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部 第十七章 神秘博覽會

第一部

第十七章 神秘博覽會

他把臉轉向她,「你呢?」
「什麼?」他說,「出了什麼事?」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是。」
她調皮地衝著他笑,「把你嚇壞了把?聽到『基督徒』這個詞,你肯定以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會獲得重生。」
「沒事。」他看著佩妮羅笑了,希望這個微笑看上去比他自己感覺到的要真實。
「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媽媽的一個朋友在我喝的奶里放了葯,」他撒謊說,「有時候就會發作一下。」
第四屆葡萄園新世紀音樂和藝術博覽會定於十一點舉行,他們十點半到那兒時,已經有好多人在各個攤位倘祥、閑逛。兩人下了車,手牽著手來到博覽會入口處。
「你是基督徒嗎?」佩妮羅問。
狄恩望著畫滿異教圖案的各式標語,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攤位里擺滿了用於巫術的工具。
他的頭疼極了,於是閉上眼睛,想緩解這種疼痛。
「肯定是受凱文的影響。」
「我不知道,你突然暈倒了。」
他們去看電影,花了剩下的十美元。後來佩妮羅請他吃晚飯——麥當勞。吃完后他們在一些還沒關門的商店裡閑逛。
「我們回去吧,」佩妮羅說,「我來開車。」
看見他時,她站了起來。他把車靠邊,打開車門。「嗨。」她說。
巫術攤位里的女人顯然聽見了他們的對話,沖他們笑著。「在我的組織里我們都是同性戀,」她說,「事實上,巫術就是專為女人服務的。」
回到葡萄園門口時還不算太晚,狄恩把車熄了火,關掉車燈。突然沒有了燈光,車裡顯得一片漆黑,但葡萄園門口昏暗的燈使他能夠看得清佩妮羅的臉。在暗淡的燈光下,她看上去真美,皮膚光滑潔白,嘴唇豐|滿紅潤,黑暗使她平時就很誘人的眼睛更加深沉。他握著她的手,她的皮膚柔軟而溫暖。
愛普爾把車開得飛快,想回家去揍狄恩一頓。她在腦海里回憶著瑪格麗特和其他幾位告訴她的事。
「我覺得我是,我是說,我不去教堂,但我信上帝。」
佩妮羅從包里拿出一張剪報,「博覽會在城外的爾姆舉行,你知道在哪兒嗎?」
他向左打方向盤,拐彎時瞥見右邊有一片樹林,好像似曾相識,腦海里忽然掠過昨晚的夢——在森林里,女人們裸|露的身子上塗抹著血,她們瘋狂地哀號著,尖叫著,乞求著他——「你在做什麼?」佩妮羅問。
他迅速吃完早餐,向媽媽借了十美元,答應以後還她。
https://read.99csw.com「是個新鮮事,對吧?」
「簡直像地獄。」
佩妮羅看見一座沒有窗戶的活動房屋上寫著:再續來生。
「完全不是,天堂也是他們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相伴的人和物,你父母的朋友、情人和寵物還有他們的朋友、情人和寵物,連綿不斷。」
留在腦海里的片段也令他害怕:他在室外環形劇場里走著,瑪格麗特母親的頭微笑著,在他碩大的勃起的器官旁喘著氣;塵土裡的一群螞蟻突然變大,變形為一群男人,在他面前鞠躬、效忠;死去的女人在黑色的湖面漂浮,臉上毫無生氣,腿卻在踢著,胳膊仍在向前划;霍布魯克先生裸著上身,把一塊大石頭推下峽谷;三位美麗的裸體女人站在高高的懸崖上唱歌,男人們在懸崖下的平地上瘋狂地朝前沖,把頭撞在岩石上。
他聳聳肩說:「可能吧。」
狄恩看呆了,他的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
「你想找工作?」
他們在另一家攤位前停下,裏面擺放著異國情調的樂器。狄恩試著吹木笛,佩妮羅則用一根小木棍在一個看上去像木琴的東西上敲。
