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五月病
這種感覺的店，單個的客人也多。有的人一手捧著一本文庫本小書，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也有的人一進來就連干兩三杯，喝到有五分醉意的時候就離開。
「您在哪兒呢？」他問道。
「按日曆來？」
「哥哥，玩不玩？」
平常沉默寡言的理髮師這時話有點多。
「我想把工作辭了。」
仔細想想，和日吉櫻子結識已經是二十七年前了。那是一段不可思議的相遇，一段不可思議的交往，從那之後就再沒見過面了。
「好——！」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頭髮雖然不長，但如今當然不再是光頭。
安達他們互相對視著，滿臉驚訝。從一開始聽磯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大家都表態說，願意接受挑戰，請讓我們試試吧之類的。但由於當時我自己沒信心，就沒有答應他們的請求。
但她顯然幹勁不足。假如世之介這時候回她說「玩」的話，她會先吸溜幾口面，半天才能回過神來，懶洋洋地回他一句：
臨近出門的時候，電話響了，我正打算把電視關上。
「……各方面都已經定下來了，我也知道這時候反悔對對方相當失禮。」
這次東京奧運會的男子馬拉松項目有三位日本選手參賽。
拿起手機一看，打電話來的是磯子直也。
「怎麼說呢，黃金周結束后我就完全沒心思幹下去了。」
「好好好！」
「啊，對不起！」
「啊，看到了！」聲音從馬路對面傳來。
抱著誓死的信念理了寸頭，好歹總算拿到了工作機會。在銀座的店裡，飽受欺凌，連淚水都要流幹了。
「哎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嘛！」
四樓共有兩家店鋪，一個是世之介工作的波旁酒吧「肯塔基」，一個是日光浴沙龍「加利福尼亞」，但完全名不副實，哪家都小得要命。
這個時候，如果把剃板寸換成「復讎」這個詞可能會比較容易想象。
這時也不知從哪裡傳來了蟬鳴聲。
這天也是，在便利店買了香煎牛肉餅便噹噹夜宵，正要走出去的時候，又有別的妓|女很程序化地問他：「哥哥，有空嗎？」
但直到最後，店主也沒和這兩人說點什麼。當然，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套話「謝謝光臨」是喊了的，但並沒有涉及把水灑到包上的事。
在那之後才只過了三天——不，都已經是三天前了，卻感覺就像剛剛見過她一樣。
開店第二年父親就死了。一直以來我們關係就不好，可能是因為性格太相似了的緣故吧。彼此都很固執，自以為是，最討厭被人呼來喝去。
第一次見面時，磯子就坦誠相告。我原本對這件事就不太感興趣，所以在去聚餐之前原打算一口回絕了的。
磯子他們隔壁坐著一對年輕夫婦，女服務員不慎把水潑到了那位妻子的手提包上。
「哥哥，玩不玩？」
「不過呢，頭髮這種東西嘛，很快還會長長的啦。」
「哦，從中國來的啊。」
「喲，小濱，快說說，怎麼樣了，之前你說的那家店的面試？」世之介一坐到座位上就問道。
酒水全都按杯銷售，吧台上倒置放著一排波旁酒瓶。
「喂。」
「萬歲！」
我往電視跟前湊，想看看電視上有沒有出現日吉亮太的母親日吉櫻子。
因為想到自己為亮太加油的最佳場所，還非得是銀座這裏不可。
我們不是什麼親密的朋友，只是一起度過某段時光而已。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懷念、很欣喜地撫摸著她的照片。
領帶上，小小的青蛙左蹦右跳。
付完錢，道過謝，她便離開了理髮店。先前儼然已經把自己當作店員的世之介見狀慌忙也交了錢，緊隨著她走了出去。
「喂，給我站起來！」
「為什麼打我！」
「您說不提供午餐什麼的，哎呀，對一家酒店來說還真是很致命啊！還有就是，座位只有十個，都繞吧台坐這一點……不過，我們還是希望您來做。」
「這種事情嘛，你知道的，要是店主出面應對，對方肯定要索賠什麼的，那就麻煩大了。人家會索要比本來的價格更高的金額。當然了，也不至於要你賠金斧頭、銀斧頭什麼的，哈哈！」
大家都想走到這邊來，但中間拉了管制線，想要過來並不容易。
怎麼回事？世之介驚訝地站住了。突然，一臉兇狠的男人狠狠扇了女人一個巴掌。
「沒事吧？」
已經定下來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可是在米其林餐廳評選中已連續幾年獲得星級評定的著名餐廳，而且人氣超高，據說提前兩年都不一定能預約得上。
沿著這條路往前走上一小段，有一家已經落伍了的大型夜總會，還有怎麼看都像是毒品交易點的大型停車場，再往前，就是霓虹燈閃爍的情人旅館街了。
