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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嘉靖繼統 夏言出擊

第一章 嘉靖繼統

夏言出擊

不過這位「孝心皇帝」的虛偽也昭然若揭。想當年他為老爹爭名分時是多麼振振有詞,等到自己想用「世」字時就公然奪父之號據為己有,請問這是什麼狗屁孝子?
夏言則繼續高歌猛進一路攀升,終於在嘉靖十五年閏十二月以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的身份入閣。這倒是與張璁沒有關係,完全是因為皇帝陛下的禮儀折騰。
贊成(包括有條件贊成)分祭的192人。
這樣到了嘉靖十年二月,江河日下的張璁為了能夠保住已有地位,提出「璁」和「熜」雖不同字卻同音,犯了九五至尊的諱,懇請嘉靖為他改名。於是皇帝賜他名孚敬,表字茂恭,從天而降的陽光雨露這才重新灑在他身上。
夏言也是因為討論禮學問題被嘉靖看中的。自從與朝廷大臣辯論屢屢得手,年輕的皇帝對禮儀問題興趣盎然,甚至儼然以禮學家自居,而且很想進行改革。這不難理解。中華帝國畢竟號稱禮義之邦,改革禮儀當然可以青史留名。
張璁就是這樣。
好在他得到了善終,夏言卻死於非命。
當然是他自己。
不置可否的198人。
同樣昭然若揭的,是明代政治之無聊。從楊廷和到張璁再到夏言,他們爭得面紅耳赤甚至你死我活的事情,與國計民生可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張璁和夏言,不也都是靠著揣摩聖意甚至逢君之惡青雲直上嗎?有什麼區別呢?
嘉靖勃然大怒https://read•99csw•com
因此這事就連張璁、桂萼和席書都反對,張璁甚至上書做出「昧死勸皇上勿為」的表示,嘉靖卻要一意孤行。無可奈何,張璁和桂萼只好跟席書商量,在太廟之外為興獻皇帝另立一廟,自成體系。陛下同意,命名為世廟。
但是十一年後,萬歲爺忽然改主意了。他吩咐禮部尚書席書說:皇考的廟名稱為世,朕總覺得於心不安。太宗之廟才能叫世嘛!獻皇帝豈敢比肩太宗?再說「世」字將來沒準還可以用於某位天子的廟號,用於皇考則徒有虛名,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你們還是再議議,要不就叫獻皇帝廟。
夏言的奏摺卻讓此案死灰復燃。嘉靖認為,這件事他只跟張璁等人私下裡討論過,夏言並不得與聞。但是皇帝南郊親耕,皇后北郊親蠶,跟天地分祭的想法不謀而合,這豈非天意?天意不可違,應該雷厲風行地做起來。
事實是:皇帝德不配位,朝中便難免馬屁精,而馬屁精是不會真正受到尊重的。張璁也多次被免,多次復職,反反覆復沒完沒了,就像抹布用完就扔,扔了又用。張璁只好向皇帝請病假,得到的答覆卻是:你沒病,你是懷疑朕!
張璁退休后一年九個月,夏言入閣。
而且他死了以後,廟號還真是世宗。
搖頭並不奇怪。實際上此前嘉靖已經有過想法,要把天和地九九藏書分開祭祀。只不過,陛下對此也沒有把握,便悄悄地向張璁他們徵求意見。張璁等人靠著討論禮儀平步青雲,已經高官厚祿,甚至位極人臣,成了既得利益者,哪裡還有什麼改革的動力?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雍正帝祭先農壇圖》

