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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2

ACT 2

侮辱……她在小惠的葬禮上出現,會被當成這種意義,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她感到有什麼東西壓在她的頭骨上,讓她一陣眩暈。千帆終於點了點頭。
那麼要去問誰呢?這時千帆才發現,自己平時不結交朋友的不利之處。哪怕去問平時說過幾句話的同學也好,不過她卻一直想不到什麼合適的人選。
「沒錯,是這樣的。」
「那個,會不會是小惠投出去,向人求助的?」
「真的啊。」
「我說啊,松尾同學——」
「看來你的腦子轉得很快啊,」菓佩服地說道,「明明長得這麼漂亮——」
「陽台的玻璃被打碎了吧?」
有可能……她想。如果兇手真的是惟道的話,如果動機確實是松尾庸子之前提到的,男人的自戀的話,那麼不管是千帆本人,還是小惠,惟道殺掉其中任何一個,都能達到報復千帆的目的。
「不,沒有這回事。女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自戀的產物。要是說起來的話,自戀主義者,可以和女人直接畫上等號,這可是社會上的普遍性認識。因為女人的自戀具有社會性,所以不會讓人感到不自然。也就是說,表裡如一。」
「突然上門拜訪真是過意不去。不過我辦完事馬上就走。」
「很遺憾,從她的口氣來看確實如此。不過你也不用責怪她。畢竟當時現場一片血海,碰到那樣的場面,還能問奄奄一息的被害者兇手是誰,這已經夠堅強了。不過從最近年輕人的行為來看,這倒也不一定是堅強,只不過是沒神經而已。當然,這隻是從一般情況推測的。」
「——咦,是高瀨同學。你還沒有被捕嗎?」
「不行不行。警察先生可說了,尤其不能跟你說關於事件的事。」
「怎麼?」
「小惠被發現的時候,還有氣。」
「也就是說,外部的人員想在這裏監視特定的學生,是相當困難的。除非對方隨便殺掉二〇一室的任何一個學生都可以。」
「警察先生。」
「我也明白,我的要求很過分。不過——請不要在她死後,再繼續侮辱她。」
對方扶了扶眼鏡,又理了理頭髮,手裡拿著一碗還在冒著熱氣的泡麵。看起來他還沒有向菓報告,今天白天在女生宿舍附近碰到千帆的事。
「明明還很年輕的小狗突然死掉,老師好像覺得可疑,就送到了獸醫那裡詳細檢查,結果發現是喝了什麼毒藥而死的。聽說還不是殺鼠劑一類的藥物,而是氰酸類的劇毒。如果是惡作劇的話也是有些過分了,所以他的鄰居都有點害怕呢。」
「你為什麼得出這個結論呢?」
「這樣的話,禁忌愛戀關係中的一方,殺掉了另一方,不是很完美的橋段嗎?唉,真是可惜。」
「就是這樣。不過鞆呂木惠聽了之後,拼了命地搖頭。當然我們也不知道這個否定是真是假。我們當然有所懷疑,被害者可能是不想讓戀人被懷疑。」
「不要。」
「你看,推理電視劇里不是常有這種劇情嗎?在毒殺人之前,先用貓狗實驗藥性。所以那附近的主婦都在猜測,這會不會是殺人案的前兆。好像她們還通知了警察呢。」
「當然,她是想通過隨時都能去死這個想法,去逆向激勵她,讓她產生活下去的勇氣吧。我理解她的心情,可是……可是,不論如何,都不該把真正的毒藥給她啊,萬一真發生意外怎麼辦呢。說起來真是不好意思,我母親做事太不過腦子了。」
「應該是這麼回事吧。」
「我已經扔掉了。」
「那就一言為定。」
「就是這樣。當然,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可不是兇手。現在好像有推理小說會把負責調查的警察寫成是兇手。雖然讀起來挺有趣的,不過推到自己身上,還是感覺怪嚇人的——」
「我告訴她什麼了啊。明明都是她自說自話,我只是沒有特地加以否定罷了。我可沒說過,柚月就是發現者。」
「這、這可是兩碼事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的態度和之前可是完全不一樣了——」
「哼,」也不知道,菓是不是看透了千帆的思想鬥爭,他不高興地說,「本來還以為你特地跑來警察局一趟,是給我們帶了什麼有價值的證言作禮物呢。」
「你在說什麼呢?我只說了我不否定,可也沒肯定任何事。」
平穩。然而,事實並不該如此。這個現實世界本身才是「噩夢」不是嗎?小惠已經死了,被什麼人所殺害,小惠已經不在人世,不會再回來了。這樣的世界,會是平靜的嗎?
「那樣,鯨野一定會注意到的。哪怕鯨野不在,那時宿舍已經開始亂了,如果有人從正門進入,一定會有人記得的。」
「有沒有可能,兇手在故意掩飾自己的身高?」
「我想,這件事要查起來並不難。」
「那個——」千帆打算提供另一份禮物,來混淆視聽,「之前學校里有個傳言,說是惟道老師曾經偷偷配過女生宿舍的鑰匙。你們知道嗎?」
千帆如他所說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正好可以俯視這位小個子警察。
「你這是哪個年代的思想——」
「而且你還是有名的女同性戀。至少在清蓮學園,不會有女生擔心,你會搶走她們的男朋友。」
「她想要回答,但似乎是已經不能說話的狀態了。」
(然後再自殺。)
「是向宿舍方向走的嗎?」
「寒假他在宿舍值班時——」
「你說的那裡,是指安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已經告訴千帆不少信息了。太勉強的話,反而會不好。於是她放棄這一點,改問別的:「說起來,兇手是怎麼進入宿舍的呢?」
「不是有沒有可能的問題。極端地說,男人要殺害女人的理由,只有這一點。你看,世界上不是經常有那種痴情的男人,殺害移情別戀的妻子或者戀人的故事嗎?去問他們的動機,他們都說,如果愛人要變成其他男人的東西,還不如讓自己來親手殺掉。總而言之,就是這麼回事。對於男人來說,忠於自己的女人,對他們無法構成『威脅』的,也就不會刺|激到他們的自戀心。因為所謂的忠貞,就是屬於男人自己的東西,也是自我投影的對象,所以沒有關係。一旦這一部分要變成他人之物,就會變成刺|激他們自戀心的『敵人』。所以,他們才會走向極端去殺人。對於人類來說——對於男人來說,威脅到他們自戀心的東西,是非常難以忍受的。這種刺|激,與他們自己存在的危機感緊密相連。」
「你好好跟家裡人說明過嗎?」
「我想和你見面聊聊。放學后,在學校外面。」
「騙人的吧。」
這個男人說到底也是……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又陷入了剛才她在青木兄悟面前那一番絕望的考察當中。這時她回過神來。不能這樣,不可以這樣。這樣下去就真的會變成被害妄想,會把世界上所有男人都當成殺人魔的。
她之前完全沒有想到過,這一點會成為解開事件的關鍵要素,此時,她才對警察心生佩服,這種事情,果然還要專業人員來調查才對。
「什麼叫連這都告訴她啊?」
「嗯——」菓抱起胳膊,「也就是說,不管這件事是否有本案有關,都不能置之不理。」
「什麼?你是說她當時還活著?」
「咦,為什麼是我?」
「態度不一樣了嗎?那當然,我之前就說過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碰上弱者就態度蠻橫,碰上權勢者就卑躬屈膝。」
「看起來你知道些什麼啊,」鞆呂木夫人沒有放過千帆的動搖之態,乘勝追擊,「這個東西在你這裏吧,請還給我。」
「我想,大概啊,」她揚著下巴,示意了一下銀邊眼鏡警察的望遠鏡,「我的目的,和警察先生一樣。」
(小惠……)
「這,我也不清楚了。」
「但是哪怕兇手有鑰匙,也不是宿舍里的學生吧?」
有些姿色的男人……千帆立刻就聯想起了惟道晉。
「扔掉了……」對方本來已經直起了腰,卻失落地坐了回去,「……真的嗎?」
「你能不能去宿舍里,在走廊下走一趟試試?」
「話也不能說得這麼絕對。畢竟當時現場的情況很混亂。如果是平時熟悉的人從正門走進來,學生也不會覺得不對勁。也許就此忘了也說不定。這種可能性也要充分考慮。」
「這就不知道了。比起這個,還有更重要的問題。鞆呂木惠在那一晚究竟去了哪裡?」
「仔細想想,其實不只是住在自己家的學生,和宿舍里的學生。」
「沒錯,正是如此。在我看來,像高瀨同學你這麼美的人,一定會刺|激到男人的自戀心理。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對於男人來說,不管再怎麼憧憬你,也無法把你佔為己有——他們被這樣的無力感所刺痛。男人喜歡美女,是因為帶著美女一起出門,可以滿足他們的自戀心理。這其實也不過是自戀的一種形式而已。然而,你卻絕對不會變成他們的所有物,這一點,刺|激了男人的自戀心理。被傷害的男人,就會對你產生攻擊心理。」
「膠帶?」
「這種事還是免了吧。如果你怎麼都想知道關於事件的事,就直接去問警察吧。弄不好他們會告訴你的。」
「怎麼會這樣……」
「的確,我無法否認。」
