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茜點點頭，而他走出門，已經開始在口袋裡掏零錢。他跑過繁華的街道，朝K廣場跑去。

凱茜大笑，她情不自禁。「對不起！」她突然說，「對不起！」她舉起雙手表示歉意，搖搖頭，好像要否認她的大笑，但是，她開始笑得更厲害，不能止住。

吉米的眼睛瞥了一眼自己家起居室拉上了帘子的窗戶，而凱茜知道，他是在想他的父親。她在他臉上看到了猶豫不決的表情。

他看了看地面，搖了搖頭：「不是太好。」他穿著旅行鞋，踢人行道縫中長出來的一叢野草。

「揍你？」

「我看見你看的書啦，」他拿起一本《花花姑娘》，並把它打開，「我聽說他們只選擇長大玩意兒的傢伙。」他咧著嘴向凱茜笑，荒謬地模仿著，抬了抬眉毛，淫|盪地斜眼一瞥。她臉頰通紅，轉身離開。

凱茜微笑著搖了搖頭：「她忘了這件事。也許我這樣做了以後，她很快就忘了。」

安從箱子里抽出一疊《新聞周刊》雜誌：「格雷森大街。離你那裡就下去幾個街坊，是嗎？」

「那麼你有什麼計劃呢？」

「我也能去嗎？」

「你可以和我在廚房吃，」她溫和地說，「我想我的父親將在小屋裡電視機前吃飯。」

「我不這樣認為。」

安不理睬他。「這就發生在你鄰居那裡，」她告訴凱茜，「也許從你那裡下去兩三條街。」

「很晚。他給我留了一個比薩餅，讓我在微波爐里熱一下。」

「我聽見你的話了！」傑夫喊出聲來，他從通道里冒出來並準備做出尖刻的回答。這時一個顧客——漂亮的中年男子，穿著一套深灰色的西裝——走進了門。他們三個人都高興地向這個男人微笑，而他也點點頭作答。傑夫一聲不響地回去上架，而安繼續把書從箱子里拿出來。

「兩個，」凱茜承認道。她慢慢地搖搖頭，表示不相信，「什麼樣的人能幹出這樣的事？」

「過來。」她領路走過一排花箱，直到前面門廊的台階處，「讓我們一起吃吧。」

顧客搖搖頭並對凱茜https://read.99csw.com笑了笑：「我只是看一看。」在他向後朝書店後部暢銷書架移動前，瞥了一眼前面櫃檯對面的雜誌架。

顧客在瀏覽時，凱茜無事可做，就看著安從箱子里把雜誌取出來。安的嘴巴處於一種專心致志的表情，給她已經相當俊俏的臉增添了智慧的神態。她幾乎不化妝，但是她那眼影和唇膏更加突出了她的那種自然高貴的本色。她那濃濃的褐色頭髮，為了方便，現在梳成了馬尾髮型，往常總是柔滑地捲曲成有魅力的形狀披散在肩上；不管她梳成什麼樣子，看起來都挺美。凱茜身體內升起了模模糊糊、激動人心和酸溜溜的感覺。雖然安比她幾乎小了三歲，並且還在上學，但是她要比自己更有吸引力；在她身上有一種十分自信和深奧微妙的味道，而凱茜就從來也投有這樣過。

傑夫在書架角落裡伸頭窺視。「你的爸爸？」他說。凱茜哈哈大笑。

她點點頭：「我在像你這樣的年紀時，也許稍微大一點兒，我們學校新來了一位姑娘貝思·多特森。她個兒很大、健壯和卑鄙，能打敗我們班上的任何人，包括男孩子在內。有一天，我在排隊時，偶然碰到了她。『你是個死鬼。』她罵我。而我相信了她的話。此後一個月，我總是找理由在放學后留在那裡，因此我就能安全回到家裡。有一次，我甚至故意裝作碰到了麻煩，這樣就必須晚一點回家。當我每天晚上祈禱時，我總是祈求第二天貝思·多特森不會揍我。」

「閉嘴。」安說。

「達斯梯可以等一等。今天晚上讓它晚一點兒進食，不就完了。」

她向他微笑，帶著鼓勵的意思。「甚至他們在那以前就忘了，」她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肩上，「不要擔心，事情總會過去的。」她看了看表，「已經晚了。我該進去做晚飯啦。」

