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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 梅雨晴

六月 梅雨晴

「今天是周日,銀座的壽司店基本都休息了。」
「嗯,啊……」
「社長說要請我吃飯。」世之介嘿嘿地笑著。
「清楚什麼?」
世之介又單手提起男孩的雙腿讓他倒吊著,另一隻手拍打他的背,粗暴地吼道:「用力,吐出來!」
「哎喲,那你讓他請和泉屋的特級海鮮蓋飯吧。」美津子慫恿著說。
「沒事了……」世之介有氣無力地說道。
「怎麼了?你腿抽筋啊?」
世之介又開始問自己。
世之介生生想要把一個大哈欠憋回去的時候,被社長抓個正著,於是他毫無意義地裝出腿抽筋的樣子。
這個理髮師叫坂內憲三。倒不是他此刻做了自我介紹,而是世之介瞄到了他考勤卡上的名字。
「有什麼安排嗎?」
「我想起來了,小諸諸,你不是說下次要去看足球比賽的嗎?你一直都很喜歡足球?」世之介問道。
給剛煮好的毛豆撒上一層亮晶晶的鹽,小諸看起來心情大好,走向了像是晾衣台一樣的陽台。
離開和泉屋,一邊聞著品川碼頭飄過來的海潮的清香,一邊往公司走的時候,社長難得地邀他去喝一杯餐后咖啡。
要是擔心倒好了呢……世之介心想。
但是在上一次一起BBQ的時候,世之介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另一張面孔。說起來有點誇張,那次在回家之前,兩人一起在河邊洗臟餐具時,他突然對世之介說:
世之介驚呆了,但他也並不討厭這類冒險。
「喂,等一下!」
「還有啊,可能你以為社長喜歡你,所以挺得意的,不過你要是覺得光靠拍馬屁人生就能一帆風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是玻璃彈珠,喉嚨應該不至於被劃破。」世之介說。
「真是的,拿他沒辦法。」
順便提一句,聽說房東大爺後來是從屋頂上順著梯子爬下去的。
世之介隔著窗戶朝裏面大叫道,女人聽到之後轉過頭。
下了坡,一抬頭就是那棟公寓了。這裡是背面,入口應該是在大馬路那邊。
「長崎啊,我新婚旅行回來以後就沒再去過了。」
男孩一邊哭一邊左右搖頭。
首先是試圖反抗那種殘酷境況的意識消失,接著很快連忍受的念頭也消失。
世之介猛地按住他的手。就在那時,又傳來更慌亂更急促的聲音:

「沒過來!」
「等等、等等!」
「我也抗議了,但房東大爺突然一下就蔫了,搞得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於是最後補了一句說:『哎呀,我也不是生您的氣,其實沒關係的,您這麼好心,真的很感謝您。』結果呢,從那以後他就毫不客氣地進進出出了。之前有一次也是,早上起來拉開窗帘一看,房東大爺正在我家陽台上抽煙呢,我都嚇傻了,說:『您、您在幹什麼?』他卻回我說:『我剛把這邊這個雨棚修好了,在這兒歇會兒。』還一臉輕鬆地跟我打招呼,『早上好啊!』」
「喂,要是越過這條線,可就是犯罪了。」
「那邊有信箱哦。」
「有道理。因為要防一下像我們這種變態的人。」
「嗯?誰啊?」
她的笑容中有一種魅力,讓世之介忍不住叫出聲來。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從哪兒散發出來的魅力,他說不清楚,只知道那是一張特別不設防的笑臉。
「就這樣了吧。」
「中上?」
「沒有,有一陣子沒見了。她被銀座的壽司店錄用,就把『大漁』的工作給辭了,所以有一陣子沒聯繫了,在小鋼珠店也沒見到,可能太忙了吧。」
「是嗎?可是那時候,要是以現在的標準來說的話,就相當於去了趟夏威夷喲。」
「你偶爾也去見見她呀。」
「好的。」
「不好意思,謝謝您。」
「不知道,可能不行吧。把員工信息透露給客人,而且還是把女員工的信息透露給男性客人,哎呀,絕對不可能啊。話說,你們沒有互留聯繫方式嗎?」
這麼說著,小諸輕快地踏上台階,從門口走了進去。
「嗯,怎麼了?」
「那個……她好像還挺受寵的呢。」
「那是肯定的。他的孩子們心裏也清楚著呢。」
世之介喊道。他找到「嘉六壽司」了。
問題是,首先,母親一貫精力充沛,世之介就從來沒見過她感冒;而在此之前不久,他「慎重」的性格總被她說成是「磨磨嘰嘰的」。
