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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於是,事件發生了

第五章 於是,事件發生了

「什麼?那種事情,難道你很在意?」
「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們早就應該把這些準備好了的啊。我一看,居然唯獨沒有紅色的摺紙。」
警方問完一輪之後,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大家突然紛紛開口說話了。回到會客廳之後,大家熱火朝天地討論了起來,刑警問了什麼問題啊,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啊。大家脫離了發現外公屍體之後的那種「鬱悶」的狀態,紛紛進入了一種「浮躁」的狀態之中。
腦袋裡亂成一鍋粥的我在不經意之間,忽然和琉奈姐姐四目相交。不過姐姐好像沒有注意到我,只是一味地用膽怯的目光注視著外公的屍體。
「他似乎正為選誰當繼承人而猶豫不決。」
「不,算了吧。弄成這個樣子,等我換換心情,改天再折吧,改天吧。」
琉奈姐姐大概以為自己把耳環掉在閣樓間里了,因此一直十分慌張。不管怎麼說,這個房間現在是殺人事件的現場。把本來不應該存在於這個屋裡的東西落在現場的話,毫無疑問會給自己引來麻煩。
「不要啦!」一聲嬌滴滴的聲音突然飛進我的耳中。這是琉奈姐姐的聲音。「你怎麼那麼討厭啊,要是這時候有人進來可怎麼辦啊。」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機會。」
不過,這樣一來,我就有些想不通了。琉奈姐姐的耳環只能是在「從一月一號晚上十一點到一月二號上午十點」的這段時間里丟掉的。如果這個推論沒錯的話,那麼問題也就隨之而來了——琉奈姐姐為什麼會在這段時間里到主屋來呢?而且還是到主屋的閣樓間。在這段時間里——自不必說了——閣樓間里只有我一個人。這一點,琉奈姐姐應該不會不知道。她找我究竟有什麼事情呢?真是搞不懂。
對了,我想起來了。昨天我確實是被世史夫哥哥塞到車子里的。那之後因為睡著了,所以並沒有回到家裡的記憶。不過,「一月二號」這天確實應該過去了才是。
友理小姐的舉動彷彿解開了把我們束縛住的咒語一般,大家頓時全都長出了一口氣。好像事先打了暗號似的,媽媽、胡留乃二姨以及葉流名三姨紛紛號啕大哭起來。
①「真正」的昨天,也就是一月一號新年聚會的時候,琉奈姐姐還戴著耳環。這天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我回到閣樓間躺下睡覺。
憋不住想哈哈大笑的我拚命地把臉埋到被子里,總算是忍住沒發出聲音來。
「這樣也好。不過,我說你最近和世史夫很親密嘛。」
唉,饒了我吧。我回憶起自己在「上一個循環」里——也就是「最初的循環」里——吐得狼狽不堪的樣子,頓時覺得前途暗淡無光。我可不願意把那種痛苦再重複八遍。
在眾人當中,形跡最為可疑的果然還是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本來我就對他們有了先入為主的看法。在別館里的時候,明明打得火熱的兩人,現在卻分別站在屋子的兩端,把腦袋瞥向一邊。從我這個知情人的角度來看,他們兩個人的行為顯得十分做作。
「我不是都說了嘛,我只要直接跟外公說『我要和小富結婚,我們想成為淵上家的繼承人』,就可以了啊。」
「用別的顏色的摺紙可以嗎?」
「不好意思,各位,請聽我說一下。」一個聲音讓我們紛紛回過神來。看來在這之前,大家都一直在各自盤算著。眾人紛紛打了一個激靈,好像突然被人從夢中吵醒似的。當然了,我也不例外。
「不許用手碰!什麼也不要摸!」琉奈姐姐厲聲斥責著葉流名三姨。琉奈姐姐兩眼布滿血絲,平時的那種讓人厭煩的態度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氣勢洶洶的態度將在場的眾人震懾得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在警察來之前,必須得保護好現場!這是常識!」
——一邊的丟了,所以我把另外一邊的也摘了。
「誰會來這裏啊。」聽出這個聲音頓時令我目瞪口呆,怎……怎麼會呢,這不是富士高哥哥嗎?「大早上的,沒人會來的。」
殺人事件——這個詞給我和其他人帶來的衝擊有著天壤之別,意義也是截然不同。不應該發生這種事情的。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應該出現。
「沒錯,你說得沒錯。好,我們趕緊過去吧。」富士高哥哥反而急切地催促起琉奈姐姐來。看來琉奈姐姐在未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善於馴服丈夫的好妻子。
「咦?啊,是這個嗎?那個我不知道掉哪裡去了,所以就把這個也摘了下來。」
「當然在意了。那傢伙能說會道,滿口甜言蜜語。」
肚子好像有點餓了。已經進入本館的我,不由自主地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餐廳里只有世史夫哥哥和舞姐姐兩個人,他們正在吃飯。
「外公他啊,實際上還沒有決定呢……」
「請問哪位是事件的發現人?」
現在被叫去接受訊問的是貴代子夫人。剩下的人被留在會客廳里大眼瞪小眼,這些人分別是媽媽、胡留乃二姨、葉流名三姨、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舞姐姐、琉奈姐姐、槌矢先生、友理小姐,還有我自己。那個被我忘了的「重要的事情」肯定和屋子裡的某個人有關——除了站在屋裡的兩名警察之外。我對此深信不疑。
