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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事件的反擊

第十三章 事件的反擊

外公確實還活著。這樣應該沒有問題。「修正」工作順利完成。沒有任何遺漏,應該沒有什麼遺漏。
也就是說,在一月二號這天,宗像律師應該一整天都待在淵上家才是。可是在「最終的循環」里,當外公在大廳里宣布,指定富士高哥哥和琉奈姐姐為繼承人的時候,我卻沒有看到宗像律師的身影;在宴會之後,我也沒有見到過他;在我們離開淵上家的時候,他更是沒有在場。
不過,這不是很奇怪嗎?暫且不說宴會的時候,單說淵上家公布繼承人的時候,他居然也沒有現身。這種時候,別人都可以缺席,唯獨宗像律師不能缺席,哪怕是排除萬難也必須趕過來才對。因為這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儘管如此,宗像先生卻始終沒有現身,而且外公和其他人對此好像並不驚訝。
「友理小姐……那個,剛才,你,你說什麼?」
我被服務員引到友理小姐預訂的桌位,等了還不到十分鐘,友理小姐便出現了。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家的房間里。熟悉的天花板彷彿正帶著慈愛的微笑,對我說:「歡迎回家。」我在自己的床上翻了一個身,沉浸在「真正的明天即將來臨」的喜悅之中。終於結束了,掉進「時空反覆陷阱」的一月二號終於結束了。一月三號終於來臨了。
毫無疑問,宗像律師應該在淵上家裡。這個事實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被外公請到淵上家來這件事情,本來就在「日程」當中。既然如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當我們大家在大廳里歡聚一堂的時候,在外公的書齋或者其他別的什麼地方,宗像律師仍舊獨自一人,默默地繼續著單調的工作嗎?
「世史夫哥哥去哪裡了呢?」
「啊……」是友理小姐。本來就已經混亂不堪的大腦,這時候更是血壓飆升。一瞬間,我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這個……你,你,你好……好……」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宗像先生並沒有在淵上家的大宅里,因為哪裡都找不到他。不過,這是為什麼呢?這個本應必須在場的人,為什麼會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中像煙霧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呢?為什麼呢?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今晚嗎?嗯,沒有,我沒有安排,只是看完電視上床睡覺。反正明天也是休息日。」
可是,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友理小姐為什麼會有這件事情的記憶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出錯了,一定是哪裡發生了嚴重的錯誤。
「久太郎……你是這麼稱呼我的,對吧?也就是說,你九-九-藏-書沒有叫我Q太郎,而是叫我久太郎。」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坐立不安的我從樓上走了下來。客廳裏面,媽媽爸爸兩人正在和富士高哥哥商量著什麼事,不時有笑聲從裏面傳出來。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爸爸笑了。我們昨天晚上回來之後,媽媽把爸爸被公司僱用當會計科經理的事情告訴了他。當時,沒有徹底擺脫喪家犬情緒的爸爸,還生氣地噘起了嘴。不過,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心態便已經轉換了過來。真不愧是世史夫哥哥的爸爸。
「什麼事呢?」
我掛上電話,不禁有些納悶。看來外公還活著。昨晚,在我們離開之後,並沒有上演「外公突然死亡」這種突然襲擊式的劇情。這樣就好,我終於可以把壓在肩上的重擔卸下來了。
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或許只是短短的幾秒而已,這個夢雖然很短,卻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大家經常說我給人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可為什麼宗像先生的身影總是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呢?我對那個律師十分在意。在一月二號的「最初循環」里,準備上車回家的我們確實在玄關里遇到了宗像律師,那個穿著一身灰色西服的男人。
「喂,你好,」我下樓拿起電話,一個溫柔的女聲從話筒那邊傳了過來,撥弄著我的耳朵。「是我。」
「不是哦,」友理小姐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今天是四號,一月四號,是開始上班的日子。」
我被友理小姐的恭維弄得面紅耳赤。點完菜之後,我突然感到哪裡有點不對勁兒。友理小姐似乎說了一些不合常理的話。不過,到目前為止,她也只是說了幾句「我看起來顯得比實際年齡老一些」而已,應該還沒有什麼不合常理的表述。我正在納悶的時候,冷盤被送了上來。
場景是熟悉的,好像是淵上家的大宅。這個地方,是大廳旁邊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不過,友理小姐不可能記得這件事情啊。她根本就不應該有這件事情的記憶。因為,我和她之間的這段對話是發生在一月二號的「最初的循環」里。這件事情早就被「重置」了,作為「可能會出現的過去」的一種可能性,早就被封印在「歷史的另外一面」里了。