「橫道君,你啊,別光顧著自己高興啊,大家聚在一起,可都是為了讓社長開心啊。」
「啊?」世之介回頭看他。
「我們來拜訪一位姓中上的朋友。」小諸開始一本正經地說瞎話。
「不太清楚,四十多歲?」
讓人眼睛捨不得移開片刻的那個美女住在八樓的房間,當進入雙筒望遠鏡的視野時,她正單腿支起坐在電視機前的矮桌前哧溜哧溜地吸著不知是烏冬還是拉麵,舉止閑散。
小諸沒挪動位置只是伸長脖子過來看了一眼就點頭說道:「對啊,是她,有孩子了。」
「橫道君!」
「小朋友,嘴裏不疼吧?」世之介問。
世之介興沖沖地跑到房間想要打開電視,小諸驚呆了,直搖頭:「做到這種地步,那可就是犯罪了。」
下坡途中經過一所宅子,世之介揪下了牆根處的一片葉子。
「公司有應酬的時候,我們偶爾會去銀座的壽司店。」
剛好看到某台正在播J聯賽,是川崎前鋒隊和橫濱水手隊在踢比賽。
「什麼這樣?」世之介也再次反問。
「托您的福,都很好。」
「見誰,小濱嗎?」
「啊,小濱?」
世之介趕緊承認,跟他道歉。
「人家的公司食堂,當然不行啦。」
小諸說著已經站起身來了。世之介也不甘落後,他放下望遠鏡,抓了一把毛豆塞到嘴裏,就追了出去。
「他是住在這裏吧?」小諸轉向世之介道。
不過,就在他推開門又關上的時候,一直給他理髮的那位凶臉理髮師叫住了他。
等他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口中說出的是:
「要是能免費吃肉,我哪兒都去。」
小諸看著八樓排成一溜的名牌。
據說住在一樓的房東大爺曾對他說過:「小諸君,你去上班的時候,我幫你把房間里的換read.99csw.com氣扇給換了。」
不過,公司只有五個人,所以本身空間就很狹小。小小的預製裝配廠房隱藏於一大片倉庫之中,就像是一個最小的俄羅斯套娃裝在了一個最大的俄羅斯套娃裏面。
「什麼為什麼呀……我問你,早乙女多大了?」
「她在看什麼呢?」
終於回過神來的女人把緊抱著自己的男孩拉開,把他的嘴硬撐開,往裡面仔細查看。
母親的這種變化現在似乎也傳染給了父親。最近,一位據稱在市內居酒屋偶遇父親的他某個高中同學打來電話,報告了一件讓他感到極其難為情的事:
「沒錯!」
「去哪裡,J聯賽嗎?」
聽坂內說,自己的理髮技術是從監獄里辦的培訓班學來的。這和以前店主大嬸委婉透露的一樣。
最前面的那間就是那個女人的房間。走廊這面有一扇鋁製框架的窗戶,敞開的格子窗裏面便是廚房,再往裡躺著一個男孩,那個女人正在奮力地搖晃著他:「亮太……救、救護車……救護車!」似乎是男孩喉嚨里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正躺在地板上翻著白眼。
他嘴裏念念有詞地開始找那家店的位置。
社長卻告訴他:「『野村通運』的倉庫里有公司食堂,那邊賣的咖啡還挺好喝的。」
「我是不喜歡,但全世界都在聊足球,所以我也適當關注一下。」
結果,雖然理髮師說很快就輪到他了,但這句話很不可信,世之介足足等了將近一個小時。
總之,小諸住的就是這麼一棟開放的公寓樓。它建在高地,可以將山坡下的那棟十層建築物盡收眼底。
「哈哈,好啦,毛豆出鍋啰!」
「確實確實!」
801沒有名牌,805的上面寫著「日吉」。
「橫道君,你想不想在我們公司做下去?」
「喲,來得太巧了。要不要到露天陽台上喝一杯?」
當他把眼睛從望遠鏡目鏡前挪開,發現小諸正在注視著對面的公寓。
「就是那個『嘉六』啊。」
一瞬間,他有點慌了,懷疑是自己開關門的動作太過粗魯了。但手上拿著鋒利刀具試圖挽留他的對方的表情卻異常溫和:「馬上就輪到你了,還是等等吧?」
「你還真是單純得可愛啊,小諸諸!喲,緊跟潮流的男孩!」
「你想去那棟公寓?」
「小諸諸!」
「我那時想都沒想還跟他說了聲謝謝呢。」
「我想你們要找的是先前住在這裏的人。」
可不是嘛,任誰都會這麼覺得。
「就這樣了吧。」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小諸諸,你有小濱的聯繫方式嗎?」
一看,隔壁房間的地板上確實排列著很多玻璃彈珠。
「咖啡?這一帶好像只有自動售貨機里的罐裝咖啡哦。」世之介笑著說。
「對了,這周日的BBQ你來不來?」吃完烤青花魚套餐,社長問道。
「怎麼,橫道君,你來不了嗎?要是你不來,那多沒意思啊。」
