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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徒 八

酒徒

——新民,你連中飯都沒有吃,這是剛剛燉好的,吃了出街。
我必須求取疑問的解答,各自喝了一杯酒。當我們在一家公寓的房間里時,她將自己嘴裏的香口膠吐在我的嘴裏。她笑得很頑皮,但是我不再覺得她稚嫩了。我是一匹有思想的野獸,思想又極其混亂。在許許多多雜亂的思念中,一個思念忽然戰勝了一切:我急於在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身上做一次英雄。
楊露有一個患半身不遂症的母親。
最後,在提到《前衛文學》的選稿標準時,我寫了這麼幾句:我們不注重「名」,只看作品本身,如果作品具有獨創性與挑戰性,縱然是處|女作,也樂於刊登。
稍過些時,我發現感情打了個死結,站在怡和街口。那是一個熱鬧的地方。即使是上午,一樣擠滿了來來往往的行人。汽車排成長龍,馬迷們都想早些趕到快活谷。
我的新居是個清靜的所在。這一份清靜,使我能夠很順利地去做小說的實驗工作。我企圖用三重空間去表現一個女人的心,雖與理想仍有距離,卻已完成了一半。我並未戒酒,然而大醉的情形已經很久沒有發生了。雷氏夫婦待我很好;那位老太太的舉動卻使我感到了極大的驚奇。她常常自語。她常常將自己關在卧房裡,不開電燈,獃獃地坐在黑暗中。她常常發笑。她常常流眼淚。我以此詢問雷氏夫婦,他們總以嘆息作答。有一天,雷氏夫婦到中環一家酒樓去參加友人的壽筵,家裡只剩阿婆和我兩個。
(記得幾年前,代表們要到外國去開會,沒有盤纏,到處乞求,好不容易弄來八百美金,結果因分贓不勻而……)
——晚上不出街?他問。
楊露的酒量跟她的年齡很不相稱。當她喝得越多時,她的笑聲越響。
——你誤會了。她說。
楊露賺了不少錢,但是完全沒有積蓄。她的父親比過去賭得更凶,天九、馬將、跑馬、十三張、沙蟹……沒有一樣不賭。楊露收入最好的時候,她的父親到澳門去了。
——六點一刻,我在「美施」等你。她說。
這樣的轉變,旨在捕捉物象的內心。從某一種觀點來看,追求內在真實不僅也是寫實的,而且是真正的寫實。
——現在哪裡?
楊露要跟我斗酒。我當然不會拒絕。
老太太用手指扭亮眼睛,站在我面前,上—眼,下一眼,不斷打量。她不說話,我也不說話。很久很久,淚珠從她的臉頰滾落。
(誰說我們的「作家們」沒有成就?單以這一次的會議來說,我們就有兩個代表團:一個代表中國內地作家;另一個代表中國香港的作家。)
在陽光的反映下,這頭荒唐的小貓有著蠱毒似的嫵媚。我喜歡她的笑容,因為它透露了青春的秘密。
楊露的母親常常哭,說是自己運氣不好,嫁了這樣一個不中用的丈夫。
——很久不見了。她說。
——三百。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為了趕寫發刊詞,中飯都沒有吃。
