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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

02 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

蘇麗看著趙波頭頂,拍手道:「青皮這個綽號好,很形象。」
「餐飲業倒能賺錢,只是非常勞累。如果賣早餐,早上四點鐘就得起床,晚上生意好,忙到十一點以後也是常事,你要上學,能忙得過來?」楊紅兵隨即解釋道,「我只是建議,需要錢隨時過來取,記著別跟老婆說,這是我的私房錢。」
在座諸人有不少經歷過髙中集體生活,對胖墩的說法深有同感,只是礙於教官在室,大家沒有附和。
來者身材不高,腦袋大,頭髮剃得和光頭差得不太多,露出些青色頭皮。「你這人從哪裡鑽出來,硬是非洲老漢跳高——黑老子一跳。」來者是一口方言,出口就是川渝風味的歇後語。
王橋驚奇地道:「許瑞是我室友。世安機械廠還有一個叫包強,他後來與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沒有繼續復讀。」
在山南第一看守所209室,牢頭包勝是一個奇人,他從來沒有當過官,卻成功冒充中央領導騙倒一大群官員。他在號里特別講究整潔和秩序,天天折騰著整理內務和坐板。王橋在號里住了一百天,折豆腐乾的水平在209號里排第一。他仔細看過康紅的示範,結合以前在看守所學到的手法,很快就能折出有形有款的豆腐乾。
張建堅持自己的意見,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施絕技,就用軍體拳和他較量。那個摔我的人如果不敢來,他找其他同學來也可以。」周邊幾個吃飯的教官不停搖頭,覺得張建簡直不可理喻。
一家三口人瞅了來人一眼,仍然自顧自忙著。
康紅道:「這點放心,張建還算條漢子。」
鋼筆刺中牛清德腹部以後,她還用力攪動著筆尖。
王橋「嗯」了一聲,從抽屜里取出一本書,隨意瀏覽。
一陣喧囂之後,眾人都喝得肚子滾圓。
走入環湖小道,受到驚嚇的麻雀在林間飛騰。王橋是鄉間長大的野孩子,小時候用彈弓打下來不少麻雀,原以為並不會稀奇麻雀。此時在省城裡見到數量如此多的麻雀,感到一種見到家鄉人的親切感。
王橋換上短褲和文化衫,獨自在校園裡溜達。
黃永貴證實了自己的判斷,略為自得道:「歡迎到山大中文系,等會兒讓師姐送你去辦手續。」
趙波道:「我等會兒要到樓下去,給一位老鄉拿點東西,上樓我們再聊。」
每個團隊都有異人,張建就是他們連隊的異人,身體粗壯,酷愛習武,總是喜歡找人較量武藝。而且認死理,咬著對方一點錯就不放。
「大聲點,我沒有聽清!」
這時,又有人走到門口。
上樓后,趙波徑直走進509,道:「有煙沒有,弄顆煙抽。」
「條件再差,也比高中宿舍要強。」歷經曲折坎河終於進入大學校園,王橋已經覺得非常幸福,男生一公寓條件差點就差點,再差能差過看守所和復讀班嗎?
趙波理直氣壯地道:「我送表弟來讀書。」
她在洗澡前,坐在床頭寫了一會兒日記,此時鋼筆就在枕邊。
杜建國走到美術系地盤后,立刻被幾個女生圍住,女生們情緒激動,把胖墩當成了救星。不一會兒,杜建國神情興奮地跑了回來,唾沫橫飛地說道:「沒有想到青皮還是一個情聖。上午軍訓之時,教官發現蘇三妹戴了項鏈,要求蘇三妹摘下來。蘇三妹說項鏈是奶奶給的,堅決不同意。隨後就被教官叫出隊伍罰站,在太陽下暴晒。結果悲劇發生了,蘇三妹被曬昏了。青皮真是個情種啊,剛才衝到美術系那邊去打教官。恰好教官站在沙坑邊喝水。被青皮從背後抱住雙腿摔了一個狗啃屎,青皮逃跑之前還踢了教官兩腳。」
康紅道:「我們是老鄉,這個忙肯定要幫。我擔心張建不買我的賬,他是個怪人,人緣在連里最差,經常做出意外之舉。」
康紅道:「你讓開,我來做個示範。」
從心理上王橋早就沒有把自己當成學生,抽煙是很正常的行為,他有些驚訝地看著神情嚴厲的黃老師,沒有立刻滅掉香煙。
七點,王橋準時回到寢室。康紅恰巧在寢室做「整理內務」示範指導,大家圍在其身邊聽講解看示範,然後分頭練習。
杜建國道:「他跑遠了,你怎麼找?」
「我見她是從西區來的,哪個系?」
王橋享受著很難得的寧靜。從看守所出來以後,他的性格發生微妙變化,每天都喜歡有獨處時間,安安靜靜獨處之時,思維變得格外清晰,心氣亦就沉了下來。
「中文系」旗下的新生接待處,一位戴著校徽的年輕女子站在桌子後面,面帶微笑地招呼王橋,她旁邊站著一位拿著夾板的痩高個男子。痩高個男子三十剛出頭年紀,穿著短袖襯衣和西褲,表情嚴肅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他見王橋面帶風塵之色,不太像新生,就從年輕女子手中取過通知書和准考證,看過之後,問道:「你不是應屆生?」
吳湘帶著王橋來到男生一公寓,道:「你運氣不太好,今年文科新生全部住男生一公寓,男生一公寓是所有公寓中最陳舊的,房間沒有衛生間,據說每天早上衛生間擠得像沙丁魚,你得有思想準備。」
外面又有人喊:「509硬是霸道,你們乾脆把水桶帶回寢室。」杜建國原本一隻腳踏到圈外,聽聞此語又擠到水桶邊,後面人罵:「死胖墩,越說越得意。」
晚飯上演了一幕餓狼傳說的大戲,一大群軍訓學生衝進食堂,個個眼冒綠光,飯菜轉眼間掃進肚子。學校食堂管理者經驗豐富,知道軍訓新學生都是大肚羅漢,準備了足夠飯量,讓同學們能夠吃飽。
客人進屋后,服務員開始上菜,一位穿對襟唐衣的服務員拿起一瓶茅台,道:「老闆,酒開不開?」
王橋沒有注意到躲在樹叢里的人,保持著溜達節奏走過陳秀雅獨坐的樹林。
當胸部被襲時,呂琪猛然間從懵懂狀態清醒了過來。她俯身趴在床上,被厚實的牛清德牢牢壓住,根本無法掙脫,因此,她放棄了掙扎,甚至沒有阻止襲擊自己的咸豬手,而是用力抬起頭來,尋找可以利用的東西。
杜建國裸著上半身,腰上如綁了個大號游泳圈,稍有動作,肥肉便晃悠悠顫抖,他樂呵呵地笑道:「你這人走路沒聲音,活該被灑一身水。」
牛清德使勁揉著呂琪的胸部,正處於亢奮狀態,突然腹部一陣劇痛,而且疼痛持續不斷。
王橋道:「我給你打了兩次傳呼,你都沒有回。」
喝到第四瓶茅台時,杜建國有了酒意,他聽楊紅兵稱呼王橋為袍哥,便跟著叫袍哥,還道:「我從小的綽號就叫胖墩,袍哥以後不準叫名字,只能叫我胖墩。」他又拉著趙波道:「你有啥子綽號?」
王橋神秘地笑道:「我知道他在哪裡。」
在最瘋狂的「除四害」年代,山南大學的雀湖受到過極大摧殘,麻雀大幅減少。山南這一帶平均降水量都在1000毫米以上,幾十畝的水池四處可見,失去了成群麻雀的雀湖就變成一個毫無特點的普通水池。經過三十年休養,麻雀才重新聚集到雀湖,並發展壯大,成為許多山大畢業生回憶中重要的內容。
