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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一章 惡夢之二

第一部

第十一章 惡夢之二

「你居然這樣說你媽媽?對父母難道一點尊敬也沒有?」
狄恩笑了,「我給你介紹她的朋友維拉。」
福蘭克喝完礦泉水,把杯子洗凈。他的目光移向後牆,原來那兒經常空著的包間如今全滿了,客人們在黑暗中離得很近地坐著。
他們繼續向前走,採摘幾天前就結束了,只等著剩下的那批葡萄成熟。整個田野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並肩走著,離大路很遠。地不平,坑坑窪窪,他們的手背不只一次地碰到了一起,狄恩感到一股興奮的暖流涌過全身。他特別想握住她的手,覺得她也有同樣的願望,可他對這種事毫無經驗,害怕讀錯了暗示的信息,所以沒有勇氣按本能採取行動。他需要更多的暗示,更多的承諾,他需要確信在採取行動之前她也有同感。
佩妮羅輕輕點點頭,聲音愈加微弱,「別提了吧。」
他想起了他的媽媽。
「告訴我吧,」他詭秘地笑笑,「我不會泄露你家秘密的。」
「不了。」她搖搖頭,好像邀請讓她吃驚似的,「我得趕快回去,」她尷尬地低頭望著方向盤,「我的媽媽們不喜歡這樣。」
「快打鈴了。」狄恩換了個話題說。
她以一種怪異的方式使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這令他非常不自在,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很快改變了,等車終於停在他家門前的拐彎處,他從車裡出來時,便感到如釋重負。
這令他不寒而慄。
「沒有,是真的。我把菲麗絲當媽媽,因為我最喜歡她,而且上學和別的一些事需要有一個媽媽。對我來說,她們都是我的母親,我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走吧,我們去擠壓室。」
她臉紅了,不敢正視狄恩。狄恩衝動地握住她放在椅子上的手背,她立刻回過頭,眼睛鎖住了他的視線,他們彼此凝視了一會兒,她的皮膚在他手指的觸摸下顯得光滑而柔軟。她把手從他手中抽回。
掉頭時她揮了揮手,狄恩望著車駛離,直到一閃一閃的尾燈從拐角處消失。
他搖了搖頭,「能聽到我的同齡人這麼大談葡萄酒,真是不簡單。我是說,你還沒到能喝酒的年齡,卻表現得像個專家。」
她綳起了臉,「他是不是把我們的酒叫做『同性戀牌酒』?」
佩妮羅朝屋子望了望,害羞地迎著他的目光,「我媽媽說這回我可以一個人開車送你回家。」
更令人不解的是他感到這種表面的平靜醞釀著潛伏的風暴。這是一種奇怪的全新感覺,用理智也將它揮之不去。在這些親密的談話、溫柔的愛撫中,他感到只需要一點兒小的刺|激就能挑起這群人,使潛在的暴力衝出薄薄的外衣,橫行於世。
「沒有。」狄恩承認說。
「佩妮羅?」他輕柔地喊道。
「我得走了。」
他望著籬笆,想知道這塊禁地裏面到底有什麼,顯然她很害怕這個地方,她強烈的反應更增添了他原有的好奇。等以後互相熟悉了,她不再那麼害怕時,一定得再問問她。
「我父親的事。」她的目光望著別處。
好多好多的葡萄酒。
他甚至連想都不願想。
凱文笑了,「得了,告訴我吧。」
「一般說來,我們生產希臘酒,就是在蘇格拉底和荷馬時代喝的那種酒。在古希臘的宗教和社會生活中,葡萄酒起過非常重要的作用。後來工藝失傳了,我們只是在模仿原來的釀造過程。」佩妮羅害羞地微笑說,「他是冊子上寫的。」