過去,文學家企圖用文字去模擬自然,所得到的效果,遠不及攝影家所能做到的。今天,攝影之不能代替繪畫,正因為現代繪畫已放棄用油彩去模擬自然了。
一杯。兩杯。三杯。
——你把我當作一頭牛了。
(以此類推,將來再開會時,我們如果派出三十個代表團,也不能算是一樁可驚的事。我們在派出代表中國內地的代表團以及代表中國香港作家的代表團之外,要是興緻好,還可以再派一些代表馬來西亞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新加坡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婆羅洲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巴西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巴拿馬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瓜地馬拉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南非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加拿大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千里達中國作家的代表團;代表秘魯中國作家的代表團……屆時,我們就可以否定《優力棲斯》與《追憶逝水年華》的文學價值了,斥它們是左道旁門,斥它們標新立異,甚至斥它們是「他媽的」作品;然後通過「全世界愛好文學的同志們必須熟讀唐詩宋詞」的議案,並授意瑞典學院的十八位委員,將諾貝爾文學獎獎金頒發給中國的八股文「作家」。)read•99csw•com
(香港的天氣已轉冷,但是菲律賓的氣溫仍有八十多度。站在椰樹底下,眼望海水在落日光中泛起金黃色的魚鱗,耳聽七弦琴的叮咚聲,手摟菲律賓少女的柳腰,做些違反傳統的舉動出來,總比坐在香港的寫字樓里刺|激得多。)
楊露向侍者要了一杯拔蘭地,而且要我也多喝幾杯。看來,她是很會喝酒的。
思想給鼓聲擊昏了,只有慾望在舞蹈。我貪婪地望著她,發現戴著花紙帽的圓面孔,具有濃厚的神話意味。
(是的,代表們又去菲律賓開會了。菲律賓是個有歌有酒有漂亮女人的好地方。)
楊露憎厭年輕男人,一若對老年人的憎厭。她喜歡中年人,喜歡像我這樣的中年人。
(這不是夢想。)
——我的女兒!
(不知道傑克·倫敦還不要緊,因為此次開會的地點究竟不在美國,要是忽然有人問他們對Juan Ramón Jiménez的作品有何意見時,如果他們也像上次一樣答以「不大留意新作家」,豈不又要笑死外國人?)
——新民,你不要太用功。她抖聲說。
我吃下一碗溫暖。
read.99csw.com我的手指猶如小偷一般在她身上竊取秘密。她很瘦,背脊骨高高凸起。

