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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主人公為您說明故事的設定

第二章 主人公為您說明故事的設定

不知不覺之中嘟囔出這句話的我被媽媽臭罵了一通:「你說什麼呢?昨天吃的明明是漢堡包啊!」
我叫大庭久太郎。儘管如此,卻幾乎沒什麼人叫我久太郎。大多數人都會叫錯我的名字,叫成Q太郎。再加上我姓大庭,所以大家都會叫我小鬼Q
「不許說那種違背科學常識的話!」
如果當時適可而止就好了——最後我所有科目都得了滿分。因為我不知道要考多少分才能達到錄取分數線,所以只好採用了最安全的策略。當然了,這裏多少也有點虛榮心作怪的因素。
除了吃飯以外什麼都不關心、每天快樂成長的小學生也能慢慢察覺到可疑的事情。除了飯桌上的飯菜以外,只要仔細一聽,便能發現爸爸媽媽和哥哥們在飯桌上說的話也和昨天一模一樣。什麼「歐美人從來不挑食,大到鯨魚小到魷魚什麼都吃」等。當然了,並不是說因為這個話題是跟吃飯有關,我才覺得似曾相識。爸爸和哥哥們在這之後的第二天、第三天依然重複著一模一樣的對話。什麼「歐美人從來不挑食,大到鯨魚小到魷魚什麼都吃」等,而且居然和昨天說的一字不差。
這種「時空反覆陷阱」會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就我目前的經驗而言,什麼時候會掉進這個「時空反覆陷阱」,似乎沒有任何規律可循。多的時候,一個月會掉進去十幾回;少的時候,兩個月才掉進去一次。
我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反正巨人隊會贏球。」
事到如今,我只好改變自己的觀點,十分遺憾地宣布:我,只能拯救自己。就算把這個拯救的範圍擴大,也只能擴及自己的家人和身邊的朋友。即便如此,「自己的事情優先於他人」這個事實直到最後也沒有改變。
「什麼叫不好的事情啊?」
想必各位已經猜出來了吧。換句話說,同樣的一天會不斷地重複很多次,但是除了我一個人以外周圍其他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們極為自然地重複著昨天的對話和行動,簡直就像帶有機械裝置的人偶一樣。儘管這一天要重複很多遍,但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天還是和其他日子一樣,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罷了。但是只有我一個人意識到了這種反覆——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喂喂喂,我說各位,」我對正要開始看夜場棒球賽的爸爸和哥哥們說道,「我有種預感,在第五局裡會風雲突變哦。」
在剛上小學的時候,我便意識到了自己的這種「體質」。儘管如此,這並不意味著我的「體質」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的。我想,這應該是與生俱來的東西。雖然我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在意識尚未建立起來的幼兒時代,大概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只是那個時候我沒有意識到罷了。
「那……那個,就是,也就是說……就是那個啦。對了,這之前旁邊學校的一個女生在那個神社玩耍的時候被那個壞叔叔抓走了。真是好恐怖啊,超級恐怖啊。那個女生還十分可憐地被強行脫下了內褲。」
「老師,他為什麼要脫女生內褲呢?」
「什麼叫不好的事情啊?」
「然後壞叔叔還把自己的內褲脫了。老師說到這個地步,你們應該知道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況且刊登在報紙上的不只有交通事故。那些在大海和深山發生的意外又如何是好呢?那些葬身火海的人又怎麼辦呢?那些死於煤氣爆炸的呢?在颱風、地震等自然災害里遇難的人們呢?還有殺人事件呢……難道這些都只是因為自己力所不及,從一開始就要被排除在考慮之外嗎?