「你幹什麼呢！」
「嗯，是吧。或者是因為理髮店的事？」小濱也歪著腦袋說。
啊，就這樣得過且過吧，未來什麼樣，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出——我甚至對這樣的人生感覺很愜意。
「住手！」
「可能只有你們兩個吧，沒問我『為什麼』。」小濱幽幽地說道。
磯子是美國大型連鎖酒店F的主管，負責管理整個亞太地區。
「我要是撒謊就顯得太那個了，所以就照直跟您說吧，這相當地，不，應該說，這是我從事這項工作以來逼自己逼得最狠的一次了。」
「哦……有道理。」
「煩死了，再說打死你！」
「乾脆就辭了吧。我之前也想過的，小諸諸，你不適合在證券公司干。」
於是大家就都喊開了：
「這不是女孩該乾的事。不要小瞧了這一行，沒那麼容易的。」
一年後，磯子負責的F酒店就要在東京的丸之內開業。這幾年，為了趕上奧運會，東京市內開了很多家高級酒店。據說無論是從時期上還是從概念上來說，這家酒店都和以前那些截然不同。
世之介應著回過頭去，跟他說話的那個人卻已經不再往這邊看了。
「嗯，時間嘛，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
當我說想從高中退學去做壽司師傅的時候，父親放聲大笑。那笑聲至今我還記得很清楚。
「因為夢到和高中棒球隊的小子一起睡覺……」
走進小諸在等著他的「大漁」的時候，看到板寸頭、頭上纏著紅色大綢巾的濱本正和已有幾分醉意的小諸說著話。末班電車的時間已過，店裡也空了。
「哥哥，玩不玩？」
「你還真信啊？」
但當我解釋說自己是要當壽司師傅的時候，每家店負責人的臉上無一例外地流露出些許怒意。
內海看了兼職信息雜誌前https://read.99csw.com來面試的時候，我曾想過：「嗯，這位不行吧？」也不是說他哪裡不好、怎麼不好，只是覺得沒有哪兒好。當然，短短几分鐘能對第一次見面的人有多了解還是個疑問，總之他身上沒有能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這個，這個……暴力是……嗯，這個，那個……」
出現在雜誌上的櫻子和以前沒什麼兩樣。不對，一個二十五歲的女人變成了五十二歲，當然還是不一樣的，但我立刻就認出了她。
就在此時——
高中一畢業，我便去了東京。
磯子原以為當時在場的店主肯定會說點什麼。但是，儘管店主確實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卻一聲也沒吭。
「哎呀，話說，小濱你和世之介是怎麼扯上關係的？」小諸似乎此刻才注意到這一點，忽然問道。
「喂，我是磯子。非常感謝您，前一陣子那麼忙還給我安排時間。請問現在方便聊幾句嗎？」
對理髮師說的這番話，世之介也點頭表示認同。
「波旁酒度數高，這樣喝起來才不會抹殺它的香氣。」
女人抬頭怒視世之介，眼裡滿是恨意。
抬頭看看天，雲朵間隙中的晴空正在一點一點地擴展開來。由於清晨下過雨，早上還有幾分涼意，如果接下來一直晴、氣溫不斷上升的話，反倒會很悶熱，這狀況對於馬拉松運動來說是很殘酷的。
這家波旁酒吧構造有點奇特。
「你關心的就是這個？」世之介有點無語。
「……不瞞您說，之前我們本來已經決定讓別的日本料理店來設立門店了。」
「啊？壽司店？女人捏的壽司誰願意吃啊？」
「這位客人，你的頭形不錯，這髮型很適合你！」
世之介一臉羡慕地看著興高采烈的他們，直到走過了整條街。一走入下一條街，周遭就顯得稍稍安靜了一些。
哦，我這才想到，這孩子太緊張了。或者說，由於太過於緊張，以至於讓他看上去好像在生氣。
「小諸諸，我的話你有沒有在聽？」
世之介不由得怒吼一聲，推了一下男人的肩膀。便當從他的手中脫開，朝圍觀的群眾飛去。剛好那個男人抬起一腿單腿站立，一下便失去平衡倒進了花壇。
「你在哪裡加油呢？我稍後也要去看！」
「嗯……要說和『株』這個字有點相關的話，那就農業？」
「萬歲！」
我在離得稍遠一些的公園裡停了車，站到了之前早就選好的十字路口處。正如事先掌握的消息所說的那樣，前方商業大樓的大屏幕上，正在滾動直播著馬上就要開始的馬拉松。
「有的，兩周之前，當時我也在場。」磯子對此也毫不退讓。
不能說他和藹可親，但好像也不是個壞人。
就是最近，世之介他們的酒量明顯見長。還好，雖然不像小諸那樣，剛進公司時買的襯衫，扣子和扣子之間就像雛雞在張著小嘴「嘰嘰嘰」叫喚一樣被撐開；但偶爾站在澡堂鏡子面前的時候，還是會看到白花花的肚皮凸出來。
剛一出門，就看到濱本站在那裡。
回過神來時，我發現自己的淚珠在撲簌簌地往下掉，一滴、兩滴，掉在砧板上、菜刀上。