千帆有點想放棄這個打算,不過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給女生宿舍打了電話。如果她報上本名,可能會被鯨野為難。所以她故意變換了聲音,自稱是柚月步美的家裡人。
「啊,這位小姐——啊,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叫法似乎是在迎合權勢人物一般,於是趕快換了稱呼,「是高瀨同學吧?」
「沒錯。而且很可能是你沒見過,也不認識的男人。你看,最近有很多殺人案,兇手所殺害的,都是自己完全不認識的對象。可以說,我們現在,已經處於無動機殺人的年代了。當然,如果要我說,所謂的動機就是威脅到了自己的自戀心。而馬路上的殺人魔殺害女性,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高瀨同學,你還是小心一些為好。像你這樣美麗的女人,可是相當危險的呢。」
千帆喊道。
她家裡有清蓮學園所有學生和教職員工的聯繫方式的名冊,所以她再一次下樓。從剛才限定的條件里選人,直接打電話過去。
但是,如果這其中也混入了「由自戀而產生的,對一般女性的根源性嫉妒」,那麼他在千帆心中,就不僅僅只是個好色鬼了,而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無差別襲擊女性的「殺人魔」。
「好、好的。」
「客人?」
「哎呀,那還真是可惜。」難道自己被抓,會讓她這麼高興嗎?千帆正這麼想,對方的話卻讓她大吃一驚。「這樣的話,我可就沒靈感了啊。不過算了,換個橋段就行了。」
對方含糊地回答道。千帆著急了起來。
「可是要怎麼做呢?後門可是上了鎖的。」
「我說,松尾同學。」
「……也就是,小惠的外婆吧?」
「從現場的情況看,有這個可能。」
(我要殺了那個男人。)
「為什麼?」
看起來,對方是故意用含糊的語言來警戒自己。她發現對方正用眼鏡後面的那雙眼睛在評定自己。這是單純的職業性,還是在面對她時露出的「男人的品性」?
而這流言和谷本香澄所說的似乎有些關係,十八號晚上,她給惟道打了數次電話,都無人接聽。果然如她所料,read.99csw.com雖然她還不知道惟道當晚去了哪裡。不過費勁心力從宿舍溜出來,趕到惟道公寓,卻發現對方不在的柚月,如能馬小百合所說的心情不好地回到宿舍,也是理所當然。
「為什麼?」
那還是集中火力攻下菓會好一些吧。千帆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接下來只能等待對方的聯繫了。在這期間,自己也沒有什麼能做的了。
這就是對她不肯相信對方的「懲罰」吧……千帆發不出聲音,也無法改變表情,只能在心中慟哭著:我,又變成一個人了……已經不會再有一個人,能像小惠那樣,讓我在她面前毫無防備了。好害怕。
「是的,是父親比較在意的關係。」
還想說些什麼的千帆,被菓舉手打斷了。「——讓我們回到剛才的問題上吧。」
「鯨野是不會讓我進宿舍的。因為我在這三年裡,一直不遵守宿舍紀律而惹她討厭。更何況在發生那起事件之後——」
「那麼……」
「隨便你怎麼失望啦。總之,你是說,惟道老師在公寓的房間里養狗?」
「可是……」
「那恐怕……不行。」
「我懂了。松尾同學,如果我早些找你商量,獲取這番知識就好了。」
「一位叫鞆呂木的客人。」
然而現實情況卻並非如此。嚴格來說,千帆沒有和小惠一起行動,所以並不知道她是否受到跟蹤或者襲擊。不過至少,她沒有從小惠本人的口中聽起類似的事。
「也就是說,男人的話就有內層的含義了?」
千帆想起了松尾庸子的話。像這種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在心裏也藏著那種自戀情緒嗎?他會因為那種自戀心,而會對千帆,或者是對別的女性,產生憎恨心理嗎?甚至就連被家計所迫,卻還是沉迷於陪酒小姐的這種好色行為,實際上,也是那種「憎恨」的一種表現嗎?
千帆單刀直入地說道,而步美那昏昏欲睡的聲音卻沒變。「為什麼?」好像她在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說,「為什麼我非要見你不可?」
「嗯,沒什麼,只不過是自言自語。」
「招惹了什麼人……你是說我?我招惹了誰?」
「怎麼樣?」
「柚月馬上離開了二〇二號室。此時,她正好目擊了從二〇一號室出來的兇手跑掉時的樣子。」
千帆接過望遠鏡看了起來。如她想象的一樣,這樣就能透過窗子,比較清楚地看到宿舍走廊的情況了。因為晚上走廊里也開著燈,所以是可以確認從房間出入的人員的。
「我聽說他當時大受打擊。好像是很喜歡那隻狗吧。」
「等一下。惟道老師應該是住公寓吧,而且他的房間還是在二樓。」
千帆回到二樓,倒在床上。她看著天畫板,就在想東想西的時候,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那小惠是怎麼回答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之後,我也沒有聽到什麼傳聞了。也不知道警察到底查了沒有,總之從結果來看,是沒有什麼然後了。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毒殺事件,電視新聞里總會報道的吧?」
「這是什麼意思呢?首先我們來看看你去了哪裡吧。你在自動販售機里買了罐裝啤酒,然後一邊喝,一邊晃晃悠悠地在馬路邊晃。你可別拿這一套唬人了。我話先說在前頭,那一帶可沒什麼賣酒的自動販售機,我們已經好好調查過了。因為從教育方面考慮,那一帶是禁止設置那種自動販售機的。如果你真的在自動販售機上買了啤酒,那你一定跑了很遠的地方。也就是說,不是能徒步一兩個小時來回的地方。」
「去年——啊,說起來,雖然我不知道琳達這個名字。不過那個大叔去年養的狗突然死了,我聽說有這麼回事。」
「不過柚月,你可是事件的目擊者吧。所以你應該是最清楚我不是兇手的人吧?」
「不行。」
「是的。」
為了「治愈」自己,一定得找出殺害小惠的兇手……她想到這裏,突然看了看表,已經是十點半了。
「難道說,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對某些男人產生了威脅,從而讓他們有了足以對我產生殺意的憎恨——是這個意思吧。」
「你這個人還真是冷漠。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好像都不願意和家長親近啊。對了——你來有什麼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像你這樣的大美人,會不經意間惹上什麼人,也是很正常的吧。」
在遇到小惠之前,自己也一直是這樣的吧?那麼,在失去小惠之後,她也能夠繼續回到之前的狀態——千帆一邊這樣說給自己聽著,一邊踩著自行車。
「請、請你站起來一下。」
「真是的。你明明這麼漂亮,如果打扮成男人,沒準反而更能強調出女性化的一面呢。怎麼樣,要不要真的試試看?」
千帆聽說,很多年前青木的長子考大學失敗,而只能去上班的事。他聲稱因為經濟原因,只允許兒子報考公立大學,也不允許兒子復讀。可另一方面,青木本人卻為了捧某個陪酒女郎的場,而經常去俱樂部,點價格高昂的酒水。
不過這種事怎麼樣都好了。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了吧……現在,她又被寂寞包圍,感覺身邊充滿了「惡意」與「敵意」。青木好像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但千帆卻心不在焉地離開了職員室。如果她能大哭一場,或許還會好受些。可現在,她卻一點也哭不出來。
「何以見得?」
接下來呢?要一個一個去問宿舍里的學生嗎?不,這樣效率也太低了,而且會被鯨野發現。她一定會幹涉千帆的調查。
「多半是的。」
「還好日本是法治國家,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警察是不會隨便逮捕人的。」
「喂——」
「最直觀的解釋,會是如何呢?總之,這應該不是直接指兇手的姓名,而是關於兇手的一些信息。你的第一聯想是什麼?」
「以非常扭曲的形式爆發……」
不過此時,千帆也顧不了這麼多了。她禮貌地報上姓名。之前的六個人,一聽是千帆,便毫無顧慮地顯露出對事件的好奇心。不過庸子卻似乎不太一樣。
「你只是在耍脾氣吧,菓哥。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
「那不就行了,」他這番話,就好像千帆的選擇損害了他的利益一般,「選個更好的學校吧。」
小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呢——」
「如果想要美形的角色,那惟道先生不是正好?」
「對對,於是發現她的學生,就問被害者,她是被誰刺死的。」
「長得如何,和是否聰明又有什麼關係呢?」