別人總是覺得我有一種奇怪的老成感,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如果現實生活允許的話,我倒是想過上那種每天在走廊一邊給貓抓虱子一邊打盹的隱居生活——如果我不是被迫一次次地掉進「時空反覆陷阱」里的話。
「什麼叫違背科學常識啊?」
在「下一個循環」里,我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聽我這麼一說,想必各位十有八九都會異口同聲地誇我「腦瓜真聰明」吧,不過說實話,我的腦瓜真沒有那麼靈光,反而相當地不好使。每個學年裡,我的成績一直穩坐年級最後幾名,這便是明證。
但是,「時空反覆陷阱」的大小,以及掉入其中的時間長短卻有著十分清晰的規律。「時空反覆陷阱」的大小是從這一天到夜裡十二點到第二天夜裡十二點。也就是說,一共二十四小時。而掉進「時空反覆陷阱」中的時長則是九天。當然了,說成「過了九天」是我個人的主觀感覺,實際上只過了一天而已,確切的說法應該是「一天重複了九次」。為了不和真正的昨天、明天相混淆,我把掉進「時空反覆陷阱」里的時間形容為「第一個循環」「第二個循環」。
我總是一副看破世間一切的樣子,不管做什麼都是一副消極空虛的姿態。大概這是因為https://read.99csw.com我沒有脫離「時空反覆陷阱」的幫助,靠自己的實力去勇敢一試的鴻鵠之志吧。為此,我經常感到困惑不已。
當時是巨人隊與阪神隊的比賽,結果巨人隊獲得了勝利。比賽完全呈現一邊倒的態勢。本來以為是一場投手之間的較量,結果不知道為什麼,巨人隊在第五局的進攻當中從第一棒的打者到第九棒的投手接連擊出九記本壘打,創下了前所未有的紀錄,將對手遠遠地甩在身後。身為巨人隊球迷的爸爸高興得手舞足蹈,而反對巨人隊的世史夫哥哥則一下跌坐在地上,作為「羅德」球迷的富士高哥哥則拔著鼻毛哈欠連天。
我從我的這種「體質」得到一個結論:人類天生是利己的,利己性是人類存在的基礎。可能這聽起來像是「利己主義正當化」的說辭,可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世史夫哥哥可能覺得我提出的賭注不夠大,於是便十分豪邁地說道:「你個笨蛋,要是巨人隊完封阪神隊並取勝的話,我所有的漫畫書都歸你了!」
雖然當時沒能成功地躲過狗屎,但是現如今,我已經將「時空反覆陷阱」的規律爛熟於心。因此,即使有朝一日我被捲入重大的事故之中,只要那一天剛好掉進「時空反覆陷阱」里,我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改變自己的命運,成功得救。
為了慎重起見,我在這裏先解釋一下,當時的小田君確實沒有捉弄老師的意思。他真是因為不明白才問的。當時班裡能聽懂老師暗示的那種事情的早熟學生應該還不到一半。就連我也誤解了老師的意思——「他們是不是真的想交換一下內褲啊」。
因為我並不是哪支球隊的球迷,所以那個晚上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新奇的。我只是撓了撓腦袋,放了個屁,然後就上床睡覺去了。不過當我睜眼醒來以後,我發現這個喧囂不堪的一天已經掉進了「時空反覆陷阱」里。
結果比賽結束的時候,比分定格為九比零。幾家歡樂幾家愁的情形和「上一個循環」幾乎一模一樣。只有富士高哥哥沒有拔鼻毛,而是打了個哈欠。大概因為我那句多嘴的話,讓現實多少發生了一些改變。
這麼來回來去的當然並不只有交換內褲這一件事情。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從早上餐桌上的早餐、學校老師的訓話、休息時間打躲避球的過程以及結果、兩個人打架以及最後一個人被打哭了、放學途中誰踩了一腳狗屎,一直到晚上餐桌上的晚餐、電視上播放的電視節目,所有這些都分毫不差地重複著。
「他們兩個人要交換內褲嗎?」
儘管如此,就算只能處理一件事故,也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這是理所當然的了。不過問題是,如何決定去處理哪一件事故?選擇的標準又是什麼?我最初的想法是優先處理那些出現人員死亡的事故,不過轉念一想,要是人沒有死但成了植物人,豈不是更慘?一旦產生了這種困惑,我便開始躊躇不決。