「我剛才和你舞姐姐正說著呢。是吧,是吧?」世史夫哥哥殷切地衝著舞姐姐點了點頭。不管對方是誰,一律一視同仁地去對待,這是世史夫哥哥身上的優點。「你覺得新遺囑是怎麼寫的呢?繼承人最後會花落誰家呢?」
我記得自己當時渴得要命,想喝水,為此還一度從被窩裡爬出來過。不過結果還是困意取得了勝利,最後,我還是再次被拖回了夢境之中。
過了片刻,琉奈姐姐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當中。我本來想看看她的表情,但目光卻被她手裡提著的東西所吸引。是一個花瓶,上面插著花。那是蝴蝶蘭。我記得這是昨天——當然了,是真正的昨天——友理小姐買給胡留乃二姨的禮物。後來,我雖然沒有看到那些花被放到哪裡去了,不過根據二姨的吩咐,這些花現在應該擺在她的房間里才是。
要說「意外」的話,從來沒有想過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姐姐會在這裏如此親熱的我才覺得意外呢。從琉奈姐姐嬌滴滴的樣子來看,她的心早已被富士高哥哥完全征服了。這一點絕對錯不了。不過這還是讓我瞠目結舌:在我心裏一直性格陰暗的富士高哥哥,在不知不覺間,竟然……
「讓他改變心意?怎麼才能讓他改變心意呢?」
原本口氣輕鬆的富士高哥哥似乎有些不高興,發出了幾聲冷笑。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種語氣才配得上我認識的那個富士高哥哥。
我多少感到有些遺憾。只要我在餘下的七個「循環」里,一直這麼改變「最初的循環」的路線的話,那段只屬於我和友理小姐的對話,便「不會發生」,而最後這也會變為現實。當然了,和我交談過的事情也會從她的記憶當中抹去。
「為什麼要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我回過頭看了看站在九*九*藏*書門口探頭張望的媽媽和哥哥們,全然不知在這種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才好。此時此刻,想必我那副愚蠢木然的表情已經在眾人面前展露無遺了,但是誰都沒有笑。大家都彷彿消磨著感情一般,緊繃著臉。
她們說了些類似的話,好像想要取回被凍住的時間似的,悲鳴和哀號的聲音此起彼伏。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無論是大庭一家還是鍾之江一家都沒法回家了。本來在傍晚的時候,我們就應該坐著世史夫哥哥的車一起回家的,結果卻因為發生了突發事件,部分日程被改變了。面對這種行程大幅度變更的情況,就算原則上要忠實于「最初的循環」的「時空反覆陷阱」也變得無能為力了。隨著事態的不斷發展,我們只好在淵上家再留宿一個晚上。
另外,我的衣服應該已經換過來了才是,可不知不覺中,那身紅色的運動衫卻又被穿到了我的身上。如此一來,難道是說——
我在暗中依次觀察每個人的表情,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就這樣,越是找不到頭緒,我心裏就越覺得那是一件重要的事,漸漸地,我變得焦躁起來,但到最後也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自不必說,這是「時空反覆陷阱」,是由於我那種特殊「體質」造成的。今天這個日子並不是普通的一天。今天是「第二個循環」的一月二號。也就是說,今天是「最初的循環」後面的那個「循環」——「第二個循環」。
「是這樣嗎?」
根據「最初的循環」的進程,外公現在應該正在睡回籠覺。然後他會在中午起來,和正好來訪的宗像律師見面、交談,隨後去空無一人的餐廳吃飯——在最初的循環里,餐廳里只有我一個人。由於一個人在餐廳吃飯太無聊了,外公很有可能為了找個和他聊天的人而來主屋這邊。在「最初的循環」里,外公找我陪他喝酒的事實,已經證明了在他的心裏,我是那種可以和他輕鬆聊天的人。所以,如果我把自己關在閣樓間里的話,萬一外公找上門來,我就無處可逃了。
殺人事件。他剛才說殺人事件。
「不過,外公還是有可能讓槌矢先生或者那個女秘書來當繼承人的,不是嗎?」
也就是說,那個「不知道掉到哪裡的東西」其實指的是琉奈姐姐的一隻耳環。那時候,富士高哥哥因為沒有看到琉奈姐姐平時那叮噹作響的耳環,才開口問她的。琉奈姐姐則說,因為一隻耳環丟了,所以才把另外一隻也摘了下來。
我決定保持著這個姿勢,繼續觀察走廊的動靜。至於返回本館,然後在大廳或者接待室里睡上一覺的計劃嘛,我覺得什麼時候都可以實行。目前我還是想看看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姐姐的說服工作究竟能否成功。判斷這個並不難,只要從他們兩人返回的時間早晚,以及那時候他倆的表情就能大概推測出來。
「哎呀,不要嘛。在這裏不行,這裏不行的。」
我抬起外公那乾癟如火腿一般的手臂。果然,脈搏已經沒有了,外公已經死了。我再一次感到一股心靈上的衝擊——雖說在看到他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起,我便已經知道了——不,與其說是衝擊,不如說我再一次變得走投無路了。或許這種說法更確切吧。
退一步講,在②那天里,就算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為了說服外公一起來到了閣樓間的門外——不過因為我當時也在場,所以他們推遲了說服工作——琉奈姐姐也不可能在那個時候把耳環掉在樓梯上。她的耳環是在那之前的某個時間掉下的。當然了,同樣地,在③的那天里,琉奈姐姐的那隻耳環在她去別館之前就已經掉了。