過了好長一會兒,她都無法把頭從枕頭上抬起來。她調整呼吸,數次確認自己的確是從噩夢的世界中清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反差造成的感覺,現實的世界反而顯得異常平靜。
千帆從電話這邊,都幾乎能感受到柚月那露骨的嫌惡感,以及她對著話筒做鬼臉的樣子了。對於這種幼稚的行為,千帆不覺得生氣,反倒覺得可笑,這讓她起了一點惡作劇的念頭。「對了,柚月,前天晚上,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啊。」
「不過,比這更恐怖的,並不是那種因為你不會屬於他們而產生的妒忌心理,而是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達到你這樣美麗的嫉妒心。」
「她說瓶裏面是氰酸類的毒藥。雖然我不相信,可她當時的樣子很不尋常。我想也許她是動真格的,所以就搶過了小瓶——」
「我承認,在清蓮學園的男人中,他長得是最好看的,不過他有些好色過頭了。這種大叔我可是看都不想看一眼。我敢打賭,再過個兩三年,他就會變成肚子突出,有雙下巴的大叔吧。現在他可是已經出現這種徵兆了。」
「等、等一下……」
「……那之後,又怎麼樣了?」
「這件事原本——」對方的聲音斷住了。與其說是猶豫,倒不如說是終於找到了,能吐露心中這積壓許久的秘密,有一种放松的感覺,「這原本是我的母親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松尾庸子之前用了「危險」來形容千帆的美貌。恐怕事實也正是如此。如果離開故鄉的話,不知道何時,她身邊又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惟道晉」吧。她會時常暴露在男人的那種由自戀心引起的嫉妒和憎恨之下,極易被「攻擊」。弄不好,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更深刻的?」
「我……要說什麼好呢?」
「嗯,我本來是打算在身邊的人里尋找創作原型的,不過卻完全沒有合適的人選呢。不管是在學校里,還是家裡,都是些污染美少年愛好者眼睛的貨色。」
「是說……兇手的身高?」
「『Narcissism』。自戀。」
「關於兇手的服裝。目擊者只是在一瞬間看到了兇手逃走時的樣子,所以無法斷言兇手的外貌。不過她說,好像是上下一套的運動服。」
「我是高瀨。」
「在來這裏之前,我一直懷疑你就是兇手。是的,也許我現在也還在懷疑——如果被你母親聽到這話,一定會想殺了我吧。」
「你認識郵箱前的那戶人家嗎?」
「還真是巧啊。」
「不過,刺中傷口角度的決定性證據一出現,對你的懷疑就被洗清了。而鞆呂木惠最後的證言也有了可信性,就是這麼回事。」
小惠的老家在市裡,開車到這裏連一個小時都不用。她之前也想過,對方的家人可能會前來拜訪。可雖然有了心理準備,真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一個老太太獨自居住。十八日晚上,她在關窗戶的時候,看到了蹲在郵筒前的人影。」
「你要對男人加倍小心。你可能會認為,只有女人才會把你當作敵人。事實上,嫉妒你的女孩也的確很多。不過真正危險的,是男人。」
「不行不行,別想套我的話,我可不會上當的。」
「會不會是在下坡路的郵筒上,還留下了其他信息?」
要像柚月步美所說的那樣,直接去問警察嗎?想到這裏,她把當時拿到的名片拿出來,撥打了上面的電話。
「剛才你說惟道先生,」千帆實在跟不上剛才的話題,於是便強行打斷庸子的話,「我想問一些,和他有關的事。」
「總而言之,你是說,男人對女性的所謂愛情,不過是謊言而已。實際上,只是他們在為自己考慮吧。這是你到目前所說的話里,我最明白的一點。」
「哎呀真是的,我可搞不懂了。」
「我明白了。」
「小惠被刺了十幾刀?」
年輕的刑警看了一眼千帆,馬上住了嘴。
「你剛才不是說,主婦們通知了警察嘛。那之後警察調查出什麼線索沒有?」
「不過,就算她的外婆有這種東西,是怎麼到了小惠的手上呢?」
「……啊?」
然而,菓似乎並不在。千帆只好在電話錄音中,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說自己想在對方有空的時候見個面。
可還有問題。就像她昨天想過的,不管是惟道還是別的什麼人,都無法預測千帆到底會在什麼時候出門。難道要每天夜裡在這裏監視,等待千帆出門嗎?這樣也不是不可能,可畢竟不太現實。
「好吧。」
「什麼?」
「氰酸類……」
「既然你已經把小瓶扔掉了,那我們就忘了這件事吧。我以前也想過向警方坦白,不過還是算了。你也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們做個約定吧。」
不論如何,之後都要好好九九藏書考慮一番惟道的事。另外還有琳達的事。惟道公寓里養的狗被毒殺了。不僅是毒殺,還是氰酸類的毒藥。千帆又湧起了新的疑惑。
「對,就是狗。我記得他給狗取了個像是外國女人的名字。應該是只母狗吧。」
「咦?稍等——」步美的聲音稍微遠了一些。千帆從電話里,聽到鯨野的聲音,似乎以命令的語氣在說著什麼。「是、是,我知道了。我會去上課的,馬上就去。」
「為什麼不能和我說呢?」
「說得也是……我知道了,謝謝你。」
「上頭可沒說,要給這位小姐這麼多方便啊——」
「小惠她……」
「因為司法解剖的結果,」對方示意千帆坐下,自己也坐了下來,「就像之前所說的,被害者全身大概有約十個左右被銳利的刃物所刺的傷口。我們可以從這些刺傷的角度來判斷兇手的身高,大概就是像我這麼高吧——所以,就是這樣。」
「我要注意什麼?」
「說白了,就是男人的『Narcissism』。」
銀邊眼鏡的警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在千帆的催促之下,橫眼看了看千帆所指的地方,照她所說地走了過去。而後拿起望遠鏡,站在樹叢里,向女生宿舍的方向望去。
千帆一瞬間不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不過馬上意識到,她說的應該是穿男裝的事。「——絕對不要,不好意思。」
千帆好不容易發出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卻如同瀕死的老太太一般嘶啞。
對她來說,現在還沒有明確能夠指證惟道的證據,所以也不能排除其他人行兇的可能性。而且,如果是無差別殺人的兇手,對方不必拘泥於殺掉二〇一號室的女生,所以也沒有必要對女生宿舍進行監視了。
千帆想到,應該不會和這個男人有太多交集,所以撒點謊也無所謂。
「然後呢?」
「因為你是事件的嫌疑人啊。把事件的詳情告訴你,不就麻煩了?」
毒死的……在心裏反覆著這個詞的千帆,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什麼堵上了一般。
「因為後門鎖著。所以只能認為,兇手是從正門進來的。」
「不,倒不如說是相反。」
「只要調查一下,惟道老師在宿舍值班的日期就可以了。然後再看看那個日期前後,配鑰匙的店裡,有沒有他去配鑰匙的記錄,很簡單就能確認。」
「為什麼?」
然而從距離上來說,在這裏已經不能用肉眼來觀察宿舍內部了。如果用望遠鏡呢?此時,千帆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帶一隻小望遠鏡了。她一邊後悔,一邊眯起眼睛,凝神觀察著女生宿舍。如果使用望遠鏡,多半是可以從這裏看到二〇一號室的出入情況的——假設這個出入的人就是千帆吧——監視者先是從這裏,監視確認千帆離開宿舍,然後再偷偷溜進去。
「你怎麼會知道?」步美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喜歡惟道老師……」
「我想想,應該是第二學期——不,等等。是在暑假之前。當時我剛剛升上三年級,應該是春天——嗯,對了。當時是連休假期剛結束,我就在學校里聽到了這個傳聞。」
「你在說什麼呢?你忘了本部長的關係嗎?」
「嚴格地說,這和同性戀也不是完全扯不上關係,不過還是稍微有些不同吧。我指的是那種徹底的自戀。同性戀的戀愛對象總歸會是別人。雖然同性戀也有很多種形態,不過都是以男性的肉體美來映射自己的鏡像,所以也不能說與自戀沒有關係吧。而所謂的女裝癖,也是依靠自戀心態而成立的。女裝癖並不一定要和男人睡覺,有些人的做|愛對象是女人,總之很複雜。不過,不管種類如何複雜,這類性癖的前提就是男人的自戀心理。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所以實際上,不光是同性戀關係,男人與異性發|生|關|系,也是以自戀心理為基礎的——這才是最重要的一點。」
「……這樣啊。」
