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十三

十三

巴利說:「她看起來像那些有點兒憤怒的人,我沒有見過像這樣的。」他坐了下來,一直看著天空,一臉幻想的表情,就像他認真思考時的表情。這讓艾米利奧很高興,他感到,處於死亡邊緣的艾米莉亞,成為巴利能夠提供最高貴的愛的對象。
出於過度的好奇,巴利向艾琳娜夫人問了一些問題。艾琳娜夫人說,當她在台階上碰見艾米利奧的時候,她正在趕往做彌撒的途中。她說,自從那天早晨以來,她覺得自己做禮拜,就像一個剛剛真誠祈禱過的人一樣,感到良心上的輕鬆。她說話毫不猶豫,口氣就像一個不怕別人懷疑的信徒。
她沒有聽。「維特多利亞怎麼樣?」她問。
然後,她跟他們講述了自己的故事,一個奇怪的故事。她在很小的時候,父母雙亡,直到四十歲,她在感情上都沒有任何的牽挂。她的日子就是這樣度過的:孤獨而平靜。後來,她碰見了一個鰥夫,他正打算再婚,為了給他與第一個妻子所生的兒子和女兒找一個后媽。剛開始,兩個孩子對她有著敵對的情緒。但是,她非常愛他們,很自信能夠贏得孩子的心,但她錯了。他們總是把她看作繼母,並因此恨她。孩子母親的家人在孩子和繼母之間斡旋,對孩子編造一些關於她的故事,讓孩子們跟她作對,讓他們相信:如果他們對繼母有感情的話,自己母親的在天之靈會妒忌的。「但是,我就是越來越喜歡他們,甚至我開始喜歡把他們當成遺留給我的對手。或許,」她帶著敏銳的觀察,補充道,「正是他們稚嫩臉上所帶著的不屑的表情,才讓我更加喜歡他們。」
艾琳娜夫人繼續她剛才打住的話題。可能在使艾米莉亞安靜下來的時候,她都從來沒有片刻拋棄對她來說非常寶貴的思想。她懷有的對她丈夫親戚的憎恨,構成她生活中的另一個要素。她說,他們看不起她,因為她是個五金店商人的女兒。「無論如何,」她補充說,「德路易吉這名字是值得尊敬的。」
艾琳娜夫人想起了醫生的一個處方,就泡了茶給她,她貪婪地喝了。突然,她的精神錯亂讓她想起巴利。但是,對於一個膚淺的觀察者而言,那和精神錯亂沒有什麼關係。觀念都混雜了,一個被捲入另一個裡面,當這一觀念再次出現的時候,人們很容易看出來,這與她所放棄的觀念是相同的。她為自己想象了一個對手——維特多利亞。她優雅大度地接受了她。但是,在巴利看來,兩個女人之間開始爭吵。在這過程中,巴利意識到,他是病人的主導動機。現在,維特多利亞要回來了,艾米莉亞卻不太情願。「我什麼也不會跟她說的!我會像個老鼠一樣待在這兒,好像她不在這兒似的。我什麼也不想要,所以,讓我安靜會兒吧。」然後,她高聲衝著艾米利奧喊道:「你是她的朋友,就告訴她:這些都是她招惹來的。我沒有做任何事情來傷害她。」
艾米莉亞突然說,她感覺很好,九_九_藏_書真的感覺很好,便要東西吃。對於那些坐在床邊隨著她的精神錯亂而情緒變化的人而言,時間的流逝,不是正常的狀態。每時每刻,她似乎都在經歷著新的思想狀態,或者有著新的冒險,她讓她的侍從和她一起度過很多個階段,而這些階段在日常生活中,需要很多天甚至很多月才能形成。
「那女人從沒來過這兒。」艾米利奧說。
事實上,不久之後,艾米莉亞的嘴收縮了,她做出奇怪的努力,不適應的肌肉也被迫努力,才能呼吸。她的眼睛仍然有著洞察力,但她沒有再說話。很快,她的呼吸就變成了臨死前所發出的喉音,那聲音就像輓歌,這個即將死去的溫順的人的輓歌。這好像是一種輕微痛苦的表達,一種謙卑而自覺的抗議。實際上,這是物質的悼詞。物質被精神所拋棄,開始瓦解,併發出聲音——這聲音是它在痛苦意識的長期過程中學會的。