岩石的山頂上坐落著屋宇,和葡萄園裡的不相同,高聳的陶立克式石柱襯托著結構的雄偉,上面雕刻著精細的花紋。總共有三座建築,最大的那座居中而立,前面站著排列整齊的人群,彎彎曲曲的長隊延伸到光禿禿的山坡,他們手中拿著水果籃和剛狩獵來的獵物。
「那好,我們走吧。」
「就是說你星期五不和我們一起去了?」
九_九_藏_書「不能?為什麼?」
「失敗的實驗。」
「今天我們沒有好好學習。」狄恩從椅子上拿起書說。
今天這群人有點怪異。
狄恩笑笑說:「是的,提到過。」
狄恩驚訝得連話也說不出,望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嘆口氣,輕聲說:「對不起。」
她用餘光看見了他,「你笑什麼?」
「約她出來,媽的,你到底需要多少勇氣?你想讓她在約會前就對你說她在發瘋地愛你嗎?認真點,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同性戀的佩妮羅讓你去了葡萄園,還把你介紹給她媽媽,就表明她喜歡你。就我掌握的情況來說,你是第一個走進那個大門的人。」
他們慢慢穿過草坪,向房屋走去,狄恩抬頭看見佩妮羅的媽媽和兩個姨媽在窗戶跟前看著他們。她們微笑著朝他揮手,他也向她們揮揮手,但這令他感到有點懼怕,覺得自己和佩妮羅在受到監視。
她臉紅了,「我就是這樣認為的,我是說,我知道這好像很怪,但她們全都照顧我,不光分擔公司里的責任,還要分擔家庭里的責任。這是……」她搖搖頭,「不是,這不是真的。」她嘆了口氣,「我還是對你說實話吧,我以前從沒對人說過,我不知道哪個是我的媽媽。」
他真的這樣認為。對佩妮羅的母親他並沒有任何意見。上次送他回家的過程使他很不舒服。佩妮羅坐在後座。在他背後,但他仍感到好像自己一個人和她母親在車裡。她的媽媽一路說個不停,問遍了所有的問題,其中大部分十分私人化,而且很怪。她對他的微笑里暗含著些許性的含義。注視他的目光充滿某種希望或者威脅。
佩妮羅笑了,「阿諾德·施瓦辛格第二。」
他笑了,「我從沒想過你會經常開車。」
「你呢?」
她的表情很吃驚,「其實不是。事實上,我從沒想過,你既然提起了,我想這確實對我有影響。」
「媽媽等我回去吃晚飯。」
「這麼說你沒對她動真格的?」
「我是認真的。」
「不,」耿恩道歉說,「我也不想這麼兇巴巴的。」
狄恩心裏很高興。
他先要那個女人,讓她俯身趴在一根木頭上,其他人歡呼著。她放聲尖叫,充滿了極度的興奮和狂熱的愉悅,他也變得更加狂熱,動作猛烈,有葡萄酒不斷灑在他們身上。他的高潮馬上就要到了,他抓住她的頭,把她的頭朝木頭上撞。
「你總提你媽媽,」佩妮羅說,「你爸爸沒和你們住在一起?」
他迅速向她走去,她開始朝前跑,他們笑著從土路跑到車道上。狄恩先停下腳步,「我棄權,」他重重地喘著氣說,然後彎下腰,把手放在膝蓋上,「哎喲!」
「那我們走吧。」不等他回答,她就沿著來路走去,手臂故做輕鬆地晃著,顯得有點虛假。
「怪不得這兒的建築也是古希臘風格,」狄恩說,「我想這也是你選神話課的原因。」
他們的網球鞋踩在地磚上,發出響亮而奇怪的吱吱聲。佩妮羅帶路走過一排酒桶,打開了屋子那邊的一扇白門。他們經過另一個排滿巨大的金屬桶的房間,佩妮羅朝這裏的兩名工人點點頭,然後來到擠壓室。
他很高興自己不和她同坐一輛車。
這些天大部分客人都喝葡萄酒,而不是啤酒。
「覺得我開車的樣子好笑?」
「不,」她說,「當然不恨。」
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其實不是他的真實想法,脫口而出的話聽起來是那麼的無理,那麼的冷酷。他曾渴望自己和母親疏遠,她的生活方式、她的價值觀與他無關,但他不喜歡自己聲音里透出的冷漠和審視的語氣,以及說話時的欠思量。他能感到佩妮羅對此也不喜歡。
