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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看護小孩

12 看護小孩

一陣可怕的寂靜。接著,斯蒂芬妮把書扔在地上,抱起了她一動不動的兒子,他還在喘氣,這時開始放聲大哭。奧頓太太也大叫,說她肯定又斷了一根骨頭,很痛,必須馬上請醫生過來,都是那個窩囊廢的錯,他得讓人家伺候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痛得受不了,必須趕緊請醫生過來。
「漏出來了。」馬庫斯小聲說。
馬庫斯嚇了一大跳,她竟然從沙發椅上站了起來,碩大的身軀搖搖擺擺,慢慢地朝他走來。他獃獃地倚靠著樓梯立柱,把威廉抱得更緊。奧頓太太晃到了他身邊,圓滾滾的手抓住威廉的肩膀。馬庫斯還是挺住了。抓住威廉不放的奧頓太太卻腳下一滑,摔倒在石頭地板上。威廉也摔倒了。馬庫斯坐在樓梯台階上。嬰兒一動不動地躺在他的腳邊。奧頓太太開始撒潑,像快要擱淺的鯨魚一樣,在地上打滾。
接下來才是最艱難的部分。他反覆擦洗著嬰兒的身子,自己噁心得要吐了,然後又發現小孩腹部溝的皺褶里有黃色的污物,臀部也有一個明顯的傷口。他向地毯上扔了一大堆棉絮。他汗流浹背。他找到了那根別針,別針像彎刀一樣刺進了嬰兒的脊柱。他又慌慌張張地拿來了爽身粉。
詩中有連續兩節描寫孩子的段落。第一節描寫他學習禮儀和台詞,從「人生憧憬」寫到婚禮和葬禮,最後寫到孩子在「詼諧舞台」上扮演莎士比亞《皆大歡喜》中的人物。這一節讓她想起了吉迪恩的社會學佈道法。下一節柯勒律治她覺得很嚇人、很不好,這一節中有一系列隱喻,用深淵和桎梏來評論靈魂的不朽。
黃色的污穢已經從威廉天藍色燈籠褲的邊緣滲出來,紫紅色絲綢包裹上的印跡十分清楚。
在圖書館里,斯蒂芬妮把書拿出來,放好。她用不著寫文章、複習考試和備課,在這樣的條件下看書,真是愜意。這裡有兩張富美家的桌子,桌腳是金屬制的,兩邊的書架上擺滿了小說、政治、家庭、園藝、母親護理和哲學等各類書籍。
「馬庫斯,這是真的嗎?哦,馬庫斯!」
「都這樣了,怎麼能把孩子交給他?」
拿來了靠墊,叫了醫生,她就把威廉抱走了。她坐下來,緊緊地抱著他,害怕、震驚和內疚,她渾身發抖。她的手都濕透了。
這時,斯蒂芬妮從大門走進來。她心裏還想著《不朽頌》,思考其中的精神意義,同時也十分牽挂威廉。
「放到這裏來。」
馬庫斯把小孩放在橡皮床單上,解開了燈籠褲底部的紐扣,因為小孩兩腿亂踢,進展比較慢。燈籠褲裏面是透明的橡皮筋短褲,裏面藏著一大包淡黃色的流質,襠部別著一根別針。馬庫斯感到噁心,他把橡皮筋短褲捲起脫了下來,扔在卧室的地毯上,地毯馬上髒了一片。那根別針耽誤了他好幾分鐘。別針被糞便給蓋住了。就在短褲好不容易才被read•99csw•com拽下來的時候,小孩又亂踢了一通,馬庫斯看到別針頭刺著小孩的大腿,淚水奪眶而出。他不能這樣。不行。他沒有注意觀察過抓住腳踝把小孩拎起來的手法,他把尿布硬扯下來,於是,小孩內衣的背後、床罩和地毯上又留下了黃色的痕迹,還比剛才更明顯。他意識到他把別針放錯地方了,別針可能就在孩子的身下,他也沒有想過如何在不背對嬰兒的情況下從梳妝台上拿溫水,如果不注意,嬰兒隨時可能從床上滾下來或者滑下來。於是,他折騰了一會兒,一隻手放在嬰兒的肚子上,一隻手伸向水,但那只是白費力氣。結果,他跑了兩個折返,孩子差點掉到地上,水也潑了一半在地毯上,然後還得回去拿棉絮。