「什麼意思?現在宿舍很平和。不過你房間里的地毯已經被掀走了,地上光禿禿的。斷水要持續到明天,所以現在不能打掃,那臭味真是太大了。」也不知道她是故意想惹千帆生氣,還是因為自己確實被血腥味道弄得大受刺|激,才故意說出這樣露骨的話。「不過好像現在終於洗好了。昨天宿舍周圍還有警察亂晃,今天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了。」
「嗯,咦?什麼?我知道了。我轉交就行了——真是夠了。」步美不情願地說道,隨後終於重新對著電話說道,「久等了。」
「抱有這種自戀心態的,並不只有美少年。哪怕是在他人眼中,看起來不修邊幅的大叔,也會有這樣的自戀心態。事實上,每個男人心裏都有這種心態。你看,就像人們常說的,每個男人,都會有些娘娘腔特質。你認為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抬頭仰望天空,裝著大學志願書的資料信封,在自行車筐里沙沙作響。
「小惠……小惠看著那個,說要自殺。」
「菓哥。」
看起來,步美並沒有請病假,而只是單單睡過頭了。恐怕還是像往常一樣,又在半夜出去玩了吧。旁邊的宿舍剛剛發生過殺人事件,還能這樣懶散,千帆有點佩服她。
果然……千帆嘆了口氣。在這裏,雖然能看到有人從房間里出來,不過只能看到肩部以上,容貌十分模糊無法看清,就連眼鏡警察的眼鏡都看不清。如果是在晚上的燈光照明下,是根本不可能看清進出之人的身份的。以小惠和千帆為例,從遠處看,二人的頭髮是一樣的長度,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沒什麼,」千帆想著還需要對方幫自己準備材料,自己也不能太過冷淡,於是敷衍說道,「我就是想去南方而已。」
「剛才啊,」鞆呂木夫人眼都不眨地盯著千帆,揉了揉眼角,「我說我媽只是一時糊塗,不過是因為受了小惠死去的打擊,她是真的變得奇怪了。不管我們怎麼說,她都認為小惠是被她給的毒藥毒死的。無論我們怎麼說明小惠是被人刺殺死的,她都聽不進去了……」
終於,打到第七個人松尾庸子時,她才得到了一點信息。在她剛入學那一年,庸子是她同班的委員長。身材瘦小還帶著眼鏡,一看就是很勤奮的那種學生。兩人從來沒說過話。不過要說起來,此人也是對千帆持批判態度的那類學生吧。
「算是這樣吧。」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關注這些事啊?」
「真是沒辦法啊,」眼鏡警察剛走出去沒多久,又突然回過頭來,「那個……你可別跟別人說這件事啊。」
「兇手不可能還有餘力做那種事。他當時還被發覺到異常的學生目擊到了逃走時的樣子。在這種情況下,哪怕他想要進行偽裝,也不可能用那麼不自然的姿勢去刺被害人了。至少也不可能刺出那樣深的傷口。」
菓含糊其辭地回答。千帆等著他後面的話,卻發現對方並不想告訴她太多。
千帆在這裏徘徊起來。在這裏,她發現一個可以隔著教會,從斜面角度觀察到女生宿舍的地方。在那裡,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宿舍,也就是只能看到二樓的二〇一,和二〇二宿舍。但是,這個位置就在馬路邊上。可就算是晚上,站在這裏「監視」也未免太過顯眼。
「已經七點了——有客人來見你。」
前天晚上,她下了計程車,之後跌跌撞撞,來到了這個小山坡。千帆下車后,推著自行車,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樣子,一邊走上山坡。
「後來發生了什麼,那隻狗死了嗎?」
「旁邊二〇二號室的學生馬上注意到了這一點——這個人不是柚月步美,就是能馬小百合。」
「你就好像親眼見到了一樣。」
「也就是說,兇手在這裏監視二〇一號室出入情況的假說,是不成立的了吧。」
千帆正要將話筒歸於原位的手停住了。比起庸子所說的內容,一向沉默寡言的她,現在居然變得這麼饒舌,這一點反倒讓千帆提起了興趣。兩人只有在一年級時是同班同學,或許是庸子的性格在這兩年發生了變化。
「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
「兇手並不是身高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長得更矮的人,你明白了吧?」
「因為啊,聽說那隻狗是被毒死的。」
「河裡?那,有魚浮上來嗎?」
然而,沒人知道,這種深層心理,會以什麼為契機爆發。
「也就是說,可以斷定兇手的身高和警察先生您差不多?」
「被兇手襲擊的小惠,當時發出了求助的悲鳴。但是不知道是想發聲卻發不出來,又或者是其他學生並沒有聽到。所以小惠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向玻璃窗子投去了那個花瓶求救。」
過了好一會兒,二〇一號室前出現了一個人的頭部,應該是眼鏡警察吧。而後,他走向二〇一號室的方向,之後又走向二〇三號室的方向,一直到被教會所遮擋,然後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我們也是這麼想,所以從上到下都仔細調查了一遍,可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只不過——」
這個琳達會不會是惟道班裡某個學生的昵稱呢?這樣的話,身在同一班級的能馬小百合知道也不奇怪。難道說——千帆突然地想到,這個琳達是否與惟道的學生發生過什麼爭執。在這種情況下,同一個班的鞆呂木惠也被卷了進去,所以沒準和這次的事件也有關係。
之前青木看著她時,時常會表現出一種區別於性|欲的「凶暴」神態,那不僅僅是對「不能出手的對象」(原因有多種多樣,一來千帆是他的學生,二來家裡也有錢有勢)的焦慮。當然,這個想法本身沒錯。
「……原來如此。」
「也有這種可能,不過我想還有更深層次的嫉妒。」
「好的。」雖然千帆並不想讀什麼耽美小說,不過如果能從中學到這些人類觀察的事,她倒是願意丟下偏見,去試著讀一下。「我很期待。」
「什麼意思?」
就連跟蹤狂也是如此。對於無視自己的女性緊緊跟隨,被拒絕之後深感受傷,在極端的情況下,還會殺了對方。要問他們為什麼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行為,這可不能用一句簡單的「有精神病」來解釋。也許就如松尾庸子所說,男人會有將美麗的女性據為己有的慾望,如果這種慾望得不到滿足,他們甚至不惜殺人。這都是由那扭曲的自戀心所賜。
「不……」
「這是不可能的。」
「剛才你就一直這麼誇獎我,還真是多謝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容貌會招惹到同性的反感嗎?」
當天晚上十點,千帆來到了南警察署。這是一座最近剛裝修完的近代建築,電梯前面貼著每一層的樓層索引。這讓千帆感覺自己像是在逛百貨公司。
「不好意思,我沒有這種興趣。」
五層樓高的女子宿舍,陽台這邊的窗子幾乎都掛著窗帘。如果不掛窗帘,從這邊望過去,室內的情況就能一覽無餘,所以這種措施也是必然的。也就是說,首先,從陽台這邊進行「監視」是不可能的。當然,也有學生偶爾會打開窗帘,但是這對「監視者」來說,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的時機,所以學生宿舍這邊,並不是好的監視場所。
不過在這裏,即使使用望遠鏡,想要從外面透過窗子看到走廊上的情況也不太可能。千帆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走到對面的廣場,那是教會的臨時停車處。
「在此之前,你也已經說過吧。在read.99csw.com十八日晚上,你十點半從宿舍離開。而在那之前十分鐘,鞆呂木惠剛從外面回來。也就是說,從這個老人的證言判斷,鞆呂木惠從宿捨出去,是在晚上九點時。這一點沒錯吧。」
「另外發現小惠的,和目擊兇手逃走的,會不會也是同一個學生?」
「正好去檢驗一下我剛才提出的問題啊。這不是正好嗎?」
「不過也不用難過啦。惟道天性就喜歡女人,只要你繼續加以引誘,他早晚都會上鉤的。」
「這……」
「沒錯,」千帆在這裏老實地回答,「不過,剛才你說的膠帶,是小惠貼的嗎?」
「與其讓你找到我家,倒還不如來這裏——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不是討厭警察來我家,只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是注意到了屏風外面,有人正在窺視接待間的情況。他走過去,直接敲了一下對方的腦袋,原來正是那個看起來像是銀行職員的眼鏡警察。「別偷看了,直接過來吧。」
千帆回答道。
「這我也無法斷定了。」
好害怕。
「——等一下,你站起來看看。」