「真是不好意思,那就拜託您了。」
這件事情的真相沒人知道。只有我一個人,目睹過死神的一次又一次降臨。對於除我之外的人們來說,一月二號的「最終決定版」就是一月二號,那個「循環」里的外公就是一月二號那天的外公。在他們看read.99csw.com來,除此之外的那些「一月二號」是不存在的;在他們看來,淵上家的繼承人人選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誕生,外公也是安然無恙;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在平靜之中完美地落下了帷幕,而一月二號這一天也和其他日子一樣,平安無事地過去了,一月三號即將來臨。
「其實,我一直以為久太郎先生是一個大學生呢。雖然沒人這麼跟我說過,我也沒有打聽過。對了,新年聚會的時候,董事長問久太郎先生想不想當繼承人的那個場面,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你媽媽好像說過,『如果能等到大學畢業的話,也可以當繼承人。』那種說法,怎麼說呢,挺性急的。聽起來,好像你還有三個月就大學畢業了似的。所以,我那時才會誤以為你已經是一個大學生了。而這種誤會一直持續了下去。」
我平時做事總是不緊不慢的,這個時候更不能性急了。我趕到餐廳的時候才六點。算了,這樣也好,還有一個小時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謝謝,久太郎先生也很帥氣呢。真的,之前只見過你穿運動衫的打扮,所以今天這種裝束,讓我覺得非常新奇。」友理小姐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停頓了一下,苦笑道,「看起來真不像是一個高一的學生。」
「哎呀,當然是去公司了啊,和小姐一起去的。」
這麼說的話……突然,我想到一件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說,大家都忙於宴會,把他來訪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外公一個人把他忘了倒也算了,可胡留乃二姨和貴代子夫人居然也不記得。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是大家都沒忘的話,這件事會變得更加不可思議的。
說實話,這時候,我的腦袋裡已經一片空白了——友理小姐的美麗讓我看得入了迷。仔細一想,至今為止,我只見過她身穿黑色運動衫外加一件長棉馬甲的打扮。那種裝束之下的她顯得十分冷淡,一點都不性感。而今天晚上,她穿了一件綠色的套裝,裏面是一件領口十分寬大、類似男裝的白色襯衫,上面打著一條條紋領帶。這種中性化的打扮反而將她的女性風韻突顯了出來。露在外面的下巴顯得格外美麗。
「哎呀呀,工作真是辛苦啊。」
「哎?」
「那個……」今天,我滿腦子都是和友理小姐見面的事情,因此新聞也沒看,報紙也沒讀。「友理小姐,我想冒昧地問一句。」
但這股滿足感多少被宗像律師的事情所影響,讓人覺得如鯁在喉。難不成九-九-藏-書,宗像先生是那種不願意和人接觸、喜歡把自己關在屋裡工作的怪人嗎?我試著改變了一下思考方式,這個世界上確實存在著各種類型的人。所以,我不用想那麼多。
「沒問題的。」一陣爽朗的笑聲從話筒里傳了出來,我發現,我還是第一次聽到貴代子夫人的笑聲,「我和小姐一直都在監視他。請您放心吧。」
「Q太郎——」我驚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像一頭被關在籠子里的發|情的熊。這時候,媽媽敲門探進頭來。「你的電話!」
「啊,那個,剛才,你是怎麼叫我的?」
「上班族就是辛苦啊。」爸爸通情達理似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富士高哥哥。看來,他終於有精神對兒子們進行說教了,真是太好了。「你們兩個也要做好心理準備哦,上班族的生活和學生時代的生活,那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我今天和社長聊天,當聽到你的真實年齡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因為不管怎麼看,我都覺得你的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最多也只比我小几歲而已。」或許是覺得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下去,弄不好會暴露了自己的年齡,反而自尋煩惱,友理小姐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頑皮地聳了聳肩膀,說:「不過也沒關係,年齡不是個問題。因為,久太郎先生真的很出色,比我身邊的那些成年男人強多了。」
「是這樣啊。」看來,不管哪裡的公司,都忙得連正月的假期也休息不了,我不禁對他們深表同情。「那個,從那以後,外公有沒有自己偷偷喝過酒啊?」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我再一次躺倒在床上。我總是覺得「時空反覆陷阱」給我帶來的疲勞並沒有完全消失。畢竟,我比其他人多過了八個「循環」。我的腦袋剛一沾枕頭,便被困意拖進了夢鄉。
我確實這麼跟她說過。這件事情,我當然記得很清楚。
沒有宗像先生……夢境雖然短暫,但之中出現的那幅場景卻讓我十分迷惑。說起那幅場景,那應該是一月二號的「第二個循環」——我們聚集在閣樓間,剛剛發現外公屍體的時候。
「請問他去哪裡了呢?」
「對啊,」友理小姐一臉驚訝地放下手裡的刀叉,「你不是叫久太郎嗎?你對我說過,你的名字不是Q太郎,而是久太郎,還讓我用正確的讀法來稱呼你。」