聽著迴響在耳邊的磯子的聲音，我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小諸一邊用筷子把雞肉大蔥串的大蔥從竹籤上剔到碟子里，一邊問世之介，他已略有幾分醉意。和往常一樣，傍晚世之介發來「今晚喝一杯去」的邀請，小諸也跟往常一樣滿口答應。
「萬歲！」
「壽司店？壽司店！壽、司、店——」他們在黎明時分的池袋放肆大喊的記憶還留在世之介的腦海里。
「嗯，要玩啊？」
「是嗎？」
女人忽然吼道。她把前來幫忙的世之介一把推開，往跌坐在地的男人那裡爬過去。
「不是，還有三十分鐘左右。」
坐上椅子之後，濱本似乎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或許是心理作用吧，眼睛顯得比先前更圓更大，突顯出來的耳朵反而使她更像個女孩子了。
「我沒時間。」
「有熟人在旁邊，就沒那麼怕了。」
「嗯，再見了。」世之介揮了揮手。
雖然算不上正確的一問一答，但兩人的距離無疑因此拉近了。
「幹嗎呢，你！」
從池袋站走回去的路上，世之介步履匆匆，以便能拂去腦海里還時隱時現的客人的嘔吐物。
世之介又一次和對方打招呼，這次對方沖他笑了笑。
「我們也不算什麼熟人。」
正因如此，我抱著拒絕的打算，開出了各種條件。當然，也不是有意為難磯子，我只是把自己的夢想說了出來。如果這些條件都能滿足的話，那該是多棒的一家壽司店啊！說著說著就停不住了。
問這句話的是小諸，仔細一看，他的碟子里又剩下了雞肉大蔥串上剔下來的大蔥。
當母親從醫院打電話來告知父親病危的消息時，我正獨自忙著給店裡採購食材。如果當時就給預約好的客人打電話道歉並臨時停業，再跑去趕乘新幹線，是來得及見上一面的。實際上，接到母親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想：「爸爸，你最討厭的獨生女馬上去見你了，你要挺住啊。」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最後剩下的前額的頭髮也被推掉了，鏡中坐著的赫然是另一個人，和剛才走進店裡的人完全不一樣了。
世之介突然注意到這一點，拉了一下小諸的領帶。
就在此時，巨大的屏幕上鳴響了馬拉松比賽開始的信號。彙集在新國立競技場的六萬八千名觀眾的歡呼聲震天撼地，甚至傳到了五公裡外的銀座這裏。
店面位於歌舞伎町一座老舊的商住兩用樓的四樓。至於到底有多舊，首先就得說那貼滿了賓館廣告、上門推|油按摩服務傳單等等的狹小的電梯了。坐上去之後，就像是被老大爺背著走一樣，沒一點勁兒。注意了，不是背著老大爺，而是被老大爺背著，所以一開動起來就讓乘坐的人很不安，就像是唯獨自己的身體要被孤零零地拋棄在一樓一樣。
但就在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從完賽時間和成績來看，日吉亮太排在第三位。排在第一位的是現在的日本紀錄保持者、王牌森本淳司選手，接下來是從一萬米長跑轉型過來的年僅二十二歲的大野功輔選手，其最好成績排在第二位。
這時候電梯上來了，兩人一起坐了上九*九*藏*書去，默默地下到一樓，走出電梯之後各自往左右兩邊離開。反正還會回到同一個地方，互相也沒有道別。
比賽就要開始了。一直開著的電視機畫面中，出現了日吉亮太等日本選手的身影。三人表情都很放鬆，看來都很期待接下來的比賽。
濱本回過頭來，沖他比畫了一個玩小鋼珠的動作。
「那我也在這邊給他加油哦！」
F這家美國的連鎖酒店原本是作為機場酒店發展起來的，所以在坊間，其給人經濟實用型酒店的印象很強烈。但這次，據說要在東京丸之內這一世界屈指可數的黃金地段建造一家豪華酒店，屆時將完全顛覆F酒店的傳統形象。而「濱本壽司」受邀在其中設立門店。
「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剃，不過，真的可以嗎？」
他還裝出一副矜持乖乖男的樣子。
一直開著的電視機中，播放著臨近開賽時間、位於神宮外苑的新國立競技場的畫面。
「來吧！」
三個人都已經醉醺醺的了，開始胡言亂語。
「那，適合嗎？」
一陣驚慌失措之後，回過神來的世之介發現自己正朝那兩人衝過去，一下擠到了兩人中間，手上在便利店買的便當搖晃個不停。
鏡頭拍了一會兒已經滿員的觀眾席，然後就切換到了剛剛開始的田徑比賽的畫面。
得，那還是去唄！
內海終於穿好了鞋，他抱著沉重的紙板箱，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從三年前買的這間公寓到位於銀座一丁目的店，騎自行車還不到十五分鐘。這可是費盡千辛萬苦貸款買的。人一旦發起狠來，似乎老天爺也會幫忙。自從搬到這裏之後，我的壽司店就出現在了一些推薦壽司美食的正規雜誌里，而不是以「女人捏的壽司」為噱頭出現在一些意在獵奇的八卦報刊中。
看來，青茬兒女人的話題當真是要結束了。
