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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發生了令人棘手的事件

第七章 發生了令人棘手的事件

總之,我必須去確認一下,看看外公到底有沒有事。就在我鞭策著由於深陷惶恐而變得癱軟的身體,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到達本館的時候,一聲慘叫傳入我的耳中。
能夠導致這種「不一致」發生的契機只有一個,那就是世史夫哥哥偷聽到了我和舞姐姐最開始的對話。我說了一句「和世史夫哥哥沒有關係」,隨後便強行把舞姐姐拉到了外面。但在那之後,世史夫哥哥並沒有追過來。至少在那個時候,他看起來沒有跟過來的打算。但我並不相信好奇心旺盛的世史夫哥哥在被弟弟冷落了之後會如此輕易地放棄。其實他心裏大概早就做好了偷聽的打算。或許世史夫哥哥在吃完早飯之後,並沒有回到二樓,而是透過本館一層的窗戶——那個地方離走廊很近——偷偷地窺視著在中庭的我們。
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瞪著我的舞姐姐隨即把臉板了起來。不用說了,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正肩並肩地走了過來。他們倆看起來十分親密,在確認了四周沒人之後,躡手躡腳地閃進了別館。舞姐姐看到了這一幕,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或許是因為牢記著我之前的叮囑,舞姐姐並沒有出聲。
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仰天大笑,然後舉杯慶祝嗎?別開玩笑了。
「你不是說要守護你心愛的女人嗎?至今為止,你除了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之外,還會幹什麼?這種時候,你應該出面保護我啊!這個時候你該替我說話啊,快說話啊,反擊那個女人!」
難道說……難道說……
在上上個「循環」里——也就是「第二個循環」的一月二號——殺死外公的是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但在上一個「循環」里——也就是「第三個循環」的一月二號——殺死外公的並不是這兩個人。毫無疑問,兇手是舞姐姐。
當世史夫哥哥再一次從主屋回到本館以後,幾乎癱坐在地的我也終於走回了本館。我在本館等了一會兒,但外公的身影仍然沒有出現。
「誰知道呢。她沒有詳細地和我們說。不過,因為知道了外公還沒有寫遺囑,琉奈看起來很興奮。雖然一開始我並不太相信她的話,但她看起來很有自信。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那個女人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
本來就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富士高哥哥,露出一種失落的神情。他裝腔作勢地聳了聳肩膀,隨後便獨自朝本館走去。富士高哥哥既沒有看琉奈姐姐,也沒有看舞姐姐。大概富士高哥哥已經看出來了,這種情形之下,無論自己幫哪一邊,都會被人恥笑的。如果冒冒失失地袒護琉奈姐姐,便會被人說成是個沉迷女色、甘受瘋女人欺壓的軟弱男人;如果支持舞姐姐,又會被人說成是一個容易移情別戀的差勁男人。不管他支持哪一邊,都會被人嘲笑,顏面掃地。所以,富士高哥哥決定乾脆誰都不幫,明哲保身。
「嗯。」對於淵上家的繼承人問題,舞姐姐一直冷眼旁觀,保持著自己的矜持。但是這件事情對於舞姐姐其實也很重要。突然之間,她的口氣和聲音冷靜了下來。「外公確實這麼說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你,你說什麼?Q太郎,你這是什麼態度,那麼冷淡。」剛要在桌邊坐下的世史夫哥哥出人意料地朝我們這邊飛奔過來。
由於警察的到來,宅邸里又變得亂鬨哄的,和上一個「循環」一樣。
