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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走了張屠戶,照吃帶毛豬

07 走了張屠戶,照吃帶毛豬

從六點到十點,共七個人來吃早餐。
「小波,每一次練字你的屁股下面就有針,你看王橋的字多漂亮,籃球也打得好。」黃小波捂著耳朵,道:「媽,你煩不煩?」夏琴道:「以後我請王橋給你當老師,好好練書法。」黃小波道:「其他人就算了,袍哥當老師,我可以接受。」
王橋道:「你將打球的幾位朋友叫上,門外老味道餐館,請你們吃燒雞公。」
老段和兩個徒弟認為艾敏是個女人家,王橋又是個學生。兩個老闆都不是正宗開餐館的人,因此很有些瞧不起,瞧不起便生異心。老段想承包伙食團。試探幾次都沒有反應,因此他和徒弟們開始做些小動作。弄點事情出來,艾敏被逼到走投無路之時,自然會答應承包廚房。
呂一帆快人快語:「你別哄我去吃面啊,要吃就吃大餐。」
王橋道:「為了提味道,起鍋時我還潑了熱油干辣椒。」
從室內球場回家以後,黃小波找到姐姐,一臉神秘地問道:「姐,我考你一個問題,『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
在湯鍋前站了一會兒,王橋上三樓收拾閣間。艾敏則心神不寧地守在鍋邊,希望能出一鍋好湯。
艾敏做事勤勞踏實,從墩子到廚師,臟活累活難活都能做。欠缺的是社會交際,到區防疫站拉關係對她來說是一個大難題。
王橋在山南沒有屬於自己的社會關係,有什麼事情只得通過大姐,這讓自尊心極強的他感覺沒有面子,可是面子畢竟是虛的,眼前的困境必須馬上解決。在電話里講完事情經過,他總結道:「大姐,今天防疫站來得突然,而且針對性極強,我估計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競爭對手使壞,二是內部人搗鬼,現在我還沒有完全判斷出來。」
呂一帆嫌女生公寓冷清,擠在老味道女職工宿舍里。
「中午弄了幾盆魚,沒有問題。」
王橋打著哈欠,道:「我要去睡一會兒,早上起得太早。」
黃永貴道:「王橋是蝦子過河——謙虛(牽須),近期你想辦法弄兩條尖頭魚,到時我要請梁書記到家裡吃飯,你還來當廚師。」
老段坐在廚房裡也在吸煙。他了解艾敏的底細,有把握最終實現自己的目的。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況且他只是想多賺點錢,並沒有想著把艾敏搞死。如果由他來承包廚房和採購,艾敏可以不費力就賺錢,雖然賺得少點,總比虧掉好。
呂一帆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體育系編外學員。」
王橋原本以為呂一帆要哭鼻子,誰知這個年輕女孩子一臉平靜,打完電話,坐回原座又心平氣和地看電視。
在搬動閣間雜物時,又見好多肥大的老鼠蜂擁而出,在狹小的閣間縱橫馳騁。王橋隨手抓起棍子一陣亂打,這才贏回閣間主動權。忙到十一點,他出了身大汗,將閣間大體上清理出來。
艾敏抹了抹眼角,道:「我也不會虧大家,回家的路費肯定要給,這個月的工資已經發了,春節期間你們不好找工作,我多發一個月工資。我算了一下,一共七千二百元。我們開老味道餐館才兩三個月,前一段時間生意不好,沒有賺錢,我們店裡員工都發不起獎金了。」
王橋拍著胸膛道:「我做的酸菜尖頭魚絕對地道。」
夏琴埋怨道:「這位是王橋吧。第一次進家門,他連菜刀都不知放哪裡,怎麼能讓他來做飯?」
老段悶坐了一會兒,道:「我去給兩個徒弟商量商量。王老闆要讓我捲鋪蓋走人,在錢上不能太計較,否則我跟兩個徒弟無法交代。」
王橋不動聲色地坐在堂內,聽著衛生防疫工作人員與艾敏交談。
「你在電話前等著,有了消息我給你打過來。」
「應該不會太貴,我幫你聯繫。」
王橋道:「呂教練放假不回家?你們在寒假還能聚在一起打球,難得。」
過完初九初十,上班、上學的苦日子似乎就飛馳而來,城裡人開始羡慕農村人過了大年才開始正式勞作的神仙日子。