「我會去的。」
佩妮羅舔了舔嘴唇,「還是朋友嗎?」她問道。
她笑了,「差不多。我九-九-藏-書們銷售冊子上寫的。」
「好的,我不和你們去了,我要去約會。」
「我得走了。」
「你好像在背教科書。」
「找個橡皮女人也比她強。」
他沉默了。
狄恩搖頭。
他望著她,想觸摸她,至少握個手道別,但他不敢,「想進去嗎?」他問。
「我想,」他環視著屋子說,「你有沒有給她們幫忙!」
他們走過車道,從一扇有色的玻璃門穿過,來到主樓。狄恩原以為釀酒廠會是個昏暗、銹跡斑駁的地方,從地板到屋頂都堆滿了橡木桶,點著朦朧的燈泡,像好萊塢式的釀酒廠。然而,從玻璃門的小辦公室進去的這個長長的房間卻異常整潔,地上鋪著方塊的地磚,一排不鏽鋼的酒桶沿著北面的牆整齊排列,酒桶旁邊有根軟管,地板中央是排水道。
周圍的學生都朝教室趕去,「快上課了。」凱文走向大廳,「神話課見。」
「媽媽們,你說媽媽們。」
「這就是葡萄酒最後發酵的地方。酒熟了之後就可以裝瓶運走。我帶你去看裝瓶的機器,但在另外一棟房子里,現在已經關門了。你看到的木桶是按照年代排列的,這間屋裡的酒有四年或五、六年的歷史。我的……希拉姨媽負責檢測酒要什麼時候才算釀好。」
「我希望你不要這樣談論佩妮羅。」
「你不恨我?」
「明天見。」她說,然後發動了汽車。
「裏面嗎?是實驗室。我們不能進去,那是希拉母親的專用地盤,她很警惕。連我都從來沒有進去過。」
「你媽媽讓你喝酒嗎?在法國,連小孩子都喝酒,他們每頓飯都要喝幾杯。你們也那樣嗎?」
「哦。」
等他平息下來,她早已停止了呼吸,鮮血仍從撞破的頭部汩汩流出。
「你要開始行動嗎?」
她停下來,轉過身,示意他往前走,「快點。」
人們聚集在他身旁,他想加入他們的慶祝,但隨即意識到這個慶祝是為他而舉行的。有人遞過來一大杯葡萄酒,他一飲而盡,接著另一杯酒又被呈上,一杯接一杯,直到他酪配大醉。
「不是,」佩妮羅簡單地回答,「我不喝酒。」
「我不這樣想,你非常正常。」
狄恩不願意和這群人有什麼瓜葛,儘管腹中飢餓,他並不想吃水果,也不覬覦那些獵物,他渴望的東西離廟宇很遠,在峽谷里。
凱文舉起雙手,做出天真的模樣說:「我又沒有瞎編。」
他點點頭。
佩妮羅向坐在計算機終端的一名中年婦女點點頭,「我帶朋友來參觀一下。」
他曾在許多地方的不同酒吧里做過招待,在迪斯科舞廳和旁克俱樂部里調過酒,還在牛仔和自行車愛好者酒吧里干過。儘管今晚他的客人們彬彬有禮,似乎只是在尋找伴侶,但他知道他們要的不僅僅是這個,而是某種與善良和美好毫不沾邊的東西。
「這隻是最基本的、非技術性的參觀,如果你想對釀酒工序有更深入的了解,還想一步步地看釀造過程的話,我的姨媽會帶我們參觀的。」
「太好了。」狄恩說。
「沒有。有時候四處逛逛,她們也從不讓我插手,而且我也不想。」
「正常?你是惟一說我正常的人。」
「你不知道?」
「你對她真的很認真嗎?」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礦泉水,一口吞下去一半。最近晚上來的人都有些怪異,至少對這家酒吧來說很怪異。「先鋒」酒吧通常只吸引下班后仍想喝一杯的人,或是想過夜生活的人,顧客常是固定的藍領酒客。可是在最近幾星期,酒吧的顧客漸漸發生了變化。不,不是顧客,而是性質。客人還是原來的客人,單個來說,他們和過去沒有區別,穿著同樣的衣服,開著同樣的車,準時來準時去。但是,這些人聚在一起時完全變了樣,這使得整個酒吧的風格也隨之改變。對周末體https://read•99csw.com育事件無休止的評論不見了,對家務事絮絮的嘮叨不見了,無聊的購物經驗之談也不見了。現在的對話更安靜、更親密、也更私人化,常常發生在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