「他很好,我說過。他很好。」
「跟你這個小鬼說不通。人家這裏不需要你,你卻擺出一副不得了的架勢,你給這裏的人添了這麼多麻煩,自己連一塊尿布都弄得雞飛狗跳。你為什麼不回去你自己的媽媽身邊,笨蛋。我想她肯定不會替你包辦一切,對吧?如果這是我的家,我可以告訴你,我一定把你趕出去,讓你自生自滅。看你白白凈凈的,就是一個窩囊廢,並且心腸很壞。趁你還沒有傷害到小孩,把他交給我。」
威廉聽到收音機的聲音,身子動了一下,揮舞著拳頭,居然抓破鼻樑,輕輕地哭起來。他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到了,然後吸了一口氣,開始號叫起來。
威廉還哽咽著,但這時他咬緊牙關,又發出了另外一種聲音,臉上一會兒是猩紅色,一會兒是硃紅色,一會兒又呈藍紫色,然後突然變得蒼白,包裹著小屁屁的軟墊裏面發出巨響,軟墊在顫抖。
「你給他的小屁屁換個尿片。這樣他會舒服一些,好吧,親愛的?」
「放在這裏。把他放在這裏。我來看看你幹得怎麼樣。」
馬庫斯悄悄走到樓梯頭。
馬庫斯打開斯蒂芬妮的房間,走了進去。柳條編織籃被擺放在窗戶邊,挨著罩著白色床單的床。隨著呼吸的起伏,威廉有節奏地號哭。馬庫斯走近,看到毯子被踢開了,小小的身體正在劇烈地扭動著。臉還沒有長開,哭了這一陣,臉上五顏六色,有海葵般的蒼白,也有濃郁的紫色。馬庫斯彎下腰,把嬰兒抱起來——他看到斯蒂芬妮平時就這樣抱起來——然後抱在懷裡。嬰兒很容易抱起來,比想象的更輕一些,但沒想到他哭起來這麼有勁。他屏住呼吸,過了很久,感覺度過了可怕的危險期,才長舒了一口氣。馬庫斯小心翼翼地抱著他,彎著腰,慢慢走到樓梯口。
斯蒂芬妮咬緊牙關:「我拉你,你起得來嗎?」
「給我一塊棉絮。圍上橡皮圍裙。快點。」
他中間停下來,調整了抱小孩的姿勢,以便下樓。他的眼睛和嬰兒那雙憤怒的黑眼睛剛好相對。這個嬰兒read.99csw.com不得了,乍看起來那麼柔弱,還呼天搶地,但他並不是在乞求憐憫,他才是真的專橫。
「我們這是在吵架嗎?好吧,我過來抱他。」
斯蒂芬妮艱難地踩著自行車出門去了。她感覺身上被長長的亞麻繩子捆著,眼前晃著兒子的影子,他就躺在柳條編織籃里,小手抓著小耳朵。她似乎聽到了、聞到了強烈的呼喚聲,空氣中有一種東西在攪動,瀰漫著一種氣味,呼喚她回來,要求她必須回來。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理性佔了上風。
「這樣他會掉下來的。我有時想,你還真的需要人管。你生來就沒本事。好好抱著。」
馬庫斯接過威廉,遠遠地抱著,距離圍裙很遠。
柯勒律治68反感的是,詩中說孩子具有「盲人中的慧眼,不聽不語,卻洞徹為不朽心靈所追求的永恆之深淵」。斯蒂芬妮突然發現,這一思想通過不同的表達方式反覆出現。在這一節中,「深淵」代表華茲華斯對生活和思想的想象,他認為生活和思想是黑暗的,於是出現了另一個迥異的形象,跟前面關於孩子學習禮儀和扮演角色的描述形成鮮明的對比。在第二節的最後,詩人向孩子保證,「習俗」應該「沉似冰霜,深如生命」。這兩個形象終於融會貫通。
馬庫斯退到樓梯口。他不想把威廉交給她。她碩大的胸脯前別著一根巨大的仿月季形胸針,胸針突出得很明顯。他不想讓她看到他剛給威廉換的尿布。他不希望威廉被那根胸針刺到。