被總是在爭吵中輸給自己的姐姐佔了上風,這讓琉奈姐姐感到屈辱萬分。她柳眉倒豎。平時是個美女的她,現在卻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光是這樣倒也罷了,因為發怒,琉奈姐姐的眼睛往上弔起,變成了一個三角形,這讓我不禁想起了媽媽。看來有其姨媽必有其外甥女啊。
「私事?什麼私事?你小子果然在勾引小舞!你是不是這麼說的?『我為人聰明,有學問,今晚就來找我吧,別看我年紀小,但是熱情能夠彌補一切……』是不是這麼說的?!你小子打算先喚起小舞的母性,然後再逼她就範,是不是這樣?哇呀呀!」
「琉奈姐姐經常去富士高哥哥的公寓,幫他洗洗衣服、做做飯什麼的。哦,順便說一下,哥哥十分喜歡吃琉奈姐姐做的土豆燉肉。下一個假期,琉奈姐姐還會去富士高哥哥那裡。在他倆獨處的時候,琉奈姐姐會叫富士高哥哥『小富』。姐姐你只需把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當面指出,他們兩個人就算配合再好,也沒法敷衍過去了。」
「都跟你說了啊,我怎麼可能幹這種事情呢?我可是要和舞姐姐談正經事的,你就別瞎摻和了!」
「我絕對不是因為好奇才問的。」我實在受不了她的那副戒心十足的盔甲,因此為了不讓她重生戒心,我慌忙補上一句,「我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因此,請姐姐你冷靜地聽我把……」
當然了,目前為止,我還從來沒有在「循環」之中遇到過「殺人事件」這麼大規模的扭曲現象。換句話說,這是我的「人生第一次」。因此,儘管發生了一系列的「不協調」事件,但我卻不能事先預測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所以,我剛才說,這是由「一系列極為複雜的因果反覆」而導致的殺人事件。不過,我卻沒有那種腦力,也沒有那種時間一一分析這些因果反覆。總之,目前我唯一關心的就是在每一個循環中,如何修正導致外公被殺的「不協調」因素。當然了,如果無論我怎樣努力都無法避免外公被殺的話,那麼拯救外公的方法也只剩下陪外公喝酒這一條路了——就像「最初的循環」的時候那樣。但是,這隻是我最後的權宜之計。
九*九*藏*書「世史夫在場。富士高……哥哥並沒有在場。」舞姐姐在說到世史夫哥哥的時候平心靜氣地直呼其名,但在說到富士高哥哥的時候,她特意地加上了「哥哥」兩個字。平時自己不在場的時候,別人是怎麼稱呼我的呢?我對這個事情多少有些在意。「後來,我媽媽,對了,還有加實壽大姨也聽見了。後來,槌矢先生在中途走了進來。就是這些了吧。胡留乃二姨和貴代子夫人並沒有在場。友理小姐也不在場。當然了,外公他本人也不在。」
如果有物證的話,會對舞姐姐更為有利。因此我把琉奈姐姐的耳環交給了舞姐姐。我給舞姐姐出了一個壞主意:她把這個耳環還給琉奈姐姐,就說是富士高哥哥扔掉的,你碰巧看見了,就撿了起來——當然了,這並不是事實——這樣一來,肯定會讓對方深受打擊,心神不寧。
在「最初的循環」當中,一起喝酒的只有我和外公,現在加上世史夫哥哥之後,就是三個人了。如果當初一起喝酒的是三個人的話,那麼就很容易解釋了——因為我躲開了,所以只剩下外公和世史夫哥哥兩個人,只是單純的減法而已。可是事實上並非如此。在「最初的循環」當中,陪外公喝酒的只有我一個人,這一點絕對不會有錯。而且,在我故意躲開的「第二個循環」和「第三個循環」里,外公都是一個人去主屋自斟自飲的,這可是我親眼所見的啊。
「然後還熬夜了嗎?」
「嗯,是啊。」
「當然是在大廳啦。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嘛,大家都喝多了啊。」
「姐姐,你覺得富士高哥哥,他人怎麼樣?」沒有時間搜腸刮肚、斟酌詞句地和她繞彎子了,我開門見山地直接切入正題,「我總是覺得,舞姐姐……你好像很喜歡富士高哥哥似的。」
首先,世史夫哥哥完全沒有動機,不,他怎麼可能有動機呢!而且那種事情本來就沒有發生的道理嘛。雖然方法上有待商榷,但是我確實阻止了琉奈姐姐、富士高哥哥以及舞姐姐他們的行動。按說,這樣一來,外公就不會被任何人殺死了。他根本就沒有可能被殺死,因為所有在過去「能夠引起」外公被殺事件的因素都被我封印在了「歷史」當中。
整個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難道說……儘管今天的我並沒有宿醉,但是仍然感到頭暈目眩。不,確切地說這比宿醉更讓人難受。