23

楊露年紀輕。許多上了年紀的舞客都喜歡從她身上找回失去的青春。
楊露還沒有學會慢四步,已經不是一個少女了。那個教跳舞的是個色鬼,在咖啡里放了些「西班牙蒼蠅」之類的粉末,要楊露喝下。
一個戰敗的鬥士,陽光孕育他的信心。冬夜的幻覺,出現於酒與元旦共跳圓舞曲時。她笑。我也笑了。然後我們在銅鑼灣一家夜總會裡欣賞喧囂。
(她的皮膚一定很白很嫩。我想。她不會超過十六歲,只是眼圈塗得太黑。)
(多麼醜惡的「貢獻」!一個年華消逝的徐娘,自己不能用脂粉掩飾蒼老,竟想出賣女兒的青春了。)
換一句話說:今後的文藝工作者,在表現時代思想與感情時,必須放棄表面描摹,進而做內心的探險。
至於今後文藝工作者應該走什麼路線,我認為,下列諸點是值得提出的:首先,必須指出表現錯綜複雜的現代社會應該用新技巧;其次,有系統地譯介近代域外優秀作品,使有心從事文藝工作者得以洞曉世界文學的趨勢;第三,主張作家探求內在真實,並描繪自我與客觀世界的鬥爭;第四,鼓勵任何具有獨創性的、摒棄傳統文體的、打破傳統規則的新銳作品出現;第五,吸收傳統的精髓,然後跳出傳統;第六,在「取人之長」的原則下,接受並消化域外文學的果實,然後建立合乎現代要求而能保持民族作風民族氣派的新文學。
在有限的篇幅中,企圖用扼要而簡明的文字來解答這兩個課題,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我本來的意思是站在超然的立場檢討一下「五四」以來的作品,最低限度,也可以讓年輕一代對幾十年來文學工作者的努力能夠獲得一個清晰的概念。譬如說:在過去幾十年中,我們也曾產生過像曹禺那樣傑出的劇作家。他的《雷雨》《日出》,應該被認作「五四」以來最大的收穫。此外,魯迅的《阿Q正傳》無疑是一個傑作,可以與海明威的《老人與海》相提並論。長篇小說方面,李劼人的《死水微瀾》《暴風雨前》《大|波》寫得很不錯,應該受到重視。我們的新詩一直在摸索中,直到近幾年,才出現了像瘂弦這樣的新銳詩人。至於短篇小說,沈從文是最大的功臣。由於他的耕耘,奇葩終於茁長在荒蕪的園子里。
我醉了。
——我當然有辦法打發他的。
(記得幾年前,有一位佩著派克六十一型的「代表」到倫敦去開會。別人問他:對於詹姆士·喬也斯的作品有什麼意見?他立刻擺出一副面孔惹不起的神氣,扁扁嘴,掃清喉嚨后說:「我不大留意新作家!」)
那是一個精神病者的施捨,卻使我有了重獲失物的感覺。
楊露下海,並無花牌。
當她抽煙時,我彷彿看到了一幅猥褻的圖畫。我不知道這是故事的開始抑或故事的結束。我心裏邊有火焰在燃燒,害怕荒唐的小貓看出我的心事。
(香港真是一個怪地方。沒有作品的「作家」們居然坐了飛機到外國去開會討論所謂「傳統性」與所謂「現代風」了。)
(她又向我推銷廉價的愛情了,我想。)香港到處都有廉價的愛情出售,但是我怕陽光底下的皺紋。我只能https://read.99csw.com請她喝一杯酒,欣賞那並不真實的笑容。
楊露很氣,但是生米已經煮成熟飯。當楊露學會華爾茲的時候,教跳舞的又勾引別的女孩子了。
我沒有錢。
聽了我的話,雷氏夫婦的眼睛里出現了突然的驚醒。
楊露不會跳舞,走進跳舞學院去學。
縫紉機的長針,企圖將腦子裡的思想縫在一起。這是醉后必有的感覺,雖難受,倒也習慣了。翻身下床,眼前出現一片模糊,迷惑於半光圈的分裂。(我應該戒酒,我想。)拉開百葉簾,原來是個陰霾的早晨。嘴裏苦得很,只是不想吃東西。一種莫名的惆悵,猶如不齊全的砌圖,使我感到莫名的煩惱。天氣轉冷了,必須取出舊棉襖。香港人一到冬天,就喜歡這種特殊的裝束:一件短棉襖,西裝褲,皮鞋,解開領扣,露出雪白的西裝襯衫,還往往打了一條花式別緻而顏色鮮艷的領帶。我去南洋時,早已將冬季的西服與大衣轉讓給別人。回來后,沒有錢做新的,就在西環買了這件舊棉襖,熬過好幾個冬天。香港的冬天比夏天可愛得多,說是冷,卻永遠不會下雪。作為一個來自北方的旅客,我對香港的冬天卻有特殊的好感。於是打了一個電話給張麗麗。那個有遲起習慣的女人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大發脾氣,說是昨晚參加除夕派對,直到天亮才回家的。我原想向她借一些錢,沒有勇氣開口,就將電話擱斷。我嘆了一口氣,正感無聊時,有人用手輕叩門扉。拉開門,原來是雷老太太,她手裡端著一碗豬肝粥,說是剛剛煮好的,應該趁熱吃下。我不想吃,但是她的眼眶裡噙著晶瑩的淚水。她說:
我正在寫稿,雷老太太進來了。
楊露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記得特別清楚。她記得我曾經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語。她說她喜歡聽我講話。