「為什麼?」
然後,備受打擊的那段找工作的日子,像走馬燈似的在他腦海中閃過。
結果,也沒人檢查員工證,門口也不需要輸入密碼,世之介他們就堂而皇之地走進了別家公司的食堂,坐到了將東京灣盡收眼底的窗邊的座位上。
或許是因為店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吧,理髮師話也多了一些。
「哦,是嗎?」
終於平靜下來之後,女人又重新看了世之介一眼。
說著世之介從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
「你這樣看起來好猥瑣!」世之介嘟囔著。
世之介開口喊道,但也不阻止,只是忽然明白了:「原來如此,小諸諸就是憑著這股行動力去看了小和田雅子的家的啊!」
「當然會啦。」
社長的聲音傳了過來,世之介這才回過神來。
「啊?」
「真的是太感謝了!多虧了你們,兩位幫了我大忙!」
「那不就不行嗎?」
「就你能說。」
「晚點我想去一趟。」
當然,怒氣沖沖的早乙女是不會等他的。只見他把洗完的盤子疊起來之後,那才是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笑臉,回到了大家的身邊:「社長,讓您久等了。現在出發的話就不會碰上堵車,能順利回家。」
而且他總顯得很開心,在河岸邊玩時興緻極高,讓人感覺他也許比作為活動發起人的社長都要享受。
他們跟自帶便當的早乙女說了一聲后就往外走去,剛好碰上從郵局辦事回來的美津子小姐。
世之介熟門熟路地從小諸的床底下,麻利地扯出一張畫有銀座地界的地圖。
「畫面沒怎麼動,不過情感波動卻很劇烈!」
「嗯,怎麼辦好呢……」
「啊,不在了。」
這位美津子小姐已經年過花甲,據說原本是新橋地區的一名藝伎,所以,就算是穿著工作服走在倉庫街上,也讓人覺得十分嫵媚。倒也沒人說過她和社長有什麼男女關係,但社長每次外出的時候,她會隨手幫著把西裝上沾著的線頭扯下來。從這些舉動來看,還是不太像一般的社長和事務員的關係。
此刻他只想著,那就別辜負社長的期待,乾脆就做一個心懷夢想的年輕人吧。這種淺薄的想法到底從何而來,他自己也不知道。
「當然啦,你好好想想,我不急的。」社長露出了笑容。
「這樣還真是不好回家呢!」社長感嘆道。
「就到那棟公寓樓下看看。」
「知道了我還問你?」
「哦,我說的可不是兼職啊,而是作為正式員工。」
「你看你,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社長還挺吃你這套的。你這種把戲,我早看透了,就算騙得了社長也騙不了我。」
「啊,這裡是805吧?」從只會結巴的世之介的背後,傳來小諸鎮定自若的聲音。
他正嘟囔的時候,看到女人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男孩坐回了原來的地方。她用嘴呼呼地把面吹涼了之後餵給孩子,但自己依舊只顧盯著電視機看。
他一邊努力接話,一邊瞪了小諸一眼,心說,你怎麼撒這麼麻煩的一個謊啊。但這時女人看起來似乎已經放心了:
「……對不起,那我以後注意吧。」
「沒滾過來過啊!」
世之介直拍旁邊的玄關九-九-藏-書。這下女人反應過來了,她連滾帶爬地朝玄關跑來,把鎖打開了。
「啊,那個……」
世之介又往雙筒望遠鏡里看。不知何時,女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下一瞬間,男孩猛地吐了起來。從那張小嘴裏吐出的是一顆紅色玻璃彈珠,帶著響聲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滾動。
「什麼啊,你這說得倒是頭頭是道的,可是這在社會上怎麼行得通?」
「小諸諸,我跟你說件事,我現在打工的那家公司的社長跟我說了,要我轉為正式社員。」
說起來,他之前也有過幾次由於人多而放棄,但從沒被這樣挽留過。
這人配上早乙女這個姓氏總讓人覺得是什麼懲罰遊戲一樣,他脖子短粗,身形壯碩得像柔道選手,留著寸頭,倒顯得清爽幹練,但厚厚的眼鏡鏡片下,總是眯縫著的小眼睛讓人感覺有些神經質。
與社長的話相比,世之介更在乎的是海鮮蓋飯。他始終心神不寧,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過從廚房進進出出的大嬸。