「我叫王橋,有杯子沒有,我這裡有開水。」
康紅平時都說普通話,這幾句卻是地道巴州話,巴州話也屬於北方方言區,只要放慢語速,同學們都能聽得明白。站在最前列的王橋暗道:「康紅原來是巴州人,他年齡和我差不多大,應該是高中畢業后當兵。」
陳秀雅暗自鬆了一口氣。每次在班上見到王橋,她總會產生一種怪異的感覺:「王橋和自己不是一輩人,而是父親同輩的人,她應該稱呼王橋為叔叔。」她沒有向任何人講起與王橋的關係,將怪異之情緊鎖於心底。
「黑點有啥子嘛,黑是黑有水色。」
「你打傳呼時,我正在火車上押解犯人,沒有辦法回,回家喝了慶功酒,大醉一場,忘記給你回電話了。昨天給你家打過電話,聽王叔說你今天報到,我正好過來辦事,來看看我們班上唯一的正牌大學生。」楊紅兵瞧了瞧王橋身邊幾個同學,道:「你們是去吃飯吧,餐館我已經安排了,讓同學們一起去。」
王橋伸手制止趙波,道:「張建說過,找誰和他打都行,那我來和他打。」
「趙包」是川語調皮搗蛋的意思,杜建國能聽懂,但是覺得在山大肯定難以流行,道:「趙包只能用川話叫起來才有味道,在山南喊不出來,他頭髮理這麼短,頭上青皮都露出來了,以後我就叫你青皮。」
康紅看著趙波,道:「你娃膽子不小,敢打教官,為了女朋友?」王橋幫著趙波回答道:「趙波的女朋友在九連,因為戴項鏈被教官罰站后昏倒了,趙波是為女朋友打抱不平。」
站在窗前,能夠俯視四個籃球場和兩個羽毛球場,有幾個同學在打籃球,水平不敢恭維。在籃球場的另一邊是女生公寓。男女公寓相對而望,互相能望見人影,五官看不清楚,但是體形一目了然。若是拿一個望遠鏡,絕對可以將女生公寓一覽無餘。
眼前女子說話時一直面帶微笑,很有親和感,王橋願意與其交談,道:「我叫王橋,會打籃球,水平還不錯。」
青頭皮伸出手,道:「你的川話是死魚的尾巴——不擺了。我是法學系趙波,住510。」
年輕士兵結夥與地方青年打架是常事,只要打得贏,在部隊里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到張建鑽牛read.99csw.com角尖的性格,康紅一陣頭疼,道:「男人都有血性,為女朋友打架很正常,如果換作其他人,幾句話就擺平。張建是連隊里有名的一根筋,鑽牛角尖,認死理,否則也不會強行要求女生將項鏈取下來。」
酒精作用下,幾個年輕人談起各自的高中趣事,很快熟悉了。
王橋報到前在姐姐那裡提前學到許多大學常識,知道輔導員是怎麼回事,禮貌地說:「黃老師好。」
在舊鄉與牛清德多次亂戰,是王橋舊鄉生活的一個重要回憶。在復讀班能夠與劉建廠團伙較量,是因為在舊鄉和看守所的兩個重要經歷。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自己奇迹般地成了山南大學的大學生,沉重的一頁終究翻了過去。
湖水清澈,單薄到透明的小魚在其間遊動。淺水處還有螃蟹躲在石頭縫隙,鬼頭鬼腦地聽著四周動靜,稍有聲響便鑽入泥中。
王橋對那一家三口人印象同樣不佳,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不足為怪。」
最後進門的是臉色稍白、頭髮中分、身體單薄的小夥子,他將手提袋放在課桌上,眼光從王橋身上掠過以後便迅速移開。
王橋暗自感慨:「以前中師老師是清一色巴州口音,學生十有八九局限在當地。山大老師和同學來自四方八面,語音南腔北調,在這裏學習至少具有了國內視野。憑著這一點,上大學就很值得。」
圍觀的同學們見胖墩的臭顯擺模樣,發出一陣噓墟聲,紛紛散去。
門外傳來了粗重的呼吸聲,一位身材肥碩的胖子出現在門口,提著行李,肩上掛著一個大包,衣服全部被汗水打濕,他站在門口聲如洪鐘:「呵,我還以為來得早,沒有想到還有比我更早的,幸好還有一個下鋪,否則我這個胖子爬上鋪就費力了。」
上校同志聲音洪亮,說話乾淨利索,第一句話是贏得戰爭的是人而不是槍,最後一句話是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兩三分鐘就結束了講話。他的口音怪異,音調與普通話有明顯差異,不知是哪個地方的人。
「確實如此,世安機械廠破產後,改變了巴州黑社會的力量格局。」提起巴州往事,王橋彷彿回到與劉建廠、包強等社會人激戰不休的時光,短短兩三個月,他已經對復讀班生出了遙遠之感。
王橋從中師以來參加過無數籃球隊,在他見過的籃球女將中,10號是球技最出眾相貌最漂亮的一個,他記住了「呂一帆」這個名字。
杜建國是第一次離開家出來生活,生活自理能力明顯不如王橋,鋪床時笨手笨腳,雖然有王橋在一旁指點,還是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將床鋪基本弄好。
太陽暴晒下,雀湖邊上的樹木都蔫頭蔫腦。王橋來到幾株高大密集的鴨腳木前,吼了一聲:「青皮,出來。」
「事已至此,必須快速解決。教官是年輕人,應該好說話,賠禮道歉,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去告發牛清德,又能怎麼樣?他這種行為是強|奸未遂,或者說是猥褻,公安來調查,要弄出些是是非非,說不定沒有將牛清德告倒,反而毀了我的名聲。」呂琪知道牛清德這個流氓的社會關係寬,思來想去,打消了報案的念頭。
「承認了,還說和趙波是高中同學。」
中年首飾女單手能提起寬厚的皮箱子,為兒子鋪床時動作麻利,不失勞動人民本色。鬍鬚男在旁邊指揮,指手畫腳。夫妻倆間或爭吵兩句,小夥子如局外人一般站在窗邊,聽憑父母爭論和忙碌,沒有幫忙的意思。首飾女和鬍鬚男為了先用哪個顏色的被單又爭論起來,小夥子不耐煩道:「你們倆人別爭了,只要不用白色的,其他顏色都行。」
康紅挺著胸大聲道:「立正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大家以前都學過,從昨天的情況來看,姿勢基本不標準。我再說一遍要領,立正時兩肩向後張,挺胸收腹。腳後跟併攏,腳尖張開大約60度。五指併攏,大拇指放在食指的第二個關節處,中指緊貼褲縫,手與褲子之間不能有一絲縫隙。微收下顎,脖子向後頂,眼睛向上望15度……」
康紅勸道:「這些大學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哪裡能和團里的比武尖子對抗。軍訓十幾天,你我拍屁股走路,何必同他們斤斤計較?」
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用品,這是早到的好處。
吳湘抹了抹額頭的細汗,道:「我還要去接新生,你自己到寢室就行了。」
三人進門以後旁若無人地自行其是,沒有和王橋、趙波打招呼,房間內氣氛尷尬起來。趙波起身告辭,低聲道:「中午我來找你,請你吃飯。」