不過至今為止,上天還沒有賦予過我一次可以充分運用這種帶有「普世價值」優點的機會。從小學時踩到狗屎以後,我也沒有遇到過真正意義上的突發事件,無論是我本人還是我身邊的其他人都是如此。看來我這輩子是無緣目擊到突發事件了。
舉例來說吧,如果我不和媽媽抱怨「怎麼還是荷包蛋和土豆沙拉啊」,媽媽便不會無端地反駁我——「昨天吃的明明是漢堡包啊!」這裏用「如果」這個詞,是因為這便是我這種「體質」的特別之處——本來應該發生的事情,會因為我的意志而改變。
結果我不但得了一筆外快,還把世史夫哥哥的漫畫書全都據為己有。如果這是在「第三個循環」或者「第五個循環」的話,所有這些最終都會回到原點,外快也好,漫畫也罷,都會從我的手上消失得無影無蹤。但這是「第九個循環」,也就是「最終的循環」,所以這次的結果會成為這個「夜場棒球之夜」的「最終決定版」。
在一連串的自問自答之後,無盡的煩惱終於讓我放棄了原先的打算,也讓我看到了自己能力的極限。因此,我決定只將這種優點充分利用在自己以及身邊的人身上。當然了,我也會處理那些發生在他人身上但被我直接目擊到的事件。
但這之後爸爸和哥哥們並沒有對我表現出多少讚歎,我只好在不知不覺之中變得中立起來。然後便是「下一個循環」了,這次我做了一個十分明確的預言:在第五局的進攻當中會擊出多少多少記本壘打。結果當本壘打當真被擊出的時候,爸爸高興得欣喜若狂,世史夫哥哥則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瞪著我。而富士高哥哥因為過於驚訝,不但沒有拔鼻毛,連哈欠也不打了。
read.99csw.com不知道這是不是不幸中的萬幸,但正如之前所說的那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和突發事件沒有緣分——我自己從沒有遭遇過重大的事故,身邊的人也沒有被捲入過什麼事件里去。我便這樣平平安安地度過了十六個年頭。
舉個例子說吧,假如我被一輛大卡車撞著了,只要從「第二個循環」開始遠離事發地點,讓事情不斷反覆著,一直挨到「最終的循環」就可以了。這個方法不僅可以在我自己身上應用,還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去拯救別人。
「難道說,有人把入學考試的題目泄露了出去?」
據說,學校還為此展開了檢查,在教職員工之中尋找嫌疑犯。一想到這裏,我便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又吃這個?」
「是怪獸嗎?」
這種名字大概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喜歡吧。這種在昭和四十年代大紅大紫的國民漫畫主人公的名字,在我們的時代顯得十分陌生。不管怎麼樣,我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被人拿來開玩笑。
「然後壞叔叔還把自己的內褲脫了。老師說到這個地步,你們應該知道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因此,我可以這樣說——至今為止我還沒有機會有效地利用過「時空反覆陷阱」。硬要說的話,我也只是在高中入學考試之類的事情上用過「時空反覆陷阱」。當然了,從長遠來看,這或許是一個弊大於利的選擇。
就算不用考慮時間問題,但想把發生在同一時間、不同地點的數起事故消滅于無形,在物理上也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只能處理一件事故,換句話說,大多數情況下,我不得不放棄更多的事故。
結果,這種「帶有普世價值的優點」最後卻一點都不「普世」。我看還是叫「利己的優點」更為確切。每當我在掉進「時空反覆陷阱」那天看報紙的時候,便會有一種強烈的感受,一種「自己有能力去救卻見死不救」的罪惡感在心裏轉瞬即逝。「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發生的事情總會發生」,反正不會有人明白其中的緣由。這種宿命論和不可知論的想法充斥著我的大腦,也讓我漸漸變得越發老氣橫秋。
我發現我這個「優點」的時候,爸爸和哥哥們正在看夜場棒球賽。