「濱本小姐，我把這個拿回店裡去了。」
對於在銀座中央突然爆發的高呼萬歲的聲音，過路人都以為馬拉松選手馬上就要跑過來了，於是一陣騷動。
「我將來無論如何都要開一家壽司店。」
「有嗎？」
他恨恨地從小諸手裡把鹽瓶子搶了過去。
自己一定是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很信任磯子這個人了。
這句話說起來只有四個字。這僅有的四個字到底意味著什麼，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懂。
對方話音未落，他立馬忍不住歡欣雀躍。
實際上現場也瀰漫著一種近乎決鬥的緊張感——想剃板寸的女人，還有糾結于到底要不要給她剃的理髮師，以及被要求見證全過程的世之介。
在一棟商住兩用樓的前面，有一群人在合力往上拋著自己的同事，也不知在慶祝什麼。當他還在疑惑時，又看到一群男子摟摟抱抱地簇擁著幾個一臉不情願的女孩子進了一家卡拉OK店。
「……關於日吉亮太選手，我和他見過幾次面，他可是一個大孝子啊。他說了，這次首要目標就是要跑完全程，好讓在終點等候的母親高興高興。
「日吉選手的母親我也見過幾次，特別漂亮。聽說一直以來都對兒子練田徑這事要求很嚴格。日吉選手進入中學以後，成績提高得飛快，開始受到全國性的矚目，從那時候起，母子倆真的就像兩人三腳遊戲一樣，相互扶持著走過來的。」
「問我為什麼剃這個頭啊！」
「你好。」
「哪裡，這也沒什麼。」
「我在『大漁』喝著呢。小諸」
每次世之介剛走進去，離他最近的妓|女就會率先開口招呼：
那天，磯子和朋友在那家餐廳里用餐。吧台像往常一樣坐滿了顧客；對於一貫受到好評的菜品，客人們似乎也很是滿意。
自己的性格中原本就有粗俗暴躁的一面。這種頹廢的生活很適合我。白天就在小鋼珠店度過，一周會去居酒屋打幾次工。
正要打開自家房門鎖的時候，世之介看到門上貼有一張紙條：
世之介把小諸剔下來的大蔥夾到自己嘴裏。順便提一句，每次點雞肉大蔥串的都是小諸。世之介總提醒他說，既然不喜歡吃大蔥就別再點了，但小諸就是不肯退讓：「吃烤串不就是吃雞肉大蔥串嗎？雖然我不喜歡大蔥。」
「可能要正式錄用了吧？」濱本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哦！」
「真的！據說日吉選手今天早上也跟往常一樣，吃了兩碗米飯、兩碗加了豆腐和油條的味噌湯，還有煎雞蛋、烤三文魚、羊棲菜、炒牛蒡絲，再加上甜烹海苔，早餐相當豐盛，看來他根本不緊張啊。總之，日吉選手這個人，性格很開朗，很有趣，留意一下就能發現，大家都喜歡圍著他轉，在這次的東京奧運會的選手村裡也是，他很快就受到了大家的喜愛。有很多外國選手還在YouTube這些網站上發帖呢，都是一些他們和日吉選手笑臉相對的視頻。」
倒退著穿過人行橫道的內海差點摔倒。
每晚都見到，至少也該記住哪些客人是不可能玩的吧，他想。等他買好當作夜宵的便當走出去的時候，女人又問道：
他終於忍不住了，對其中一個看起來最怯弱的人問了這麼一句，但對方似乎聽不懂長句的日語，他反而又被額外贈送了一句：
只是，在大喊的同時，他才意識到了她為什麼要剃寸頭的原因：「哦！哦！所以你才這樣啊！」
她的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確實有黑眼圈。
「啊，看到日吉亮太選手的身影了。那個……是肯亞選手嗎？好像他在跟肯亞選手開心地聊著什麼呢！
離開便利店，回到池袋旭日升公寓，乘電梯上到十樓。下了電梯，和之前因A片音量問題提醒過他的那個美髮師相反一側的隔壁的門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子。
聽到這裏，對兩人的對話興趣缺缺的小諸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一瞬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馬拉松啊？哦，是奧運會啊。是今天比賽嗎？」
女兒糾結了好久之後才說出自己的夢想，而父親的嘲笑聲就像是他看搞笑節目時所發出的笑聲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剛才幫忙從我家把東西搬去了店裡的徒弟內海打來了電話。
他只好放棄，抬頭去看顯示著正從一樓往上爬升的電梯指示燈。這時，對方突然低聲說了一句：
「你們不用特意來啊！」我用力地揮了揮手。
「那就是工作定啰？」
即便如此在剛來這裏打工時，世之介也覺得關哥這人頗有意思。他對馬和女人的分析，也曾讓世之介放聲大笑過，但每晚都是這些時ｒead•９9ｃsw•cｏｍ間一長也就膩了。何止是膩啊，他心裏已經看得透透的了：