富士高哥哥往後退了一小步,用一種怯生生的表情注視著激|情對決的姐妹二人。富士高哥哥被琉奈姐姐滿口的污言穢語嚇得瞠目結舌。他對她的感情開始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裂痕。與之相反,舞姐姐在富士高哥哥心裏的地位上升了。
「啊!」在看到他的時候,我不禁乾脆卻又愚蠢地叫了出來。世史夫哥哥手裡拿著一個東西,這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那個插滿了猶如餃子皮一樣鮮花的花瓶——正是那個插滿了蝴蝶蘭的花瓶。世史夫哥哥並沒有注意到悵然若失的我,再一次消失在了主屋的方向。
「富士高哥哥,難道你真的願意和這種女人廝守終生嗎?我記得以前你說過,你最討厭你媽媽那樣的女人了。」
可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殺人事件再一次發生了。就我的經驗來講,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嗯……也就是說,那個,我和姐姐有一些私事要談。」
「你這傢伙對小舞幹了什麼?!難道你在勾引她?明明還是個高中生,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呢?雖說這種事情對你來說不能算是『為時尚早』,但是起碼等你十八歲以後再幹嘛!你離十八歲還有兩年零三個月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現在的這個場面也是我親眼所見。外公他並不是一個人,世史夫哥哥就在他的身邊。為什麼原本「日程」中沒有的事情會突然發生呢?原因只有一個:我在這個「循環」里做出了異於前幾個「循環」的言行,由此引發了一系列的反應,最終導致了這種「不一致」的出現。
那個姓平塚的年輕刑警把事件的相關人員集中起來,做了一些指示。一切都和上一個「循環」的時候一模一樣。而唯一不同的是,第一個發現外公屍體的人從葉流名三姨變成了我。因此,警方的訊問順序也發生了改變,我變成了第一個,琉奈姐姐變成了最後一個。問完一輪之後,再從頭開始問起,這種沒完沒了的訊問也和上一個「循環」一樣。就這樣,不知道問了幾輪之後,在我等待訊問的時候,時間過了深夜十二點。我在一片黑暗當中醒了過來,頓時覺得渴得要命。我立刻意識到了自己正躺在被窩裡。
「這和淵上家繼承人的問題有關。」舞姐姐的猜測和我接下來要說的簡直就是風馬牛不相及,因此我決定無視她的問題,繼續說下去,「姐姐您知道嗎?外公他還沒有動筆寫遺囑呢。」
「對了,」一個疑問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因此我趕忙問道,「姐姐你怎麼知道外公還沒有寫遺囑呢?難道你是聽琉奈姐姐說的嗎?」
「我做什麼事情難道還要向你請示嗎?每件事都要你答應才行嗎?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麼德行,大笨蛋一個,笨,笨到家了你!我說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啊?嗯?你的腦子就是進水了吧?其實是因為你自己做不了吧,因為沒有男人看上你吧。我說你的腦子是不是都爛成一坨屎了?你欲求不滿了吧?哎喲,大概你那裡都長蜘蛛網了吧!為什麼啊?因為太久沒用了唄!哈哈哈哈——」
當然了,與其相對的,胡留乃二姨和貴代子夫人的回答以及行動都和「最初的循環」一模一樣。雖read•99csw•com然我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還是耐著性子聽到了最後。等他們三人離開廚房后,我估摸著他們已經走遠了,便朝本館的方向走去。我的目的地是舞姐姐的房間。
舞姐姐這時候的表情讓我終生難忘。她的雙眼周圍彷彿被染上了一抹硃砂,漸漸地,舞姐姐的整張臉變成了櫻花般的顏色。在一瞬間,舞姐姐平時用來保護自己的那種玩世不恭的面具脫落了下來,露出了一種毫無防備的羞澀。舞姐姐沒有工夫來琢磨我是如何知道她的心思的——她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只是單純地羞得面紅耳赤。舞姐姐這種純樸的反應真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