面對母親的詢問,男孩又搖了搖頭。
世之介不由得想轉過頭去,但被理髮師把住了。兩人的視線在鏡中再次相遇,對方看起來一臉嚴肅。
「到底為什麼那麼緊張啊?」小諸一邊給毛豆瀝水,一邊問他。
「誰都能進去嗎?」
「橫道君,喝杯咖啡再回去吧?」
如果是一般的父母,看到兒子混成這樣,通常會苦著臉長吁短嘆:「我們家那傻兒子啊……」但世之介不同,從他混成這樣之前,父母就一直在說「我們家傻兒子」了。如此一來,負負得正,傻兒子乘傻兒子,答案不知怎的就變成「好兒子」了。
「本來,老闆叫我不要跟客人多說什麼。」
「什麼騙?怎麼是騙了?」
「至少球有往你這邊滾過來一次吧?」
聽著社長的話,世之介窺視起自己的內心來。
「你們好!」
說起來,日本第一次職業足球聯賽J聯賽首個賽季上個月剛剛隆重開幕。另外還需要補充的是,當年初小和田雅子被內定為皇太子妃這條緊急新聞剛剛開始流傳的時候,小諸也是搖身一變,成了皇室關注者。那時完全跟流行搭不上邊的世之介還是一頭霧水,也不知小諸是腦袋進水了,還是身體哪兒不對勁,就看到他整天要麼就是去參觀小和田雅子的家,要麼就是去買美智子皇后的寫|真集什麼的。
「什麼銀座?」
在世之介的誘供之下,小諸也坦率地點了點頭。
社長也是眼尖,沒放過世之介的小把戲。
話題突然就回到了小濱的身上,世之介猝不及防地一陣心慌。
「哎,好喝吧,這裏的咖啡?」
「我們去吃午飯了。」
「整天拍社長馬屁,你不就是想騙社長嗎!」
「為什麼?」
問題是另一個社員,會計早乙女。
世之介鞋都沒脫就沖了進去,把男孩的身體扶起來,讓他趴在地上,用手拍他的背。他試圖把手指伸進他的嘴裏,但可能是太難受了,男孩狠狠地咬住了他。
那天夜裡,由於憤恨難平,他把小諸叫出來喝酒。
真的太多太多了,以至於讓他在這種時候還有時間驚嘆:我這腦袋居然也可以同時產生那麼多想法啊!
「……我不是說了嗎,之前她又來了。」
因為人家開口打招呼了,於是世之介他們也異口同聲地回應說:「你好!」
公司位於品川站的港南口。由於新幹線站台擴建,現在正在進行大規模改造,所以從車站出來時,需要穿過一條像後門一樣的小路。走出來之後就是傳說中的港南口了,廣闊的藍天下,一大片倉庫連綿不斷。從池袋、新宿那些人潮擁擠的地方過來便會豁然開朗。
世之介的第一反應是想笑,但以前他自己開車帶來東京遊覽的父母出去兜風時,途中也在銀座溜達過,那時把車停在停車場只有小半天,交的停車費卻相當於他一周的飯錢。這件事讓世之介重新警醒了:「可不能小看銀座啊!」
「不好意思,這位客人,請等一下。」
被小諸這麼一問,世之介才想起了小濱。
所以當世之介坐到沙發一角時,他們甚至投來了略顯羡慕的眼神。人那麼年輕,黑道模樣的理髮師卻跟他細聲細語地說話。果然人不可貌相,這小夥子膽子真大啊。
「不是,是做醋拌海蘊的那家。」
這下就連世之介也生氣了,開口反駁他,不料早乙女更是氣炸了。
世之介毫不客氣地點了特級海鮮蓋飯後,便急不可耐地等著上菜了。之前來的時候只吃過七百八十日元的普通海鮮蓋飯,兩千五百日元的特級可是第一次。從菜單上的照片來看,特級裏面還有海膽和咸鮭魚子呢。
「銀座呢?」
社長像是陷入了回憶一般喃喃自語。他讓世之介點了特級海鮮蓋飯,自己點的卻是烤青花魚套餐,米飯也要得很少。
小諸的公寓樓建在高地,三層樓高,小小的一棟。

世之介走出電梯,尋聲走了過去。
說完后,世之介心想,這局算自己破門得了一分。
電梯剛到八樓,他們便聽到一個女人的慘叫。尖厲的聲音在走廊迴響。小諸第一反應是要去摁「關閉」按鈕。
「我嗎?」他勉強開口反問了這樣一句。
小諸悠然自得地迎接他。
「沒什麼,有點擔心小濱。」
「是的,805。」女人重新抱緊了已經不哭的兒子,像是想護住他似的。那姿態里不見柔弱,反而像是處於臨戰狀態。
女人雖然聽到了,但已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
「橫道君,你老家是長崎?」
「走的是宮崎、熊本、長崎這條線。」
這一天,世之介去了平常老光顧的那家理髮店,看到裏面居然罕見地擠滿了人,於是就想,算了,還是走吧。
更重要的是小諸搞到了一副雙筒望遠鏡,說是某家雜誌寄來的獎品。雖然世之介也知道偷窺很不好,但當他好奇地拿著望遠鏡四下里掃視的時候,發現了某間房裡住著一個美女,美得讓他眼睛都捨不得移開片刻。