她沒有聽。她在看窗戶里的燈光,顯然,她在努力恢復她漸弱的視力。她看著,似乎欣賞著,陶醉著。她的面容帶著痛苦的表情,顯然,微笑已被代替了。
但是,巴利甚至都沒有想過問一下他跟安吉麗娜的會面怎麼樣了,就把他拉到一邊告訴他:他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好像既悲傷又尷尬,他有話要說,但對他來說,事情太微妙了,如果沒有一個預熱的開場白,他是不敢說的。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發生在艾米利奧身上的任何不幸,他都感覺多多少少也是自己的不幸。然後,他斷然說道:「那可憐的女孩總提我的名字,所以我必須留下。」艾米利奧握著他的手,沒覺得有任何感激。現在,他確信——他非常確信,這給了他一種內心平靜的感覺。對於艾米莉亞而言,希望是沒有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艾琳娜夫人把自己的椅子挪到兩個男人落座的桌旁,然後讓在她看來非常疲倦的艾米利奧過去躺下。他拒絕了,但是,他們之間的簡短交流,讓三人重新開始了一場對話,使他們可以暫時休息一下。
黎明正在到來:黑暗、猶豫、悲傷。窗玻璃外變白了,可屋子裡還是漆黑一片。不過,一絲光線似乎透了進來,日光照在桌子的玻璃上,呈現出淡淡的、微弱的藍色和綠色。風還在大街上吹著,聲音均勻而得意——就像艾米利奧離開安吉麗娜時一樣。
艾米利奧過來了,在桌旁坐下。他突然嚇了一跳:艾米莉亞都不再呼吸了。艾琳娜夫人也注意到了這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艾米莉亞仍然睜大眼睛看著牆壁,幾分鐘后,她又開始呼吸了。起先的四五次呼吸像一個健康人的呼吸,艾米利奧和艾琳娜互相對視,笑著,滿懷希望。但是,笑容很快就在他們的唇邊凝固了,因為艾米莉亞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然後越來越慢,最後停止了。這次,間隔的時間太長了,艾米利奧恐懼地大哭起來。呼吸又開始了,短時間內是緩慢的,突然之間,https://read.99csw.com加快到了令人眩暈的速度。對於艾米利奧來說,這段時間充滿了令人痛苦的焦慮。雖然經過一個小時的密切關注之後,他能夠親自確認,呼吸的短暫停止,不是死亡,隨後的正常呼吸,不是健康的序曲。當艾米莉亞停止呼吸的時候,他焦慮地屏息;當他聽見她再次開始沉靜而有節奏地呼吸的時候,他開始瘋狂地祈禱;甚至,每次當她又開始痛苦呼吸的時候,他就流下失望的淚水。
但屋子裡卻是一片寧靜。在過去的幾個小時里,艾米莉亞的精神錯亂又發作了,不時地發出隻言片語。她在右側躺著,靜靜地,臉緊靠著牆,眼睛大睜。
她看著他,帶著懷疑與驚訝的表情。「看來這不是夢了?」她長時間看著巴利,然後看著她的哥哥,然後又看著巴利,好像她正在把這兩個人的身體做個比較,看是否其中一個顯得不太真實。「但是,艾米利奧,」她喊道,「我不明白。」
艾米利奧把胳膊撐在桌子上,腦袋支在雙手之上。他虐待安吉麗娜的那一時刻,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因為對他來說,他似乎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行為。在他的體內,他既沒有感到完成這件事情所需要的精力,也沒有感到所需要的野性。他閉上眼睛,開始睡覺。後來,即便睡著了,他似乎也能意識到艾米莉亞的呼吸,好像他在繼續經歷著以前的恐懼、希望和失望。