即便內心變得空虛起來,但迫於形勢——無論是應付考試,還是討好女孩——我還是會利用自己的「體質」。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海聖學園的入學考試。當時我心裏很清楚,要是我通不過入學考試的話,媽媽那張臉會變得比母夜……那個啥還難看,因此當我發現入學考試的那天碰巧掉進「時空反覆陷阱」的時候,簡直是欣喜若狂,高興得不得了。我真是卑鄙無恥到家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怪獸什麼的東西。小田君,你可不能總看那些奇怪的動畫片啊。那是一個人,是一個人哦。他是一個只要看見可愛的小男孩小女孩就會對他們做不好的事情的超級超級壞叔叔。他整天就在那裡轉悠,所以那裡十分危險,十分恐怖。大家聽好了,絕對不許到後山的神社去,要不然會遇上非常可怕的事情哦。」
我在心裏偷偷地把這種現象稱為「時空反覆陷阱」。換句話說,一旦掉進這個時空陷阱里就再也爬不上來了,同樣的一天便會不斷地重複。如果正好發生了被飛過來的針刺傷的事情,那麼那根針便會沿著同樣的軌跡一次又一次地飛過來。
咱們舉個例子來說吧。比如,最近這段時間我看上班裡一個女生,於是我便一次次地試著從她嘴裏打探她的信息。什麼出生年月日啊,家庭成員啊,興趣愛好啊,甚至是她無聊的初戀故事,在八次循環裏面都打聽出來。然後在「最終的循環」里,我以給她占卜運勢的名義把這些通通和盤托出。女孩子嘛,大都喜歡占卜,所以只要我一次又一次地說中她們的個人信息,她們就會大吃一驚。當然了,這些都是我事先大大方方從她本人嘴裏問出來的,但因為被「重置」了的緣故,她自然不會記得這些。
這之後,這種重複會突然結束,真正的第二天將會來臨。真正的第二天來了以後,飯桌上的飯菜終於不再是荷包蛋和土豆沙拉,爸爸他們也終於不再懷著一種「不許抱怨」的義憤談論「歐美人吃鯨魚吃魷魚」的事情了。只有小田君那句愚不可及的高論——「交換內褲」,作為「昨天的事情」變成了班裡的熱門話題。
也就是說,我這輩子只能在這種「疾病」帶來的煩惱中度過了。思考如何有效利用這種「體質」的想法,就像得了感冒尋思「是不是不能吃法國菜了」一樣全然沒有邏輯可言。
最先讓我意識到自己這種「體質」的契機是一次吃飯的時候。小時候的我屬於只靠食慾便能生存下去的類型。不過每天吃的東西總不換樣,還是讓我不由得心生疑慮。
「他們兩個人要交換內褲嗎?」
「時空反覆陷阱」給我帶來的唯一帶有「普世價值」的優點便是可以迴避各種意外事故。當然了,前提是突發事故的那一天必須剛好掉進「時空反覆陷阱」裏面。
「老師,他為什麼要脫女生內褲呢?」
「時空反覆陷阱」的庇護不單體現在學校的考試上面。就像我之https://read.99csw.com前所說的,夾在「最初的循環」和「最終的循環」中間的這一段——也就是從「第二個循環」到「第八個循環」——在這段循環中,無論做了什麼事情,最終都會回到原點。硬要打個比方的話,這就像打遊戲的時候,按「重置」鍵一樣,什麼都可以由著性子去做。
小學的時候有人曾經在放學的途中踩到過狗屎,那個人其實不是別人,正是我本人。當我開始對每天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踩到狗屎一事感到納悶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了餐桌上不變的飯菜和用餐時家人不斷重複的對話。不過在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完全掌握例如循環重複幾次、真正的明天究竟會不會來、「最終的循環」才是「最終決定版」等有關「時空反覆陷阱」的規律。結果,我那雙嶄新的運動鞋上總是沾上一種洗也洗不掉的土黃色。
「大家聽好了啊,」和「昨天」的情況一模一樣,老師彷彿一頭搶奪獵物的怪獸,一臉認真地鼓起鼻翼說道,「絕對不許靠近學校後面那座山上的神社。聽見了沒有?」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被稱為「時空反覆陷阱」的現象,終歸只是我的「體質」,而非我的「能力」。要是「能力」的話,我應該可以隨心所欲地在我喜歡的時候進入這個「時空反覆陷阱」才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稱心如意地拿到「天才」的稱號了。當然了,一來我不能讓學校的考試日都掉進「時空反覆陷阱」,二來就算我運氣好,讓一個考試日掉進了「時空反覆陷阱」,但考試周有那麼多天,我最多也只能利用其中的一天而已。