「正是這樣。如果是公認的美少年自戀,誰也不會對此吃驚。不過,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美男子。外表髒兮兮的男人才是大多數。如果說這些人自戀,大多數人恐怕無法理解。這不是在開玩笑,可自戀這件事,正是支撐我們存在的東西,在世界上,根本沒有不自戀的人。不管是多麼骯髒懶散的男人,如果沒有這份自戀之心,就無法生存下去。也就是說,世界上沒有不是娘娘腔的男人。只不過和女人比起來,這種男人的自戀,是因為欠缺社會的認同,所以更加『秘密化』,變得更加扭曲。這才是問題所在。」
千帆正打算掛斷電話之時,對方叫道:「高瀨同學。」
「對,因為你是目擊者吧。」
「你說這是去年的事情,那具體是什麼時候呢?」
「小惠……是被什麼人殺死的?」
「這又意味著什麼?」
不過從步美的語氣里,可聽不出任何抱歉的意思。雖然菓可能跟她說過類似的話,不過很明顯,她是以觸怒千帆為樂。
「我說了,我其實並不相信那真的是毒藥。我只是以防萬一,就把它全部——倒進河裡了。」
(小惠……)
「好了。繼續剛才你的問題。你想知道,現在你是否還有嫌疑。答案是否定的。怎麼看你都不是兇手——我們可以得出這個結論。」
——看起來是這樣。
「啊,是我寫的稿子。」
「哦?要怎麼查呢?」
可這樣也沒能得到信息。對方要麼不在家,或者哪怕在家,也對此事完全不清楚。
「……什麼?」
看來她的記憶力相當不錯。千帆真心感到佩服。
「也就是所謂的耽美小說。難道你沒有讀過?」
柚月步美那聽起來似乎有些生氣,沒睡醒一樣的聲音,從電話聽筒里傳來。千帆一開始,還以為她是生病了才沒去上課。
「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小惠會有那種東西?」
「這……」千帆想要問為什麼,卻說不出口。
可是,難道小惠她……
「用不著口風這麼緊吧,告訴我嘛。」
「這樣嗎?」
「……現在幾點了?」
怎麼突然之間,自己就被當成兇手對待了?看來和「惟道兇手說」一樣,「千帆兇手說」的流言也在學校里流行起來。最開始的六個人,雖然也曾經聽過類似流言,不過卻沒像庸子這樣,如此直白地說出來。
「什麼?」
「不行,那可絕對不行。」
「對此我無話可說。」
不過,還有問題。「……從這裏,真的能看清楚,是誰走出房間嗎?」
「然後,柚月來到二〇一號室,發現小惠被刺——就是這麼回事吧?」
千帆反駁道。對於別人對她容貌的誇獎,她總是抱著一種複雜的情緒。理由很單純,因為她的臉上,有她父親的影子。就像松尾庸子所說的,如果是同性稱讚自己還能忍耐,如果是被男性稱讚,則會讓她產生嫌惡感。
咔嚓一聲,對方掛斷電話的聲響幾乎把千帆的鼓膜震破。她苦笑著放下電話。
「是你扔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怎麼說呢。兇手有沒有可能在警察到達之前先從二樓跳下去,然後悄悄地回到宿舍。」
「只不過?」
「那麼兇手,就是有鑰匙的人了?」
雜木林的這塊地面,比宿舍的地勢低一些,所以正好抬頭是可以看到宿舍二樓,不過也正因為此,所以想要看清楚從房間出來的人的全貌,還是有些困難。
「男人的……什麼?」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待在家裡吧。」
「是被銅製的花瓶投上去打碎的——看起來是這樣吧。」
那麼……千帆想著,小惠離開宿舍的時候,兇手還沒有開始監視嗎?十八日夜裡,小惠從宿舍離開是晚上九點。如果此時兇手還沒有開始監視,那能說得通嗎?
「所謂的坡道下,應該指的是女生宿舍的那個下坡吧——」千帆突然想到,「說起來,沿著那個坡道下面走一會兒,確實有一個郵筒。」
這一次,她沒有做夢。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為什麼自己睡了這麼久,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千帆並不習慣久睡,更何況小惠現在還屍骨未寒。哪怕是失眠也不為奇怪,可實際卻是反了過來。她有一種想要一直睡下去的感覺。可能,這是她的身體無意識地選擇了「逃避」這條路吧。
「今天我來是想要問問,小惠有沒有把什麼東西交給你保管?」
「我是這麼認為的。」
「——你為什麼,非要去那種鄉下的三流大學啊?」青木兄悟以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千帆,「如果想要去遠一點的大學,也完全可以報更好一些的啊。為什麼要這樣?」
「搬進宿舍時……也就是說去年春天,入學的時候吧?」
「嗯,多多少少吧。」
「看起來,應該是鞆呂木惠吧。」
千帆突然想起了昨天,香澄所說的琳達的事。她想起自己問到此事時,能馬小百合那奇怪的態度,說明這件事非常可疑。
難道說……是小惠乾的?
「不客氣。等我的書出了,我會送你一本的,雖然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才會出就是了。」
不過,要監視二〇一房間的話,就只有這裏了。其他位置要麼就是看不到窗戶,要麼就是離宿舍太近,過於顯眼。
反省之後,千帆少見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你們還是在調查,兇手是否有可能監視過宿舍吧?」
「怎麼說呢,那是像護身符一類的東西吧。如果碰上什麼痛苦的事,只要吞下這個就可以去死了,所以能讓她輕鬆地看待一切事物吧。」
「咦,我猜中了嗎?我只是隨便套話試試而已。」
聽著菓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千帆不禁笑了出來。從這番話中,其實可以聽得出來,他內心的反權力意志是非常強的。
「不過,在小惠被殺的時候,你當時不在宿舍吧。現在想來,你既然知道那個小瓶子的事,那當時你應該的確不在宿舍里。我想要這樣想。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根本無法冷靜地坐在這裏。」
「我想先把話說在前面,」鞆呂木夫人的視線移至別處,「你不要來參加我女兒的葬禮。」
「故意掩飾?」
「那服裝呢?」
她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建築物,一邊慢慢走著。不光是清蓮學園,女生宿舍也經常在一年裡發生幾次偷竊的事件。沒想到,這次千帆自己倒像個偷窺狂一樣四處調查起來,對此她也只能苦笑。
「這、這樣啊,」對方稍微想了一下,「那麼高瀨同學你去那裡走走吧,我在這裏看著——」
「你說什麼?」
千帆起床,換了衣服。因為她和三年級時的班主任,一位姓青木的老師約好下午見面的。青木是個年過五十的老教師,但(或許說正因如此)卻對持有「高瀨」之名的千帆特別以待。報考安槻大學二次招生的志願書,以及相關的材料,想必他已經整理好了。
「坡道下郵筒」。
「也就是說,外婆瞞著所有人,給了小惠——不過,」千帆此時,又想起了之前松尾庸子的一席話。「到底外婆是什麼時候把毒藥交給小惠的呢?」
「如果你心情不好,不如什麼時候,來我家裡玩吧?」
「我、我是說,不用連這種事都告訴她吧。我說——」
「我聽說好像是今天來換。好了,我要掛電話了。」
回到家后,千帆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休息。和她想的一樣,在不知不覺間,她又昏睡了過去。直到外面響起上樓的腳步聲將她驚醒。
「確實有一些。」
此時,由事件本身而帶來的衝擊,也漸漸在千帆心中膨脹了起來。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對於「失去」小惠的那份悲傷,卻意外地稀薄。千帆發現,自己意外的,似乎已經開始漸漸忘記小惠……
「是的,那應該是真正的毒藥。」
「耽美小說,那是什麼——」
「簡而言之,就是男人的嫉妒心更可怕。女人不管嫉妒有多強烈,也不會讓人覺得不自然,可以說是一種比較健康的形象。可男人的嫉妒,是因為被自戀心理所壓抑,所以不會明顯的表露出來,因此才會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形式爆發。我這麼說的話,你能明白嗎?」
「你說的完美,到底是指什麼啊?」
「我扔掉之後回來,就發現她已經被殺了。就在我不在的那段時間——如果我不出門的話,或者——」
千帆急忙跳了起來。原本要直接下樓,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整理儀容。她急得連燈都忘了開,還埋怨起自己的頭髮為何如此難綁。
「惟道晉是怎麼拿到宿舍鑰匙的?」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當然,公寓其實是禁止養狗的。」
這時,千帆的腦中突然轉了一下。隨便殺掉任何一個學生都可以……也就是說,只要等到二〇一室只剩一個人就可以去襲擊——不過,這真的可能嗎?