「你覺得地獄像什麼?」
樂隊開始演奏。
他們接吻了,他的左手摟著她的背,右手放在她的乳|房上,輕輕地撫摸著。當他把舌頭放進她的嘴裏尋到她柔軟的小舌時,他感覺自己就快爆炸。他把手放在她的腿上,她沒有推開他。
他不明白這些夢為什麼會令他如此恐懼,它們似乎比真實的生活還要真實,最使他不安的是他的害怕里有一種期待,除了夢醒時分,這種惴惴不安的感覺揮之不去,不是夢裡經歷殘餘的感受,而是對還未發生的事的恐懼,這種恐懼逐漸強烈,又在意料之中。
「因為我不喜歡這裏的異教擺設嗎?」
他做夢,整夜地做,各式各樣的夢。儘管他只記得住情節的片斷,卻完全相信這些夢是關於同一個主題,它們不僅相關,而且彼此相連,就像一個系列的個別篇章。
「我很好,」他說,「只是不小心踩在石頭上摔了一跤。」
「你需要去醫院。」佩妮羅建議說。
狄恩的眼神突然獃滯了,一幅幅夢中片斷猛然向他襲來——他恣意舞蹈著、大笑著,一|絲|不|掛地向山下奔去,女人們在身後追逐。他聞到了她們成熟的體香和狂熱的渴望,混雜著山羊身上的土味。他知道女人們會將他撕成碎片,吃他的肉,飲他https://read.99csw.com的血,但這正是他的期待和渴求,受到她們的追逐他興奮不已,渴望能延長這種感受,渴望享受這被逐的每一刻,然後再體味她們殺死他時,她們的指甲和利齒帶來的無與倫比的疼痛。
他站起來,感覺身體很小。想來是很奇怪,可這是惟一能描述這種感覺的方式。
「還我?」她問,「怎麼還?」
佩妮羅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
她微笑著搖搖頭,「和誰一起來?我找不到人和我一塊來,而且我這星期才知道有這個博覽會。」
可是這毫無意義,為什麼他要這麼想呢?
「差不多。」
「你先是摔在地上,然後又——」
他們今晚會做|愛嗎?
「聽起來太擠了。」
她看著他的眼睛,「我愛你。」
這解釋得很充分了,她想。
是的,他沒有摔跤,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想去看醫生,不知是害怕醫生髮現什麼還是他已經明白其實也發現不了什麼。
他將佩妮羅按到在椅子上,開始解她的褲子。
「狄恩?」
她問。
那人點點頭走了。
也許她該見見佩妮羅。
「什麼?」她停下腳步,放開他的手,臉色因為吃驚而發白。
有幾個人笑了,人群開始散去。
這已經解釋了一切。
他很幸運,油箱是滿的,他不用浪費錢加油了。原來沒想到這個,不然他就會借二十美元。
她大笑著捶他,「你真壞!」
他感到一隻柔軟的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碰他,「你沒事吧?」
「我找到工作后。」
可能他長了腦瘤,或者是某種癌症,要不就是輕微中風或者心肌梗塞。
「噢,會是一個很熱的地方,我在體操椅上彎下腰,霍布魯克先生在我的屁股上磨刮鬍刀,直到永遠。」
狄恩一覺醒來,揉揉眼睛,伸了伸懶腰,蓋在身上的毯子顯得很沉,他一腳把它踢開,坐了起來。太陽已經升起,陽光從窗戶縫隙中透過,但四周仍感覺陰暗和壓抑。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幽閉恐怖症,可此刻感到自己就是如此。一切都是封閉著的,他的房間和這個世界似乎都使他壓抑,甚至連內衣也覺得很緊,棉布緊緊地包裹著他的皮膚。他脫掉T恤,脫掉短褲,但這種感覺依然持續。
也許是後遺症,在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媽媽是不是在他喝的奶中放了致幻劑或別的什麼東西,現在他正受後遺症的影響。
「這種想法太怪了。」