「你說什麼呢?模仿諾查丹瑪斯的大預言嗎?」結果我被冷嘲熱諷了一通,但比賽的比分如大家之前所見的那樣。
爸爸聽了自然高興,世史夫哥哥則是勃然大怒。
不單是這次的入學考試。在我讀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我的成績便往往呈現兩極化——不是好得出類拔萃,就是差得卷子好像是矇著眼睛亂填似的。
「你說什麼呢!比賽還沒結束,誰贏誰輸還不好說呢。」
在情竇初開的初中時代,我用這種所謂占卜的花招,曾經在女孩當中大受歡迎。不過這些努力往往是白費力氣,究其原因是我的後續工作做得不好。這種占卜、猜謎的手法確實可以引起對方的注意力,但是女孩們卻無法將對我的這種興趣持續下去。
不斷重複的事情讓人快樂還是不快樂,這其實倒是無關痛癢,問題是重複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一個不小心,又把這句話嘟囔了出來。話音剛落,媽媽便對我怒目而視:「你說什麼呢?昨天吃的明明是漢堡包啊!」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讓人不得安寧的夜晚。
至於我為什麼能夠通過海聖學園——這所偏差值極高學校的入學考試——這個問題想必各位已經心知肚明了吧。
今天想起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不過有點跑題而已。不過,在某天早上第一節課發生的這些對話卻不斷地重複著。
我在心裏反省了一下,可能是有點玩過火了。於是在接下來的第六、七、八個「循環」裏面,我只是老老實實地在一邊看著。
當然了,在「最終的循環」里所發生的事情會因為我的言行和「最初的循環」產生千差萬別的變化。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只要我小心行事,「最終的循環」的內容——也就是「最終決定版」的內容——還是很有可能與「第一個循環」的內容完全一致的。所以我說「本來應該會發生的事情,會因為我的意志而有所改變」,指的就是這個意思。
「不許說那種違背科學常識的話!」
我在學校里的地位在轉眼之間便從「前所未有的天才」淪落成了「愚蠢透頂的白痴」。由於我入學考試的成績和這之後的平時成績差別實在是太大了,一時間還引發了社會輿論的激烈討論。大家紛紛表示海聖學園的入學考試可能存在著舞弊行為。
「這個世界上沒有怪獸什麼的東西。小田君,你可不能總看那些奇怪的動畫片啊。那是一個人,是一個人哦。他是一個只要看見可愛的小男孩小女孩就會對他們做不好的事情的超級超級壞叔叔。他整天就在那裡轉悠,所以那裡十分危險,十分恐怖。大家聽好了,絕對不許到後山的神社去,要不然會遇上非常可怕的事情哦。」
當然了,雖然我不能直接目擊,但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故,只要看看報紙就會一目了然。因此,在掉進「時空反覆陷阱」的日子里,我只要在報紙上看到悲慘的事故,一股使命感便會油然而生。讓我帶著這種「體質」來到這個世界上,大概是神的旨意九九藏書吧。為了這個世界,為了全人類,我願意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今年十六歲。在安槻市私立海聖學園上學。海聖學園是一所完中,大學升學率很高,在縣內也是數一數二的學校。因此,只要穿上私立海聖學園的校服上街,便會吸引大部分成年人的目光,那種表情好像在說「真了不起啊」。雖然我原本想去市內的公立高中念書,但是由於媽媽「希望」——或者說是「命令」——我還是繼續在海聖學園念書。我參加了高中部的入學考試,並且順利通過。
結果自然是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海聖學園入學考試的難度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因而一個自學校創立以來第一個在所有科目上都拿到滿分的、空前絕後的天才考了進來,自然會引發一場騷動。
沒錯。能夠最大限度地利用「時空反覆陷阱」優點的地方就是學校的考試。只要入學考試那天碰巧掉進了「時空反覆陷阱」里,不管卷子上出現什麼樣的題目,都不會把我難倒,因為只要在下一個「循環」里把正確答案記住就可以了。而且在「最終的循環」到來之前,我有足足八次複習的機會,所以我的考試成績怎麼可能不好呢?