所謂的「這件事」,指的應該是他在搜查中碰到千帆,並對千帆的要求百依百順吧。千帆點了點頭,目送著對方穿過廣場,走過馬路,向女生宿舍走去。千帆則拿著望遠鏡繼續等待。
「你去那邊看看,」千帆指著剛才自己找到的地點說,「那裡,用望遠鏡肯定能看到。」
「咦——我想想。那好像是一家相當古舊的建築。」
「這麼說來……難道兇手,是郵遞員?」
「高瀨同學,你想不想試試穿男裝啊?」
等她走到樓下起居室時,沙發上有一位女性站起身來。對方看起來五十歲上下,染著栗色的頭髮。她板著臉看了千帆好一會兒,這才緩過神來,慢慢地行了個禮。
「比如說,像是小瓶子一類的東西?」
「在這方面,高瀨同學,你的美可是挑不出毛病的。像你這麼美的人,哪怕是被你殺掉也好。啊,我說的是,如果你是男人的話。真是可惜啊。可惜,你為什麼是女人呢?」
(殺了他……)
千帆將她偷聽惟道和香澄談話的事隱去,然後說明了其他部分。
「是很普通的那種,稍微有點寬,大概有五公分那麼長吧,就粘在箱底,晃晃悠悠的。」
什麼啊,從眼鏡警察的話來看,指望父親完全是個錯誤,但是千帆卻不覺得失望。因為菓肯給她透露這些信息,並不是因為父親的威嚴。這讓她有些高興。
「不過,如果你能穿男裝的https://read•99csw•com話,那也勉強可以。你可真是給我提供靈感的寶庫啊。你可是擁有攝人心魄的美。而且對男人也沒有興趣,充滿神秘感。如果和你的女朋友一起穿上男裝試試看不是更好?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不得了。比起那些普通的美男子來,你可是更優秀啊。」
「是指什麼……」這是小惠在臨死前留下的遺言。當然——「是兇手的名字,或者是對兇手身份的表露。因為她被問道,是否是被我所刺時,拚命否認,所以才會寫下兇手的信息吧?這麼說來,她就是想通過這張紙,來傳達兇手的信息了。」
「如果兇手走樓梯下樓的話會很危險。因為一樓的『讀書室』里還有學生,她們那時應該已經聽到了響聲。如果這麼貿然下去,說不定正好和她們撞個正著。剛才你也說了,小惠清楚地看到了兇手的臉。至少,她可以確定兇手不是我。所以說,兇手是沒有矇著臉的。那一旦撞到了一樓的學生,就會被目擊到自己的相貌。這樣的話,他就只能從走廊的窗戶跳下去了。因為是在二樓,只要小心一點,是不會受傷且可以順利逃走的。」
她終於絞盡腦汁說出了一句話。鞆呂木夫人卻用帶著黑眼圈的雙眼瞪了她一下,打斷了她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惟道殺害小惠,就有了之前她未曾想過的其他動機。雖然她覺得這個理由頗為牽強,不過的確有人把自己養的小狗,當成比孩子更重要的生命來對待。所以人到底會不會為了寵物而殺人,不能一概而論。
「——這是什麼?」
「現在宿舍情況如何?」
千帆想要保持平靜。
「還是說,雖然她知道,卻有不能明說的理由?」
「不過,我家裡在那邊有親戚。」
「嗯。不過這樣的話,還有必要特意闖進女生宿舍嗎?只要在外面人跡罕至的地方,找一個剛放學的清蓮學園的女生不就結了?」
「嗯,當時我和小惠的關係已經鬧得很僵,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宿舍,大家都知道。」
「是吧,我們也是這麼認為的。的確有一個郵筒,是個看上去並無任何奇怪之處的郵筒。」
「也就是說,對於你最有研究的美少年的自戀心而言,我會觸怒他們?」
「果然,看來你們調查過了。」
「我有點事想問你,關於前天那件事。」
「等一下,我有問題。」
之後要做什麼呢?此時千帆並不想直接回家。如果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定又會陷入睡眠。雖然剛才她並沒有做夢,可如果自己再睡下去,難免又要做昨晚那樣的噩夢。
「原來如此,然後呢?」
「喂,菓哥,等一下,」眼鏡警察急忙插話道,「連這都告訴她,真的沒問題嗎?」
「沒錯。可是坡道下的郵筒,會是兇手的名字嗎?」
「這種事,我又不是當事人,怎麼會知道。不過被捲入糾紛的時候,仔細想想是不是自己招惹了什麼人,這一點可不是壞事。」
「外婆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必須要向你道歉。」
「這一點,我也想知道……」
「沒有啦。只不過長得漂亮,頭腦又聰明,真是佔便宜啊——」
「坡道下的郵筒……是這個意思吧。」
千帆開始耳鳴。她想起了庸子所說的,惟道養的狗在連休時被毒殺的事。也就是說,那起事件是發生在去年四月,從時間上來說,兩者的時間正好一致。
她想來想去,這才發現馬路上有個人影正向這邊走過來。對方穿著西裝,應該是個男人。他拿著望遠鏡,一步步後退著,向女生宿舍的方向看著,似乎還沒有注意到千帆。看起來就像個平時潔身自好的銀行職員,突然一時興起,開始了偷窺行為一般——
突然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是恰好要打斷千帆話。
「運動服?」
「不過,發現她的學生,問了她是不是高瀨同學刺的——這個理由,我不說你也能明白吧?」
「對了,警察先生。」
「我是小惠的母親。」
「雖然還沒有實證,不過如果有人在十八日晚上,在這裏『監視』的話,應該會留下痕迹的。不過,現在看起來卻沒有這種跡象。」
「讓我也看看。」
「是美少年之間相愛的內容。因為在上大學之間有段空閑,所以我打算寫點東西,向專門的雜誌投稿。我現在正在努力創作呢。」
之後她直接去了郵局,將準備好的材料寄到了安槻大學。
「畢竟是上頭的意思啊。」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的來源,不過應該是之前,我的媽媽有認識的人在鍍金廠工作,所以通過這層關係得到的吧。」
她來到指定樓層,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馬上就見到了面熟的花白頭髮的菓,對方在西裝外面還搭了一件外套。
「相反?什麼意思?」
原來是之前她遇見過的那個戴銀邊眼鏡的警察。對方吃驚地回頭,因為沒有馬上想起這個叫自己的年輕女孩是誰,所以稍微猶豫了一下。
那麼,有沒有自己現在能調查的事呢——她這麼想著,便騎車駛向了女生宿舍的方向。
「你說的娘娘腔是指同性戀嗎?」
「尤其不能和我說?至於嗎?」
可現在並不是讀小說的場合,掛斷電話后,千帆變得憂鬱起來。難道惟道晉出於扭曲的男人自戀心理,對她產生了憎恨和殺意嗎……對於千帆來說,這是無法無視的實情。本來她還以為,對方只是對她的身體產生了慾望。可現在,又有了對那份可怕「執迷」的新解釋。
「啊?」
「耍脾氣嗎?別鬧了,這可是大人的證明。你也來好好看看我的手腕。對了,」他的視線從同事身上回來千帆這裏,「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了?」
「什麼?」
「這……她應該是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吧?」
「什麼?」
本來,千帆以為,惟道對她的執著,只是出於男人的本能慾望這樣的程度而已,可是聽了松尾庸子的一番話,她才感到事情可能並非這麼簡單。
如果鞆呂木夫人失去理性,也許自己還能輕鬆一些。千帆這樣想著。如果她在這裏,掐住自己的脖子,或者——
「那個郵筒,是由支柱架起一個方形箱子的模樣。我們發現箱底黏著一卷膠帶。」
「剛才我說了,雖然鞆呂木惠被發現時還有氣息,不過已經不能說話了。所以發現的學生,就問兇手是不是同屋的你。鞆呂木惠拚命搖頭否認,並且拿過旁邊的筆記本,在上面寫了這個。」