當她駛入車道時，吉米·戈爾德斯特因正坐在她房前的路緣石上等她，用一根小棍將污水引過邊溝改道。當她把車停在關著https://read.99csw.com的車庫門前時，他站了起來，把棍子丟在小急流中，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凱茜走出汽車時，向他笑了笑：「今天怎麼樣？」

「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嗎？」凱茜問。

「行，你能去。誰知道？也許他們有一個年齡和你差不多的男孩。」

「找到了，但是我必須晚一會兒再回來買它。我現在現金還不夠。」

凱茜哆嗦著，加速把車開過街道。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有過一個朋友，帕姆·賴斯，他住在格雷森街，而她和戴維以及比利經常到那裡去玩。現在想起那個位於帕姆原來住處步行可到的屠宰場，她仍然感到驚慌；她真不知道她怎麼會像一個孩子似的對此做出反應。毫無疑問，她會接連幾個月都做噩夢。

她繞過汽車後部走近他。吉米也抬頭望了望她，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悶悶不樂的屈從表情。「出了什麼事？」她問。

「你不需要這樣干。」安告訴她。

她啪的一聲打開了收音機，把它調到全是新聞節目的台，希望聽到關於殺人案的情況，但是播音員正在播送商業報告，因此她就關掉了收音機。她要在晚些時候收看電視新聞節目中的報道。

凱茜搖搖頭。

「他被剝了皮？」

他凝視著她，而她看到了他臉上富有生命力的拚命精神，他面龐上反映出對他自己處境無望的強烈感受：「情況就是這樣糟。你不了解這些傢伙。他們個頭兒很大。而且他們很卑鄙。」

「躲起來，」他說，「我只是需要躲過今年剩餘的這段時間，不在他們經常走的路上逗留。如果我能堅持到夏天，我大概就安全了。我想過完夏天，他們就將忘記我的事。」他望了望她，他的嘴角向上翹。「他們不會真的這麼厲害。」

凱茜笑了笑：「再也沒有什麼事可干呀。」

「當你到我這個年齡時，你再回過頭來看這件事時，你也會大笑的。」

「你？」

安瞪眼看著他：「什麼？」

凱茜抑制著微笑：「不至於這麼壞吧。」

安把空箱子搬離櫃檯，把它放在地rｅａｄ•９9ｃｓw.ｃoｍ上，放到她自己的腳邊。她從書堆中拿起一本《花花姑娘》，懶散地翻閱著它，不時地停下來看看照片。從年輕姑娘肩膀上望過去，凱茜看見雜誌上長著褐色毛髮的裸體男人靠在海灘岩石上，由於害羞，她紅著臉轉身離開。

安向他皺了皺眉。「干你的活吧，」她側身走近凱茜，降低語調成耳語，臉上是一副不贊成的表情，「我不知道為什麼巴里雇傭這樣一個傻瓜。」

「你知道，他們要揍扁我，」他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也許我將轉到另一所學校去。」

「我可以和你一起進去嗎？」

他抬頭感激地望了望她：「謝謝。」

頭頂上響起了像噴氣式飛機那樣的聲音，當它加速飛離太陽位置時，閃爍著播黃色的光，在菲尼克斯朝吉爾伯特空軍基地方向的天空上繪製了一條航線。凱茜朝上望了望，注視著飛機的行程，直到它在東邊消失。她把目光轉回吉米身上，在她研究男孩的臉部表情時，沉默了一會兒。看起來他的確很驚慌。「你打算告訴你的父親嗎？」她最後問道。

他大笑起來，放下雜誌，他鬆了松領帶。「我去休息一下。」他說。

凱茜開車回家，覺得很累。真是漫長的一天，傑夫提前一小時就下了班，抱怨說過敏症給他造成了麻煩。她比預定時間多呆了半小時，幫助安忙碌了一陣。

吉米向上望了望她，明顯地想保持整個下午培養起來的自憐沮喪情緒，但是他發現自己也很快微笑起來。他朝下看了看自己瘦小的身體，努力想像自己採用日本自衛武術打敗霍爾巴克和薩姆森。「我料想這有點滑稽可笑。」他承認道，同時把嘴咧得更大。