當然了,在「時空反覆陷阱」的那段時間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不管是「第一個循環」也好,「第二個循環」也罷,基本上都是在不斷地重複著同樣的言行。說「基本上」這個詞,是因為有人可以讓「第一個循環」和「第二個循環」的言行變得不一樣。要說誰有這種能力的話,我自然是不二人選。
得意忘形的我在接下來的一個「循環」里大聲地宣佈道,由於我施了一種魔法,巨人隊的所有選手在本場比賽里都會打出本壘打。儘管他們一開始對我冷嘲熱諷,但在看到結果之後全都陷入了沉默。爸爸雖然很高興,但卻莫名其妙地沒法盡興,而哥哥他們則好像看怪物似的盯著我。由於這種眼神實在過於恐怖,我本來應該放出來的那個屁居然被生生憋了回去。
我不得不承認,這種說法實在是一針見血。雖說我在生物學的意義上才十六歲,不過我的心理年齡大概已經有三十歲或者更老了。為了慎重起見,我先在此說明一下,以上的那些話絕對不是什麼修辭手法,那絕對是可以通過計算得出的確切數字。
我當然不是在責備那些女孩。因為就算天賜良機,讓女孩對男孩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男孩——也就是我——要是沒有內涵的話,女孩的熱情早晚也會消失殆盡。
第二天是這樣,然後第三天還是如此。這段對話不斷重複著。對話必定發生在早上第一節課的時候,必定以老師的那句「絕對不許靠近學校後面那座山上的神社」開始,以小田君的那句「他們兩個人要交換內褲嗎」而結束。
「就是愚蠢荒謬的東西。聽好了,在後山的神社裡,有一個比妖怪要恐怖一萬倍的傢伙呢。」
「就是愚蠢荒謬的東西。聽好了,在後山的神社裡,有一個比妖怪要恐怖一萬倍的傢伙呢。」
我發現可疑的不只是我的家人。學校的老師啊,朋友們啊,一個個都重複著前一天的台詞和行動。
換一個角度來想,我想有效利用這個只會給自己添麻煩的「體質」的想法本身或許就是錯誤的。畢竟這隻是「體質」而不是「能力」,而且無論從哪種意義上來說,這種「體質」都更像一種「疾病」。
考試也是一個道理。要是碰巧趕上考試日那一天掉進了「時空反覆陷阱」,雖然能考出一個好分數,但那畢竟不是我的真實能力的體現,只是個小花招而已,像是欺詐似的。因此,就算考了一百分,我的心底也不會湧出一丁點兒的滿足感。最開始我只是單純地覺得我這種「體質」的優點很有意思,但漸漸地,我開始意識到了一點——我的內心變得空虛起來。
和「上一個循環」一樣,夜場棒球賽的轉播開始了。爸爸在面前擺好了啤酒和毛豆,興奮異常;世史夫哥哥當時雖然還是個高中生,但也偷偷喝著啤酒;富士高哥哥拿著挖耳勺在掏著耳朵。總而言之,大家全都熱火朝天地圍坐在電視機前,唯獨我一個人意興闌珊。難道不應該這樣嗎?我早就知道結果了,巨人隊以九比零的比分狂勝阪神隊,連續九記本壘打更為這場勝利錦上添花。
「是怪獸嗎?」
「怎麼還是荷包蛋和土豆沙拉啊?」
要是不能靠「時空反覆陷阱」的優點獲得快樂的話,那我的生活便只會剩下痛苦。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各位可以試試來回來去地把同一天重複過上八遍的滋味,相信你們絕對會苦不堪言。
一旦掉進「時空反覆陷阱」,若是每個循環都過得和「最初的循環」一個樣,就太無聊了。因此從「第二個循環」開始我便會在這裏變變,那裡改改。而和「第二個循環」一模一樣的話未免也會顯得索然無味,所以在「第三個循環」里我也會鼓搗出一些變化來。「第四個循環」也是如此。這之後,我的內心又會變得空虛無比,於是索性在「最終的循環」里,讓「最終決定版」和「最初的循環」一模一樣好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只是每次品嘗著那分不清是read.99csw.com徒勞還是空虛的滋味。
在最後的一個「循環」里,我向爸爸提出要和他打賭——如果巨人隊在這場比賽里完封對手並取勝的話,他就得給我零花錢。
「什麼叫違背科學常識啊?」
那個時候,我分明記得漢堡包是在好幾天之前吃的。雖然覺得很奇怪,但由於實在餓得不行了,還是把飯吃了個精光。