20

21

——那時候,他才二十齣頭,剛從重慶大學畢業出來,在資源委員會當科員。他沒有結過婚,天資非常聰慧。家母最疼愛他,所以……
——你的男伴呢?
——誰是新民?
我醉了。
——誤會什麼?我問。
(香港是一塊文化沙漠嗎?不見得。如果實在選不出可以代表的「代表」出來,不如選幾位武俠小說作家來代表一下倒比較像樣一些。最低限度,他們都是有作品的作家。)
楊露就是這樣的一個舞|女。
——要多少?她問。
——從事文學工作的人,都需要牛的精神。
——老太太,我是這裏的房客。我不是新民。
那是楊露。
(可憐的老人,我想。她竟把我當作她的兒子了。其實,我自己也未嘗不可憐,單身單口,寄生在這個小小的島嶼上,變成一個酒鬼,企圖逃避現實,卻又必須面對現實。)
(楊露與司馬莉,兩個早熟的女孩子,我想。但在本質上卻有顯著的不同。楊露是個被侮辱與被損害者;司馬莉是個自暴自棄者。我可以憎厭司馬莉,卻不能不同情楊露。如果楊露企圖將我當作報復的對象,我應該讓她發泄一下。)
我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貓王,扭腰舞,占士甸,莎岡的小說,西印度群島的落日,雀巢髮型,新世紀病,亞熱帶的氣候……
(聖誕節已過。今天吹和緩或清新的東南風至東北風。司機偕少女闢室做|愛。「南華」https://read•99csw.com打垮「警察」。再過兩天又要賽馬了。再過兩天就是陽曆元旦。)
我吩咐夥計埋單,以憤怒否定不自然的偽笑。街是一個夢魘,獸|性與眼的搜索以及汽車的喇叭聲,形成一幅光怪陸離的圖畫。情感是個殘廢者,魔鬼在獰笑。當我回到家裡時,雷老太太已睡;雷氏夫婦則在客廳里交換對壽筵的觀感。我心裏有個問題,必須求取解答。
站在舞池裡,這頭荒唐的小貓竟說了許多大胆的話語。
(這個問題是應該討論的,但是為什麼到今天才研究?是不是纏小腳的老嫗到了香港也想穿一對高跟鞋現代化一番?或者纏小腳的老嫗覺得高跟鞋太不方便,索性舉起「復古」的大纛,要全港女性全體纏足,作為招徠外國遊客的一種「特色」?)
回頭一看,老太太的笑容含有極濃的恐怖意味。那一對無神的眼睛,猶如兩盞未扭亮的電燈。牙齒是黃的。一隻門牙已掉落,看起來,極不順眼。銀灰的頭髮,蓬蓬鬆鬆,像極了小販出售的棉花糖。
(不知道那班將喬也斯當作新作家的「代表」們在討論所謂「現代風」時,將發表些什麼宏諭?)
(代表們雖然沒有作品,但是洋涇浜英文倒還可以勉強講幾句的,等到亞洲「俊彥」們濟濟一堂時,穿上舉世聞名的、香港裁縫手制的、筆挺的西裝,插上金筆套派克六十一型,走上講台,對準麥克風,李白長杜甫短地亂扯一通,洗耳恭聽的「俊彥」們一定佩服得拍爛手掌。)
楊露也有慾望,也有要求。
(所以,代表們又去菲律賓開會了。聖誕節已過,今天吹和緩或清新東南風至東北風。司機偕少女闢室做|愛。「南華」打垮「警察」。再過兩天又要賽馬了。再過兩天就是陽曆元旦。)
——這樣吧,你現在出來,我請你到「松竹」去吃東西,然後一同去印刷所,介紹工頭跟你相識,並將發刊詞發給他們。吃過東西,希望你回家去將格拉蒙的《我所知道的普魯斯特》譯出。
(代表們又去菲律賓開會了。菲律賓是個有歌有酒有漂亮女人的好地方,代表們預定要到碧瑤去走一趟的。碧瑤風景好,氣候也十分涼爽,說是避暑勝地,倒也十分適宜於獵艷。代表們頭銜眾多,代表了香港地區;又代表中國。有沒有作品,那是另外一件事,但是身上不可不佩金筆套的派克六十一型。)
楊露不喜歡看母親流淚,也不喜歡看弟弟妹妹們流淚。因此,常常遲歸。如果有年老的舞客想獲得失去的青春,楊露是不會拒絕的。
楊露的父親在賭檯輸去五百塊錢,付不出,當場寫了一張借據給別人,一直無法還清這筆債,只好聽從包租婆的勸告,逼楊露下海做舞|女。
——新民,你怎麼還是這樣固執。這豬肝粥是很有益的,聽媽的話,把它吃下了。