那天,整整一個晚上,他在艾米莉亞的床邊度過,一夢未擾。並非他總在想著安吉麗娜,而是在他與他的周圍,隔著一層面紗,讓他霧裡看花。極度的厭倦,讓他不能沉湎於那些希望之中。這些希望,整個下午不停地在他腦子裡出現,甚至比那一陣陣的絕望還要來得頻繁——絕望中,他靠淚水來尋找安慰。
艾琳娜夫人要艾米利奧給她一條軟點兒的毛巾,來給艾米莉亞擦臉。為了不離開房間,他找來妹妹的鑰匙,打開她的衣櫥。立馬,一股奇怪的藥味撲鼻而來。有些亞麻布被疊起來放在大箱子里,裏面裝滿了大小不一的瓶子。起初他搞不清這是什麼東西,就點了根蠟燭來細看。幾個箱子都裝滿了瓶子,瓶子透著神秘的金光,似乎裏面裝著什麼財寶。其他一些箱子還有空間。瓶子的擺放,讓人不再懷疑:收藏者的目的,就是儘快完成她這一奇怪的收藏。只有一個小玻璃瓶沒有入位,裏面仍然盛著透明液體的殘汁。聞到液體的味道,艾米利奧的腦子裡不再有任何疑問:這是加了香味的乙醚。卡里尼醫生是對的:艾米莉亞吸毒,以便忘掉一切煩憂。即便發現了這點,他對自己的妹妹也沒有任何怨恨,甚至一刻也沒有。他的思想馬上跳到了唯一可能的結論:艾米莉亞迷失了。發現了這點,他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巴利說:「聽我說,艾米莉亞!你一直在談論的維特多利亞,我根本都不認識。我是你忠實的朋友,來這兒是幫你的。」
巴利來到艾米https://read•99csw•com利奧的房間準備休息一會兒。他要求他們不要讓他睡覺超過一個小時。
他們告訴他,在過去的幾分鐘里,艾米莉亞一直在談論著她的病情。或許,這就是退燒的跡象嗎?當他坐著聽她說話,他確信:他們錯了。其實,她精神錯亂了。「我生病了,是我的錯嗎?明天再來吧,醫生,我這會兒好多了。」她看起來沒有受罪,她的臉因收縮而變小,正好與她的身體相匹配。看著她,他想:「她要死了!」他想象著她死了,休息了,從痛苦和精神錯亂中解脫出來。竟然生出這麼一個不近人情的念頭——他開始自責。他從床邊走開一小段距離,坐在桌旁,巴利也坐在這兒。
「沒用。」艾米利奧重複道,自己的思想被別人說了出來,他感到震驚。
「他有權隨心所欲,如果你願意,也可以跟他們一起去。」她低聲說,眼裡突然閃爍著憎恨的光芒。然後,她忘記了一切事情,忘記了所有的人,一直看著窗外。
「當他知道你病了的時候,」艾米利奧喊道,「他想晚上陪伴我。我們的老朋友,你很熟悉的。」
他關上衣櫥的門,小心翼翼地鎖上。過去,他沒有能夠看護好自己的妹妹,現在,他想努力保護好她的聲譽。
她聽見了他說的話,就長時間直直地盯著他。「你,斯蒂凡諾?」但她沒有認出他,「好了,告訴她吧!」她的腦袋筋疲力盡地靠在枕頭上,憑以往的經驗,他們都知道,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噢,」她喊道,「這麼多可愛的孩子!」她羡慕地看了很長時間。她的精神錯亂又複發了。但是,她夜晚的夢想暫停了一下,這些閃光的幻覺,著上了黎明的色彩。她看見玫瑰色的孩子們,在陽光下跳舞。這種狂喜,幾乎無以言表。她只是提到了她看到的東西,其他的東西隻字未提。她自己的生活被遺忘了。她沒有叫巴利,沒有叫維特多利亞,也沒有叫艾米利奧。「這麼多的亮光。」她說,她被迷住了。她也被照亮了。他們能夠看見,紅色的血液在她透明的皮膚之下上升,給她的面頰和前額著上了顏色。她正在變化,但她沒有意識到。她看著一些事物,這些事物正離她漸去漸遠。