想到這個電話可能會很長，我便先回到客廳再接。
「濱本小姐的恩人，也就是我們的恩人啊！」安達大聲喊道。
「那我剃了啊！」「好的！」「真剃了啊！」「好的！」「是用電推子哦！」「嗯！」對話反反覆復，就在連世之介都覺得不耐煩了的時候，電推子終於帶著聲響鑽進了濱本的後頸發叢中。
「玩不玩？」
「我姓橫道，叫橫道世之介。」
男人抓著她的頭髮四下亂拽，另一隻手則揪住她的臉。
「看到我這髮型，原本一起住的男朋友也逃走了。」
據說店主當即就笑了。
「嗯，她很適合那種髮型。」
走出便利店沒幾步，只見從十字路口的牛肉蓋飯店裡猛地衝出一對情侶。
「住手！」
聽著電話那頭磯子那開心的笑聲，我忽地意識到一件事。
但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這對夫婦說了，被打濕的包是剛買回來的，這句話磯子聽到了，店主應該也聽到了。
「有這事嗎？」店主歪著頭疑惑地說。
理所當然地，把水弄灑了的女服務員一個勁地道歉。可能有一些水也濺到年輕妻子的臉上了吧，她慌裡慌張地掏出手帕先擦了擦自己的臉，然後又去擦被弄濕了的包。
「哇，好正經的修行啊！」世之介震驚了。但小諸那頭可不管他，兀自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夢境中：「那就是決定錄用了。小濱，如果你自己開了店，要給我打折啊。記得啊，我喜歡吃魚鰭部位的。」
胸口依然被對方揪著的他幾乎破音地抗議道，並下意識地換了一個站立的位置，以免那女人受到更多的傷害。
父親當時正在看電視，電視里正播放一個搞笑節目，說的是大佛現世來振興一個人口過稀的村落的故事。
「哎呀，怎麼說呢，嗯，適合……吧？」世之介倒也不是不願回答。
「嗯？」
「哦。」
磯子對這對夫婦很有好感。他們像是為了紀念什麼才決定奢侈一把來到這裏用餐的，雖然顯得有點緊張，但看來很享受在獲得米其林星級評定的餐廳里用餐的過程。
「不習慣呀。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摸到自己的頭，都會嚇得跳起來。」小濱苦笑著說。
徒弟內海正在狹窄的玄關處穿鞋，手裡還一直抱著紙板箱。不知是懶還是性子急，如果實在穿不上，先放下紙板箱再穿也就是了，但他還是很勉強地扭曲著身體，把總也擠不進去的腳跟硬往鞋子里塞。
二十歲時，我和一個小混混一樣的男人交往。那個傻瓜，以為靠著玩小鋼珠和賭馬就能夠混日子。我並不喜歡他，但和比自己還悲慘的人在一起時，往往會忘了自己有多悲慘。
「明天開始練腹肌！」
我從公寓出發，騎上自行車，趕往加油地點。自從這次馬拉松比賽的路線公開后，我就反覆斟酌，最終選了這個地方。
我不由得抬頭對著天空祈禱：「亮太，快跑啊！」
「什麼為什麼？」
打上肥皂，剃完後頸和鬢角之後，除去洗頭的時候需要保持不習慣的前屈姿勢外，濱本終於順利地變成了青茬兒。
啊，就這樣吧！
世之介只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所做的事情，怎麼會招來女人的這種眼神？而旁邊就是剛買的便當，底朝天地掉在那裡。
世之介嘴裏念叨著，轉過身去，發現剛才那位鄰居還在電梯面前站著。看樣子時機不對，沒趕上世之介剛才坐上來的那趟電梯。
「說得倒好聽，但自從去年的『有馬紀念賽馬』以後，基本就沒中過。說到女人就更加了，從我來這裏打工之後，還沒聽說成功過一次呢！」
現在他已經習慣了，儘管剛開始時興奮得很。在陰暗的巷子里，當一個美女沖他招手的時候，他曾經毫不遲疑地就湊了過去。
「是啊，所以，今天從早上起來之後就一直很興奮，心裏平靜不下來。」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哎，哎……」
這句話確實像是決鬥前說的台詞。
「那我就做吧。為了不辜負磯子先生的期待，我一定會努力的。」回過神來時，我已經在這樣回答了。
他想，這可能是外國人吧，於是放慢語速說道，但對方還是沒聽懂。
所謂的twice up，就是按一比一的比例加入常溫的水的喝法。
而這次，在亮太成為奧運會馬拉松選手的報道中，也提到了他的母親櫻子。
銀座周邊的路線已經拉上了管制線。離選手到來還有一段時間，所以還沒有什麼圍觀的人。
「喂——」我大聲地喊道，「……我接到F酒店的邀請了，我決定接受啦！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所以呢，今天給您打電話的意思是，關於前些天我們商量的請濱本小姐來開店的條件，我也和上司商量了很久，所以想把目前的結果先告訴您……」
世之介回了一句，但他對中國的了解也不多，就沒有接著往下說。
不知為何，我笑了出來。
酒的喝法，似乎能道盡其人一生。