馬場的餐廳特別擁擠,找到空位后,發現鄰座有一對熟悉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今晚有空的話,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今晚有空嗎?
在港聞版里,看到一則花邊新聞: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跟一個四十二歲的中年人發生了關係,她的父母很生氣,將那個中年人抓入警局。女孩子對此大表不滿,居然要走去報館刊登啟事,宣布脫離家庭。報館當局見她尚未到達合法年齡,拒絕接受。
將報紙往桌面一擲,點支煙,吸兩口九*九*藏*書,又將長長的煙蒂撳熄在煙灰碟里。
她不再開口,站起身,走入卧房,拿了三百塊錢給我。
(代表們此番遠征南洋,責任重大,不但要討論所謂「傳統性」;還要討論所謂「現代風」。)
——在重慶的時候給日本飛機投彈炸死了。
楊露向我講述她的故事。
枯萎的花瓣,露水使它再度茁長。
眼睛是兩塊毛玻璃,慾望在玻璃後邊蠕動。慾望似原子分裂,在無限大的空間跳扭腰舞。一隻尚未透紅的蘋果,苦澀的酸味中含有百分之三的止渴劑。
——是的,很久不見了。
楊露有一個嗜賭的父親。
擱下筆,點上一支煙。將全文重讀一遍,覺得很草率。於是打—個電話給荷門,請他寬限兩天發排,使我獲得充分的時間去修改。荷門反對再拖,一定要我將稿子先發下,然後校小樣時再改。
(有的代表們連傑克·倫敦的名字都沒有聽過。)
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如同火焰一般,在我心中燃燒。我被逼得擱下筆,更換衣服,到外邊去找個地方喝酒。我想忘掉自己。當夥計端威士忌來時,思想伸展它的雙臂。現代爵士的節奏似魚般在空中游泅,然後是一對熟悉的眼睛。
(代表們是很想使中國文藝能夠「復興」的,但是開會,找美金,上館子,玩女人,用金筆套的派克六十一型簽名……似乎更多刺|激。)
——再來兩杯馬推爾
——我哥哥的名字叫新民。
眼睛變成兩潭止水,忽然泛起漣漪。不知道那是喜悅,還是悲哀。
擱斷電話,我開始撰寫發刊詞。關於這篇文章我想說的話很多,但是提筆時,又不知從何寫起了。按照過去談過的內容,這篇發刊詞應該包括下列兩要點:(一)對「五四」以來的文學成敗做出不偏不倚的檢討;(二)以誠真的態度指出今後文藝工作者應該認清的文藝新方向。
接著,雷先生進入卧房,拿了一張褪色發黃的照片出來。說:
她是一條蛇。
純潔的微笑加上蛇的狡猾。
我吃下一碗豬肝粥。
楊露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
趕去麗麗家。麗麗剛起身,沒有搽粉的面孔仍極嫵媚。
楊露的弟弟妹妹也常常哭,說別人都有好的東西吃和好的東西玩,他們沒有。
——誰?
楊露就是這樣的一個舞|女。從外表看,她不會超過十六歲,但是她有一顆蒼老的心。
翻開報紙,才知道這是賽馬的日子,我是非常需要一點刺|激的,然而刺|激在香港也是一種奢侈品。
她抬起頭,將酒一口喝盡,眯細眼睛,說出四個字:
這個女孩子就是司馬莉。
(如果沒有作品的「作家」們想稱霸世界文壇,只要多付些路費,就可以暢所欲為了。)
(代表們代表香港的中國作家。)

22

擱斷電話,撥轉身,發現雷老太太站在我的面前,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她說:
發刊詞寫到這裏,已有七張稿紙,雖未盡意,較之一般發刊詞,算是長的了。
(現在,這批「作家們」浩浩蕩蕩前去菲律賓討論「傳統性」與「現代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