得知杜建國母親是小學教師,王橋對其好感增加不少。他見杜建國熱得張大嘴巴直喘氣,到門口扭開弔扇開關。
聽到麻雀突然撲騰飛起的聲音,陳秀雅透過樹葉,瞧見沿著湖邊走過來的王橋。她下意識縮了縮身體,盡量讓自己躲在樹叢之中。
下午,依然是站軍姿。
床鋪收拾利索以後,鬍鬚男拿出摩托羅拉手機,撥通電話,站在寢室中間大聲道:「喂,我是老秦,帶著娃兒來報到,等會兒出去吃飯,一定要把人約上。餐館你來定,要有點檔次,不要在意錢,錢就是用來花的。」
一位中年婦女指著門牌道:「就是這裏,509。」她伸在空中的右手有兩個金黃色戒指,耳朵上是金燦燦的耳環。耳環既圓又大,如體操的吊環。
王橋和杜建國在男生公寓門口等了一會兒,趙波帶著小個子女生說說笑笑過來了。小個子女生蘇麗是美術系新生,體形嬌小,表情柔媚,快語如珠,活脫脫一個機靈潑辣的川妹子形象。
杜建國肥胖的身體如打了雞血一般,甩開兩隻肥胳膊和兩條粗腿,跑得如百米運動員,以絕對優勢佔據了飲水桶位置,拿起不知誰的水杯,如梁山好漢似的喝了三大杯。後面的同學催促道:「唉,胖子,別霸佔著水桶,讓開。」
蘇麗喝了半瓶啤酒,皮膚白裡透紅,嬌嫩欲滴,道:「趙波以前讀初中時最調皮,我們叫他趙包。」
杜建國出了身臭汗,拿著毛巾到衛生間洗臉,回來時在門口猛地搖動身體,頭上的水珠四散飛濺,好似一條落水狗。
果然,青皮從鴨腳木背後鑽了出來,揚揚自得地說道:「老子把教官打了。」又豎起大拇指,道,「袍哥果然聰明,我說了一聲雀湖,你就找了過來。」
吃罷晚飯,王橋邀約杜建國在校園內轉一轉,買點生活用品。杜建國頭搖得如撥浪鼓,說道:「全身都要散架,走路痛得要老命,再說等會兒還得整理內務,我要回床上躺著,你慢慢去浪漫。」
胖子抹著頭上的汗水,道:「爸媽都要上課,我只能自己來。我家在山南,從小就在這一帶玩,不需要有人送。我叫杜建國,你叫什麼名字?」
訓話之後,進行了兩次10分鐘站軍姿訓練。
報到不久,軍訓開始。
來者正是接新生時出現的輔導員黃老師,他盯著兩人手裡的香煙,嚴肅地喝道:「大學不是社會,你們把社會上的那一套收起來,別污染了學校良好的學習環境。」
趙波摸了摸頭皮,露出些靦腆神情,道:「她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學,我們關係挺好,還不算女朋友,正努力朝那個方向發展。」
康紅道:「張建是武瘋子,腦殼不靈光,身手不錯,在部隊就經常找人對打,正準備參加團里的大比武。」
老褚明顯是有求於人,有求於人必低於人,小心應付著楊紅兵,連帶著對其同學也熱情得很。他原本只準備開兩瓶茅台,誰知那個胖子酒量驚人,一杯接一杯朝嘴巴里倒,兩瓶茅台根本不夠,趕緊又到車裡取了四瓶。
弄清楚事情原因,王橋立刻做出決定:「胖墩,你等會兒留在寢室里,密切關注事態發展,我去找青皮商量對策」。
操場入口處傳來整齊口令,一隊軍人列隊而入。軍人年齡與大學生相差不大,單獨一個人也甚普通,列隊而行就透著英武之氣。
509宿舍是長方形,安有四張高低床,中間有兩張課桌,條件比巴州一中復讀班好得太多,但是比不上紅旗廠辦事處的宿舍。
全連哄堂大笑,臊得秦真高成了一張大紅臉,趕緊手忙腳亂地扣上扣子。
康紅被折了面子,窩了一肚子火,走到門外,搖頭。
學生們慢慢地停止喧嘩,靜靜看著紀律嚴明的軍人們。
歷經風風雨雨,讓校門顯得古樸低調。兩座灰色磚柱上各有「山南大學」四個大字,右側柱子旁邊是不足一米高的方形台,方形台表面鋪裝著暗紅色大理石,中間是山南大學校徽。校徽最上方是「山南大學」四個漢字,中間有一排「1905」的數字,下方是Shannan University和一些樹枝。
酒足飯飽,盡興而散。
「哼,我走了。」
矮胖的中年男蓄著小鬍子,腰上掛著摩托羅拉手機,他趾高氣揚地走進寢室,沒有與坐在床邊的兩位同學打招呼,查看寢室情況后,指著王橋對面的鋪位道:「選窗邊的下鋪,空氣好。」
重複幾次以後,十七連學生也開始吼叫起來,按軍事小說里的說法,同學們變成了嗷嗷叫的准小老虎們。
杜建國心寬體胖,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唱周華健的歌《真心英雄》:「在我心中,曾經有一個夢,要用歌聲讓你忘了所有的痛,燦爛星空,誰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們九-九-藏-書給我最多感動,再沒有恨也沒有了痛……」他的歌聲激昂,更難得的是韻味十足,引得後面三人都跟著哼唱起來。
王橋佔了先來之便,從容地選了靠窗的下鋪。
呂琪有著一股狠勁,她拿到鋼筆以後,單手將筆筒彈開,猛地朝著牛清德的下身扎去。她是在清醒狀態下發的狠勁,鋼筆尖直指其下身。
老褚結賬時,王橋將楊紅兵單獨拉到一個空房間,開門見山道:「大學四年要花不少費用,我不想向父母伸手,準備自己做小生意。現在項目沒有選好,但是肯定要做,你幫我準備一到兩萬塊錢。」
「聽到了。」
「呂一帆,傳給我。」
王橋同樣驚訝,道:「我來報到。小陳也考上山大?」在山南第一看守所時,他一直罩著陳強,陳強平日總是尊稱自己一聲「袍哥」,王橋見到陳強的女兒陳秀雅,自然而然稱呼其為「小陳」。
「媽的,這個小潑婦,下手真狠。」在冬天,用鋼筆將毛衣和內衣刺穿,並不是一件容易事,摸著自己的傷口,牛清德感受到了呂琪的憤怒和力量。他憤怒道:「你就算是孫悟空,也跑不出如來佛的手心。」
9月14日9點,王橋提著一口大皮箱來到山南大學。按照姐姐的建議,他一大早就來到學校,準備搶佔一個好床位。
王橋道:「不能這樣說,美國最好的學校里最出風頭的就是體育生,很多傑出人物都是體育健將。毛主席就曾說過要野蠻其體魄,文明其精神。」
王橋將杜建國叫到一邊,道:「不知道趙波做了什麼,被教官追得這麼緊,我們得幫他。」
「蘇三妹承認是趙波沒有?」
王橋知道這倆人是誰,暗自發笑。他沿著湖堤悄悄走過高大密集的鴨腳木,透過鴨腳木樹葉空隙,他見到趙波手裡拿著些小石塊,說話之時,不停地朝湖邊扔石頭,製造了一圈圈漣漪。蘇麗手裡拿著一根柳枝,在空中搖來搖去。
王橋道:「我是巴州人,會說幾句川話,還行吧。」
房間只鋪好一張床,黃永貴便信了三分,對王橋道:「你是不是姓王?」
王橋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紅塔山,扔了一支給趙波。趙波接過香煙,開始吞雲吐霧。
王橋獨自回到姐姐的房子。
剛打開門,一股大力突然從身後湧來,她只覺兩隻巨蟒一般的胳膊緊緊鎖住了腰部,根本來不及掙扎,就被騰空抱了起來。
康紅走到王橋身邊,表揚道:「今天唯一穿戴整齊的是這位同學,大家要向他學習。」
趙波道:「當然是女的,而且是美女。」