他掃視著面前的臉龐,今天他想要兩個。
她回頭看著他說:「你想知道我們怎麼釀葡萄酒嗎?」
她沒有回答。
「真好笑。」
狄恩聳聳肩,「不知道。」
狄恩關上他的衣帽櫃,沒有理睬。
「勇敢點,膽小鬼。」
「哇,這是愛情不是性|欲!」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穿長袍的女人和她年輕的女兒身上。他點頭示意,於是兩人脫去衣服。女人的胸脯豐|滿光滑,陰|毛濃密,女兒則剛剛開始發育。他抖落身上的衣服。望著他巨大的器官,兩個女人睜大的眼裡充滿了驚訝和慾望。
「主要是賣給收藏家或鑒賞家的酒,就好像,像限量發行的書一樣。我們這些名不見經傳的酒無法和市場里的大牌葡萄酒競爭,所以得創出自己的特色,大的釀酒廠生產我們這種酒就會很不划算。特製酒通常用稀有的、或者嫁接的國外品種釀製,採用特殊的擠壓、發酵和蒸餾技術。」
「我也不恨你。」
他點點頭,「還是朋友。」
佩妮羅沒有笑,「我不能到那兒去。」
「媽媽們?」
他們從進來的地方走出了屋子,到擠壓室時從一個通往大廳的側門出去,過道里只有一扇門。「裏面是什麼?」經過門口時狄恩問道。
「裏面有什麼大秘密?」
「是啊。」
這簡直是莫名其妙。
當然,他沒有對佩妮羅說。今天再次見到她的母親時,她重新恢復了典型的、稍稍有些羞怯的家庭主婦形象。
「再見。學校見。」
她將車左轉彎。「我不經常開車。」
他們走了出去,午後的陽光照得他們睜不開眼睛。「你們的酒在哪兒賣?」狄恩問,「我從沒看見過,凱文說你們的酒不在商店裡賣,只能郵購。」
到了他家門口,她把車停下,沒有熄火。
他轉瞬跑到山底,沖向樹林,嗅到了葡萄酒的芬芳和女人的體香。
「試試吧。」
狄恩猶豫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該繼續這個話題還是就此打住。她說她不想再說下去,可他感到她願意說。父親的話題對於他異常敏感,他明白當別人問起時自己心裏會是什麼滋味,而她的感受也許比他的要難受一千倍。於是,他仍快步跟上去,在停車場邊趕上了她,「你還記得他嗎?」他問。
「才三個街區!」
「我不知道。」她很快說。
「總是這樣,」凱文抱怨說,「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哥們了。」
「為什麼?」狄恩問。
佩妮羅是個好司機,非常小心翼翼,雙手用標準的姿勢握住方向盤,遇到黃燈趕緊減速。看著她那麼專註的摸樣,狄恩忍不住笑了。
他來晚了,峽穀草地上的慶祝已經開始。成桶的葡萄酒早已擺好,有兩桶已喝了一半,草叢中四處散落著扔掉的酒杯。大約有一百個人在大笑、尖叫、歌唱著,許多人赤身裸體,大部分已酩酊大醉。成對的人——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在柔軟的草地上瘋狂地亂|交著。
「對不起,我那天想去約會。」
狄恩深深地吐了口氣,空氣里充滿了馥郁的葡萄酒甜香和發酵的微酸。
狄恩站直了,呼哧喘著氣。他向她微笑著,默認了這個玩笑,可又感到有點受傷。她並不想侮辱他——她的語氣很輕鬆而且完全天真無邪——但是他發誓,不管怎樣都得開始鍛煉了。
