晚不提這個。"寧寧抿了口香檳，直截了當地打斷了爸爸的話頭。
"送我什麼禮物？"
"你要什麼？"
這當然在生意上幫了他。
"什麼，寧寧？"王起明問女兒。
不知是席哪位客人的生日，餐館里的樂隊演https://read.99csw.com奏起來這支曲子。所有顧客都唱起這首歌。
"駕駛執照我很快就可以辦到。"
回家后，郭燕抱怨王起明太嬌慣女兒。王起明對妻子說："家裡有條狗，她下學就得往家跑，不至於總在外亂跑了。"
"寧寧！"郭燕制止寧寧的話，"你不能這樣對爸爸說話！"
說來簡單，因為這三種人的身背後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物件：錢。這三種人的身後都有著天文數目字的金錢。
女兒撒嬌地扭扭上身。"寧寧，"郭燕忍不住問，"你這一套套的，打哪兒學來的？"
"我當然有自己的主意。"
寧寧則是對什麼都覺得新鮮、好玩。
王起明拍拍女兒的臉蛋。
"美國的中學有很問題，你要學好的，不要學壞的。"
他們剛剛走進地鐵遂道的轉彎處，忽然，一曲小提琴貝多芬協奏曲傳到了王起明的耳朵里。怎麼那麼親切，怎麼那麼熟悉。
自從這個１６歲的姑娘一踏上美國領土，就生活在無以復加的溺愛之中，所有的物質需求，只要她一開口，就都能滿足。
"為什麼選黑色？"王起明皺著眉頭問。"黑色好，"寧寧爭辯，"黑色有派！"
"我說夠派，真夠派！"寧寧說，"您要是把這輛車在北京這麼一開，非震倒一大片不可呀，是不是，爸？"
寧寧這話，說者無心，王起明和郭燕聽了都對視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老了。
"你好嗎？"
他在微弱的燈光下，打量著女兒。真奇怪，燈光雖然微弱，但他看女兒卻看得似乎更清楚，更明白，甚至比在陽光下看得還要真切。
吃的，給的是最有營養的，最好吃的，也是價格最貴的。
"我得跟她講講。"
"我看出來了，"王起明深有體會地說，"養房子可比養孩子合算。在美國，再好的孩子也不能每年教敬你八萬美金啊！"
"不行！"郭燕的拒絕十分地堅持。"絕對不行！"
"沒幾天啦，先買吧！"
侍者上前，寧寧十分老道地點了三隻龍蝦、兩客生蠔，兩打青蚵，還有飯前的香檳。
"你先讓孩子睡一會吧，倒一倒時差，"郭燕說，"寧寧，睡一會。"
她一個人跑出屋子，在草坪上，在花叢中，審視自己的新家。
坐起來很不舒服。牆壁也沒有裝飾，露著紅磚青磚，光是掛著幾塊還顯露著木紋的木板，板子上有幾條好象是孩子畫的魚蝦之類。
怎麼對孩子說呢？
這歌聲打斷他們險些發展成爭論的討論。歌聲一停，寧寧雙手放在郭燕的手背上。
"爸爸！媽！"
"可是，"他說，"她絕對不會知道我們這幾年在美國受的苦。"
"這有什麼好看的，我天天上學都看見他在這兒拉，沒人理他。"寧寧拉著王起明的手說。
"您是個老八板！"
"我們不是在討論一個國家的優劣，我們是在討論買車的問題，給你這麼個女中學生買車的問題。"
"可是現在呢，你又要我，別學這個，別學那個，要保持中國人本色。保持中國人本色，我老老實實在北京獃著不就行了嗎？到紐約來幹什麼呀？我不明白，您到底要我成一個什麼樣的人。美國人？中國人？中國味兒的美國人？美國味兒的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