自不必說,前者是蒙「時空反覆陷阱」的保佑才得到的好分數。因此,在我的成績單上,總會寫上一些什麼「該生在學習能力上沒有問題,但幹勁時有時無」的評語。
而我之所以常被人評論「這孩子長得很老成」「老氣橫秋的」,多半也是這種「體質」造成的吧。
好學生考進名校后便以為進了保險箱,或者由於逆反心理作祟,變得好逸惡勞,由此導致學習成績一落千丈的事情雖然時有發生,但我的情況卻與之不盡相同。我的腦瓜打小就不太好使,可為什麼還能考上偏差值這麼高的學校呢?實際上,這都是拜我的那種「體質」所賜。
「大家聽好了啊,」戴著黑框眼鏡的四方臉女老師用兇狠的眼神環視班裡的同學們,「絕對不許靠近學校後面那座山上的神社。聽見了沒有?」
但我還只是一個高一學生,隱居什麼的是不被這個世界所允許的。所以,我只好抱著一種說不清是達觀度日還是看破紅塵的態度,繼續生活下去。
想著如何利用這種「體質」只會徒增煩惱——我覺得這種想法十分合情合理。我的這種想法始終沒有改變,直到高中入學考試那年的新年來臨。
「老師,為什麼啊?」小田君一臉茫然,口氣和「昨天」一模一樣,「難道是因為那裡有妖怪出沒嗎?」
不過沒過多久,我便深刻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自己實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就拿交通事故來說吧,如果報紙上剛好只登了一件交通事故的報道,那倒還好,要是在當天同時刊登出兩件以上的交通事故,孰先孰后便是一個必須首先解決的問題了。
「那……那個,就是,也就是說……就是那個啦。對了,這之前旁邊學校的一個女生在那個神社玩耍的時候被那個壞叔叔抓走了。真是好恐怖啊,超級恐怖啊。那個女生還十分可憐地被強行脫下了內褲。」
各位要是向別人問起我的話,有一句話肯定會經常聽到。那就是「那孩子長得很老成,顯得比實際歲數大」。和我聊天的時候,各位肯定會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彷彿正在和一位坐在走廊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小口小口抿著粗茶的老人聊天,以至於自己也會忍不住想啃上幾根當茶點用的蘿蔔乾。
雖然這話是理所當然的吧,不過這個世界一旦掉進「時空反覆陷阱」當中,能按自己的意識做出和「上一個循環」不一樣言行的人便只有我一個了。因為只有我能夠意識到這種反覆的狀況。我只要在「第一個循環」和「第二個循環」中對某個人說出不一樣的話,做出不一樣的反應,對方當然也會相應地不得不做出改變。
「老師,為什麼啊?」當時在我上的那所小學里和我競爭笨蛋排行榜第一把交椅的小田君發出了一聲疑問,「難道是因為那裡有妖怪出沒嗎?」
之前說過,一個月里掉進「時空反覆陷阱」的天數最多不過十幾天。雖然沒有經過嚴密的計算,但是平均下來,「時空反覆陷阱」每月怎麼也得出現三到四次。除去每次一回的「最終決定版」,一個月也還有八個循環。也就是說,我主觀上要比其他人多活上很多時間,粗略一算,每個月我都要比別人多活出一個月。也就是說,我的心理年齡是我肉體年齡的兩倍。因此,我之前說我的心理年齡有三十多歲,這確實不是修辭手法,相信各位已經能夠充分理解我的心情了吧。
我就是這麼發現我這種「體質」的優點的。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掉進「時空反覆陷阱」以後,當天發生的事情會重複九次,最開始的那個「循環」可以稱為「最初的循環」,這便是「第一個循環」,然後是「第二個循環」「第三個循環」「第四個循環」「第五個循環」「第六個循環」「第七個循環」「第八個循環」,最後便會來到「最終的循環」。從「第二個循環」到「第八個循環」之中,無論做了什麼,最終都會回到原點,而在「最終的循環」所發生的事情——雖然對於我周圍的人們來說,這隻是「那天發生的事情」而已——對我而言,則會成為「最終決定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