九九藏書他牽著她的手,一起向汽車走去。他接著編造說他的媽媽如何發現了,那個人如何被捕蹲了監獄。其實他想告訴她真相,想告訴她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他沒有這樣做,儘管真相比他胡編的故事更平淡無奇,卻似乎親密得多,可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和她分享這樣的親密。
「你喜歡我嗎?」她問,聲音在輕輕地顫抖。
「不想,」他說,「等我找到事做后,你是我第一個要還錢的人。」
「你對天堂怎麼看?」
「不嚴重。」
這是個可怕的想法。
「到下一條街向左拐,我來指路。」
「從這兒向左拐。」佩妮羅說。
從擋風鏡上,他的餘光好像察覺到外面有動靜。他抬起頭,看見葡萄園大門上面的保安攝像機鏡頭對準了汽車,但他不想打斷這美好的一刻,也不想讓她失望。
狄恩笑了,「我從來沒那樣想過。」
「好的。」
還沒有告訴母親他今天要和佩妮羅一起出去,洗完澡,刮凈鬍子,再換了衣服后,他到廚房拿東西吃。她問他今天上午是不是該修剪一下草坪,他就告訴她說今天要出去。使他吃驚的是,她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同意了。他希望她能理解、寬容,並且支持他,此刻她看上去像是為他感到高興,因為他終於開始約會了,但他心裏很不快她那瞬間的一絲猶豫。媽媽對佩妮羅沒有惡感,但如果不是完全支持就等於徹底的否定,他立刻感到強烈的抵觸情緒。見鬼,媽媽還沒見過佩妮羅,她又怎麼能做出判斷呢?
她笑了,「很好。」他們向擺著巫術用具的攤位走去,「哦,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同性戀。」
「你有沒有想過天堂會是什麼樣?大多數人認為那是個好地方,你可以永遠和你愛的人團聚在一起,但我總在想,和你愛的那一個人?如果一個女人的丈夫死了,她重新結婚,那麼她是不是和兩個丈夫在天堂相聚呢?天堂里可不可以重新結婚?初戀的男朋友和情人又怎麼辦?」
他肯定不會在夜裡縮小,但他的身體好像被壓縮,似乎自己對自己的肉體來說太大了。
「真的沒事?」她說。
他把車駛到街上,望著東邊的山峰,想起這座山峰曾經使他不安,現在卻彷彿變得熟悉而親切,他都不記得是什麼使他心神不定了。
他很快洗了澡,那種身體和他不配套的感覺再次出現。
地點的變更絲毫沒有影響參觀率,好多人比他們先到,還有車陸續不斷地https://read.99csw.com駛向停車場。入口處掛的牌子上寫著門票是小孩一美元,成人兩美元,外加水果籃和飲料。狄恩拿出錢包,取出五美元遞給收銀員。「你去年來過嗎?」他問佩妮羅。
他把這個狂亂的念頭從大腦中揮去。
「我早就聽說過了。」
「寵物們該怎麼處理呢?許多人相信在天堂他們會和他們的狗和貓重新見面,但是和哪只狗哪只獵?上帝讓你自己決定還是只讓你見你最喜歡的寵物,或者你一生中養過的寵物都會一起圍繞在你身邊?」
「我想你最好去看看醫生,」她說,「萬一要是嚴重的話——」
他們右邊傳來擴音器試音的電流聲,搭起的小舞台上站著一個穿奇裝異服的樂隊,舞台下面有大約有三十個人在觀看。
到葡萄園大門時才十點差一刻,沒想到佩妮羅已坐在路邊的椅子上等著他。
他們還有些害羞,夜晚在自己房間里通過電話分享的親密,在白日理智的陽光下有點不太自如。想起和她說話時的自|慰行為,狄恩不免感到尷尬,況且此刻他覺得自己又勃起了。
「怎麼回事?」
他笑了,「是的,有一點兒。我還以為你要向我保守這個秘密,等你覺得完全信任我以後再告訴我,沒想到你突然提出來了。」
他點點頭,「我沒事。」
也許他是有通靈的人。
他看見佩妮羅擔憂地注視著他。她蹲下來握住他的手,「你怎麼了?」
以後再考慮這件事吧。
他點點頭,「對,」他說,「我也是。」
「我沒事。」他站起身,儘管還有點頭暈,但他努力不讓這顯露出來。面對周圍聚集的人群,他強迫自己擠出個微笑,「沒事兒,表演結束了,請在帽子里放錢。」