當了幾年公安,楊紅兵整個氣質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變化,他比老褚要小十來歲,可是在老褚面前說話簡單直接,不太顧及老褚的面子。
王橋與其握手,道:「王橋,中文系。」
雖然他今天第一次與趙波和杜建國見面,但是此句介紹一出,趙波立刻就覺得與王橋成了朋友,杜建國也有相似感受。
跑步后,吃早飯。上午的訓練仍然是站軍姿。
杜建國沒有感到害臊,大言不慚地說道:「愛因斯坦的辦公室比我這床還亂十倍,辦公室亂的人最聰明。」
「美術系」。
杜建國拍著大腿,道:「知我者袍哥也,改天我們到外面去尋鹽水鴨。校門外有一家特色小吃,不知有沒有鹽水鴨。」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拿著菜刀去砍牛清德。」呂琪懷著這個念頭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心道,「砍了牛清德,是拿玉石去碰瓦塊,划不來。」
老褚豪爽地道:「開兩瓶,拿六包熊貓。」
眾人圍看康紅幫助胖墩整理內務。
在湖邊最僻靜的角落,陳秀雅正在悄悄抹眼淚。她是山南人,到山南大學讀書算不上離鄉背井。來到學校這幾天,她陷入陌生人的海洋之中,聽到來自四方八面的方言,完全沒有居住在家鄉的感覺。再加上思念監獄里的父親,讓她心生憂愁。
將隨身攜帶的小物件放進課桌抽屜時,王橋發現床前這張課桌上面有個洞,桌面上的水會通過這個洞流進抽屜里。趁著無人,他趕緊將兩張桌子對調,選了一張好桌子自己用。
王橋習慣性地取出香煙,遞了一支過去:「我家在昌東,在巴州一中讀的復讀班,班上不少同學就是世安機械廠的。」
在外圍捕捉戰機的男生總會心急地大叫著,提醒帶球的女生。
電扇轉動時,杜建國只覺得一股股清風將積蓄在身上的熱量帶走,比豬八戒吃了人蔘果還要舒坦。電扇被關掉后,汗水立刻從皮膚的毛孔里冒了出來,他性格敦厚,沒有與中年首飾女計較。對比之下,他覺得高個子王橋實在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杜建國在開訓前準備了滿滿兩大瓶涼白開,訓練結束時,他顧不得勞累,衝到訓練場邊,舉起大瓶水,咕嚕咕嚕就喝掉一瓶。喝掉一瓶水后,他拍著肚子,心滿意足地對身邊亦在喝水的王橋道:「袍哥,這就是有備無患,如果有點檸檬,效果就更好。」
王橋依依不捨地跟著眾人前行,道:「場上有個女孩球技出眾,長得亦不錯。」
男生一公寓位於校園東區,沿著東區朝西北方向走,穿過香樟大道,來到學校的唯一的小湖——雀湖。雀湖的名字來源於湖周邊樹林里有很多鳥雀,猶以麻雀為多,每天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王橋聽到趙波獨有韻味的川話,招呼道:「杜建國,給你介紹一個朋友,法學系趙波,住在隔壁,我的朋友。」
王橋道:「趙波摔了教官一跤,買兩包煙賠罪也是應該的。我和趙波剛入學,不想給學校留下壞印象,康教官一定幫我們通融。」
趙波瞪著大眼睛,道:「憑什麼?那個屁|眼蟲欺負蘇三妹。」
王橋評價道:「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這家人素質低,眼界不開,是土財主。」
「這麼簡單就被發現了,完了,老子軍訓遭逑了。」趙波有些傻眼,不停撓頭。
蘇麗揚手欲打,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在美女面前胡說八道。」
黃永貴沒有料到被抓住抽煙現形的新生居然還振振有詞反問,生氣道:「你叫什麼名字?馬上跟我到辦公室去,今天背不下學生守則,不準回寢室。」
整整一個上午都在練習單調枯燥的「立正」,同學們叫苦連天,好在天氣尚還幫忙,天空中出現厚雲層,太陽不如前一天火辣,加上請假同學較多,沒有人昏倒。
牛清德到廁所小解,剛走進廁所就看到一股白霧從男女廁所分隔牆上的孔洞處冒了過來,不用說,有女人在對面洗澡。他靜耳聽了聽,沒有聽見對面澆水聲。
看著杜建國肚子上波浪起伏的肥肉,王橋道:「你說的還真是實話,我就不敢睡在你的下鋪。你父母都是老師嗎?」
康紅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將內務整理完畢,床鋪乾淨清爽,舊貌換了新顏。杜建國臉上不自在起來,訕訕地說道:「教官就是教官,自然比我做得好。」他隨後小聲補充了一句,「學生宿舍整成這樣,還是學生宿舍嗎,我們會少很多樂趣的。」
牛清德被呂琪的美貌驚得呆了,結結巴巴道:「你沒有回家?」
在教師二食堂將康紅找了出來。康紅端著一個滿是紅燒肉的大碗,吃得滿嘴是油,道:「找我有事?」王橋朝康紅衣兜里塞了一包煙,道:「我的兄弟伙和九連教官有點小衝突,請康教官幫忙撮合。」
蘇麗道:「趙波沒有見識,要論漂亮,音體美的女生平均水準最高,校花級人物都在這三個系。」
趙波接受了杜建國的意見,道:「我還要叫一個人,四個人打平伙,我出雙份,得不得行?」
今天見到傳說中的學生會幹部,便準備花一學期來觀察他們。
報數以後,除了趙波所在的十三連,其他連隊全部解散。
「教官又不是傻瓜,他們沒有找到你,馬上集合點名,除了十三連,其他連隊都散了。我留了胖墩打探消息,趕緊過來商量對策。」
趙波眨巴著眼睛,神情有點蔫,「有這麼嚴重?!反正他們沒有抓住現行,打死我都不承認打過教官,就說我肚子餓了,訓練結束后一個人到外面加餐。」
蘇麗自豪地道:「美食是一種文化,我這是欣賞家鄉的文化,有什麼好笑的。」
「三包就夠了,我們是學生,學生就要用學生的方式,和社會人不能比。」王橋又安排道,「趙波馬上去找蘇三妹,她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持沉默,不要和教官爭吵。」
熊貓煙,茅台酒,這兩樣對於學生來說絕對是高檔貨。剛從高中畢業跨入大學門檻的趙波不禁對王橋刮目相看,心道:「王橋關係網真寬,性子看上去也沉穩,是一個值得交往的人。」
兩人在底樓等了一會兒,趙波端著盒飯喜滋滋地回來,聽聞蘇三妹已經把底細漏出去,哭笑不得地說道:「這事不怪蘇三妹,她為人單純,中了教官詭計。袍哥,你有什麼辦法?」
年輕女子將一份「山南大學新生入學指南」遞到王橋手裡,微笑著自我介紹:「我叫吳湘,中文系大三。你個子挺高,有一米八吧,會打籃球嗎?」
杜建國拉開網兜,取過一個大碗。這個大碗和他的體形一樣碩大,他將開水放在桌前涼著,大大咧咧道:「我這人心腸好,急急忙忙過來佔下鋪,如果我睡上鋪,下鋪的兄弟估計會擔心床被壓垮,經常睡不著覺。」
呂琪沒有料到會在廁所門口遇到牛清德https://read.99csw.com,昂著頭,走了。