最後我決定去本館的餐廳享用準備好的料理。雖然知道時間上還綽綽有餘,但我還是有些擔心,總覺得外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我面前。我爭分奪秒地吃完早飯,片刻也不敢耽誤,趕緊離開了餐廳。這下好啦,這樣一來,只要我在傍晚之前不靠近本館就算大功告成了。
「我剛剛還在想怎麼這麼安靜……怎麼回事?那個跑到哪裡去了?」
媽媽、胡留乃二姨、葉流名三姨、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舞姐姐、琉奈姐姐、貴代子夫人、槌矢先生以及友理小姐——面對其他人偷偷向自己投來的懷疑目光,眾人似乎都在強壓怒火,屋子裡的空氣一時間變得冰冷無比。
「我覺得這是最為圓滿的解決方式了。我們兩個人一起來繼承淵上家的話,媽媽和加實壽大姨也就沒有理由相互仇視了。」
據我觀察,刑警們雖然沒有對我的證言表示懷疑,但並沒有打算不加思索就全盤接受。真是一幫難纏的傢伙啊!不過,在問到我們這些人為什麼一個個都是運動衫加長棉馬甲打扮的時候,我還是不由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對此,我只好回答說,我只是遵循外公的指示而已,至於為什麼要穿成這樣就不得而知了。
是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姐姐。他們之前商量好了要說服外公,大概是為了這件事才在後面追著他吧。真不知道是因為自信還是盲目樂觀,我在他們兩個人的臉上看到了無憂無慮的笑容。
這麼說來,現在還不能斷言說「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就是殺人兇手」。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作為第一發現人的葉流名三姨也有可能是殺人兇手。剛才,發現屍體之後的葉流名三姨可以說被嚇得魂不附體,但那種有失體面的行為舉止或許只是一場「表演」而已。嗯,看來嫌疑最大的果然還是琉奈姐姐。為什麼要把插著蝴蝶蘭的花瓶從本館搬到主屋去呢?只要這個問題不說清楚,琉奈姐姐就……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有多重要呢?和外公的這個事件有關係嗎?我自己也說不清,心裏只是有一種模糊不清的感覺。我只是在心裏隱隱地感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和某人有著什麼關係。我拚命地想回憶起來,但到頭來腦海里卻還是沒有浮現出任何線索。
原來是外公。只見他在走廊里,朝著主屋的方向走去,邊走還邊巡視著四周。他的手裡還拎著一瓶清酒。在這一個「循環」里,雖然缺少了「抓我陪他喝酒」這個部分,但外公依然按照「最初的循環」的流程進行著其他的行為——睡回籠覺,和律師見面,然後一個人躲到閣樓間里去喝酒。
從窗戶這裏,能夠看到連接主屋與中庭和本館的走廊。由於窗外的冷氣一擁而進,我不得不立刻把窗戶關上。不過,自己卻依然出神地眺望著窗外。
「有什麼不行的。」
不過,耳環掉落的地方實際上是閣樓間外的樓梯上。我突然感到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謎團:琉奈姐姐到底是什麼時候把耳環掉在那裡的呢?
「我剛剛還在想怎麼這麼安靜……怎麼回事?那個跑到哪裡去了?」
「太好了。」我為此在心裏竊笑,準備從壁櫥里取出被子。這時候,我感覺有人從中庭那邊走了過來。那人正朝https://read.99csw.com著別館這邊走過來。
「都說了不要了,在這種地方。」
我起身想去上廁所,走到一半的時候,終於意識到了一點。等等!今天是幾號來著?我記得今天應該是一月三號了。因為昨天是一月二號。昨天傍晚的時候,我應該跟著媽媽和哥哥們一起回家了才是啊。
所以,我理所當然地應該在大庭家自己的房間醒過來,而不是現在所在的淵上家主屋。不過我現在確實待在淵上家的主屋裡。
「什麼重要的事情啊?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啊?」不知道被富士高哥哥摸了哪裡,琉奈姐姐發出了一陣浪笑。「還說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們在和大廳相連的會客廳里集合。可能友理小姐是這裏看上去最可靠的人吧,刑警問友理小姐,所有相關人員是不是都到齊了。友理小姐來回看了看在沙發上坐著或靠牆站著的眾人,隨即點了點頭。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迅速地鑽進壁櫥。在關上壁櫥的同時,我意識到別館的大門被人打開了。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麼,從發現人開始,大家請到這邊來。我們會一個一個地和各位在別的房間單獨會談。我知道這會花上一段時間,但還是請大家多多協力配合!」
難道說……
「切。」
②一月二號之「最初的循環」。
葉流名三姨被叫出去之後,接下來便輪到了胡留乃二姨。然後是貴代子夫人、槌矢先生、友理小姐、媽媽、舞姐姐、琉奈姐姐、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我是最後一個。