「是啊,你那天睡得太早了。」
「琉奈姐姐和舞姐姐說這件事的時候,當時在場的還有誰呢?」
「你們後來又喝了不少啊。」
我在手裡把玩著耳環,走下樓梯,剛走到主屋的廚房,便聽到了外公健朗的聲音。
我和舞姐姐之間的對話,以及後來舞姐姐和琉奈姐姐的對決,我不知道世史夫哥哥到底偷聽到了多少。或許他厭煩了那種無情的場面,中途便放棄了偷聽。在他正要起身回房的時候,手裡拎著一升裝酒瓶的外公正好從他身邊走過。外公正好要找人陪他喝酒——「哦,你在啊,正好!」而生性|愛湊熱鬧的世史夫哥哥肯定會搖著尾巴爽快地答應的——「正好我也沒事,我們走吧。」
「什麼時候來著——」這種事情也要問嗎?舞姐姐滿腹狐疑地說道:「她昨天和我說的。確切地說,是昨天晚上。」
「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舞姐姐出人意料地說出了我的心裡話。她十分冷靜,琉奈姐姐的聲音越是狂暴,她就越是氣定神閑地觀察對方的眼神。
我敲了敲舞姐姐的房門,敲了好幾次,就是沒人應聲。看來舞姐姐已經下樓去了。我下樓來到餐廳,只見舞姐姐正在一個人給味噌湯加熱。儘管我朝她走了過來,但舞姐姐只是禮節性地點了下頭,並沒有說話。一大早就給人一種陰鬱的感覺啊。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樣,耳環掉落的時間應該在一月一號的晚上十一點到一月二號的早上八點之間。現在起來去樓梯那裡確認一下吧。如果耳環在的話,只需確認一下時間就能縮小耳環掉落的時間範圍,這樣一來,也就能大概知道琉奈姐姐到底在晚上幾點來過主屋。
我覺得這次很有可能拖住他們。在上一個「循環」里,我親眼目睹了舞姐姐翻上桌子痛擊琉奈姐姐的狂怒、對富士高哥哥的執著以及對琉奈姐姐的憎恨。因此,現在讓舞姐姐出其不意地發起攻擊簡直就是上上之策。
不能讓世史夫哥哥一直在旁邊這麼折騰,因此,我半拉半拽地把舞姐姐拉到了餐廳外面。我本來以為他會追過來,但回頭一看,卻發現世史夫哥哥笑呵呵地回到了桌子旁邊。這麼看來,我可以暫時放心了。
我將琉奈姐姐在別館正對富士高哥哥說的話簡單扼要地對舞姐姐做了說明。幸運的是,舞姐姐並沒有對我起疑,而是全盤接受了我的話。大概她自己也不相信她的那個妹妹會放任事態的發展吧。
「外公現在應該在主屋裡。」我悄悄地對舞姐姐耳語道,「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讓他們接近主屋。那麼,請你奮戰到底!」
一月二號這一天再一次被「重置」了。
「昨天晚上?」也就是一月一號的晚上。話雖這麼說,但我還是感到有些奇怪。在那天的新年聚會上,外公當著眾人的面宣布他要在當晚寫遺囑,最後卻沒有動筆。琉奈姐姐是如何在當天晚上就知道這件事的呢?她不但知道了,還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世史夫哥哥和舞姐姐他們,由此看來,琉奈姐姐一定得到了什麼證據。
我說的話舞姐姐到底能不能理解呢?對此,我沒有一點把握。舞姐姐的眼睛里燃燒著憎恨的火焰,看上去她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激動情緒當中。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依然蜷縮在被窩之中。真是大言不慚啊。我這才發現,儘管我「覺得」自己醒了過來,但其實只是在做夢而已。一種彷彿從高處墜落的衝擊感讓我頓時清醒了過來。
這時候,我不禁擔心起來:目擊了這種場面的我會不會變成一個見死不救的人?會不會變得不敢相信他人?我從花草叢裡站了起來,突然之間,幾個從走廊走過的人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你說得倒輕巧,那你說說,我應該怎麼做?」
琉奈姐姐站在中庭里,將自己的性生活習慣大聲地公佈於眾,這讓聽到這些話的我不知所措,暗自替她捏了一把汗。自己平時一直看不起的姐姐,今天居然干涉起了自己的私事,這讓琉奈姐姐惱怒不已。
怎麼會變成這樣?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既然我躲開了外公的「盛情邀請」,他就應該一個人喝酒才是啊。為什麼會半路殺出來一個世史夫哥哥呢?這個設定是什麼時候加到「日程」當中的呢?