趙波對自己是什麼綽號並不以為意,笑呵呵地應著。
王橋問:「女朋友?」
王橋走到鴨腳木後面的小空地,道:「為了蘇三妹敢打教官,膽子不小,勇氣可嘉,就是不長腦子,下一步怎麼收場?」
在山大遇到許瑞和包強的同學,康紅更加驚訝,道:「世安機械廠原來挺火紅,破產後,不少青工都去混黑社會。巴州最牛的胡哥以前是廠里的青工,今年被抓的劉建廠也是廠里的青工。」
山南省軍訓基地尚未建成,省內大學軍訓都在各自校園內進行。
「現場這麼多人,大家都穿著軍裝,只要不被現場捉住,他們找不到我,是不是?」前面趙波振振有詞,後面就顯出心中發虛。
王橋見李末琳表情尷尬,隱約猜到其心結所在,不再寒暄,道:「我去辦手續,你慢忙。」
在暑假與晏琳見面以後,王橋經常在烈日下打籃球,在河裡瘋狂游泳,幾十天下來,身體好到爆棚。站軍姿雖然是苦差事,他完全能夠承受,一點問題都沒有。
王橋打斷道:「軍訓動員時講過,山南大學特別重視軍訓,軍訓不合格明年會重修。但是你現在不是軍訓不合格的問題,而是毆打教官,性質不同。毆打教官的後果是受處分還是其他,這個得問問有經驗的高年級同學。」
下午講紀律和短時間站軍姿。
幾個穿著軍裝的教官追了過來,其中一人臉上粘著沙粒,衣服上也有泥土,氣急敗壞地吼道:「剛才那人跑哪裡去了?」
幾人都聽出蘇麗話語中的口水味道,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經過籃球場時,恰好場內在打比賽。王橋讀復讀班時,為了考大學強壓著打籃球的慾望,進入大學后,打球的慾望被釋放出來。他站在球場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球場。這應該是體育系的訓練比賽,兩隊各有一位女生。其中10號女生球感頗佳,雖然力量比不上男隊員,可是動作靈巧,經常用快捷逼真的假動作晃過防守隊員,將球帶入中場附近。
蘇麗嗔怪道:「夫妻不和全靠挑撥,青皮,你這是挑撥別人的室友關係。」她叫起趙波的新綽號,覺得比以前的綽號「趙包」更加順口。
王橋氣得跺腳,道:「這個女娃兒平時牙尖嘴利,關鍵場合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事怎麼能承認,不承認屁事沒有,承認以後就難辦了。」
趙波鬼點子多,打架卻是菜鳥,苦著臉道:「我不可能和教官打架,雞蛋不能和石頭碰。我已經道歉,張建願意接受就接受,不願意接受就拉倒。這事說破天就是和教官有一點小摩擦,連打架都算不上。」
「我去跟體育部說,儘快讓你到系隊去試一試,中文系這兩年籃球比賽總是輸,急需新鮮力量。」看著大門處越來越多的新生,吳湘又道:「我們動作快點,現在人不多,很快就能把手續辦完,等會兒人多起來,速度就慢得急死人。」
張建正在準備參加團里的大比武,對自己的武力超有信心,被趙波當眾摔了一跤,感覺丟了極大的面子,不陰不陽地說道:「康紅是大班長,你的面子我要給,這件事情就不報給連隊。學生逑錢沒有,我不要他們的煙。但是我有個條件,那個學生要跟我來一場正規對打,我用軍體拳給班上女生們做個示範。」
趙波噴著茅台酒氣,道:「我就是看姓秦的不順眼,他們家肯定是生意人,憋著一肚子壞水,我有義務向袍哥提醒。作為傳統袍哥的崇拜者,講究的就是個義氣,有話不說憋在肚子里生兒子嗎?」他又拍著胸脯道,「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
在李末琳的心目中,王橋是從山南第一看守所走出來的惡人,而且是能在裏面稱王稱霸的大惡人。如今居然成為山大中文系新生,這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女兒和這種大惡人在一起讀書,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自己這個當母親的如何能放心?她臉上肌肉緊繃,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康紅進食堂找到張建,講了前因後果,道:「需不需要他們來當面道歉,人就在外面。」
9月17日,山南大學軍訓拉開帷幕。上午是動員大會,各系學生在輔導員帶領下,站成還算整齊的方陣。校領導和著裝整齊的部隊領導站在拉著橫幅的主席台上。
趙波抹掉臉上水珠,上下打量眼前的胖漢,道:「到晌午了,我要請王橋吃飯,算你一個。」
陳秀雅認出面前之人是誰以後,頓時覺得時空錯亂了。
在距離大門不遠處有一家名為「老四川」的餐館,楊紅兵徑直帶著眾人走了過去。
杜建國道:「那邊操場站了一群女生,應該是美術系的,我去問問。」胖墩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大圓臉,心思又靈活,由他去打探消息最為合適。王橋叮囑道:「低調點,別引人注目。」
安頓完畢,王橋出寢室尋找衛生間。過道上急匆匆跑過一人,如炮彈一樣撞了過來。王橋身高體壯,也被撞得連退幾步。
大學四年時間,有一個好床位真的很重要,可以少聞臭氣、少聽雜訊。
上午,站軍姿,這一次不是站十分鐘,而是長時間站立。
李末琳盯著王橋的行李以及手裡拿著的錄取通知書,再抬頭看了一眼中文系的旗幟,結結巴巴地問道:「王橋,你,你來上學?」
隔學校大門還有一百多米,王橋意外地看到門衛室外站著一位瘦高警察,正是老友楊紅兵。王橋興奮地快步上前,也不管楊紅兵穿著警服,上前就當胸一拳。
送走楊紅兵和老褚。回校園時,腳步蹣跚的趙波扶著王橋肩膀,打著飽嗝,道:「你們寢室姓秦的那人不太好相處,不會叫的狗喜歡咬人,不說話的人專門整人。」
王橋故意勾引眼前這吃貨,道:「最好還弄一隻鹽水鴨,流了這麼多汗水,鹽分丟失得厲害,鹽水鴨既美味,又能補充鹽分。」
王橋對溫言細語的師姐頗有好感,就多交談了幾句,道:「來接新生的都是學生幹部嗎?」他聽姐姐介紹過大學的情況,知道學生會幹部在畢業分配時常會受到關照,便生出了好奇之心。
幾句話談完正事,兩人走出房間。從另一個雅間走出六個人,其中有在509寢室出現過的一家三口,還有痩高個老師黃永貴和兩個中年人。黃永貴喝得紅了臉,沒有注意到從房間出來的王橋,眉飛色舞道:「小秦不錯,在新班級里要發揮領頭作用,把班級搞好。」鬍鬚男不等兒子回答,道:「請黃老師放心,秦真高在高中當過班長,有工作經驗,一定不會給老師丟臉。」黃永貴道:「大學和高中完全是兩碼事,認真做事,多動腦筋,團結同學。」鬍鬚男點頭哈腰道:「那是自然,還請黃老師多關照。」