「也就是說,有可能會以犯罪的形式——松尾,你剛才是這個意思吧?」
「就是因為我不清楚才想問你。我是聽說,這個叫琳達的女人和惟道老師有什麼關係,好像是去年發生的事。」
「我說了,我無話可說。警察不讓我把案件相關的事告訴任何人。真是不好意思——」
「稿子?」
「你知不知道,惟道先生認識一個叫琳達的人?」
「小惠的個人物品,還留在宿舍嗎?還是說,小惠的家人已經去認領了?」
「能告訴我嗎?」
糟了。千帆慌忙起身。她本來是打算今天早些起床,在上課前找到柚月步美,和她取得聯繫的。
如果說,是通過什麼辦法將千帆引誘出來,讓小惠獨處,倒是可以在特定的夜裡在這裏監視。不過在十八日晚上,千帆並不是被別人叫出宿舍的,而是單純的憑自己的意志離開的。
「是嗎?真是可惜。鞆呂木同學雖然留著長發,不過眉毛粗粗的,某種意義上也挺像男孩。你們這個組合倒是相當不錯。」
如果使用望遠鏡,就能在這個位置看到二〇一號室的人出入,在這個前提下思考的話,那麼兇手當然目擊到了小惠離開二〇一室的情況。如果兇手的目標是千帆,那麼應該會在此時進入二〇一室。然而,如果兇手的目標是小惠,則會將潛入宿舍的計劃延後,或者尾隨在離開宿舍的小惠之後,在沒人的場所襲擊她。
「我剛才說過了。你的美,比起同性,更容易激起異性的嫉妒心。」
「怎麼了?」
「交給我保管?」
「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受打擊的似乎不是他,而是他的鄰居。」
「我好像明白了,可又好像不明白……」
「發現的學生,多半也是這麼想的吧。」
「菓哥啊,」眼鏡警察伸展了一下身體,將泡麵放到桌上,「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對了,柚月,你能再回憶一下嗎?玻璃到底是在什麼時間,怎麼被打破的?」
「你明白了吧。雖然穿著運動服,不過並不一定是宿舍的學生。也沒準是住自己家的學生,不過在女生宿舍,因為替換衣服不夠,平時穿著運動服的女生也不少。」
在夢中,千帆在異國的湖中伸手探水,卻抓起人類的毛髮,纏在她的手中。不知不覺之間,原來自己已經踏入血湖之中。她所做的就是這樣的夢。
「你這樣,和直接告訴她又有什麼區別呢。」
「然後呢?」
「哈哈,看來,你都已經知道,到底是哪一個了啊?」
果然,是小惠下毒殺死了惟道的狗……不,等等。還不能輕易下結論。這世界上,擁有氰酸類毒藥的人,又不止小惠一個。惟道的狗被毒殺也許只是個偶然,這也不是不可能吧。難道真的是偶然嗎?
千帆完全搞不懂她是什麼意思。「松尾同學,你到底在說什麼……」
「……應該是?」
「如果按你剛才所說的邏輯,那麼男人,是否有可能因為對美麗的追求,而對女人產生殺意?」
然而,不管再怎麼害怕,她也只能自己一個人和這個世界「對決」了。得不到別人的愛,也無法再去愛別人——
「……我說,你在這裏做什麼?」
「比如,他不是用普通的姿勢來刺的,而是屈著膝蓋故意窩著身體一類的。」
「你說什麼可惜……」
在血湖之中,有隻一人大小的眼球,浮起仰望著千帆。恐懼堵在她的嗓子眼中,讓她連慘叫聲也發不出來。就在她被那紅色視線所糾纏,用力掙扎時,她終於醒了。
「啊,是的。」
不過,認真說起來,真的有能從外面直接觀察到女生宿舍內部的地方嗎?千帆先從陽台方向眺望宿舍。
「這……」千帆被她的一番話嚇得不知該如何作答。「你這麼說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啦。至少我不想穿男裝。」
「分不清是男是女。不過從後面看起來,身材並不高。至少長得沒有你這麼高。這和傷口呈現的狀態是吻合的。」
得出了這個結論之後,千帆又來到宿舍的另一面。也許是因為平時已經看習慣了,她這才發現,這邊有個自己平時並未注意到的房頂是三角形的天主教堂。它的層高約有三樓的程度,因為建在了比女生宿舍更高的山坡處,所以正好擋住了宿舍背面。
再這樣下去,自己也快精神錯亂了吧……千帆突然緩過神來。她的想象正衝著極端的方向極馳而去。如果繼續這樣思考,她恐怕會得出佔了世界上半數人口的男性,通通都是「可能性殺人者」的結論吧。這次陷入「病態妄想」的,可正是千帆本人。然而,哪怕理解這一點,心裏那種「如果和鞆呂木惠一起死掉就好了」的想法,卻還是無法抹去。
「唉,這就沒辦法了。人人都有自己的興趣嘛。不過你應該是真的女同性戀吧?雖然我對於真正的同性戀是敬而遠之的,不過女同性戀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兩個人,或者至少一個人穿男裝嗎?https://read•99csw.com我記得是叫T還是小貓——」
「沒錯,雖然字寫得很亂,不過應該是這個意思。那麼,你認為,這到底是指什麼呢?」
「……什麼?」看起來對方並不知道。之前像是昏昏欲睡的菓,突然張大了雙眼。「你說的惟道,是指那個和鞆呂木惠有曖昧關係的男人嗎?」
「那打破的玻璃,被處理掉了嗎?」
「鄰居?」
「這就不好說了。不過這樣的話,為什麼要說下坡呢?要想說是和郵局有關係的人,只要寫下郵筒,郵寄一類的詞不就可以了。再說,如果鞆呂木惠認識這個刺殺自己的人,為什麼她不直接寫下對方的姓名呢?」
「你真的把它扔掉了?你扔到哪裡了?是怎麼扔的——」
「什麼?」
眼鏡警察再一次走到樹下,蹲在地上,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站起身來。
「咦?」
「什麼騙人?」
「男人也會希望自己變得美麗嗎?」
上面的內容是——
這樣的話,她就更不能輕易排除惟道是兇手的可能性了。弄不好,他是真的想殺害千帆,或者想通過殺害小惠,來對千帆的心理產生傷害。
「都這個時間了,你還來這裏?」對方將千帆帶到了用屏風隔著的簡單接待間,收拾了一下沙發上的周刊雜誌,「你不用特地大老遠的跑來我們這個破地方,有事的話,我們自然會去找你的。」
「我不知道。當時很暗。到現在我也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毒藥。我一直在懷疑,那只是她為了唬我而撒的謊。不過既然您這麼在意此事,那恐怕真的是——」
只見上面用記號筆胡亂寫著什麼,看起來是筆記本的扉頁。
但是失敗了。
菓站起身來,走到屏風的另一側消失了。他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個大信封。他從裏面取出了一張照片,交到了千帆手上。
不僅僅是青木。千帆想道。恐怕世上的大人大多如此吧。他們從心底里,憎恨著女性的存在,那種比自己「更加美麗」的存在。而這種憎恨,是被壓抑在深層意識之下的,所以通常不會表現出來。甚至連他們本人,也對此毫無自覺。
「雖然可能是我多心了,不過你還是小心點為妙。」
「拜託了。」
「怎麼樣?」
夫人的嘴唇虛弱地顫抖起來。「小惠她……為什麼要那樣說?」
「我現在還在嫌疑人的名單中嗎?」
「這樣的話,」對方對「父親」這個詞產生了激烈的反應,不得不用咳嗽來解圍,「那應該能讓你家裡人安心。」
第二天,二月二十日。千帆做了極其可怕的噩夢。不知道是否是前一日的疲勞作祟,不管如何被夢境折磨,她卻始終無法從那沉落的泥濘之底中浮上來。
「是她搬進宿舍時給的。因為我媽自己曾也住過宿舍,還被同室的同學欺負過。這也是她給小惠那個的理由之一。」
「那女人呢?女人不存在這樣的自戀心理?」
「人影?」
「說起來——」可能是看到千帆如此失落,覺得她有些可憐吧,鞆呂木夫人改換了語氣,「高瀨同學,你和小惠住在同一個間宿舍對吧?」
現在的一年級和二年級學生都在上課,那就去問同樣是畢業生的人好了,而且最好還是不同班的同學。和同班同學相比,反倒是不同班且和千帆有些距離的同學會更願意幫助她,只要千帆放低姿態。而她對於和男生親近有抵觸心理,所以人選還是限定在女生之中。