這一場景節選自該圖的下卷,據此可以了解明清兩代帝王祭祀先農壇的情景。原圖藏於法國巴黎吉美博物館。
君子小人之爭?笑話!
當時夏言的職務是吏科都給事中,級別正七品。這個職務地位低得可憐,卻由於是所謂「言官」可以見風是雨,直接寫信給聖上,還能暢所欲言。他的建議,是每年春天意味著以身作則男耕女織的象徵性禮儀活動——皇帝的親耕和皇后的親蠶,應該分別在南郊和北郊進行。
這是嘉靖四年的事,那時還沒有夏言說話的份。
從此北京有了天壇、地壇、日壇、月壇。
前面說過,嘉靖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對自己老爹地位的尊崇也沒有止境,所以尊為皇帝之後還要進太廟,進太廟以後還要進世室。世室就是永垂不朽的紀念堂,去世帝王的神主也就是牌位九*九*藏*書,周代只有文王和武王,明代則只有太祖和太宗才能進去。興獻王連皇帝都沒當過,怎麼可以?
夏言,儼然成為當時的意見領袖。
天、地
聖帝?嘉靖笑得嘴都合不攏。
結論是:天地日月在南北東西分開祭祀。
想著想著,夏言的奏摺就來了。
張璁無可奈何。
心力交瘁的張璁最後終於真的病了,並在嘉靖十四年的四月退休。皇帝也曾經下詔召他回來,他卻病得不輕,就連路都走不了,三年多以後撒手人寰。平心而論,張璁並不是所謂奸佞小人。比方說,他對因改稱「皇伯母」而淪為弱勢的張太后便極力維護,甚至不惜得罪嘉靖皇帝。
更重要的是,張璁他們很清楚,由於議禮,自己已經把朝廷大臣差不多得罪完了,豈能再生是非?又何況大明帝國承平日久,官場的風氣早已是因循守舊得過且過,貿然改制只會引起反感和反彈,這種有害無利的事為什麼要做?
於是霍韜下獄,夏言賜四品官服和俸祿。嚇得魂飛魄散的禮部立即發文徵求意見,票決的結果則是:
其他議禮諸臣的想法也一樣。他們是一個小集團,根本不容別人插足,更不容分庭抗禮,九九藏書於是七嘴八舌對夏言群起而攻之。其中一個名叫霍韜的最為起勁,竟然說天地分祭是逆賊王莽的主張。這幫傢伙義正詞嚴慷慨激昂,只顧自己說得痛快,卻忘了真正的始作俑者是皇帝陛下本人。
嘉靖看了大喜過望,立即交給群臣討論。
夏言中了頭彩,張璁落了下風。兩個人理所當然地成為死對頭,張璁則每每被打得狼狽不堪。因為夏言這個人文筆和口才都非常之好,又長得儀錶堂堂顏值甚高,還字正腔圓聲如洪鐘,每次給皇帝講書無不大得歡心。喜新厭舊原本是嘉靖的特點,何況這位新人還如此出眾。
又過了兩年,夏言成為首輔。
沒想到,張璁等人卻一齊搖頭。
朝中大臣卻紛紛站在夏言一邊。這當然是因為他們恨透了張璁。由於跟張璁作鬥爭,他們或者他們的親朋好友同僚故吏災難深重。有的丟了官職,有的受了廷杖,有的被發配邊疆,有的還死於非命,可謂個個苦大仇深。只不過,張璁有當今聖上做後台老板,他們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
沒想到啊沒想到,夏言橫空出世,毫無懼色地單槍匹馬挑戰張璁,還屢屢得手,這就無異於幫他們出了惡氣,豈能不一片叫好?甚至還有人趁機提出,希望能夠赦免由於議禮而得罪皇帝的官員。嘉靖憤怒,要夏言論罪,夏言卻替這些人求情,結果被皇帝痛斥。毫無疑問,朝野又好評如潮。九*九*藏*書
那麼請問,「世」字,他要留給誰用啊?
於是,張璁便跟嘉靖打哈哈,說了一大堆雲遮霧繞不得要領的空話。長篇大論是為了表示態度認真,含糊其辭則是暗示不以為然。嘉靖無奈,只好占卜,結果不吉。於是就連皇帝也心灰意冷,改制之事眼看就不了了之。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主張合祭但不反對分祭的206人。
日、月四壇位置示意圖
張璁卻很緊張。因為夏言雖然官職低,中進士卻比張璁早了四年,算是前輩學長,能言善道也名聞遐邇。如果此人此番得逞,自己獨佔鰲頭的日子說不定就過完了。
攻擊張璁的後起之秀是夏言。
夏言一眼看穿嘉靖心思,立即附議說:前有文皇,既稱太宗,義當尊讓;後有聖帝,必為世宗,理宜虛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