社長叫玉井創一,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爺爺,此刻他正用看自己孫子一樣的目光盯著「坦https://read.99csw.com白罪行」的世之介。世之介白天在他的公司做兼職。
「我們來到這裏的那一刻就已經是犯罪了好嗎!」
世之介慌忙回身看向站在玄關處的小諸。
「是吧,啊哈哈!」
忽地,不知從哪裡傳來了一個聲音:
兩人對視之下,他對小諸說道:「不對啊,我看著的是這個房間哦!」
「你父母還好嗎?」
「啊,世之介你也發現了嗎?」小諸開口問道。
「說到監獄里啊,不妨告訴你,一旦被當成靶子,可是得吃盡苦頭的。像我們這些有組織罩著的人還好,否則的話,一旦被盯上可就慘了。被整的人起初是有反抗心理的,就算實際不能反抗,但眼神里也透出那個意思。可要是每天都這麼持續著,慢慢地,眼神就變了。」
在公司里也是如此,比如說銷售兼配送司機的阿誠,儘管每次都參加,還帶著兩年前配送途中在加油站勾引來的可愛的新婚妻子,但看起來都不太開心,往往烤肉的鐵板都還沒冷,就露骨地表現出要回家的意思了。
那個女人確實沒怎麼動,只是專註地盯著電視,偶爾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去吸一口面。或許是因為想起那些講述瘋狂戀人們的電影的緣故,看似不動的她好像也有著強烈的情感波動。
而在沙發上排隊等候的常客們,平日里就拿不準該如何與這個一臉兇相的理髮師打交道,這下齊刷刷地都驚了:「喲,他也能這麼溫柔啊?」
「什麼這樣?」世之介不禁反問道。
社長簡直像小學生一樣嘟著嘴,這份心意讓世之介很感激。但社長對他的這種偏愛才是使他猶豫要不要去參加BBQ的原因。
簡單來說,父母之所以嘴上稱自己的孩子為「傻兒子」,是因為實際上兒子並不傻。而現在,不管到哪兒,世之介的父母逢人就誇起原先的「傻兒子」來。
「啊對,就是這個。厲害啊,小諸諸!」
「之前又來了呢。」理髮師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
確實,此刻的實際情形就是,只有女人和孩子的屋裡來了兩個陌生男子。
「我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小諸表示同意。
「這麼說你也發現了?」
這時旁邊的電梯門打開了,從裏面走出一個化了濃妝的老阿姨。
「亮太,嘴疼不疼?沒出血吧?」
「去哪裡?」
說是公司,但包括兼職的世之介在內,總共只有五個人,是一家小企業。公司的業務主要就是把乾燥處理過的海產品,比如裙帶菜、海帶等批發給超市或百貨商店。
「先別說這個了,你有沒有問小濱要聯繫方式?」世之介又問道。
「嗯,夢想這種東西嘛,就應該默默地去追求。有些人說起來倒是滔滔不絕,想要這樣,想要那樣,但說說也就過癮了。所以呢,我也不多問了。雖然不問,但我會在背後默默為你加油的。我不是說讓你放棄夢想。只不過,我見過太多年輕人了。橫道君今年二十四歲吧?要是糊裡糊塗混日子,那可就太可惜了。這個時期的決斷會決定你的一生,這點毫無疑問,我很清楚。」
「嗯,像極了女演員對吧。偷窺她的時候,感覺就像在看電影,你不覺得嗎?」
此刻的世之介簡直就像是自己吐過一樣,肩膀一聳一聳地大口喘著氣。男孩從世之介的手臂上滑落下去,盯著滾在地上的玻璃彈珠看,看著看著,他一臉驚恐地大哭了起來。
和泉屋相當於品川倉庫街的公司食堂,午餐時分便擠滿了在港灣一帶工作的人,排隊吃飯的都是一些粗獷豪爽的男人。寬闊無比的大食堂,豐盛的美食與眾多食客,彷彿「東京的胃袋」就在此處。
「對不起,騙您的。」
「好想去看看啊!」
男孩沒有去管癱在地上的世之介,而是抱著自己的母親,更大聲地哭。
已經往和泉屋方向邁步的社長笑著說道:「特級也行,什麼都行,我都請。」
「怎麼了,那麼緊張?」
他把小諸叫出來,自然是希望他能這麼說幾句,但是從還沒喝醉的小諸嘴裏蹦出的卻是另一番話:
「壽司是沒轉,聽到價格之後我眼珠倒是轉暈了。」

「哇,這也太瘮人了。」
「小濱這麼說的?」
「原因啊,他們不歡迎我唄!」
「哦,因為她正在壽司店學習做師傅呢。」
「J聯賽當然會去啦。」
「啊?」
這問話沒抓住重點啊!