那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外公是什麼時候決定不在當晚寫遺囑的呢?我不知道。不過,在新年聚會的時候,我中途離開獨自躲到主屋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那個時候,包括外公在內的所有人,都應該還在大廳里,所以不會比這個時間更早了。那之後,外公因為不知道選誰當繼承人才好,為此迷茫不已,因此決定當晚不寫遺囑了——這時候已經接近拂曉了。
「請仔細聽我說。」舞姐姐此刻肯定已經妒火中燒了,如果再刺|激她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因此,我小心翼翼在心裏斟酌了一下詞句,說道:「正如姐姐你看到的那樣九九藏書,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姐姐的關係十分親密。不過,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就不會特地叫舞姐姐過來,做出這種傷害姐姐的低級舉動了。」
撇開細節部分不談,事情的大體過程應該和我的推測相差無幾。說實話,也只有這種程度的「巧合」才能讓「日程」發生這樣的偏差。算了算了,就算這種「偏差」可以修正,我也不會再使用這種方法了。要是讓這種方法產生的結果成為「一月二號的決定版」的話,那麼舞姐姐、琉奈姐姐以及富士高哥哥之間將會出現一條永遠都無法逾越的鴻溝。而親手掘出這道鴻溝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反正我還得再想一個新的方法,所以目前這種程度的偏差——讓世史夫哥哥陪著外公去喝這場他本不應該喝的酒——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當我真的睜開眼睛以後,和「日程」一樣,時間已經過了上午八點。朦朧虛幻的陽光從窗戶射了進來。我立刻想起了耳環的事情,於是來到樓梯查看。果然,耳環依然掉落在同一個地方。
這麼看來,在富士高哥哥的心裏,自己的自尊心顯然要比女人重要。
和上次一樣,我再一次陷入了「應該起來下樓去廚房喝點水還是繼續睡覺」的思想鬥爭之中。就在我為此煩惱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雖然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但是在樓梯的那級台階上,到底有沒有琉奈姐姐的耳環呢?這個疑問開始出現在我的腦海當中。
「嗯,是的。」我們來到別館的入口,躲進了上次我藏身的那塊花草叢裡。「姐姐你要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哦。無論看到了什麼,都不要慌張。一定要冷靜!」
「為了幾頓土豆燉肉就犧牲自己的一生,這不是很愚蠢嗎?土豆燉肉之類的菜,我也會做。我有自信,會比琉奈做得好吃。」
我不知道她的殺人動機是什麼。自己一直暗戀的富士高哥哥,實際上卻拜倒在了琉奈姐姐的石榴裙下,這讓舞姐姐深受打擊——這大概是她行兇的間接原因吧。
怎麼可能!那種事情完全沒有道理髮生的嘛!
「你要去哪兒?」舞姐姐被我從溫暖的宅邸一下子拉到寒冷的中庭,或者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忽然換上了一副近乎責難的表情。「我說,喂,你……」舞姐姐有點半信半疑地說道,「你要和我說的話,真的和富士高有關係嗎?」
當然了,把琉奈姐姐的耳環掉在外公身旁的也是舞姐姐。把殺人的罪行嫁禍給自己深惡痛絕的妹妹,這大概是舞姐姐臨時想出來的。當然了,她手裡之所以會有琉奈姐姐的耳環,大概也是出於偶然。在餐廳的時候,舞姐姐曾經跳上桌子襲擊琉奈姐姐,估計她就是在那個時候偶然拿到的耳環。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她並沒有把耳環扔出去,只是下意識地攥在手裡。在殺死外公之後,舞姐姐突然意識到了手裡攥著的耳環,因此將計就計地利用這個東西來嫁禍琉奈姐姐。
「等、等一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舞姐姐居然把腰彎了下來問我,「小Q你不一起來嗎?」
我注意到舞姐姐並沒有化妝。她的相貌一點也不難看,反而可以說出落得十分標緻。如果性格能夠開朗一些的話,舞姐姐會是一個魅力四射的女人,絕對不會輸給琉奈姐姐。算了,像我這樣的小屁孩哪裡有什麼資格替舞姐姐打抱不平呢?只不過是越俎代庖、多管閑事罷了。
「你們當時在哪裡?」
完了,這下全完了。
「那是當然的了。」
「所以,紅色的摺紙沒有了嗎?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們早就應該把這些準備好了的啊……」等等。