王橋沉吟道:「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趁著事情還沒有鬧到學校去,向教官道歉。我們連教官康紅是巴州老鄉,為人比較厚道,請他出面幫著撮合,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橋這才知道寢室里陰沉著臉的同寢室同學叫秦真高。
王橋站在男生一公寓門口,目送著吳湘離開。吳湘身高約莫一米六五左右,五官小巧精緻,氣質溫婉,舉止落落大方,給了王橋極好的第一印象,連帶著對中文系學生會都有些許好感。
被蘇麗搶白幾句,趙波不僅不惱,還笑嘻嘻的,道:「蘇三妹,你肯定早就想吃川菜了,今天但願能過癮。」
從窗邊朝下看了一兩分鐘,趙波的身影出現在窗下,他到羽毛球場等了好一會兒,一位個子嬌小的女孩不緊不慢走了過來。趙波將手裡的小包交給女孩子,然後站在球場上目送女孩離開。女孩身影消失后,他仰頭朝樓上看,衝著王橋招了招手。
王橋開玩笑道:「終於見到傳說中的學生會幹部,以前我對學的學生幹部印象模糊,今天終於有了一個具體印象。」
下午,住上鋪三個同學也到了,分別是黔人魏兵,湘人張躍祥,魯人裴勇。
王橋看不慣對面一家三口人冷冰冰的態度,主動上前接過肥胖同學手中的行李,詢問道:「你一個人?」
杜建國道:「山南這邊講究空手不出門,要撮合,肯定得出點血,我去買幾包煙,不知道夠不夠,不夠就去買一條。」
上了二樓,中年人老褚迎了過來,給楊紅兵、王橋等人散了煙,道:「楊公安,菜點好了。」楊紅兵道:「我這裡有四位朋友。」老褚道:「人多了吃起來才熱鬧。」
門外發出一聲斷喝:「把煙滅掉。」拿著文件夾的痩高個男子走進屋,皮鞋踩在地上嘎嘣直響。
呂琪走到門口,用左手推門。她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挺直了背,很高傲地沒有理睬。
對準黑不見底的坑位「嘩嘩」一陣噴洒,著實痛快,牛清德將淋在手上的少許尿液在褲子上揩了揩,走了出去。
一行人說說笑笑下了樓。
昏倒數人後,杜建國還在苦苦支撐,雖然左搖右晃,就是搖而不墜。康紅早就注意到穿軍裝如同穿緊身服的胖傢伙,原本以為最先倒地的肯定是這個大胖子。誰知胖傢伙明明撐不住了,卻始終不倒。康紅詢問杜建國姓名以後,在隊列前走來走去,道:「論身體條件,杜建國同學站軍姿最困難。他能夠克服困難,堅持到現在,值得表揚,大家都要向他學習。」
「好吧,打平伙。」依著王橋的爽直性格,他原本想「請一次客」,可是想著即將https://read.99csw.com要開始的生意以及窘迫的錢包,他也同意打平伙。
多數大學生則覺得站軍姿是要命的事情。高考結束以後,人生突然失去奮鬥目標,新生們的生活變得毫無規律,導致體力急劇下降。到了十一點時,大多數同學都東倒西歪,搖搖欲墜,陸續有四位同學昏倒。
山南大學在室內籃球場內集中辦理新生入學手續,入學手續包括交納學雜費,辦理戶口遷移、保險和黨團關係等。由於時間尚早,報名的人不多,手續辦得挺快。
同寢室的魏兵叫道:「你怎麼拿我的水杯喝水,剛才輔導員讓你們帶杯子,你們不帶,別喝我的。」喝完四杯,杜建國很霸氣地將杯子還給魏兵,道:「一個寢室的,別小里小氣,你們那邊的人都很豪放的,哪有你這種假衛生。」魏兵道:「少啰唆,拿給我,渴得要命。」杜建國離開水桶前,將王橋朝裏面拉,留給袍哥一個好位置。
山南大學新生編成了一個軍訓師,王橋被編在軍訓師第十七連,十七連軍訓教官有一個女性化的名字——康紅。康紅挺直腰桿,板著稚嫩的臉,說話總是吼。如此做派稍顯做作,卻成功地用氣勢將多數新生鎮住。
蘇麗撇了撇嘴巴,道:「隨便你,就怕你沒有本事。」
王橋不想與老師作對,但也不會因為此事被嚇得惴惴不安,問道:「剛才那個老師是我們的輔導員,什麼叫雞仙?」
山南大學偏重於理工科,文科系的旗幟顯得勢單力薄,排在不起眼的角落。文科系最大優勢在於「花枝招展」,不少身著長裙的女生如在花叢中翩翩起舞的蝴蝶,引來無數理科系男生赤|裸裸的目光。
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你看我遭曬好黑,擦了這麼多防晒霜都不管用。」
在前往教官駐地時,趙波心有忐忑,嘴巴強硬得很:「就算學校給個處分,有什麼了不起。」王橋停下腳步,認真地說道:「既然這樣想,我們就不去找康紅?」趙波訕訕地自嘲道:「能不給處分當然更好,袍哥,我剛才就是過過嘴巴癮。」
有人願意切磋,張建高興得如中獎一般。下午訓練結束之後,他特意將美術系所有女生留下來,意氣昂揚地說道:「今天在操場上被摔了一跤,是被人偷襲,大意失荊州,不是我的真本事。現在我要和山大的大學生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比武,讓你們看一看什麼叫作鐵血軍魂。」
杜建國道:「爸媽都是老師,開學最忙,他們走不開。」
剛出門,他便迎面看見呂琪提著水桶走了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剛剛洗過澡的呂琪臉色格外紅潤,肌膚吹彈可破,比平常更美了十分。
康紅離開后,胖墩肥厚的屁股如小山一樣,重重坐在床上,床鋪發出了嘎的一聲。胖子有個特點,站著就想坐,坐著就想躺。他屁股剛挨著床,身體就朝床上傾過去,嘴裏哼道:「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
王橋道:「客觀來講,教官沒有錯。軍訓開始時教官就強調戒指、耳環、項鏈必須全部取下來,蘇三妹雖有特殊情況但也不能搞特殊。」
杜建國身材肥胖,運動能力不行,向來看不上運動健將,道:「這些體育專業的學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除了蹦蹦跳跳,啥都不會。」
四人朝校外走。
趙波走在杜建國身後,不提防他會突然晃動,臉上落了不少水珠,道:「嘿,嘿,輕點輕點,弄我一身。」
在舊鄉,牛清德帶著酒意在老舊的街道上亂逛,又習慣性地走回到學校宿舍。周末,多數人都回了老家,宿舍靜悄悄的,沒有聲音。
王橋原本以為軍訓會非常艱苦,豈知第一天軍訓非常輕鬆,就如連續上了兩三節體育課。他料到第二天訓練量會加大,在睡覺前有意將衣褲按順序放好。果然,早上5點45分,哨聲猛然響起,同學們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胡亂穿上衣服褲子,蜂擁而下。王橋有心理準備,穿衣服的速度非常快。
教官康紅抬腕看著表,等到如敗兵一般的學生集合后,虎著臉訓道:「你們動作散漫,這麼多人遲到。如果在戰場上,仗都打完了,你們才下來,還打個屁,軍人就要有雷厲風行的作風。」他走到秦真高身邊,盯著其褲襠,板著臉道:「怎麼不扣扣子?別人最多一粒、兩粒不扣,你是大門全敞開。」