「過幾天我必須去見見他們。我將給他們送去一個蛋糕，或送去一些胡桃巧克力小餅。」

顧客從書店的後部出來，禮貌地向她們笑了笑。安很快合上了雜誌，把它放回去：「您找到您想要的東西了嗎？」

凱茜沒有表情地看著她：「什麼殺人案？」

「我懷疑這一點。如果有的話，他大概也該出九*九*藏*書來玩了。」

「你敢肯定是我的鄰居嗎？」

「他們打算怎麼辦？把他製成標本掛在牆上？」傑弗·馬丁從書店秘密通道後面向外窺視，他正在那裡給新書上架。他咧開嘴嘻嘻地笑。他老是在變換的頭髮今天是黑色，向後梳得光溜溜的。昨天還是橘黃色，梳著辮子。像往常一樣。他穿著一件舊的黑色晚禮服，多種顏色的扣子頗策略地安排在皮標籤上。

「兩個傢伙要揍我。」

「你沒有聽說？」

「她曾抓住過你嗎？」吉米問。

他搖搖頭：「我誰也沒有看見。」

安搖搖頭，把眼鏡往鼻樑上推了推。「我不知道巴里為什麼要雇傭這麼個傢伙。」

被剝了皮。

她接近格雷森街，發覺自己已經減了速，看著街道。到街坊的半路上，有兩輛譽車和幾輛居民的車停在一所沒有什麼特徵的房子前面，房子只是用類似黃色警戒帶那種東西圍起來。一小群旁觀者站在馬路對面。

「好，」她說，「你可以和我一起進去。你甚至可以留下來吃晚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不敢說我們已經有了，但是我肯定我能找到你喜歡的東西。」

她自動地給了信號，左轉進入林肯大道。這時她真想放鬆一下，洗一個熱水澡。

凱茜咯咯大笑。「我不是笑你。」她說。

「他們不會忘記。只要沒有抓住我，他們就不會放棄，」他瘦小的胳膊很堅硬，他的手握成拳頭，「我想我會日本自衛武術或者什麼本事就好了，這樣我就能反擊。」

她突然感到很同情這個小男孩。吉米抬頭望著她的那種樣子，使他看起來就像一隻走失后無助的小動物。她體驗過對她父親那種重新恢復的憤怒之情。她把目光從他懇求的眼睛移開，看見了街對面勞特家房子的前窗掛著淺綠色窗帘。透過半透明材料可以看見多個燈頭的枝型吊燈形狀。舊房子已經有了有人居住的樣子。她轉過身來面向吉米問道：「你知道誰搬進去了嗎？」

「我不想這樣做。他只會到學校里去告訴校長，然後他們就會真的跟著我。」

「不是，我不read.99csw.com是笑你，真的。」她背起了手提包，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再也不大笑了。她對他笑了笑，「只是你太認真啦，老實說，你讓我想起了我。」

「我必須喂達斯梯。」

凱茜喜歡安。實際上，歸結起來，安大概也就是她最親近的朋友。不過，她也情不自禁地產生輕微的妒忌感覺，而她這種偶然的令人不快的妒忌感情只會導致她產生更為令人不快的內疚之情。

「是的，你是在笑我。」

安向他微笑了一下。「我們還會在這裏。」她說。

他說得有道理。凱茜從手提包里取出鑰匙。「今天晚上你爸爸什麼時候回家？」她問，但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安點點頭：「全都剝了。」她用一個手指把她滑落的眼鏡推倒鼻樑上。

傑夫走到前面櫃檯，調整了一下他那低劣的棱紋平布黑領帶。「那麼，」他說，「都是些大玩意兒？」

吉米的臉布滿了愁雲：「但是這些傢伙不會忘記。他們是認真的。他們想殺死我。」

「過兩天他們就會忘記關於你的事。」為了消除疑慮，她這樣說。

這個男人向她們揮手道別，走出了門。安站了一會兒，凝視著她面前的期刊，然後開始把它們按題目分類。凱茜決定幫助她。三點鐘放學之前，剩餘的下午時間會過得很慢，而她也實在沒有什麼事可做。在沒有顧客時，她討厭站在出納機旁邊。她拿起一堆《時代》雜誌，把它們放在架子上，將上周的那一期換下來。

「今天早晨我聽到了殺人案的事。」安·特納說。她把她搬下來的密封箱放在凱茜的出納機旁邊，跪下一條腿，在櫃檯下面架子上各種舊貨里尋找一把精工刀，「真可怕。」

「那就對了。你整天都在這裏。你必須在今天早晨來開店門。」安找到了她要找的刀，站了起來。她切開箱子，把刀扔在櫃檯下面，拉出一疊《人民》雜誌，放在出納機的另一側。她把一綹頭髮從眼睛前面拂去，用橡皮筋把她的棕色長發在後面紮成馬尾髮型。「這全是廣播里說的。他們發現這個老頭在其房子里被殺。他被剝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