「談正經事?對,是正經事!Q太郎是要一本正經地向小舞求愛,絕對不以肉體為唯一目標。噢——這樣一來,就不能開玩笑了,Q太郎要求愛啦!」
我把手裡的牌一口氣全部打了出來。舞姐姐對我知道的如此之多感到十分詫異,露出一副狐疑的神情。但不管怎樣,舞姐姐十分清楚,自己手裡的那個東西很有可能成為一個「武器」。她一言不發地盯著別館,等著他們走出來。
突然間,世史夫哥哥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他慌慌張張地一路小跑,看起來很是奇怪。由於角度的原因,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世史夫哥哥的身影消失在了本館的方向。他和外公的酒會結束了嗎?我期待著外公的出現,卻完全沒有這樣的跡象。就在這個時候,世史夫哥哥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視野裏面。
「男人說什麼就做什麼的女人不見得就是個好女人!」舞姐姐對琉奈姐姐的話嗤之以鼻,「那樣的女人只是男人的奴隸而已。雖然我很喜歡富士高哥哥,但是我不會因此而穿上那些不實用的內衣,也不會擺出那種弄疼肌肉的姿勢。就算因此不能成為他的妻子,我也不會去做。請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很想和富士高哥哥成為精神上相互愛戀的伴侶,但我卻不想和某人一樣,成為他的肉體玩具。」
當然了,想讓琉奈姐姐他們徹底放棄去說服外公的想法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我可以讓他們改天再去找外公。事實上,只要他們今天放棄這個念頭就足夠了。但是我的計劃能不能成功,就得看舞姐姐的表現了。
我還沒有將「話說完」三個字說出口,便聽見有人拖著長音說道「早——上——好——」。說話的人正是世史夫哥哥,他走進了餐廳。九*九*藏*書世史夫哥哥的出現要比我預想當中的早了很多,他還真是會挑時候啊。「喂,我說,你,你們倆,幹什麼呢?一臉嚴肅的樣子,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世史夫哥哥把外公……
但是,「日程」居然扭曲到了不能修正的地步,就我目前的經驗來說,這實在是不可理解。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循環現象基本上是忠於「最初的循環」的,在冥冥之中存在著一種抑制力,會修正有悖于「最初的循環」的一切行為。因此,我只要稍加努力——具體到這個場合的話,就是不讓琉奈姐姐靠近主屋——「日程」就會自動回歸它本來的樣子。
下一個「循環」來臨的時候,一切都會被「重置」,大家關於剛才這一幕的記憶也會消除。謝天謝地,好在這一幕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最終的循環」之前,我可不想一直重複使用這種餘味很糟的方法。我毫不猶豫地下定決心:這個方法就到此為止吧。雖說這個方法也可以避免外公被殺,但是結局實在是太凄涼了,我還是再去想個別的法子吧。
好不容易才把琉奈姐姐和富士高哥哥的罪行成功地封印在「歷史的另外一面」——我剛鬆了一口氣,卻不曾想到,半路上居然殺出來一個舞姐姐。我故意躲開外公,不和他喝酒,使「日程」發生了扭曲,並由此展開了一系列極為複雜的因果反覆,最終導致了外公被殺。在「最初的循環」里沒有發生的殺人事件卻在「第二個循環」里發生了。而且,十分奇怪的是,只要我做出了有悖于「最初的循環」的行為,就會出現殺人事件。
「我可沒做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有那種福氣啊!」
「你快看看她吧,現在的琉奈,你看她的樣子,無論怎麼看都和加實壽大姨一模一樣。吊著三角眼,歇斯底里,不知羞恥地喊著一些難以入耳的話。怎麼樣啊?富士高哥哥,難道你真的願意讓這種女人成為自己的妻子嗎?」
至於他們兩人之間發生的爭論,我們只能通過想象來還原了。外公或許在不經意之間說了幾句無心的話,卻深深刺痛了舞姐姐那顆自卑的心——「你和你妹妹不一樣,五官生得太難看了」——外公大概只是在開玩笑,並沒有惡意。大概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話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吧。但是,對於舞姐姐來說,本來因為富士高哥哥的事情,她的精神狀態就已經不太穩定了,外公的這些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在最後一絲理性從她的頭腦當中消失的時候,舞姐姐抄起那隻裏面已經沒有多少酒的酒瓶,朝著外公的頭部猛擊了過去。