「對不起，對不起，您沒事吧？」
順便一提，睡不好的那些夜晚，她還夢到結束訓練之後的高中棒球隊一整支隊伍都躺進自己被子里的場景。
記得在他們上回來「大漁」的時候，小濱就邀請他們說：「我這邊打工快結束了，剛好我朋友在卡拉OK店工作，可以給打個折，我們去玩玩吧。」於是三人盡情地K了歌，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為止。
好不容易定下來和那家超有名的餐廳合作，磯子卻突然決定中止，據說是因為在這家餐廳里目睹了這樣一件事。
「那家店在銀座也算比較大吧，所以呢，光給我面試的掌廚師傅一個人好像也沒法決定。」
當我站在小小的陽台上俯瞰著街區時，忽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中國。」
對，飽受欺凌。
順便一提，打開「肯塔基」酒吧的大門，就能看到大約可容納十人的座位環繞著圓形的吧台，吧台里就站著世之介和店長關哥。
「剛才對不起。」沒想到她也能說些招人喜歡的話。
「欸，通常情況下，如果聽說一個年輕女孩子當著你的面剃了一個板寸頭，不是應該首先關心她為什麼會剃板寸嗎？」
「我都猶豫好多年了。」濱本說著，摸了一把自己那發青的頭皮。
兩人在走廊擦肩而過，於是世之介先開口打了聲招呼：
對理髮師的問話，她點了點頭：「是。」
「但是面試感覺不錯吧？那個掌廚師傅怎麼說的？」
「嗯，沒關係的，不過之後我要去看馬拉松，給人九九藏書喊加油去。」
我也跟著大家的節奏高舉雙臂。就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也太……磯子先生，這樣是不是太為難您了？」
很快，男人一把揪住了女人長長的黑髮：
「什麼，你現在才發現？我一直都系這條領帶啊！」
就在那時，突然發生了一件事。
「對哦，真的好厲害，你的朋友居然是奧運選手！」
面對一個勁道歉的女服務員，年輕夫婦倆可能也想早點收場，於是慌忙說道：
按照常規流程結束面試，到店門前送他離開的那一瞬間，我發現，拉門本來就是開著的，但內海卻又作勢要把它打開。
「在十字路口的大屏幕前面。」
旁邊的小諸也像是終於明白了寸頭和開壽司店之間的關聯，重重地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
剛才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磯子開心的笑聲，我就想過了，自己一定是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就很信任磯子這個人。這種感覺不知為何讓我覺得很親切。
水灑上去的那一瞬間，店裡頓時瀰漫起一股緊張的氣氛。店不大，吧台處只能坐下大約十個人，大家都在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厲害吧！」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緊張感之中，女人自我介紹了一句「我姓濱本」，便坐到了椅子上。他倆都等著，但她並沒有要把自己的名字說全的意思。
還是在那家店，還是那個吉原炎上，世之介剪完頭髮剛起身，她就走了過來。兩人擦肩而過時，她突然問道：
「沒事沒事。」
「習慣了嗎？」世之介摸摸自己的頭問她。
「如果你要做服務生的話，不要來我們家，應該去咖啡廳。」
「你這條領帶的花紋，原來居然是青蛙？」
「哦，適合啊！」
「那我適合做什麼？」
「也不能怪他，自己的女朋友是高中棒球小子，誰受得了啊？」
「正式定下來了嗎？」安達大聲問道。
「我在紐約呢。所以你看嘛，好不容易東京奧運會開始了，可是我這邊晝夜顛倒，根本看不了啊！」
「啊？可是……」
仔細一看，不光來了一個內海，明明今天店裡休息，安達、立野、阿真、由佳卻也都穿著便服聚集過來了。
「就說一次！」
說到底，他好像還是更關心這個。
「……然後，我直接告訴您結論吧：哪怕這次全部答應濱本小姐的條件，我們也希望『濱本壽司』能進駐我們酒店。」
「哎，哎哎……」
是的。在和世之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也有這樣的感覺。在相遇的那一瞬間，雖然沒有什麼根據，但自己就認定了要信任這個人，而且相信這個人也肯定很信任自己。
男人這下又抓住了世之介的胸口。不知何時，從牛肉蓋飯店裡陸陸續續地走出來一些看熱鬧的人。相反，便利店裡的妓|女們或許覺得警察快來了，早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但是就因為我的個人意見，合約就完全作廢了。」