我穿過主屋的廚房,爬上樓梯。由於樓梯太陡,我累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在還剩下幾節樓梯就爬上去的時候,我突然停住了腳步。在一級台階的邊緣,有一個好像印章似的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這個東西呈一種淡淡的土黃色,和背景幾乎融為一體,乍看上去很難被人發現,我也只是偶然才看到它。我迅速把它撿起,拿在手裡,隨後打開閣樓間的房門。
「他現在……應該早就寫好了吧?」
正在我焦急萬分的時候,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在不知不覺之中指向了凌晨零點。
「不行啊!現場不能亂摸亂碰。」
殺人事件。
出了什麼事?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奔向走廊。只見一個身穿綠色運動衫的女人手腳並用,像狗一樣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隨後摔倒在地,就像一個被人踢了一腳的不倒翁似的。這個人正是葉流名三姨。她頭髮散亂,喉嚨里不斷地發出嘶啞的叫喊。由此看來,剛才那幾聲野獸咆哮般的聲音,是葉流名三姨發出來的。
外公後腦勺上那彷彿棉絮般的白髮少得可憐,上面染上了幾點黑紅色。一隻銅質花瓶彷彿有意擋住祖父的側臉似的,翻倒在一邊。還沒到開花時節的蝴蝶蘭散落了一地。
「你說什麼?」
是琉奈姐姐。只有她一個人。她似乎對周圍極為警覺,慌慌張張地消失在了本館的方向。而富士高哥哥的身影卻一直沒有出現。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該發生在我們這種安分守己的普通市民身上,絕對不應該!」
我推開門,往裡看了看,只見鋪著榻榻米的和室里一個人也沒有。
「沒有。他還沒有動筆寫。據說外公正在猶豫呢——為選誰當繼承人的事情。」
「可以讓外公改變心意的機會啊,不是嗎?」
「遺囑還沒有動筆寫呢。」
難道外公出了什麼事嗎……當我終於意識到這點以後,便馬上朝走廊跑去。世史夫哥哥立刻隨我追了過來,其他人也陸續跟在我們後面。
也就是說……我可以輕而易舉地預測事態的發展:片刻之後,我會回去睡覺,一覺睡到中午之後,我會去位於本館的餐廳。在那裡和外公相遇,然後十分不幸地陪著外公一起喝酒。
「機會?什麼機會?」
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啊。根本就是不可能出現的。不過,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如今卻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聽到騷動以後,槌矢先生、友理小姐、媽媽、胡留乃二姨以及貴代子夫人紛紛趕了過來。葉流名三姨仍然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朝著自己身後的方向揮手。那裡是通往主屋方向的走廊。
「在接到指示之前,請大家留在這裏不要離開。」刑警丟下這句話以後,便離開了會客廳,只留下兩個穿著警服的警員像哼哈二將似的站在這裏。看樣子,他們倆的任務似乎是監視我們。
「所以,紅色的摺紙沒有了嗎?」和我預料的差不多,我剛一下樓,便聽到了外公的聲音。
時間像是被凍住一般,不知過了多久。我在恍惚之中邁步走進閣樓間。或許是因為我在本家住的時候經常被分配到這間屋子的緣故,我感到一股奇妙的義務感在心中涌動。總而言之,在沒人阻止的情況下,我在躺在地上的外公身邊跪了下來。
也就是說,琉奈姐姐在上午十點以前來過主屋。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有些複雜了,所以我們還是有條理地整理一下吧。
「這真是讓人意外啊。我本以為他會想都不想,直接大筆一揮就定了呢。」
「可是,老爺……」貴代子一臉愧疚的樣子說道,「正月這三天里,所有的店都關門了啊。」
我好像把什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③一月二號之「第二個循環」。
換言之事情是這樣的:
不過,在這場熱火朝天的大討論當中,我卻沒有收集到任何新鮮的情報。葉流名三姨說,她是為了討論遺囑的事情才決定去找外公的。因為聽琉奈姐姐說「看到外公去主屋那邊了」,所以葉流名三姨才去主屋那邊找外公,可誰知道結果卻是……至於那以後的事情,相信大家應該都知道了。
難道說……
是什麼時候摘掉的呢?琉奈姐姐的運動衫是黃色的,外面還披著一件藍色的長棉坎肩,和耳環極不協調。不過,姐姐似乎有自己的打算,因此她很倔強地並未將耳環取下來。
問題是,琉奈姐姐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把耳環掉在了通往閣樓間的樓梯上面呢?她和富士高哥哥在別館說話的時候,我並沒有看手錶。不過我剛吃完早飯的時候剛好看過時間。我在餐廳吃早飯的時候是上午九點,由此推斷,我在別館偷聽的時候應該是上午十點左右。
外公趴倒在被褥上面,看樣子好像想抱住誰,卻被對方逃脫了。他的左臂壓在肚子下面,右手像是在撓著榻榻米。他的前面有一瓶一升裝的清酒,翻倒在地上。殘留在瓶中的酒灑了出來,使榻榻米變了顏色。
我的腦海當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問號——剛才富士高哥哥說的話好像有點不對勁。嗯……他剛才確實是這麼說的吧——什麼「我們能做的只有把脖子洗乾淨,等他公布消息了」,是吧?不過「公布消息」這個詞在這裡是指「把誰成為繼承人的消息公佈於眾」的意思吧?從上下文以及語境上來看,只能是這個意思了。