「Q太郎真下流!太過分了,你這個無恥下流的傢伙!」
「什麼事啊?」舞姐姐一開始大概是這麼想的:你所謂重要的事情,充其量也只是一些無聊的事情吧。她的表情和葉流名三姨簡直一模一樣,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再過幾年,人近中年的舞姐姐肯定會變得和葉流名三姨一樣,臉上掛著一種倦怠卻又意味深長的笑容,以此來迷惑人心,並暗自竊喜。「幹什麼啊?嚇了我一跳,大早上的,現在一定要說嗎?」
「當然了,他們兩個人相親相愛、決定結婚,這都是他們的自由。不過,我覺得,他們要是把繼承人問題也牽扯進來的話,就未免有些不公了。」到底為什麼不公呢?其實我也沒有什麼依據,但是為了不給她思考的時間,我還是用一種強硬的態度說了下去,「對於愛慕富士高哥哥的舞姐姐來說,這種行為近乎暗算。想必舞姐姐今生今世也不會祝福他們的吧?」
「他們兩個人想利用這個機會直接找外公傾訴衷腸,請求他改變主意。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打算結婚,並一起繼承淵上家,這樣一來,大庭家和鍾之江家也就不必彼此敵視了。他們打算這麼說服外公。」
想必大家都有這種體驗吧: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心裏焦急地想著「得趕緊起來穿衣服,要不然上學就該遲到了」,隨後便在夢裡夢見了自己換好衣服吃完早飯。因為自己誤把這種夢境當成了現實,便放心地繼續睡了下去。我當時的感覺就和這種情況差不多。那種墜落的衝擊感立刻煙消雲散,自己再一次被拖進了睡眠的深淵當中。
根本就不應該發生的。
由於自己平時經常被人拿來和擔任展覽會講解員的美女妹妹相比,舞姐姐對琉奈姐姐本來就抱持著深深的自卑情結。那種日積月累的羡慕與嫉妒終於在今天以這種形式爆發了出來。為了躲開多管閑事想要安慰自己的媽媽,逃到主屋的舞姐姐在閣樓間巧遇了正在自斟自飲的外公。
我這次「修正日程」的方法,想必各位已經看出來了吧。對,沒錯,我的意圖是,製造機會讓琉奈姐姐、富士高哥哥和舞姐姐直接對峙,這樣一來,他們幾個就都不可能接近主屋了。只要將在「或許存在過的過去」中殺害過外公的三個人全部困住,殺人事件便絕對沒有可能發生了。
舞姐姐的這種說法將琉奈姐姐攻擊得體無完膚。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舞姐姐已經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先下手為強啊!」我說道。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舞姐姐對琉奈姐姐為什麼總是一副陰暗的表情了。「對方會認為他們的底細已經被我們摸透了,這樣一來,我們就能佔得先機。」
「什麼事都沒有啊!」焦慮過度的我,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和世史夫哥哥沒有關係。」
「那你在幹什麼?快說快說!」
「開什麼玩笑!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原諒!他們太自私了,只想著他們自己。這種人居然還想得到幸福,真是厚顏無恥!太無恥了!一定得好好整整他們!他們這種行為必九*九*藏*書須受到譴責!徹底粉碎他們的美夢!不過——」舞姐姐突然變得意志消沉起來,「只靠我一個人能懲罰他們嗎?就算找他們當面質問也只會被當成一個笨蛋吧?我和那個小丫頭吵架就從來沒有贏過。從小時候開始就是,真的一次都沒贏過……」
「琉奈姐姐說過她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嗎?」
隨後的戰局就完全進入舞姐姐的節奏了。從「小富」,到土豆燉肉,只要把手裡的牌全部打出,就會給他們一次致命的打擊。接下來,因為和富士高哥哥的關係被人揭穿,琉奈姐姐只能把他們的事情一件件地披露出來。
琉奈姐姐放聲大哭起來,她把怒氣撒到了富士高哥哥身上:
看著自己精心策劃的這出好戲居然以如此寂寥的結局收場,我不禁痛心疾首。富士高哥哥居然這麼冷淡,不,居然這麼冷漠無情,實在讓人難以置信。琉奈姐姐依然像個嬰兒似的大哭大鬧;而將自己積攢多年的怨氣發泄出來的舞姐姐則對這種爽快的感覺如痴如醉,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此時此刻的她,沉浸在發現「傷害他人=自己的幸福」這個公式的喜悅當中,看起來十分危險。
琉奈姐姐哭哭啼啼的身影消失在本館的方向。那種狀態的她大概已經沒有力氣去主屋了吧。琉奈姐姐會把自己關在屋裡,在完全冷靜下來之前,她是不會出來的。而舞姐姐則把我藏在花草叢裡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頭也沒回地跟著走回了本館。
「你難道不愛我了嗎?