女人撲上去想抓男人，男人毫不客氣把她推倒在地，朝她的側腹猛踢，而且完全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顧客對酒的這類專業品評，世之介至少每周都能聽到一次。
「……房間，小吧？」
「我那傻女兒才不會來呢。她現在在銀座開了一家那麼好的壽司店。一個女孩子家，混在男人堆里學藝那麼多年，被老闆、前輩們又打又罵的，卻一直含淚硬撐著，拼了命才開了一家自己的店，而且店還開在了銀座。她那可是一流的壽司店。這麼重要的店，我那傻女兒不可能丟下它趕來。我的傻女兒沒那麼軟弱。」
搶先做出回應的是那位凶臉理髮師。
年輕的丈夫也慌亂得可憐。在不常來的高級料理店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似乎很過意不去。
「會啊，我有個熟人蔘賽呢！」
「喲，好像浪人的名字哪。」他笑著說。
還好，只是杯子里的水灑到托盤上然後再濺出來而已，量不是很多；不幸的是，那是鹿皮做的包，水灑過之後留下的痕迹特別明顯。
小諸的生啤似乎是剛端上來的，世之介拿過來喝了一口。
磯子說完微微一笑。據他說，今後有可能會因此而被對方起訴。
當然，如果不做師傅，只是給人倒茶，那還是有壽司店肯雇我的。雖然無奈之下找到了一家，心想至少這下離夢想多少近一點了，但當看到在我之後被招進來的男孩卻能站到吧台後面的時候，心裏就委屈得不行。
擁有自己的店已經十五年了，今天是第一次在非固定休息日休息。
女解說員特別熱情地介紹著日吉亮太。她是馬拉松選手出身，因解說細緻、走心而著稱。
「哦，不是好好好，是……好！」
途中有一家便利店，設有店內就餐區。世之介進去兜了一圈。和往常一樣，就餐區里坐了幾個外國妓|女，有的在吃杯麵，有的在補妝。
「晚上好。」
本來接下來應該讓道下公也選手作為代表參賽的，因為他在國內選拔賽中獲得了第三名。但不幸的是，在正式公布名單之前，他騎摩托車出了事故，摔成複雜性骨折，需要六個月才能完全康復，只好含淚退出了。
一開始進了一家學校給介紹的小型印刷廠，但很快就辭掉了。辭職后還是四處去找肯僱用自己的壽司店。
似乎理髮店的事情發生之後沒多久，或許還是有些在意吧，世之介就拉上小諸來了小濱工作的這家「大漁」居酒屋。當時小濱也是頭纏著紅綢巾在工作。
從三十三歲時擁有自己的店到現在，這十五年來，除了固定節假日之外，一次也沒有休息過。
「嗯什麼嗯？那個剃了板寸的女人的事，你沒興趣嗎？你要這樣也行，先說呀。害我白白浪費那麼多口水！」
冬日晴空下，騎著自行車，穿過架設在隅田川上的橋，趕往馬拉松路線經過的銀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
隨著電推子自下往上推進，黑髮嘩嘩地往下掉。推過之後，發青的皮膚就顯露出來了，看起來很涼，惹人心疼。
「開自己的店還早啦！」小濱這頭似乎也不討厭他說的話。
在居酒屋前與小諸告別之後，世之介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今晚是從生檸檬雞尾酒開始喝起的，之後陸續搞定了朗姆、柚子、巨峰、香檬和果味雞尾酒，然後依次是柚子蜂蜜、枇杷芒、玉露綠茶，至此，無限暢飲的時間就到了。種類雖然多，但都是小容量酒杯，一開始，點的東西剛端上來就又得點下一杯了。
等醒過神來時卻發現，彷彿是為了填補受挫的夢想，我自己也開始每天出入小鋼珠店了。
於是順延入九*九*藏*書選的就是今年即將三十歲的日吉亮太。
對方似乎聽不懂日語，像是在微笑，又像是要刻意隱藏笑意，表情曖昧地走了過去。
原本不打算接受這次邀請的。這事情當然很誘人，我也不是不想試一試，但說真的，就算那個店主很討厭吧，但是，要讓我取代連續多年獲得米其林星級評定的餐廳，我還沒有這個自信。
從卡拉OK回家的路上，小濱第一次向他們道出了志向。
「怎麼認識的……應該是因為小鋼珠吧？」世之介疑惑地歪著腦袋說。
「小諸諸啊，這句話你去年不也說過嗎，剛進公司不久的時候？」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誰先開口喊了一聲：「萬歲！」
「買個便當的工夫就改變主意，有這樣的人嗎？」
「哦，對啊，她為什麼要剃板寸呢？」
那一瞬間磯子就在想，哪怕自己被解僱，哪怕是被告上法庭，也要毀掉和這家店的合約。自己的團隊費盡心血要開的酒店的餐廳里，可千萬不能讓這樣的人進駐。
「沒空。」
「哥哥，有空嗎，現在？」
咦，倒追搭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倒追搭訕？
「爽吧？」世之介笑了。
不巧，店長關哥不是一個能聊起這類話題的人。這對世之介來說倒是求之不得，因為你要是跟他說起這些，他也就回一句「是嗎」而已。基本上，關哥只聊賭馬以及什麼類型的女人一看就是會和自己做|愛的這樣的話題。