不過,那種無聊的對話就算被從「歷史」上抹去也不會有什麼大事。話雖然https://read•99csw•com這麼說,但如果這事真發生的話,我想自己還是會感到遺憾的。因為我對友理小姐的喜歡確實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因此,就算這段談話的內容很無聊,或者,就算這段對話早晚會被她忘得一乾二淨——即使這和「時空反覆陷阱」的「重置」功能沒有關係——對我而言,這段對話也會成為一段名副其實的珍貴記憶。
該不會是外公吧?我立刻警覺起來。
「那種事情你怎麼會……」我不禁大吃一驚。看來,繼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之後,如今我對世史夫哥哥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哥哥,您怎麼會知道的呢?」
世史夫哥哥攔住想要衝向外公屍體的媽媽和姨媽們。
轉瞬之間,我的頭腦之中瀰漫起一股粉色的煙霧。雖然從壁櫥的縫隙看不清楚,但是屋子裡的事態發展我卻一清二楚。琉奈姐姐雖然嘴上說「不要」,但我感覺實際上並非如此。他們互相愛撫著對方的身體,這讓我感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不,雖然看不太清楚,但他們一定在做著什麼下流的行為。因為一種滑稽而又尖銳的「吱吱吱」的聲音——他們顯然是在接吻——不時地傳到壁櫥里來。
警方的訊問到這裏差不多應該結束了吧?我剛這麼一想,葉流名三姨又被叫了出去,大家又被重新問了一次。我心想,這下總算是問完了吧。可沒想到的是,訊問又重頭來了一次。就這樣,警方的訊問一直持續到了晚上。
「怎麼了?」
等到感覺他們兩個人完全離開屋子以後,我才從壁櫥里鑽了出來。本來想在這裏躺下一直睡到傍晚的,結果卻被富士高哥哥、琉奈姐姐他們倆那股如膠似漆的熱乎勁兒搞得困意全無。雖然我有點老氣橫秋,但再怎麼說我在肉體上也是個十六歲的年輕人嘛,這種刺|激對於我來說實在是過於強烈了。我仍然能在這間屋子裡感到他們倆的那股親熱勁頭。於是,為了換換屋裡的空氣,我伸手把窗戶打開了。
不過在這之前我總得找點事來消磨時間吧。雖然閣樓間是一個最適合睡覺的地方,不過要在那裡足足待上半天的話,卻也不太合適——這會把我憋死的。不過話說回來,誰也不能保證外公肯定不會在主屋出現。
「小富」這個名字貌似是琉奈姐姐對富士高哥哥的愛稱。
雖然事態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但我還是對世史夫哥哥產生了一種世俗的憐憫之心——琉奈姐姐的心早就被富士高哥哥俘獲了,而他還蒙在鼓裡,真夠可憐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現場?是什麼東西?」我分不清喊出這話的究竟是媽媽還是葉流名三姨。在這狹小的閣樓房間內,頓時化成一個悲鳴的旋渦。
問題是,他們的說服工作是怎樣進行的呢?胡留乃二姨的蝴蝶蘭和說服工作之間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聯繫呢?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雖然我可以直接去問他們本人,但是現在要去閣樓間的話弄不好還會被抓去陪酒,所以我決定去本館,在那裡等外公回來。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琉奈姐姐的嫌疑是最大的。富士高哥哥也是。因為我親眼看到了他們兩人穿過走廊,追著外公去了主屋。而且中途琉奈姐姐又十分可疑地將那個插著蝴蝶蘭的花瓶從本館拿了出去。而這個花瓶便是擊中外公後腦勺的兇器。
想來想去,我決定選擇後者。等鬧鐘指向九點以後,我走出閣樓間。主屋的廚房裡沒有一個人影,於是我便直接走向走廊。
「我是安槻警署的平塚。」這個刑警看上去和富士高哥哥的歲數差不多。
在等著被警察叫到其他房間訊問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了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好像把什麼事情給忘了……
「那種事情,事到如今已經無所謂了啊,不是嗎?」
不過,我記得外公在新年聚會上好像說過「遺囑的內容直到我死了才能公開」。嗯,外公確實這麼說過,可是,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記得自己曾經在半夜醒過來一回。那時候是幾點來著?反正四周是一片漆黑。
我躡手躡腳地回到閣樓間。錯不了了,這是「時空反覆陷阱」。我的這種「體質」讓我在一月二號掉進了「時空反覆陷阱」里。算上這一個「循環」,「今天」還要重複循環八次。
「不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咱們又不是為了干那個才到這裏來的。不是要來商量事情的嘛。」
在「最初的循環」里,我曾經在走廊里巧遇友理小姐。不過那是中午的事情了。她在這個走廊的出現本來就是被定在「中午」的事情。而現在,理所當然的,別說是友理小姐,走廊里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連這種情報都搞到手了嗎?我不由得對琉奈姐姐心生敬佩。我可是在「最初的循環」——也就是第一個「一月二號」那天——的下午才從外公那裡聽說的。而琉奈姐姐在「第二個循環」的早上就已經知道那件事了。
因為②和③是同一天的重複,所以我們把它們放到一起來看。從一月一號晚上十一點開始,到一月二號上午十點的這段時間里,是琉奈姐姐耳環可能脫落的時間段。當然了,琉奈姐姐在①那天,肯定注意到了自己丟了一隻耳環。在那一個循環里,雖說我沒有躲在壁櫥里偷聽,但是她和富士高哥哥之間的那段對話在①那天也會發生:
「叭……叭……叭……」葉流名三姨的嘴巴只是一張一合,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可能剛才過於拚命的哀號讓她一時無法發出聲音來。「啊,啊——啊——」
「我最討厭油嘴滑舌的男人了。」接著,我聽到他們再次接吻,那聲音彷彿一個特大號的吸盤被人從瓷磚上拔了下來。「快,把褲子穿上吧,當個乖孩子。」
「喲——Q太郎!」世史夫哥哥靈巧地用舌頭把掛在嘴邊的米粒舔乾淨,「怎麼樣啊,你的宿醉?」
「爸爸!爸爸!啊——」
「真的嗎?外公真的還沒有寫遺囑嗎?」
大概過了多少時間呢——別館里沒有時鐘,我也沒戴手錶,因此無從計算精確的時間。不過憑我的感覺,大概過了五十五分鐘。這時候,走廊上,有一個人影從主屋往本館的方向走去。
為什麼這種沒有一點現實感的事情會發生在我們的身上?大家怯弱的眼神彷彿在這麼抱怨著:
「這樣啊,謝謝你哦。」說罷,她從我的手上接過耳環。
「那麼,昨天晚上……」回答的當然是胡留乃二姨了。她用手捂著臉,一臉困惑的樣子,和昨天……不,確切地說,是和「上一個循環」一模一樣。「您是怎麼了?」
「外公他現在是不是正在寫新遺囑呢?」
警方的新一輪訊問開始了。或許因為說累了的緣故,剛才一直討論得熱火朝天的眾人變得異常安靜,一時間,會客廳里鴉雀無聲。這麼看來,是我誤會了媽媽和葉流名三姨她們——我本來以為媽媽她們對外公的去世會感到高興。為此,我在心裏對自己進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心情因此也變得極端九-九-藏-書複雜。
看得一頭霧水的我站了起來,離開別館。我一邊往本館的方向走著,一邊在腦海當中整理著剛才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幕場景。我覺得可能是這麼回事吧:在「最初的循環」的一月二號,外公和我喝酒的時候,我感到有人站在樓梯那裡偷聽。那個人多半是富士高哥哥。為了說服外公,他來到閣樓間,但很不湊巧,由於我也在場,他決定將說服工作向後推遲。而在「第二個循環」的一月二號,由於我不在場,外公只是一個人在閣樓間喝酒,所以他們兩個人的說服工作才得以進行。
我正左思右想的時候,警察來了。鑒定科的警員和身穿便衣的刑警從樓下上來,要進入現場,因此我們便從閣樓間里退了出來,在警員的引導下,陸陸續續地回到了本館。
想到這裏,我突然意識到了我手裡握著的那個東西,那個有著淡淡土黃色的印章似的東西。
「怎、怎麼了?媽媽!」或許是驚愕過度的原因吧,舞姐姐臉上那副冷漠的面具頓時脫落了下來,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此時此刻,舞姐姐完全將她的感情表露了出來,就像一個把冰激凌掉在地上的小孩一樣。「出什麼事了?到底出什麼事了?」
友理小姐第一個回過神來,猶如接收到了我發出的無言訊息。她轉身飛奔下樓,尖銳的聲響響徹整個閣樓。她大概是去打電話報警了。
這回我終於清醒了過來。朦朧虛幻的陽光從窗戶射了進來。我睜眼的時候看了一眼鬧鐘,時間剛過早上八點。我躺在淵上家主屋的閣樓間里。
「咦?啊,是這個嗎?那個我不知道掉哪裡去了,所以就把這個也摘了下來。」因為我看不見他們兩個人的表情和動作,所以全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算了算了,先不說這個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我想這就是那段對話的意思吧,應該不會錯了。
這麼說的話……當順著邏輯得出結論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奇怪。因為照這麼說的話,在②那天里,當外公和我喝酒的時候,站在樓梯上偷聽的人就有可能不是琉奈姐姐了。不,雖然偷聽的人仍然有可能是琉奈姐姐,但至少在當時,她應該並沒有把耳環掉在樓梯上。因為,在②那天里,我和外公是從中午以後才開始喝酒的。而在那天的中午之前,琉奈姐姐的一隻耳環已經不知掉在哪裡了,而另一隻也被她收了起來。因此,在下午的時候,琉奈姐姐就不可能再次把另外一隻耳環掉在樓梯上了。這個從理論上是說不通的。
「你說清楚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說清楚嘛!」
「我剛才去了趟別館。」為了讓她的表情穩定下來,我趕忙編了一個瞎話,「這個東西掉在榻榻米上了。」
「你快說啊,出什麼事了?你快說,到底出什麼事了?媽媽!」平時一直以微笑面龐示人的媽媽,此刻卻是這副模樣,這種巨大的落差讓舞姐姐一時不知所措。葉流名三姨張著嘴巴,瞪著雙眼,猶如滿月一般。舞姐姐拚命地搖著她的身體,急得幾乎快哭出來了。
「知道了——對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待在本館的大廳或者書房的話,被外公發現的概率只會更高。總而言之,今天這一整天我都不能和外公見面。無論在哪裡,只要被外公遇上了,我就不會逃脫「最初的循環」里那種悲慘的陪酒命運。
「這件事不論怎麼來看,不論你怎麼看,這……這,這都是一起殺人事件啊!」
我的腦袋裡一片混亂。我本來以為,琉奈姐姐只會把「外公還沒有寫遺囑」這種最高機密透露給富士高哥哥一個人。可是,我的這種想法並不正確。琉奈姐姐似乎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世史夫哥哥以及舞姐姐。而且,由目前的狀況來看,世史夫哥哥和舞姐姐似乎在富士高哥哥之前就從琉奈姐姐那裡得知了這個消息。