「是你告訴他媽媽說,我們能搞定。我聽到了。來吧,你搞定。去拿東西。乾淨的尿布、棉包巾、毛巾和棉絮,還有嬰兒爽身粉和一壺溫水。上去,找不到的話,就喊我。」
「我不幹。」
她即將展開思考。就在這一刻,她的感官也變得敏銳起來。她看著圖書館的灰色磨砂窗戶、軍艦灰的金屬書架和鵝卵石水泥地板,她坐的富美家桌子和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一個老人在桌子底下偷偷地撕開一片麵包,吃了一塊乳酪,喝了一杯酒,圖書管理員似乎正看著別的地方。那個拿著放大鏡的小老頭開始看《利維坦》67。看著他,她就感到很開心,這裏的一切都讓她很愉悅。於是,她開始注意思考那首詩。
《不朽頌》是一首關於時間和記憶的詩歌。讀書的時候,十八歲讀大學的時候,斯蒂芬妮一直很質疑華茲華斯對於童年的評價。她沒有覺得童年尤其幸福。
馬庫斯爬上樓梯。他找到了給嬰兒換尿布用的橡皮床單和毛巾,把它們放到床上。他也找到了其他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到一個塑料盆里。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樓梯。
「很好。我搞定了。我抱著走走。」
如今,她已經二十五歲,她覺得自己老了,但在生了兒子之後,她卻對孩子的孤獨感和與成人的差異更感興趣了。她讀九_九_藏_書到那句「兒童是成人之父」,就想到了威廉,想到了曾經沐浴過他的那道光,想到他即將成為一個男人。然後,她更仔細地讀了這首詩中關於孩子的描述,作為一個女孩,在很小的時候,她也讀過,但讀得比較膚淺,當時她感覺沒什麼特別,沒什麼吸引力,遠遠不如彩虹、玫瑰、星夜的汪洋、那棵樹和那朵花等天堂般的景象那麼有趣。
「他也沒穿尿布。好吧,算了。他的橡皮筋短褲呢?誰給他換的?」
「你可不要指望我這有風濕病的老太婆抱著他爬上樓,對吧?去換吧。我會教你,你照我說的做就行。」
有兩三個家庭婦女,或者說看起來像家庭婦女的人,站在小說類書架旁邊聊天。
「哦,天哪。要不,你來抱威廉吧。」
「馬庫斯,把她扶起來。」
威廉還在哭,不過聲音小了一些。
馬庫斯抱著威廉走下了樓梯。奧頓太太坐直起來,粗壯的膝蓋伸展開。
經過商量,大家一致的意見是斯蒂芬妮應該有一些屬於她自己的時間,她得去干點自己的事情。這主要是丹尼爾的意見,他建議她每天去里思布萊斯福德公共圖書館一兩個小時,其間由丹尼爾的媽媽和馬庫斯照顧威廉。他說,這是大家庭的好處。馬庫斯有點害怕,而丹尼爾的媽媽則說她希望斯蒂芬妮別出去太久,不要到孩子肚子餓了還不回來,也要跟馬庫斯交代好要做晚飯。斯蒂芬妮感覺,這是一個強勢的母親代表在指責她不負責任。事實上,在威廉這個歲數,丹尼爾就經常一個人待很長的時間,而奧頓太太則去鄰居家串門,或者去逛商店。奧頓太太說,她也可以在家裡看書,這樣大家都能得到照顧,馬庫斯則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們不需要照顧。斯蒂芬妮拿了一箇舊文件夾、一本華茲華斯詩集和她在學校辦公用的書包,出發前往圖書館。
奧頓太太喊道:「小夥子,小夥子,孩子在哭呢。」馬庫斯沒有回答。奧頓太太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書,往桌子上砸。威廉聽到了巨響,開始號啕大哭。