「名字嗎?我叫你久太郎先生啊,怎麼了?」
「哎呀。」我本來以為媽媽會說他還在睡覺。「已經去上班了。早就走了。」
「請問,今晚有什麼安排嗎?」
這時,一種不安的感覺在我的心中九_九_藏_書湧起。一月二號確實結束了,可是那種結局作為「決定版」真的合適嗎?當我們離開淵上家的時候,外公十分少見地出來為我們送行,還笑眯眯地向我們揮手。
我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然後決定去打個電話。我按下淵上家的電話號碼,話筒另外一端,立即傳來了貴代子夫人的聲音。
也就是說,那天他應該來過淵上家。實際上,外公也曾經這麼說過,本來是要請他過來拿遺囑的,但由於還沒有寫完,讓他空手而歸又不太好,所以就拜託他整理一下其他的文件。沒有拿到關鍵的遺囑,反而被打發去做別的工作,為此,宗像先生似乎有點不太高興(當然了,或許他平時就是這種表情)。我至今仍然記得他的表情。
「前些日子,承蒙您的關照,」我說了一句常用的客套話,隨後接著說道,「外公現在的身體還好嗎?」
但是對我來說,一月二號這一天是刻意製造出來的,這一點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其他人對此毫不知情。為此,我多少感到有些不公平,但也只能自我鼓勵——做得太漂亮了!這個時候我也用不著謙虛了,反正也沒人誇獎我。
由於過於震驚,送到嘴裏的熏鴨還沒來得及咀嚼,便被我整個吞了下去。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大學生呢。」
啊!我被自己的叫聲驚醒。我慌忙當中打算起床,卻一不小心從床上滾落下來。
「真是太美了……」過了好幾分鐘,我才緩過神來,終於能夠張嘴說話了。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臉上是一副極為獃滯的表情。「你今天的打扮真是太漂亮了。」
那個時候……宗像先生並不在會客廳里。無論是哪裡,都沒有發現宗像先生的身影。這難道不奇怪嗎?宗像先生為什麼不在呢?明明發生了殺人事件,而且被殺的又是他的僱主——我的外公。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不可能把自己關在書齋或者其他地方,一個人默默地乾著整理文件的工作。即便這個人很討厭和人打交道,也不會做出這種蠢事來。就算他自己想這麼干,警察也不會允許的。
約會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燈火通明的餐廳裏面,店內的一切猶如軟綿綿的糖果一般,開始融化、扭曲。我感到天旋地轉,口中的菜肴也變得沒有了味道。
我和她約好,晚上七點在市內的一家法國餐廳見面,隨後便掛上了電話。
而且……我又想起另外一個場景來。為了把我們集中到會客廳,警察選擇了看上去最為可靠的友理小姐,讓她把所有相關人員集中起來。隨後,友理小姐毫不猶豫地表示read•99csw.com了同意,態度十分堅決。
友理小姐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呢?雖然對此十分不解,但一想到能和她見面,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悅。在這麼高級的餐廳見面,得繫上領帶才行,另外,絕對不能讓女士埋單。我趕忙找出自己小心珍藏的寶貝——胡留乃二姨給我的那份壓歲錢——一時間,弄得像要去約會似的。不過,仔細一想,人家已經有一個很出色的男朋友了……算,算了,不管他了,不用想那麼多了。嗯,不管了不管了,只要能和友理小姐見上一面,那就夠了。
「什麼?」
我突然想起來,那個時候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事很不協調,因此一直無法冷靜下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我似乎忘記了一項重要的事情。雖然我認為這件事情和在會客廳集中的人們有關,但又不太確定。儘管那種不祥的預感讓人坐立不安,但當時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是宗像先生。
經過長時間的孤軍奮戰之後,我的努力總算得到了回報。雖然在這九天(九個循環)里十分孤獨,但此時此刻,我暫時還是沉浸在了一股小小的滿足感當中。外公死去,又回到原點,死去,又回到原點……反覆現象就像畫出無數層層疊加的圓一樣,同樣一件事情,會一次又一次地循環反覆。不過,新的一個循環和上一個循環完全不同,至少會產生些許差別,有不吻合之處。這就像畫出的圓會稍微偏出軌道,變成一個螺旋。在這個螺旋當中,在某一個地方,總能目擊外公的死亡。不管你怎麼修正,外公總是逃脫不了死去的命運,就這麼不斷地循環反覆。不過,在即將離開這個螺旋的時候,總算是讓外公和死亡擦肩而過了。
「咦?」今天應該還是正月的假期啊,「已經去上班了嗎?」
「我現在在公司里,剛好有點時間。」
「啊!」我剛把菜送進嘴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啊……那個……」
「看來我還是來遲了。」友理小姐邊坐下邊說,「久太郎先生果然是那種會提前到達的人。」
警察來了,所有相關人員全部被集中到了會客廳里。警方從第一發現人葉流名三姨開始問起,那個時候……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因為我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老一些。」
「嗯,已經出門去了。」
「哎?啊……當,當然可以了。我非常樂意……那個,對,能和你共進晚餐,我當然非常高興了。」
「今天……也就是說,今天的日期……是一月三號嗎?我記得,今天應該是一月三號是吧?」
這麼說的話,我好像沒看見世史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