目睹這一情景的我反而想歇斯底里地大笑一番。因為在這個井井有條的淵上家裡,除了貴代子夫人以外,大家都被賦予了穿上「制服」——運動衫和長棉坎肩——的義務。這些「制服」顏色各異,在這種情形之下更顯得滑稽可笑。因此我索性還是表現得更怪誕一點好了。
「這是明擺著的吧。當然是EDGE-UP餐飲連鎖集團繼承人的事情,以及外公的遺產了。」
這可如何是好呢?我的面前有兩個選擇。我可以一直待在這裏直到世史夫哥哥過來找我。不過那樣的話,我會因為長時間的飢餓而無法忍受。如果不想那樣的話,我只好放棄這個回籠覺,早點去吃飯了。
世史夫哥哥說出的這個詞將眾人再次冰封。
當然了,在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一前一後朝本館那邊走過去之後,我也終止了「監視活動」,離開別館回到了本館。因此,在他們離開之後,還可能有其他什麼人也去過主屋。對了,剛才葉流名三姨不就去了一趟主屋嗎?正因為如此,她才在閣樓間發現了外公的屍體。
在「最初的循環」里,並沒有發生殺人事件這種危險的事情。因為這是我所知道的既成事實。儘管如此,「第二個循環」在日程上應該完全以「最初的循環」為藍本而重複,可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種出人意料的事情呢?
「這樣啊,你說的倒是。」
「這種事情根本就不該發生。」
就這樣,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雙手抱著膝蓋,席地而坐,視線漸漸變得恍惚起來。突然,一個黑影從我的眼前閃過。我趕忙揉了揉眼睛,重新朝窗外望去。
對了。這麼說來,真正的昨天,也就是一月一號那天,我也喝了不少的酒呢。我在心裏這麼尋思著,嘴上卻答道「我沒事」。隨後,我拿起小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她到底是從哪裡搞到這個消息的呢?我原本以為琉奈姐姐只是一個愛賣弄風情、稀里糊塗的小姑娘,真沒想到她實際上是一個讓人不能掉以輕心的厲害角色。
「我們兩個能做什麼呢?外公早就想好讓誰當繼承人了吧。我們能做的只有把脖子洗乾淨,等他公布消息了。不是嗎?」
眾人的視線唰的一下聚集到了同一個人的身上。好像自己做了壞事就會遭到責罵似的,葉流名三姨的那張臉出人意料地漲得通紅。她舉起手示意。如今的她,已經失去了那份敢於主動申告的遊刃有餘——要是放在以前,她的臉上肯定會露出那種招牌式的微笑,彷彿在說「我當然掌握了一些重要的情報,不過可不能那麼輕易就跟你說哦」。
「琉奈姐姐,」我下意識地把那東西遞給了她,「給……」
在這種時候,我居然還注意到了琉奈姐姐沒戴耳環。
琉奈姐姐如釋重負,緊張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雖然此時此刻外公就陳屍在一旁,但我看到她差一點就笑了出來。
——哎呀,你的耳環怎麼沒了?
「這件事只需看上一眼就能明白的吧。」世史夫哥哥拚命地解釋道。雖然事態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但從世史夫九-九-藏-書哥哥的表情上看得出來,他很高興自己能幫上琉奈姐姐的忙。
小……小富……
我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琉奈姐姐那個時候的表情。琉奈姐姐面部的皮膚漲了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裏面噴發出來,馬上就要炸裂開似的。她的表情十分獨特,看起來十分痛苦,一會兒像要號啕大哭,一會兒顯得十分迷茫,一會兒又顯得怒氣沖沖。不管最終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我覺得那股感情一旦爆發出來,琉奈姐姐的精神就再也沒法恢復到正常狀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時候,一陣稀奇古怪的聲音打斷了準備再度開口的世史夫哥哥。「啊!」「哎!」「嗚!」「噢!」這聲音起初彷彿野獸的咆哮一般,迸發而出,隨後又變得好像有人用指甲撓玻璃一般刺耳。
外公大概是被那個花瓶打倒的吧……這個念頭在我的腦海中掠過。當然了,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我一個人。不過,誰也沒有動。媽媽、富士高哥哥、世史夫哥哥、胡留乃二姨、貴代子夫人、葉流名三姨、舞姐姐、琉奈姐姐,所有人都沒有動。就連槌矢和友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得渾身僵直,只是站在狹小的門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外公的身影從我的視野里消失了。他大概是穿過了主屋的廚房,上樓爬到閣樓間里去了。這樣一來,他大概一時半會兒不會下來了,所以我現在返回本館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我正在這麼想著,又有兩個人影從我的眼前閃了過去。
「當然了。所以我說要儘早行動嘛。趁著外公還沒寫好遺囑,我們得說服他。這樣一來,不僅我們兩個人,大家都會得到幸福的。你說是不是啊?」
當然了,我大可在走廊和友理小姐說完話后直接返回主屋——雖然這個計劃只要執行順利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但萬一被外公抓到的話,那自己便會和「最初的循環」一樣,不得不陪著外公喝酒了。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冒險,安全第一吧。因此,雖然有些遺憾,但我不得不犧牲和友理小姐之間的那次談話了。