這是最奇怪的事。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認識多年,彼此曾是朋友或酒吧里的熟人,而且從來都是在別處尋找愛人,現在他們彷彿突然發現了彼此,就像熱戀中的高中生一樣。
見到喬希·奧爾德里奇的大名,他給這位木瓦工又倒https://read.99csw.com了一杯涼萄萄酒,放在他面前的餐巾上。
他跟著她走上台階進了屋子。
「哦,當然。」他皺著眉說。
「沒什麼。」
他來到草坪中間,「我來了!」他宣布說,聲音響亮、高亢,在山谷間回蕩。
「你看,我們不是赤腳站在木桶里踩壓葡萄。擠壓的形式分好幾種,公司里的人買了幾種機器用來實驗新技術。這些機器都能工作,在產酒的高峰期,我們就同時採用大部分擠壓方法,但是我們通常使用這種方法,」她拍著懸在一個大架子里的長型金屬圓桶說,「空氣壓力擠壓法。這種方法是將葡萄從裡向外擠壓,不像別的方法那樣從外向里,這樣得來的普通原汁質量會更好。」
「什麼?」
「我走路上下學。」
五十六歲的福蘭克·道格拉斯做酒吧招待已經三十三年,儘管沒有獲得社會學的學位,但在櫃檯后的生涯中,他學會了如何察言觀色,不管是對個人還是對群體。
「我去拿鑰匙,跟她們說我們走了。」
然後,她的女兒坐在他的腿上與他做|愛,他將她刺穿、撕裂,在她斷氣的一刻得到了滿足。他站起來大喊一聲,快|感的尖叫和痛苦的哀嚎和諧地混響,在他聽來是美妙的音樂。他在鮮血、性|愛和死亡中呼吸,驕傲地看著母親和女兒被折斷扭曲的身體浸泡在紅白色的液體中。她們已經死亡,但生命力還沒有完全消退,她們的腿因極度興奮的記憶仍在抽搐。
「什麼是特製酒?」
擠壓室同樣設備先進,但沒有那麼整潔,大小和一間雜貨店差不多。空氣中瀰漫著葡萄的味道,墊高了的木地板上濺著紫色的印跡,形狀和大小不一的機器按照類型排列,對面的牆邊是兩個看上去像發電機的東西。
別胡思亂想了,他告訴自己。
「你說呢,我是在這裏長大的。」
「你是的,我看得出來。」
她解釋說。
「媽媽們相信如果我不像其他人那樣經受家庭的壓力,就會長得更加健康,我在家庭中用不著扮演傳統的角色,以後在社會中也不會受限制扮演傳統的角色。」
她望著他問:「好些了嗎?」
他盯著她,覺得難以置信,「你在開玩笑。」
凱文的笑容消失了,「對不起,我在開玩笑。」
他下了車,關上門,「再見。」他說。
女人微笑著說:「去吧。」
她凄涼地笑了笑,「我猜我只是個實驗品。」
凱文笑道:「我知道你會去的。」
周圍全是令他衝動的氣味,縈繞著葡萄酒的芬芳,女人濃濃的體香和男人身上淡淡的氣息。
他們沿著敞開的過道走去。「我們是在倒著參觀,」佩妮羅說,「或者說是只能在旁邊看一看。」她指著一排酒桶說,「這些是用來發酵的,原來的酒廠用木桶發酵,但現在看來已經不是有效的辦法了。我們把酒放在這裏發酵,混合幾次后再裝進木桶里讓酒最後熟透。」
「是嗎?」
佩妮羅笑了。
「他們離婚了?」
「因為木頭能給葡萄酒增添香味。紅木可以增加一種淡淡的、幾乎察覺不出來的香味,橡木的味道很濃,我們按照不同種類的酒用不同的酒桶。白葡萄和紅葡萄酒都在這裏發酵,但某些于紅要用橡木桶。」
他跟著她,看她把每種擠壓機打開,再解釋它們的工作原理。然後她領他走進了一間巨大、潮濕、像洞穴一樣的屋子,裏面的木酒桶幾乎堆到了屋頂。這才是他心目中的釀酒廠。
「是的,你原來也說過。」
「間接問過,但這個話題太尷尬,就像大多成人和孩子討論性問題時的感受一樣。」她看著他,「直到最近我才真正在乎。聽起來是不是很奇怪,我就是那樣長大的,不知道別的事,這對我來說是自然的。」
如果他和佩妮羅最終結合了會怎樣?家裡要是有個釀酒廠會出現什麼情況?要是媽媽無休止https://read•99csw.com地酗酒怎麼辦?