「我…… 我……」
馬庫斯先走了兩三步,然後一口氣走下來。「嬰兒不是這麼抱的。」奧頓太太坐在沙發椅子上說。
「我在樓上也沒有傷害到他。你剛才怎麼不去給他換尿布?你以為家裡沒人的時候,我就沒看到你上下樓梯,一點問題也沒有嗎?」
其他讀者都是男人。有兩個流浪漢,一個在讀報紙,一個站在一大堆《大英百科全書》的後面,一個穿著泥色毛線衣,另一個人穿著黑色外套,像殯儀館的員工。還有一個衣著非常整潔、個子矮小的老頭,顫抖的手裡拿著一個放大鏡,面前擺著一堆著作,裏面有《英國樹木的歷史》《物種起源》《開放社會及其敵人》和《針對每個人的家庭自產草藥》,看不清他的業餘愛好是什麼。一個身材瘦弱、學生九九藏書模樣的年輕人拿著一本數學教科書。
「不用,我就抱著他走走。」
然後,大家都感到很不舒服。
「也許他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決定讀《不朽頌》,她想讀得再清楚一點。她有一個模糊、不成熟的想法,如果她好好讀,能夠釐清思路的話,也許可以寫一篇關於華茲華斯的博士論文。她感到惶恐。她需要在腦海中為思考騰出空間,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她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時間十分充裕,有巨大的自由空間,不管接到什麼任務,第一天開展任務的情景也是這樣的。她必須把自己的思緒從紛擾中剝離出來:得去買咖啡了、我是否戀愛了、黃色裙子需要洗、蒂姆不高興了、馬庫斯怎麼了、我該如何生活,等等,都必須被拋到腦後。過了好久,她才能找到開展任務的頭緒,然後再過很久,甚至更久,任務才能真正開展,然後再過很久,她才會真正忘我地投入進去。在思考之前,必須有一段時間放空大腦,打打呵欠,四處逛逛,慵懶之後,她才會心情愉悅、充滿活力地干正事。要產生新的思緒,總是要先整理以往的思想,要調動藏在深處的記憶。馬庫斯和丹尼爾的媽媽,尤其是威廉的身影,充斥著她的內心和幾乎所有的即時記憶,沒有留下任何多餘的空間,更沒有集中思想的可能。她告訴自己,要生存,她必須適應沒有多餘空間的生活。她必須學會變通。不管是在排隊等公交車的時候,還是在公共汽車上,在洗手間,或者在桌子和水槽旁,她都要能夠思考。這確實很難做到。她感覺到疲倦。她打了個哈欠。時間在一點點流逝。
她抓過棉絮,用棉絮擦著巨大胸脯的一側,一邊嗅著,一邊噘起嘴唇,嘀嘀咕咕,還不準備從沙發椅上站起來。
馬庫斯上了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馬庫斯走出來,躡手躡腳,像踩在雞蛋上一樣,側耳傾聽著。
斯蒂芬妮這時還在出神,她想起了其他圖書館,主要是劍橋大學圖書館,畢業那年的夏天,她經常去劍橋大學圖書館。她記得當時獲得知識、抓住論點和找到例證的那種感覺,她找到了古希臘思想和17世紀英國思想之間的聯繫。獲得知識可以產生快|感,甚至強烈的幸福感,就像做|愛,就像在空曠的海灘上曬太陽。她想到了不同的幸福來源,柏拉圖的太陽、丹尼爾的身體以及威廉從她身上分離出來的那一刻,她感覺如沐春風,她想到了理想狀態下的「我的生活」,她好久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了——當初在劍橋大學圖書館,這個問題似乎早就想清楚了。這樣不行,我要好好思考《不朽頌》,我沒有時間了。於是,她開始思考《不朽頌》,這首詩的內容十分豐富多樣,涉及草地上的光輝、思考的必要性、生命的形狀以及各種光。