世之介本來想攔住他的,但他自己也不由得跟著鑽進去了。門關上之後,電梯就爬上去了。
「後背!拍他後背!」世之介喊道。
「沒事了,沒事了……」
「怎麼可能!」
「還沒回過。」
「為什麼?」
「我記性很好的。小時候,學校老師的父母啦兄弟啦孩子啦親戚什麼的,只要老師提過的,名字我全都能記住。」
「他有一個上中學的兒子和一對上小學的雙胞胎女兒,可能還在郊區買了一套二手房對吧。」
「哎,笑了笑了!」世之介忍不住喊道。
世之介盡量保持雙筒望遠鏡的位置不動,叫小諸來看。
從背後傳來了小諸的聲音。世之介看向女人,想等她確認。男孩的哭聲已經過了最凶的那陣,現在已經有些像乾哭了。
去年秋天,因為要給祖母辦法事,他回家省親的時候,每當聚在一起的親戚、鄰居們問起:「那個,世之介現在做什麼呢?」「你家兒子大學畢業以後在哪裡高就?」母親就不知道哪條神經搭錯,回答得莫名其妙:「世之介嘛,從小就很懂事,對吧?我感冒的時候,家裡的事情全都是他幫我做的。反正吧,嗯,他做什麼事都很慎重,總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決定。」
「我呢,一直想有一位像橫道君你這樣的年輕人。說到底,這人啊,就得看品性,看品性是好還是壞。只有這個,跟本人的努力沒有任何關係。不管怎麼努力,品性這種東西是不會改變的。」
「這裏吧!」小諸指了指801那邊。
「房子我不清楚,不過他的孩子們性格挺單純的,都挺好的。」
「請問你們來我家……有什麼事嗎?」
「雖然有小孩,但只有女主人住九-九-藏-書,不會挂名牌的吧。」
「門,開一下門!」
就在那一瞬間,她忽然笑了。
「因為……」
對世之介坦率的感想,社長沒有表示出太多的興趣。
因為他沒有勇氣坦誠回答:我哪有這種想法!
「這個嘛,也談不上安排啦……」
「可是……要是都這麼想,反而沒法讓社長開心起來呀。要想讓人開心,首先自己就得先開心嘛。」
「哦,那可能是在我們搬來之前住在這裏的人吧。我們上個月才剛搬過來的。」
其中,由該公司自製的醋拌海蘊尤其受歡迎,數年前因減肥效果顯著而廣受矚目。
「會嗎?」
順便一提,一起工作的除了社長外,還有社長的左膀右臂、負責會計的早乙女,負責全部事務工作的美津子,以及銷售兼配送司機阿誠。
「嗯,有點土。」
「嗯?」她表示出疑惑。
他腦海中首先浮現出父母欣喜的表情:我們家世之介終於解決就業問題了!但當看到他去的是一家像是私人開的小商店一樣的公司時,父母的表情瞬間就浮上一層陰雲。
據坂內說,那雙眼睛會一點一點顯出絕望來。
就在等得都有點不耐煩時,終於輪到他了,世之介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走到空了的理髮台前。
「嗯,有點事。」
「啊,您這樣說怪對不起夏威夷的呢……」
「喲,真是大人了啊,去的還是不會轉的壽司店吧?
「橫道君,我們去吃午飯吧,午飯。」
「橫道君,你是不是有什麼目標啊?」又傳來社長的聲音,「比如說,演員啦,搞音樂啦,大概是這些吧?」
「應、應該沒事了。」世之介對女人說。
「我可沒這麼想過!」
「是啊,東京的Cinema Rise、Cine Vivant這些電影院會放映的那種。」
「又讓我給她剃呢。」
「不了,我這就回去了。」
「我先跟你說一聲啊,她有孩子了。」小諸突然說道。
「什麼騙?你等等!」
「畫面呢不怎麼動,像是專門在迷你小劇場放的那種歐洲電影。」
問出的同時,他自己也已經明白了個中意味。
「就是很有『夜銀座』的感覺。」
「亮太……醒醒啊,亮太!」
「沒有。你不知道嗎?」
「會過來啊。」
「世之介啊,小學三年級第一學期的成績單上,你全科都得了五分滿分,光這件事,我就聽你爸聊了有三十分鐘吧。」
「哎呀,你想想看,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哪個做父親的願意當著孩子們的面,在社長面前點頭哈腰的?」
「哦,這個,不太方便呢……」
女人抱緊男孩,似乎也是驚魂未定,只是拚命地用手撫摸著他的頭,獃獃地看著滾到餐桌腳邊停住的紅色玻璃彈珠。
「為什麼?」
「會過來……好吧,無所謂了……啊,不過,那個,為什麼你不喜歡足球還要去看足球比賽?」
就算嚇到小諸了,但在意的東西心裏就是放不下,於是他打開電視機,不停換台,卻沒搜到看起來能叫望遠鏡那頭的女人發笑的節目。
「嗯,啊,應該是……」
「那個,不好意思,能讓我想一想嗎?」