「異性,你是指男人?我被男人嫉妒?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是同性戀,所以男人會擔心,我會奪走他們的女人?」
「前天,你說的是那起事件?」
「當然,自戀心理並不是僅僅依靠外貌方面來成立的。不過,外在的美貌,有更容易吸引別人注意的功能,所以的確是最重要的因素。人類啊,就是想讓別人認同自己價值的生物。因此我想,男人想讓自己變得更美麗這一點,並沒有錯誤。而本來就有些容貌優勢的男人,更容易對你產生嫉妒心理。最開始就和美麗無緣的男人,應該會馬上放棄。可是那些有些姿色,一直沉浸在自戀心中的男人,見到了你的美貌,可是會受不了的。雖然有點多餘,不過我是有點擔心你啦。」
「調查一下就知道。因為你們在詢問學生的時候,這邊的警察先生看了學生名單之後說,我是最後一個。這也就是說,當時學生都被集中在了那裡,而兇手在事件之後從宿舍逃走了。他身上沾到了小惠的血,不可能這麼大大方方的出現,而是在附近準備了逃跑用的車子。所以,兇手當時從宿舍逃走了,他不可能在馬上趕到的警察之前,再回到宿舍。所以,如果我不是兇手,那麼其他學生也不可能是兇手。」
「我好在意啊,你所說的『沒有靈感』是指什麼?」
千帆可是做夢都沒想過,會有年輕女孩管惟道叫「大叔」。她認為柚木步美這樣處於青春期的女生都會喜歡他,看來這是自己的偏見吧。這個世界可是很大的——不過現在並不是發表感慨的時候。
「所以也不必拘泥於國家公立學校?」
「不客氣。對了,高瀨同學。」
又或者說,自己也許已經陷入了混亂。千帆這樣想道。失去小惠的事實,對她產生的打擊過大,讓她的精神進入了超負荷狀態。對,可能是這樣。不,她只是想這麼認為而已。
「我們就給她看了鞆呂木惠的照片。老人說,就是這女孩沒錯,因為對方經常從她家門口路過,所以不會認錯。話先說在前面,雖然老人年事已高,可還沒有老糊塗,所以我們認為她的證言是充分可信的。」
眼鏡警察回來之後,她如實的報告了剛才的想法。對方抱起胳膊嗯了一聲。
「啊?」
對啊,是不是該和菓把一切說明白了——千帆有些焦慮。然後,剛才和小惠母親的約定,又讓她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這聽起來雖然有些牽強,不過千帆還是決定試著調查看看琳達的事。要直接去問谷本香澄嗎,可此事畢竟是惟道的隱私,如果因此讓香澄誤會自己和惟道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就糟糕了。
「不……」銀邊眼鏡的男人正想否認,卻被她的笑容所迷惑,停下了口,臉也漲得通紅,「啊,算是這麼回事吧。」
「嗯,原來如此。」
「是的。」
「然後扔掉了?」
對了,說起來——之前她曾經產生過疑問,不確定這附近是否有能監視女生宿舍的地方,想到這一點,她停下腳步,把自行車停在路邊。
是母親的聲音。
「當然,我已經在家裡住了兩天,已經沒問題了。」
「你是指無差別殺人嗎?」
「那是真正的毒藥嗎?」
千帆盡量用開玩笑的語氣來說這件事。在此之前,雖然兩人住在鄰近宿舍,不過可一直沒有什麼積極的交流。倒不如說對方是對千帆抱有反感的。再加上昨天能馬小百合所說的話,千帆也更加確信,步美是不會向別人示好的類型。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在對話中流露出這種想法。
對於千帆來說,惟道這個最差勁的男人,卻偏偏是學校里眾多女生憧憬的對象。在他的「後援會」里,甚至還有從外人來看,可謂是愚不可及的序列,用以決定「誘惑」惟道的順序。而柚月憑著她那好強的性格,強行自封為「第一位」,而不讓其他學生接近惟道,千帆經常聽到這樣的流言。
「什麼?」
「咦?」
「狗?」
「真的。就在前天。」
「我明白了……」
「兇手相當殘忍,似乎只是為了發泄的感覺。直接的死因是失血性休克。順帶一提,她被發現的時候,還有氣。」
難道說,惟道對千帆的憎恨,正如庸子所言,是源於對美麗的追求。可是……
「這就是問題所在——」
「我是說,把頭髮剪短,試試穿男裝?一定很帥氣的。就像是寶冢的男役一樣。」
「——千帆。」
「柚月同學——不,目擊了兇手逃走姿態的學生,是否還記得兇手的特徵?」
「琳達?這是誰啊?聽起來像是外國女人的名字?」
「剛才的問題?」
因為說到了家裡的醜事,鞆呂木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表情有些扭曲,因為流淚的緣故,連妝都哭花了。
「你說什麼之後?」
「啊……這個,」對於低頭拜託的千帆,警察馬上慌張地看著周圍,「那……那隻給你看一下。」
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如果十八日晚上,兇手在這裏監視二〇一號室的情況。就如同菓警官所說的,在那天晚上,先出門的是小惠,等她回來之後,千帆才出的門。
「引起女性的反感——啊,這樣啊,女人會嫉妒倒是真的。不過,如果和自己沒有利害關係,女人倒只是會憧憬漂亮的同性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前天她在血海般的現場所見的場景,對她來說打擊並不大,甚至有種「原來這就是殺人現場」的感覺。然而,真正的衝擊則是在心裏稍微平靜之後才襲來的。
「不,」對方喝了口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嗯。」
「是柚月步美。」
「——怎麼樣?」
「為什麼?」
「外面的人,偷偷地用什麼手段,拿到了學校的運動服也說不定。這樣穿著,偷溜進宿舍就不會很顯眼了,哪怕被人目擊到,也可以混過去。」
「為什麼這麼說?」
「繞到宿舍前,從正面堂堂正正地進去不行嗎?」
剛才,菓打電話說,因為現在很忙,所以沒空去見她。不過如果千帆願意屈尊來警察局的話則另當別論。雖然菓可能是在開玩笑,不過千帆還是馬上穿起外套,騎著自行車趕了過去。
「咦?啊,啊,是這樣啊。真是的。」
「是我媽給她的。」
「老人以為是出現了臨時身體不適的人,馬上打開了玄關的開關,她看到一個年輕女孩一臉驚訝,還不等老人問話,就匆匆離去——」
「很像是清蓮學園的女生上體育課穿的那種。」
沒錯,是害怕。她害怕這個世界。
「咦?」
他是來通知菓,清蓮學園的女生宿舍發生了第二起殺人事件的。
「沒錯。」
菓從他手中接過泡麵,馬上吃了起來。
「因為我也無法判斷真偽。」
「很有可能。」
難道說自己,終於被小惠「解放」,從而朦朧地產生了一種安心感嗎……這樣的疑問湧上她的心頭。然而,真的是這樣嗎?小惠的存在,對自己來說就只是這樣而已嗎?對於自己來說,鞆呂木惠這個少女,到底算是什麼呢?
「不,據說是反方向。順帶一提,那是晚上九點多一點的時候。」
「沒錯。前天——確切地說是昨天早上——我們接到了小惠的死訊。母親聽到這件事,就以為她不是被殺,而是自殺。因為毒藥是她給小惠的,所以大鬧了一番。我們也是這才知道,她給了小惠那麼危險的東西……」
「啊,你還真清楚啊。我原本還以為,高瀨同學你和其他女生不同,有一種超然於世的感覺呢。沒想到你對他也有八卦的興趣啊。真是讓我有點失望。」
「那又如何呢?」
千帆又來到遠離馬路一些的雜木林里。如果在這裏「監視」的話,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了。隨後,她終於找到了無論是角度還是位置,都正好能看到女生宿舍走廊窗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