我在別館的壁櫥里,曾經偷聽到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姐姐之間的這段對話。
我立刻回頭朝身後望去,在人群中尋找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姐姐的身影。他們是最後兩個匆忙趕到現場的人。我看見他們還在手忙腳亂爬樓梯的時候,便伸著脖子一直朝這邊張望。
當然了,也有人被擋在了「情報交換活動」之外。被排擠的兩個人正是所謂外人——槌矢先生和友理小姐。連平日里少言寡語的舞姐姐也好像忘了沉默是何物,喋喋不休地大侃特侃起來。由此看來,只要發生了平時難以見到的事件——哪怕是自己的親人被殺了——人們也會興高采烈地把它當成一個熱鬧的節日來過。
「什麼嘛!這回答真冷淡。難道你就一點都不關心嗎?」
面對世史夫哥哥的調戲,舞姐姐看上去既高興又害羞。她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或許,舞姐姐覺得如果自己過於殷切地回應,就會顯得像在乞求愛情似的,因此,為了不讓人誤會,她反而警戒了起來,只是聳了聳肩膀。
哎呀,算了算了。這個問題暫時先放到一邊去吧。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剛才,琉奈姐姐似乎十分緊張,她生怕我說出我是在閣樓間樓梯上撿到她耳環的這一事實。因為一旦我說出這個事實,便意味著她將擺脫不了殺害外公的嫌疑。
富士高哥哥似乎也漸漸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一開始沒有自信地呢喃著「可能會這樣吧」,突然變得神氣十足。
「你別猴急,人家去你公寓的時候再給你好不好。等下次放假。你不是攢了一堆衣服要洗呢嘛。」
外公的的確確已經死了。
「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沒有折而已。今晚之前一定得折好。」感覺就像在看用錄像帶錄下來的電視節目一樣,「不好意思,麻煩你跑一趟去買點摺紙回來吧。附近的文具店裡就有。」
「你個笨蛋!外公之所以把那兩個人的名字提出來,只是單純地想氣氣媽媽她們而已。『我可不想就這麼輕鬆地讓你們如願』——外公只是想多少報一下過去的仇,出口惡氣罷了。不過,在淵上家繼承人的問題上,我覺得外公最後是不會選一個外人來繼承家業的。這顯而易見,也是人之常情嘛。」
照這個形勢來看,除了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之外,也只剩下我手裡掌握的情報「還算值得一聽」了。不過,我決定不對刑警說出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的事情。我之所以這麼做,部分原因在於我心裏多少有些抵觸——畢竟不能揭發自己的親哥哥嘛——但更深層次的原因還是因為我嫌麻煩:反正在「下一個循環」里所有一切又會被「重置」,所以就算現在把他們揭發出來也不會有什麼意義。因此,我只對警方做了如下的供述:自己早上不到九點就起床了,吃完早飯以後就去了別館,一直在那睡覺。睡醒了以後,我剛回到本館的餐廳,就聽到了葉流名三姨的慘叫。
「誰知道呢。」我見舞姐姐沒有開口的意思,沒辦法,只好這麼答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在一片黑暗當中,我的臉和被子緊緊地貼在一起,這讓我簡直不能呼吸。這時候,我聽到了說話的聲音。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在說話。聽聲音應該不是外公,這讓我頓時覺得如釋重負,不過現在想出去也不成了。我悄悄地把壁櫥拉開一個幾厘米寬的小縫,偷偷地窺視別館里的動靜。
我前思後想,最後決定離開中庭,朝別館的方向走去。為了給客人一個換運動衫的地方,別館一直被當成更衣室來使用。不過,據說按照本來的設計,別館本來是一間客房,所以那裡應該是最適合睡午覺的地方了。
消失在主屋方向的琉奈姐姐又立刻折返了回來,隨即再次消失在本館的方向。這一次她手上什麼也沒有拿。
琉奈姐姐這是幹什麼呢?是外公讓她拿過去的嗎?雖然我知道除此之外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性了,但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沒有。那種事情我不知道。是小琉奈告訴我的。是吧,小舞?」
實際上警方也確實應該這麼做吧。因為殺人兇手極有可能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當然了,懷有這種想法的人不止我一個,其他人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憋在心裏沒說出來罷了。
不過,我還是不想被灌下一肚子酒,然後吐個不停。我暗自琢磨,能不能不讓我遇上外公,而只將我和友理小姐偶然相遇的場景再現呢?不過,就我目前為止的經驗來說,循環部分的反覆現象基本上都會忠於「最初的循環」。為了不讓可能發生的事情與真正的未來發生極端的偏離,冥冥之中或許有一種力量一直在發揮著抑制作用吧。
「沒有啊,我當然不會不關心啦。」
總而言之,為了不讓外公把我抓去陪酒,在中午的那段時間我就不能接近本館——這樣做的話估計也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