他點點頭,讓她帶著他走到前門,穿過空地到停車場。
可事實不是這樣。他的夢已經從睡眠的制約中掙脫出來,進入清醒的世界,干擾他的現實生活,還差點讓他們出了事故,這簡直令他毛骨悚然。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酸的反應。」
「天哪。」
「我——我也愛你。」他回答。這是真的。
她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這個自然的舉動讓他覺得他們倆比以前親密了許多。他用胳膊摟住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
不,不是他的身體縮小,而是內在的他在長大。
不,就在媽媽最令人討厭的時候,她也不會這樣做。
「你沒有摔跤。」佩妮羅說。
「嗨。」
她回頭對狄恩說:「你相信天堂嗎?」
「嘿!」她說,「九*九*藏*書你在做什麼?」
狄恩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你真的沒事?」說話的是問要不要救護車的男人。
也許。
車已駛離了路邊,正朝護欄拉去,狄恩趕緊打轉方向盤迴到車道上。由於速度太快,佩妮羅被掀得撞到了車門。
「我不知道,從來沒有仔細想過,真的。」
他走進洗手間,在鏡子前望著自己。
他搖搖頭。
兩人手牽著手繼續在博覽會上閑逛。
「我不知道。你呢?」
不知什麼原因,他感到害怕。
佩妮羅抓住狄恩的胳膊拉他離開。
他睜開眼睛望著天空,發現周圍困了一群人,原來他躺在了地上。透過襯衫,他能感覺到脊背下的草和石頭。
他知道她想聽什麼,但他不知道能不能說出口,以前在電話里說過,但當著面說會更不容易,而且,他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他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在愛著佩妮羅。他喜歡她,顯然為她心醉神迷,「你喜歡我嗎?」他問。
他不知道,但很可能,這令他既害怕又興奮。
通靈?不可思議的巧合。
他們拿著票向大門走去,一個扎著馬尾巴的男人在他們手心蓋了個戳,這樣他們可以中途離開然後再回來。
然後對話陷入了沉默,兩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狄恩想打開收音機,但又怕這更會將注意力引到沉默上,所以只好雙手緊握方向盤。
他清了清喉嚨,「是個什麼樣的博覽會?」
她把車鑰匙給他,「去吧。」
「他們的樂器很怪。」佩妮羅說,「你覺得——」
「對不起,」他小心地說,「做白日夢了。」
如果是嬰兒時期吃的葯,或是由於臭氧層的洞向外滲的紫外線,或者甚至是精神病,他都不會覺得害怕。不,不是這些原因,他心裏明白真正的原因比這些可能性更為可怕。
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知道,但他就是知道,這和醫學毫不沾邊,而是被那笛聲所激發,和他的夢息息相關。
「你要感興趣的話我們還有資料。」女人說。
「我一直認為在那裡你會有好多人伴隨,你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情人、丈夫、妻子、狗、貓、倉鼠、金魚和你愛的所有東西。」
佩妮羅的剪報上說,本來博覽會應該在市中心的花園裡舉行,但由於延誤了申請時間,所以主辦者將地點改在山腳的這塊空草坪上。
「不用,」狄恩坐起來說,「沒事兒。」
「要叫救護車嗎?」一個人問。
「像節日一樣,是個通靈人物的集會,有算命的,看手相的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