「就是用來做葡萄酒的葡萄汁。」
她搖搖頭說:「我們的酒是『特製』酒。凱文說對了,大部分是通過郵購,因為顧客基本上住在別的州,或者在國外。」
「我父親,」她說,「被狼吃了。」
狄恩和佩妮羅在葡萄園裡漫步,夏末的陽光撒在他們頭上。佩妮羅講述著葡萄的種植和雜交技術,狄恩仔細聆聽,看著她給他指的樣品。走近了才發現葡萄藤和他原先想的不太一樣,甚至連葡萄也不像他想象的樣子。這兒葡萄藤枝條很茂密,葡萄比平時吃的要小。
狄恩猛地驚醒,從枕頭上抬起頭,腦子裡仍余留著最後的印象,年輕的女兒和母親被血與精|液覆蓋,抽搐著。他厭惡這個畫面,感到噁心、害怕。閉上雙眼,他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睜開眼睛。房間似乎太暗,黑夜的陰影比平時更具凶兆,恐懼使他渾身大汗淋漓。
「想去?你是說你還不知道?還沒問她嗎?」
兩人向樓的東邊走去。
他們朝前走,「你星期五和我們一起去玩嗎?」凱文問,「我們到白利沙湖兜風,看能不能嚇嚇露營的人。」
「可是——」
他們停下來,狄恩擦擦額頭的汗,四處張望,「那是什麼地方?」他問,「牆後面是幹嘛的?」他指著消失在屋子後面的一排石籬笆。
「那是調製新混合物和新酒的地方,重要的腦力勞動在裏面完成。」
「天晚了,我得回去了。」
「沒有。」狄恩說。
真的嗎?他不知道。放學后他給她打了電話,說去佩妮羅家,晚飯時回來。他覺得她應該在他之前回家,準備好晚飯,但大腦里卻有另一種聲音在說,這可給了她空閑的時間,她會利用這個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回去后她肯定不在家。
「那是因為我比別人更了解你。」
她搖搖頭。
「當然不是。」
「原汁?」
「六個多。」
「沒有。」他看著她,明白她想知道更多的東西。他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父親是誰,我媽媽也不知道他是誰。」他把目光移開,感到羞慚,尷尬,「我媽媽是個盪|婦。」
她微笑說:「幾乎是自然的。」
「你肯定很少鍛煉。」
「這麼早?」聽起來佩妮羅很失望。
狄恩搖搖頭。
他愜意極了,湧起了陣陣衝動,想要滿足另外一種饑渴。
狄恩揚起了眉毛,「同性戀佩妮羅?」
他們在草坪上走著,誰也沒說話。狄恩先開了口,「你父親怎麼了?」
「但是為什麼?這簡直是太……太奇怪了。」
他成天倒酒,擦拭杯子,和健談的客人聊上一兩句,但同時他的感覺器官總是靈敏地張開,就像有個觸角在感受、打量、審視著。
廟宇,這些建築正是廟宇。
她放慢了腳步,然後停下來,把臉轉向他,「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他就死了。我有他的照片,母親們也說起過他,我感到自己好像真的記得他一樣,但是,不是的,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我的父親只活在我的心裏。」她看了看表說,「快五點半了。」
「可能。」
他搖搖頭,「不用了,這已經足夠了。」他對她微笑著說,「你是個優秀的導遊,有沒有想過拿這個當職業?」
「有什麼樣的特製酒?」
他背向人群,開始朝山下奔去,步伐像飛一樣快,充滿著與生俱來但又超人的力量和活力。他飛身躍過凹凸不平的岩層,地底的岩石像彈簧那樣起伏著。
「還是有傳統長輩的限制,是嗎?」
「好的。」
「你問過嗎?」
「凱文真的沒有提到過同性戀嗎?」
「對不起,」她說,「我不是想指責你。我不了解你的生活,但你也不該把什麼都怪罪給你母親。你要是不痛快,她肯定也一樣,她可能已經儘力而為了。做單身母親很難,我不怪我的母親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怪什麼?」
「自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