王橋把香煙遞過去,道:「麻煩把這兩包煙帶給張教官,如果需要當面道歉,我們可以當面道歉。」
年輕女子介紹道:「這是黃老師,你們的輔導員。」
校門內紅旗招展,旗子分別寫著各系名稱,有地球科學與資源系、工程技術系、材料科學與工程系、信息工程系、水資源與環境系、能源系、中文系、外語系、法學系、體育系、美術系、音樂系等。
蘇麗見到滿桌子大菜,反而沒了食慾,道:「我進門時聞到虎皮青椒的味道,能不能點個虎皮青椒加皮蛋?」
教官們沒有見到趙波人影,湊在一起商量幾句,操場上響起哨聲,隨後教官們開始發出口令:「十三連集合、十四連集合……十八連集合。」王橋知道教官集合是為了尋找趙波。
「王橋,回來再看,肚子餓得打鼓了。」趙波催促道。
牛清德痛得從床上跳了起來,小腹的疼痛讓他清醒了過來,顧不得再理會呂琪,轉身狼狽逃竄。到了壩子的黑暗處,他停了下來,解開衣服,查看腹部的傷情。所幸天氣涼,他穿了毛衣和內衣,衣服厚,小腹左側只是被筆尖劃了一條口子,雖然不停往外冒血,卻無大礙。
頭頂吊扇「忽忽」地轉動起來,站在窗前的長發小夥子正在喝水,看了一眼頭頂吊扇,用手捂住水杯。首飾女用手扇著鼻子,走到門口,「啪」地將電扇關掉,道:「吊扇沒有擦,灰多得很,現在別開。」
山南秋老虎素來厲害,穿上長衣袖軍裝,在操場上站了不到兩分鐘,汗珠爭先恐後地從毛孔鑽出來,前胸後背全部濕透,汗水在腰帶部位聚集后,越過腰帶,順著屁股、大腿直朝膠鞋流去。
半個小時以後,孫校長演講結束,然後由部隊領導講話。
趙波來自四川,吃了十幾年川菜,培養了一張刁嘴,看著「老四川」的招牌,道:「這個地方不知是否正宗,不正宗的川菜吃起來難受,還不如山南菜。」
呂琪從床上爬起來,拿著鑰匙就朝王橋的房間走,她走進王橋房間,在廚房裡摸到了菜刀,將牙齒咬得嘣嘣作響。
趙波嘿嘿笑道:「什麼時候我去瞧瞧音體美的美女,順便找個情人。」
趙波也注意到女籃10號,道:「我以前以為體育生都是五大三粗,沒有想到還有漂亮的。」
山南大學孫校長五十來歲,花白頭髮朝後梳得整整齊齊,西服得體,風度翩翩,他口才頗佳,講話時沒有用講稿:「新生軍訓是高校新生入學的第一課,安排半個月的軍訓,目的是通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增強新生們的國防教育,磨鍊當代大學生的意志,使你們更好更快地融入大學生活,使你們能夠在將來的學習生活中積極應對可能面臨的艱苦環境……現今,獨生子女在大學生中的比例越來越高,許多人從小到大都被過度呵護和疼愛,嬌生慣養的生活環境使你們的適應能力變得不是很強,所以軍訓生活就變得很有意義,不僅鍛煉你們的身體,還鍛煉你們的心理適應能力,特別是抗挫折的能力……」
每個人從小都有理想,要成為醫生、軍人、警察、科學家、運動員等各種角色,多數人的理想隨著年齡增長而灰飛煙滅,只有極少數幸運兒能僥倖實現兒時理想。王橋兒時夢想之一就是讀大學,從這一點來說,他是幸運兒。
牛清德跟在背後,又問:「你什麼時候回巴州,我們一起去,你跟著王橋在一起混,沒有前途。」
如果此時學生一鬨而散,教官不可能查到趙波。此時同學們剛進校,膽子尚小,且沒有建立起友誼和默契。在教官指揮下,已經離開訓練場的同學聽到哨聲和口令以後,也飛跑了回來。
他沒有驚動這倆人,輕手輕腳離開了。
王橋道:「我叫王橋。」
王橋瞅著戒指,暗道:「戴一個戒指還算家境小康,一隻手戴兩個大戒指就叫作暴發戶。」
鋼筆隱約有血跡,呂琪感到很噁心,用手指尖捏起鋼筆,就如捏著一隻死老鼠,扔進了廁所。她一直站在王橋房間的窗前,看著外面壩子的動靜,等著王橋回來。
這是中年首飾女第一次對寢室內同學說話,說話的態度是冷冰冰的。王橋無法理解這一家人的行為,按理說,他們家的兒子將在這個寢室住四年,與室友搞好關係很重要,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室友,作為家長應該主動與同學們打招呼,而不是這種略帶輕視和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
王橋身上有一種「大哥」氣質,走到哪裡都讓周圍人感到信服,不知不覺中總是選擇相信他。康紅沒有把王橋當成什麼都不懂的新生,接過兩包香煙,道:「我試一試,不一定能行。」
「堅持就是勝利,教官雖然是廁所里打架——往死里整,但是畢竟只有十來天,要忍住。」在湖邊幾株茂盛髙大的鴨腳木背面傳來了趙波特有的四川話,以及層出不窮的歇後語。
蘇麗離開四川不過一天時間,就特別想吃家鄉的麻辣食品,她給了趙波一個白眼,道:「你怎麼把我說得像個吃貨,我有這麼饞嗎?」話音未落,餐read•99csw.com館里突然傳來一陣久違的辣味,誘得她直流口水,道:「這是在做虎皮青椒,味道真香。」
新同學來自天南海北,小心翼翼試探著接觸。杜建國酒氣衝天地幫著後來的同學搬東西,他為人活躍,熱情洋溢,逮著誰都拍肩膀,說笑話。在他的帶動下,寢室氣氛活躍起來。
楊紅兵道:「錢沒有問題,你隨時過來取,目前有好的項目沒有?」王橋道:「暫時沒有想好,最有可能是開一家小餐館,或是一個小商店,學校周邊餐館應該比較好做。」
王橋故意打趣道:「叫女的可以,男的不行。」
商量好對策以後,王橋回到男生公寓。
「穿上軍裝就是軍人,要按照軍人標準要求自己,聽到沒有?」
「滾開,你這人一點都沒有同情心。」
十來分鐘后,一家三口離開寢室。滿頭大汗的杜建國趕緊將電扇打開,氣鼓鼓地說:「那一家人有點拽,明明要在一起住四年,不同我們打聲招呼就把電扇關了,完全是目中無人。」
王橋道:「反正是切磋,點到為止。但是話要說清楚,不管切磋結果,此事到此為止,絕對不能捅給學校。」
虎皮青椒烹制要點是用熱鍋不加油干燒,各地做法稍有差異,蘇麗最喜歡的做法是在虎皮青椒里拌皮蛋。她是在場唯一的嬌小女性,提出這個要求不會引人反感。老褚趕緊把服務員叫過來,交代了虎皮青椒加上皮蛋的要求。
王橋很佩服趙波這種自來熟的本事,人與人的氣質不同,他就學不來這種自來熟的本事。
趙波不服氣地說道:「軍訓就是對大學生的一種鍛煉,不過十來天,哪裡用得著如此正規?」
王橋不願意第一天報到就與老師發生衝突,將吸了半截的香煙丟在地上,踩熄。
「我不會滾,麻煩你做個示範。」
杜建國體重接近一百八十斤,堅持到現在挺不容易,被教官公開表揚后猶如架在火上烤,只得硬繃著站在隊伍里。當他的身體最終開始不由自主搖晃時,上午的訓練結束了。
進入大學前,他在規劃自己人生道路時,曾有兩種打算:一是將來經商,做企業家;另一種想法是進機關,成為國家幹部。除了這兩個選擇外,他基本上將其他想法排除了。
酒入肥腸壯了色膽,牛清德根本不管是否還有人在宿舍,將呂琪撲倒在床上,用全身重量壓住呂琪,伸出一隻手去摸|胸。