「好吧。」
馬庫斯走上樓,把自己關在卧室里,奧頓https://read•99csw.com太太坐在沙發椅上,打開了《婦女家政》周刊,調高收音機的聲音,開始打盹兒。
「我給你拿一個靠墊。我馬上去叫醫生。」
馬庫斯上樓去。從一個白色圓筒上扯下一團白色絨毛,圍上橡膠圍裙,裏面塞了白色毛巾,各種味都有,橡皮味、金縷梅味和女性的氣味,那可能是斯蒂芬妮的氣味。他照了下梳妝台的鏡子,看到了自己不男不女的樣子。他覺得自己很傻,甚至更糟糕。他下了樓梯。
「起不來,起不來。」
「你的樣子就像一個白痴。趕緊把小孩抱過去,沒什麼可怕的,就是沒來得及消化的牛奶,他不會傷害你的。我沒見過這麼沒用的傢伙,從來沒見過。」
「小夥子,你得把他抱起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可能性不大。」
他不明白怎麼能用一根別針把尿布變成內衣。他折了又折,把看得見的尖頭都折掉,絕望地戳了一下,看看小孩會不會尖叫,然後把扣子扣好,卻忘了把橡皮筋短褲換掉。結果尿布又鬆開掉下來。還好,終於大功告成了。他抬起頭,發現嬰兒在看著他。嘟起的嘴唇顫抖著,嘴角和眼角都向上翹。馬庫斯往後退了一步,不知道這是真的笑還是假的。他踩到了臟尿布。然後,他抱起差不多收拾乾淨的威廉。
她哭了起來。
「我不會。」
《創世紀》中「永恆的深淵」已經到達了追根溯源的深度,剛好擺脫桎梏,沉似冰霜。她長到這麼大,才剛剛明白「習俗」這麼沉重。這句話打動了她,她以前想到過一句很有哲理的話:「我即生物,生物即我。」當時她也頗有感慨。於是,她的心靈又復活了,她曾經以為,她已經看清了兒童所扮演的角色與桎梏和深淵之間的關係。她感到了片刻的自由,她看了一眼手錶,發現要把它寫下來或者進一步深究已經沒有時間了。說實話,真理的異象已經變成了無聊的感悟。
馬庫斯一言不發地把威廉交給了奧頓太太,奧頓太太把他緊緊摟在胸前,威廉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他的號叫聲變成了哽咽。奧頓太太拍拍他的屁股。馬庫斯心神不定地徘徊著,他擔心威廉可能會窒息。威廉那麼柔弱,而奧頓太太的塊頭那麼大!她穿著人造絲綢衣服,閃閃發光,有一雙深紅色乃至紫色的圓滾滾的手,袖口的紐扣像一滴滴融化的脂肪,這些都讓馬庫斯無比厭惡。
「你就像個木頭人,抱小孩都抱不好。看看你的樣子,你的肘部和拇指。我沒見過這樣的廢物。」
「我換的。」
奧頓太太躺在一邊呻|吟,嘴裏罵罵咧咧。醫生來了,說她有點挫傷,但沒有摔斷骨頭。醫生和斯蒂芬妮一起扶著她上了樓,扶著她走到了床邊。他檢查了小孩,他的太陽穴有點擦傷,但總體沒有問題,孩子很健康。斯蒂芬妮吻了吻擦傷的地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看到新生嬰兒第一次破皮,總是特別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