這下世之介的心被扎得更深了。
「那你等等,我去把毛豆煮了。」
「嗯,我聽到了。」
這天,反正周日銀座一帶的壽司店也都休息了,於是世之介和小諸一起抓著毛豆就著啤酒開吃,基本把小濱的事丟到了一邊。
「謝謝,謝謝!」女人獃獃地重複說著。
「去『大漁』問問呢?你說人家會告訴我嗎?」
世之介感覺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
「小諸諸,銀座六丁目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像我這種沒什麼文化的人,對一個人會如何絕望,也形容不好,但是,有一點我敢肯定,那就是,這個世界上肯定存在一些讓人絕望的氣味。對有些人來說,是多人牢房裡面的屎尿味;對某些人來說,可能就是自己那一身的汗臭。總之,肯定有些氣味會叫人絕望……我在那個寸頭女孩的臉上看到了同樣的表情,就是那種已經聞過絕望氣味的表情。」
「你怎麼搞的!怎麼把玻璃彈珠吃下去了呢!」女人現在才想起來發火,「……剛才還說他了呢。他把玻璃彈珠擺在那兒,然後把自己當吸塵器,一個個地吸進嘴裏玩。」
四下一看,野村通運的公司食堂顯得空蕩蕩的。原本停靠在倉庫里的大型拖車一輛接一輛地從公司里開了出去。
小諸往門裡窺探。
「對啊。但是早乙女已經想好了,他早就暗自打算無論如何都要捍衛從今往後的生活。他的孩子們也都是這麼想的。父親的這種想法孩子們都懂,所以都來參加BBQ了。」
雖然是一家很舊的公寓,但大馬路這邊的入口大廳里並排擺放著觀葉植物,還有接待客人用的沙發。但大廳里沒有管理員,大門也不是自動上鎖型的。

「什麼大漁?」
「比如《新橋戀人》《巴黎野玫瑰》之類的。」
「我們去看過呢!」
「我不喜歡啊。上體育課踢過,那個時候,從頭到尾我連一腳球都沒踢到。」
「那你怎麼辦?」
「我反正只要有一杯甜膩膩的罐裝咖啡就能滿足……」
過了一會兒,應該說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世之介都一直沒挪動過雙筒望遠鏡。
恰逢星期天的傍晚,小諸正在煮一大堆的毛豆。
女人彷彿此時才意識到不對勁,一臉狐疑地看著世之介。
「他說的對啊!就算是我,如果站在早乙女的立場,也會覺得你礙眼的。」
「啊,找到了!」
世之介也趕忙慌裡慌張地配合他演戲:
他對著鏡中發問的世之介說道:「客人您的朋友啊,就是那個剃板寸的女孩子。」
「銀座是這樣的嗎?你挺熟啊,小諸諸。」
看到站在信箱面前的小諸正在招手示意,世之介嘴裏雖然在說「還是算了吧」,人卻跟著進去了。
「世之介,還回我read.99csw.com那兒嗎?」
「是她之前打工的那間居酒屋的名字啦。就是歌里唱的那句『今天又是大漁啦』的那個大漁,就在池袋北口。」
「那家波旁酒吧?」
「世之介啊,你對自己的將來擔不擔心啊?」
最後,接受一切。
「哎喲,是要去吃飯嗎?」
「是的。」
「這人真討厭啊。」
「你的意思是說……」
一切都源於那台雙筒望遠鏡,偷窺最終卻獲得了別人的感謝,這終究使世之介感到無比尷尬。最後,在察覺到女人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請他們喝杯茶的時候,兩人頗有自覺地說了一句「總之,沒出什麼大事就好!」,摸了摸已經拿出卡牌開始玩的小男孩的頭,離開了這個房間。
「那到底什麼樣?」
「受寵?」
這天,世之介離開理髮店之後,立刻直奔位於鄰站附近的小諸公寓。
世之介最終還是沒找到那個電視節目,於是又單手拿著雙筒望遠鏡回到陽台上。
一般說來,現如今的年輕人和世之介剛好相反,他們通常有這種傾向:對於這種說不清到底算是加班還是休閑,算是社長命令還是遊玩邀約的東西,但凡模稜兩可的,一概敬而遠之。
「這盤毛豆可以賣五千日元的地方。」
它位於銀座六丁目。那一帶世之介一直沒什麼機會去,腦子裡完全沒有概念。
「吸塵器?」
「最近你們見過面嗎?」
「偶爾回家嗎?」
這下結巴了。本來可以說是來找住在隔壁房間的人什麼的,但此刻卡在世之介喉嚨里的倒不是玻璃彈珠,而是「雙筒望遠鏡」這幾個字,他險些猛地咳出聲來了。
世之介本來是想這麼回答的,但轉念一想,又把這句話就著清淡的綠茶吞進了肚子里。
「那妹子什麼都沒說啊,不過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這層吧?」