因此,那個晚上,他的思想也被吸引到安吉麗娜身上。在那段時間里——現在看起來很是遙遠了——在艾米莉亞生病之前,他只是把她看作令人討厭的人,能躲就躲。他再次恨不得馬上來到安吉麗娜身邊,斥責她的又一次背叛——他剛剛聽說,對他來說,這也是最糟糕的。在他們關係的起始階段,德路易吉女士剛剛結婚,她按照自己的需要,來安排每個家庭成員。開始的時候,德路易吉老太太還在,她像一個母親一樣愛安吉麗娜;然後是她的女兒,她也是安吉麗娜最好的朋友;最後是老父親,他試圖讓她喝醉。每次見面,這個謊話總是被一再提起。一想起這個,他記憶中的安吉麗娜便不再甜美。甚至那些罕見的愛的跡象——九-九-藏-書她聰明地偽裝出來的——也都有了明顯的證據,這些其實都只不過是謊言而已。然而,他很快意識到,這最新的背叛行為,是他們之間新的聯繫紐帶。艾米莉亞痛苦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很長時間,他都已經忘記了她。當他稍稍恢復平靜之後,他被迫痛苦地意識到,艾米莉亞的病應該已經消失了,他會馬上再次投奔安吉麗娜。為了給自己施加點兒壓力,他長時間僵硬地坐在同一個地方,併發誓,他絕不會再次陷入她的圈套。「絕不,絕不。」
艾米利奧對這奇怪的機緣感到驚訝,因為他在自己的房子里聽到了安吉麗娜經常提起的一個家庭。他馬上問艾琳娜是否還有別的親戚。她說沒有,並否定城裡有那個姓氏。她否定的態度非常堅定,使他不得不相信她。
現在,晨光照在她的床上。艾琳娜夫人一頭白髮,像個優秀的護士,她只是靠在箱子上,偷空兒淺淺地休息一下,從後面看來,倒是一頭的銀髮了。對於艾米莉亞來說,夜晚永不止息。她的腦袋輪廓清晰,現在離開了枕頭。她黑色的頭髮,似乎從來沒有像在病中這樣,如此完美地覆蓋在她的頭上。她的側影,是個精力充沛之人的側影,頰骨突出,下巴尖露。
巴利建議派醫生來。「沒用的。」艾琳娜夫人說,從那突然的臉紅中,她認識到了事情發展的程度。
當他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艾米莉亞睜大眼睛看著窗戶。他站起來。聽見他的動靜,她就看著他。這是什麼樣的眼神啊?不再興奮,而是一個極度疲憊的人,無法控制全局,也無法做出努力把事情引往正確的方向。「我怎麼了啊?艾米利奧,我要死了。」
艾琳娜一直待在床邊。藉助暗淡的燭光,艾米利奧注意到,她正在哭。「我感到自己好像正在我兒子的床邊。」她說,覺察到自己的眼淚被人看見了。
「努力搞清楚,」艾米利奧熱切地懇求她,「從昨天開始,你就不停地做夢。現在你必須休息一下,然後再開始思考。」最後的話說出來,應和著艾琳娜夫人的另一個手勢,她也因此而吸引了艾米莉亞的注意力。「不是維特多利亞。」她說,顯然重拾了信心。噢,這不是那種可以視為健康特使的智慧,這種智慧只是一閃而過,能照亮她的悲傷,讓她更加敏感。艾米利奧還是擔驚受怕,就像在她精神錯亂之前一樣。
巴利跟她說話,努力想讓她安靜下來。「聽著,艾米莉亞!我在這兒,如果有人說你的壞話,我不會相信的。」