趙波笑嘻嘻地說:「兩條腿又細又長,就叫作雞仙。我糾正剛才說過的話,不是改天請你吃飯,是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不知附近有沒有正宗的川菜館子,想起川菜我就流口水。」
趙波跑到門口,伸出腦袋觀察一會兒,回頭笑道:「這個雞仙應該是中文系老師,裝模作樣,真是肚雞眼吹火——一股妖風。我看見他在夾板上寫了點東西,王橋你娃被打入另冊,慘了。今天連累了你,改天請你撮一頓。」
王橋和楊紅兵是讀中師時最鐵的哥們兒,天天混在一起,可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楊紅兵請客,王橋自然不會客氣,招呼著三位新朋友一起前往。
趙波親熱道:「你住509,我住510,509之前的房間住的是中文系,510以後的房間都是法學系,這裡是『紅軍一、二軍團』會師地點。」
黃永貴打開文件夾,在報名表上找到「王橋」的名字,拿出筆在上面畫了個圈,語重心長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來讀大學,要結交有檔次的朋友,那些素質不高的親朋好友,最好不要多接觸,否則你也沒有檔次,入不了流。」他將夾板猛地一扣,轉身離開。
軍人們在號令中分散,來到各自連隊與學生見面。
在山大,老生們最喜歡迎接漂亮學妹,一些其貌不揚的男性新生容易受到冷遇。實際負責學生工作的輔導員黃永貴有針對性地調整接站方法,要求接站老生必須循序接送新人,這樣一來,能否接到漂亮學妹只能靠運氣。年輕女子主動幫著王橋拿行李,道:「我帶你去辦手續。」
康紅停在王橋床前,道:「這位同學有基本功,稍加改進,便能達到部隊要求。」王橋對教官沒有任何崇拜之情,但是有足夠尊重,用巴州話道:「謝謝教官。」康紅注意到他的口音,道:「你是哪個地方的?我是巴州的,家在世安機械廠。」
法學系男生被編在十三連,與十七連同在一個操場訓練,但是相距有上百米,王橋和同學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齊搖頭。
簡短動員以後,操場上紅旗招展,同學們被編成臨時連隊,說說笑笑地來到大操場,站在指定位置。穿著軍裝的新生們絲毫沒有軍人儀容,在操場指定位置上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麻利地鋪好床,掛上蚊帳,從此以後,王橋在寬闊的山南大學有了一張床。為了有這樣一個床位,他歷經波折,付出艱苦努力。所幸天遂人願,總算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聊了一會兒,康紅開始檢查內務,最後停留在胖墩杜建國的床鋪前。杜建國的床亂成了雜貨鋪,書、衣服、襪子、雜物全部堆放在床上,康紅不停搖頭,道:「這是我見過最亂的床。」
他抽了支煙,仍然心神不定,取出以前的老信件,擺在桌前,細細地讀。
在巴州生活著大量四川人,四川話在巴州基本上算作通用語,川話中的歇後語更是廣為流傳,王橋聽到這句熟悉的歇後語,也用川語說了一句歇後語,道:「你硬是茅司頭划船——糞涌前進,跑這麼快,也不看路。」兩句歇後語如地下黨的接頭暗號一樣,短髮男眼前一亮,道:「你是哪裡的?」
王橋知道山南大學是全國重點高等院校,專業多,可是紙上介紹總覺淺,遠不如現場來得震撼。
杜建國坐在樓底門衛處,見到王橋,急急忙忙地將其拉到外面的籃球場,道:「事情惡化了,臉上有沙的教官讓蘇三妹交代打人的是誰,蘇三妹就和教官大吵了一頓,弄得很僵。」
王橋道:「別鬼扯,趙波肯定有事,快去快回。」
兩個四川人說話挺有意思,語言詼諧,葷素不忌,王橋聽得興緻益然,對那句「袍哥人家,絕不拉稀擺帶」很有些興趣,彷彿就是給自己量身定做一般。
趙波猜到來人是中文系老師,作為法學系學生根本不怕外系老師,他眼珠轉了幾轉,道:「學生守則有不準抽煙的條款嗎?就算有,只能管山南大學的學生,我是學生親戚,難道還需要遵守學生守則,不知這位老師是否有同意我來讀大學的權力,如果有,我馬上就不抽煙了。」
「學生會是學生自治組織,是學校聯繫學生的橋樑和紐帶,提倡自我服務,自我管理,自我學習。我個人認為參加學生會對提高個人能力很有好處,若有興趣,或者想諮詢,可以直接來找我。歡迎加入系學生會,你在裏面一定有用武之地。」揮手告別前,吳湘順便向新生普及了學生會基礎知識。
趙波腦筋轉得快,笑嘻嘻地說:「學校就是社會嘛,難道學校生活在真空里?哪條法律規定成年人不準抽煙,違反了哪條王法?」
吳湘道:「接新生的有學生幹部,也有熱心的同學。我在系學生會宣傳部工作,希望以後支持系學生會宣傳部工作。」
軍訓第三天,雖然規定5:45起床,但是5點剛過,就有神經興奮的同學陸續起來,穿好衣服,等待哨聲。多數同學仍然沉沉地陷入睡夢之中,直到外面響起哨聲以及康紅的大嗓門,同學們才手忙腳亂地起床,衝下樓去。
黃永貴見此人油腔滑調,皺眉問道:「你不是學生?」
杜建國是一個大吃貨,立刻響應道:「忙了一上午,嘴裏淡出鳥來。第一天就讓你出錢,不太好,我建議打平伙。」打平伙就是AA制的川話表達方式,川話在山南暢行無阻,誰都聽得懂,多數人還能說上兩句。
「死不承認倒是一個辦法,你趕緊從西側門溜出校園,然後幫我們買點吃食,我和胖墩都可以幫你證明——你外出是幫我們買吃的。」
王橋不太喜歡這位老師略顯咄咄逼人的態度,安靜地答道:「復讀過一年。」
康紅道:「以前在廠里時覺得國有企業怎麼能破產,離開廠里后,才覺得世安機械廠不垮天理不容。」
「呂一帆,我在這邊。」
杜建國故意一臉深沉地說道:「這沒有辦法,哥們兒就是有魅力,想低調都不行。」
清蒸青鱔、紅燒水米子等高檔菜陸續上桌,杜建國顧不得說話,甩開膀子一陣猛吃。
山南大學創建於1905年,是山南省屬綜合性重點大學,山南省人民政府與教育部共建高校。
一件曾經發生在舊鄉的往事又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
閑聊間,十三、十二連方向有喧嘩聲,隨後見趙波正在拚命逃竄,經過十七連時,他對著王橋說了一句:「雀湖。」然後朝著與雀湖相反方向的小道跑去,迅捷地沒入綠樹之中。
「謝謝,這箱子太重,我來提。」王橋提起手裡箱子,正欲隨師姐去辦手續,迎面過來一對母女。
蘇麗給了趙波一個白眼,道:「山南大學有很多四川人,如果不正宗,餐館肯定開不下去。再說,別人請吃飯,你倒挑剔起來了,這句話本來就不應該說。」
康紅沒有接過香煙,推辭道:「當兵以後就戒煙了。我有一個鄰居在巴州一中讀復讀班,叫許瑞,你認識嗎?」
楊紅兵還擊一拳,道:「你小子不夠意思,暑假都不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