連一向漫不經心的小諸也都意識到了房東的這一舉動屬違法行為。房客不在家的時候,房東心安理得地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走進去幫房客把壞的東西修好——小諸住的就是這樣的公寓樓。
「那你說哪兒?」
「啊,那個……救、救護車,還叫嗎?」
「啊,小諸諸,那家壽司店的店名是什麼?你記得嗎?就是小濱上班的那家?」
「擔心?為什麼?」
在每個月社長主導的這段閑暇時光里,早乙女也總帶著妻子、讀中學一年級的兒子,還有一對上小學的雙胞胎女兒一起過來。
「哦,您新婚旅行去那兒了?」
「和當時的銷售額比較來看,確實凄涼了些,但很多客人都說了,減肥產品,除了我們的醋拌海蘊以外,不作他想。即便是現在,好些百貨公司都給我們設了位置很好的專櫃。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有那麼多回頭客,也說明減肥沒怎麼成功吧。」面試的時候,略帶點東北地域口音的社長也不知是認真還是開玩笑,一臉嚴肅地說道。
「喂,喂!」
當然他們是半開玩笑地來到這裏,也沒有真要進去的打算。公寓看起來通風很好,從後門穿堂而過的風,輕搖著觀葉植物的葉片。
「會啊!」
社長笑了,雙腳卻朝野村通運的倉庫走去。
他站到剛才的位置,重新把望遠鏡對準對面的公寓,這時小諸突然念叨了一句:
這時候沒什麼客人了,於是店主大嬸說要到對面的赤札堂買點菜做晚飯,然後就出去了。
「為什麼?」
走出公寓樓,發現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黃昏。世之介和小諸並肩前行,順著陽光下的坡路慢悠悠地走著,兩人都覺得實在是太幸福了。
天上一朵雲都沒有,進入視野的景色有八成被湛藍的天空佔據。大型卡車在極其開闊的倉庫街道路上穿行。
「……是一間位於角落的房間,所以要麼是801,要麼是805。」
接著浮現的,不知怎的,竟是早乙女。看不到他的表情,因為他一如往常地背對著世之介,敲著他的計算器。
在知道了兩個陌生男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之後,女人又轉回了正題開始道謝:
另一邊,比任何人都熱衷此事的當然是社長,其次就是既像情人又像只是一般事務員的、藝伎出身的美津子小姐了。她好像也特別喜歡熱鬧,經常把已經上中學的侄女和以前的藝伎朋友們邀請來,在埼玉縣的河岸旁弄出一條小型花街。
面對社長這一突如其來的邀請,霎時間,各種想法在世之介的腦海中交織。
在世之介看來,這簡直荒唐極了。好不容易可以享受一頓BBQ,沒承想卻碰上這麼荒唐的事情,簡直就是天公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淋了他一個落湯雞。如果是突如其來的一場傾盆大雨,大家一起嗚哇嗚哇地尖叫著躲雨就好了,也不失為一樁樂事;可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想說點什麼,還要怕被人說成是又在假裝天真爛漫,這讓他如何開口?
「嘉六,嘉六……」
「這個嘛,說來就話長了。」
「橫道君,我今天有些話想跟你說。」
在親眼見到小濱之前,世之介應該也沒想太多,覺得理髮師坂內可能說得有點誇張了。
世之介立刻就懂了:他所說的「寵」,當然並不是寵小孩那種寵,而是相撲館那種嚴厲管教的感覺。
只是,自己所認識的小濱,基本就是每天叼著香煙打小鋼珠,何況剛剛成功進了心心念念想去的壽司店,怎麼都想象不到,現在的小濱會和絕望這個詞聯繫在一起。
電視上或許正播著什麼有趣的節目。
「亮太!亮太!」
社長似乎猜到世之介要說什麼,他立刻壓低了聲音說道:「嗯,好不容易供兒子上了大學,現在卻還靠打零工生活,你父母肯定很擔心的。」
小諸說話的語氣還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不容置疑,回過味來時,世之介發現竟然無可反駁。
就在這時,眼看電梯門就要關閉,小諸急忙閃身滑了進去。
話得看怎麼說,平面圖上寫著的確實是露天陽台,實際上卻只是比較寬的晾衣平台一樣的地方。不過,喜歡晚飯時喝一杯的小諸在那裡放了一套帶遮陽傘的桌椅,盡量使它顯得像個陽台。
「啊,我記得。是,是,是……啊,是『嘉六』……『嘉六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