每次世之介都拍著肚子這樣發誓，但這一決心從來都沒能延續到第二天。
他用剛剛還說「有」的那張嘴這樣應付過去后，便倉皇而逃。
每當有客人說「八年的『威鳳凰』，加冰」、「十二年的『哈珀』，要twice up的」等等的時候，世之介他們就從倒放的瓶子往杯中注滿一杯，遞給客人。
「為什麼？」
只是，對方自然很快就開始進入談價錢的環節。對剛剛因心疼七十日元而放棄豪華大肉包只買了普通肉包的世之介來說，對方開出的價碼當然不可能付得起。
他果斷換了個話題，但，當然對方還是聽不懂。
「啊！」世之介不由得大喊出聲。
坐在他面前的小諸往錯點為醬汁味的雞肉丸串上撒了點鹽。
世之介驚呆了，完全手足無措。
這是小諸留的字條，但他不記得今晚和他有約。打完工也累了，直接無視掉進門睡覺也行，卻又不由自主地想喝一杯。論勾引人的技巧，小諸諸還真是很擅長。
「那可真令人期待。馬上就要開始了嗎？」
「……您朋友的孩子要參加馬拉松比賽，對吧？」
離日吉亮太參加的馬拉松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而且就算開始了，從神宮外苑的新國立競技場跑到銀座這裏也還需要一段時間。
「正式定下來了！」我回答。
「對啊，這不就是人家說的『五月病』嗎？」
其實可以等大家過來再說的，但我已等不及了。
在停車場前面，世之介輕巧地往左一拐。一直往前走，就是雖狹小但歡樂的自家狗窩池袋旭日升了。
「是啊。咦，磯子先生您現在是在……」
「不關心這個，還關心什麼？」小諸也毫不退讓。
簡簡單單說像武士不就得了嗎，世之介心想，但又覺得這時跟他較真也不合適，也就沒吱聲，只管坐到了沙發上。
「不用，算了。」
「嗯，很爽。」濱本也報以一個微笑，「那麼再見！」說完就邁開了腿。
在之後見面商談的時候，磯子跟店主提起了當時的這件事，但店主似乎已經忘記了。
磯子沉默了一陣，然後長舒了一口氣，說：「太好了……濱本小姐，謝謝！」
「濱本小姐，等下的馬拉松比賽你會去加油嗎？」內海大聲問道。
「有啊！說起來你也真是的，基本按日曆來啊！」
世之介從圍觀群眾投來的視線中感受到了正義的力量。
「哎，你叫什麼名字啊？」
星期六晚上的池袋站北口處，和流向檢票口的醉漢們方向相反，世之介正在輕盈地向外走。他這是剛從新宿歌舞伎町的波旁酒吧打工歸來。臨近打烊時來了一批喝醉了的團體顧客，其中有一人還在廁所里吐了。此刻的世之介看起來滿臉的不高興。
「那到底適不適合她啊？」
就世之介來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問。並不是不感興趣，不過，他內心隱約明白的一點是：興趣這種東西完全是自己單方面的事，和小濱本人本就沒有一點關係。
「哎，到底適不適合啊？」小諸又伸手拿起一串醬烤雞肝，同時用略顯焦急的口吻詢問道。
一開始想的是，無論如何都要弄到新國立競技場的票，因為那裡是比賽起點，也是終點，但中途改變了主意。
目送內海抱著紙板箱走進巷子之後，我轉過身正想回到屋裡，金屬門框上映出了自己的樣子。
先順道去便利店打個轉，雖然這齣戲碼每晚都會上演，但店內就餐區的站街女們今晚依舊跟他搭訕：
「嗵」的一聲，男人摔了一個屁股墩。
「那麼，他母親此刻應該也在這個體育場里了，在為馬上要起跑的兒子加油呢吧！
不知為什麼，這種感覺讓我覺得特別懷念。
於是我瞞著父母，去轉了當地好幾家壽司店，問人家能不能收我當學徒。
覺得親切的原因是什麼，現在我終於知道了。
「好好回話，你得說『好！』。」
「萬歲！」
但男人還是伸出了腿，想去踢女人的頭。
「他說『嗯，你的誠意和決心，我充分了解了』，還說『如果錄用了，我們也不會特別關照你。而是把你當男徒弟一樣，出錯了就揍你』。」
此時的世之介醉得恰到好處，他心情大好地穿過依舊喧鬧不休的周五的池袋西口歡樂街，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畫面中的他確實是在跟肯亞選手談笑風生。光看到他笑，讓人忍不住自己臉上也笑開了花。
世之介重新打量了小諸一番。如果說每年都按照日曆準時患上五月病的話，可以想象，他的身體和自然已經融為一體了。
再次回到陽台，看著內海從門口晃晃蕩盪地離開。可能是他太沉不住氣，又或者是重心過高，總之看上去很不穩當。那畫面好有趣，我不由得看了好一會兒。或許是由於太放鬆，所以第六感爆發了吧，他突然原地站住並往這邊看了過來。
「是最近剛搬過來的嗎？」
每家店一開始都很親切地給出建議：
「內海君，你拿到店裡以後記得全部放到冰箱里去。如果裝不進去，就先整理一下冰箱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