神智又恢復了。忘記了剛才對她眼睛的觀察,艾米利奧的所有希望又回來了。他告訴她,她曾經病得很嚴重,但現在好多了。他的情感在內心涌流,並開始流下慰藉的淚水。他溫柔地吻她,哭著說,今後他們倆將為對方而活著,就他們兩人,永不分離。對他來說,似乎那個晚上所有的痛苦,只是為了準備讓他迎接這一意料之中的愉快的結局。後來,當他回首這幕情景,感到不無羞恥。https://read.99csw•com他感到,似乎他想利用艾米莉亞身上那一智慧的閃光,來使自己的良心得以安寧。
甚至那無止境的夜晚,他經歷過的最為痛苦的夜晚,現在變成了充滿懊悔的回憶。這個夜晚正在慢慢過去。時鐘敲響了兩下。
艾琳娜夫人急忙上前,來使他鎮定,並警告他不要刺|激病人。不幸的是,艾米莉亞一點兒也沒聽懂。好像她滿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身體的其他感官也受其支配了。「告訴我,」她懇求道,「發生了什麼?我太害怕了!我看見了你,維特多利亞,還有……」她的夢想與現實攪和在一起,可憐的腦子筋疲力盡,也就解不開這混亂的一團。
男孩兒還跟著她,但即便孩子媽媽的家人不再直接影響到他,他仍然對她心懷敵意——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非常固執而令人驚訝的行為了——他的行為不友好,語言也粗魯。他患上了惡性猩紅熱,但即便在發燒中,他也繼續抗拒她。最後他筋疲力盡了,在死去的前幾個小時,他伸開胳膊抱著她的脖子,叫她「媽媽」,求她救救他。艾琳娜夫人津津有味地描述著讓她遭受這麼多痛苦的男孩兒。他勇敢、活潑、聰慧,他什麼都懂,就是不懂別人對他的愛。現在,艾琳娜夫人的時間,就花在她空蕩蕩的房子里,那是她為曾愛過她片刻的孩子祈禱的教堂,以及她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墳墓。是的,明天她一定要去看看,那棵長不直的小樹是如何順利成長的——她用了一些支撐物。
「如果維特多利亞在這兒,我就走了!」艾米莉亞喊道,從床上坐了起來。艾米利奧嚇了一跳,拿著蠟燭,看她是否好多了。艾米莉亞死一般的蒼白,她的臉色正是形成背景的枕頭的顏色。巴利看著她,明顯帶著愛慕的神情。黃色的燭光照著艾米莉亞濕潤的臉頰,那光線便似乎來自她的體內。好像那哭聲來自她明亮而苦難的裸體。哭聲好像是劇烈痛哭的不自然的呈現。她小小的臉蛋,似乎片刻印上了堅定的決心,表情威嚴。這隻是曇花一現,她馬上仰面躺在枕頭上,聽到一些話后,便安靜下來,雖然話的意思她不明白。然後,她又開始一個人低語,那是伴隨著她夢中的模糊混亂的話語。
家裡的一切,看起來跟他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巴利放棄了那個角落,坐在床頭,在艾琳娜夫人的身邊。艾米利奧長久地看著艾米莉亞,希望能夠再次哭泣。他仔細看著她,他分析著她,以便感受她的悲傷,和她一起受苦。然後,他的目光又移開了,感到不好意思。他意識到,在他情感的世界里,他尋找著意象和暗喻。他再次感到,有必要為她做些事,就告訴巴利,他現在就給他自由,熱情洋溢地感謝他,因為他所提供的幫助。
孩子父親去世后不久,小女孩被伯母帶走了,她相信孩子肯定遭到了虐待。
巴利進來了。他聽見了艾米莉亞的聲音,也想到那兒看看她。併為她出人意料的進步而感到高興。「你怎麼樣,艾米莉亞?」他熱情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