琉奈姐姐大聲地喊道:「你別自作多情了。我為什麼非得徵求姐姐你的意見啊!我願意!我願意喜歡誰就喜歡誰,我願意和誰上床就和誰上床,你管不著!」由於過於憤怒,琉奈姐姐的話變得越來越激烈,平時應該委婉表達的猥褻詞彙接二連三地從她的嘴裏說了出來。
「土……土豆燉肉?不只是這個好不好?做飯只是一個方面,他之所以喜歡我,還有很多方面的因素。我能做他喜歡做的事,能做讓他高興的事,我能滿足他的各種需求,姐姐你能嗎?你能為他做那些事情嗎?嗯?說啊!」琉奈姐姐再一次詳細地說出了一些「平時應該委婉表達出來」的事情。
舞姐姐攔住從別館里走出的兩個人。她拿出耳環,在大吃一驚的琉奈姐姐面前晃了晃,然後按照我的設計對他們說,她是看到富士高哥哥把耳環扔了之後,才撿起來的。隨後舞姐姐把耳環往琉奈姐姐手裡一扔,然後先發制人,照著琉奈姐姐的臉上就是一拳。
「你們太不要臉了!」有生以來第一次讓妹妹感到畏懼的舞姐姐陶醉在這種體驗當中,事情發展得極為順利。「本來你們兩個人想私定終身的事情我就不會答應!你們居然還打起了EDGE-UP餐飲連鎖集團繼承人的主意,太不要臉了你們!不能原諒!絕對不能原諒!」
舞姐姐對富士高哥哥的那分愛慕之情,在多大程度上能化為戰勝對手的氣勢和勇氣呢?
葉流名三姨究竟目睹了什麼樣的景象才會變得如此驚慌?我無須調查,便早已心中有數。
「姐姐她那麼說我,你就不管嗎?
舞姐姐的好鬥心陡然高漲了起來。不過,他們兩個人結婚為什麼就是對舞姐姐的欺騙呢?雖然我沒有向她灌輸這件事情的合理性,但是舞姐姐顯然已經不加思索地接受了這種說法。
我想得很好,但是無論大腦如何驅使,身體就是不聽使喚。困意漸濃,我逐漸進入了一種朦朧的狀態。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自己掙扎著從被窩裡站了起來,我「覺得」自己走出了房間,檢查了樓梯。
那是葉流名三姨的慘叫聲,猶如野獸咆哮般的凄慘叫聲。
但外公並不是一個人——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個和外公一同躡手躡腳、唯恐被人看到的人不正是世史夫哥哥嗎?世史夫哥哥的兩隻手都拿著下酒菜,看來他們打算躲到閣樓間去,準備一起喝個痛快。沒錯,他們的這種心情已經寫在了臉上。他們的臉上掛著悠然的微笑,明顯因共同密謀了一件事而產生了親切感。
雖然我並不認為晚上十一點上床睡覺就算「睡早了」,不過現在顯然沒有討論這個問題的時間,因為別館的大門打開了。富士高哥哥急匆匆地走了出來。他被琉奈姐姐煽動,認為只要說服外公,自己和琉奈姐姐就能一起成為淵上家的繼承人。這和「日程」是一樣的。
是外公。他拎著一瓶一升裝的清酒,正朝主屋走去。嗯,很好,和「日程」一模一樣。
「舞姐姐,我想佔用你幾分鐘時間,可以嗎?」按照「日程」,過不了多久,世史夫哥哥就會下樓來餐廳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我有話想對你說,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
「他們兩個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世史夫哥哥自顧自地想象出了一幕情景,隨後又自顧自地為自己想象出來的情景而鬱悶。真是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傢伙。這種人居然是我的親哥哥。
我在心裏這麼盤算著,恍然間才發現自己不知為何正傻傻地站在寒風刺骨的中庭裏面。可能是因為我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吧。我嘴裏呼出的氣變成了白霧,尋思著自己到底像這樣盯著走廊看了多久。
「我要一起去的話,姐姐會被人看不起的。『難道你要帶著保鏢來和我爭男人嗎?』」我不負責任地繼續煽動著舞姐姐,雖然多少有那麼一點罪惡感,但是事已至此,已經不能回頭了。「姐姐你要真心想把富士高哥哥搶回來的話,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衝上去吧。不能在氣勢上輸給對方。沒問題!我相信你,舞姐姐!你絕對有和他們兩人對決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