「我認識一幫體育系的同學,人高馬大,我晚上叫他們來吃飯。有這群人作為後盾,老段不敢做什麼。」從小到大,王橋打過無數次野架,特別是經過了看守所「鍛煉」以後,打架水平突飛猛進。如果換作以前,他肯定不會找一幫人來壓場子。到了山大以後,心性漸變,他不希望只用拳頭解決問題。
後面的比賽非常過癮,王橋和呂一帆配合非常默契,連勝了十三局才第一次離場休息。三個隊輪番交戰,三個小時才罷戰,皆呼過癮。
王曉道:「你真是忙傻了,小丑丑才滿一歲,別喂他吃滷肉。」李安健倒是對舅舅喂的肉很感興趣,伸出肥碩的小手,口齒不清地說道:「要,要。」王橋將滷肉放到自己嘴裏,道:「小丑丑,快點長大,長大以後舅舅請你吃大餐。」
胖徒弟道:「艾老闆,該拿的錢總要拿。」
熱鬧過後,大家亦都疲了。
黃小波拿著皮球坐在一旁觀戰,為王橋加油。
頭髮散亂的艾敏也跟著拍了桌子,挽著袖子,怒吼道:「老娘辛苦做個餐館,老娘都沒有找到錢,你們這些人都想來啃兩口,當真是半夜選桃子朝著粑的捏。今天你想幹啥子,老娘奉陪到底。」
艾敏心亂如麻,沒有回應老段。
王橋冷眼旁觀,想著各種可能性以及相應對策。
來到生薑攤位,小買主王橋同樣受到冷遇。
上了閣樓,摸著既薄且硬的被子,王曉心裏一陣發酸。開車將兒子送回家。她帶了些錢回到山大,到附近的百貨店買回被子、被單以及日用品。添置這些物品以後,閣樓煥然一新,她很有成就感地在屋裡左轉右看,決定再給弟弟買一台小電視和一個簡易衣櫃。
第二局結束得更快,12:4。
艾敏道:「總算是把第一頓撐了過去,兩個多月不上灶,我的手藝都生疏了。」
呂一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我是來學楊露禪偷拳學藝,以後可以將這道美食原汁原味帶回老家去,說不定也開一個餐館。」
王橋收回目光,拍著黃小波肩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第二個要點是不能前後拉切,要一次就片掉。」
王橋道:「長大以後你就知道了。」
呂一帆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為什麼要請我們吃飯?先告訴你一聲,想追我沒門啊。」
王橋答道:「我初中畢業考了中師,在鄉里當過老師,那時都是自己做飯菜,我看過幾本菜譜,做菜手藝還不錯,所以臨時頂個差。」
黃永貴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拍了拍妻的腰,道:「學生會的事情還得多想想,總之不管選誰來當學生會主席,我都要多回家陪你,再生一對雙胞胎。」
王橋道:「看來我春節也回不了家,都得在這裏吃睡。你讓人把三樓閣間收拾出來,以後我住三樓。」
在裡屋,秦真高和黃小波興緻勃勃地玩起新版魂斗羅。
艾敏憤怒道:「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吊的湯如何,直接決定著菜品的口味,決定著菜館的生意。
艾敏回想起與老段短暫的交鋒猶覺得心力交瘁,自然贊同這個主意。休息一會兒,她恢復了幾分元氣,與王橋一起到廚房看吊湯。
王橋道:「主要是食材好,尖頭魚不能人工餵養,是在野生環境中長大,味道肯定和稻田魚不一樣。」
王橋原本是想減一萬塊錢,付一萬給老段,見艾敏突然發飆,靜觀其變,暫時沒有說話。
大堂有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老段自知真要打起來自己占不到便宜,他的氣焰沒來由弱了三分,緩了口氣,道:「艾敏,當初你在月華酒樓時,我好歹教過你幾天,現在就這樣對待師父嗎?沒有想到你是忘恩負義的人。」
王橋拿出煙,扔了一支給老段。
掛斷公用磁卡電話后,她坐上了王橋摩托車後座。摩托車如靈活的魚,在擁擠的城市街道上左拐右突,二十多分鐘就來到山南火車站。吳湘躲在王橋背後躲避著凜冽北風,突然覺得男人有一個寬厚肩膀真的很好。她隨即將旖旎念頭壓在心底最深處,作為一名來自雙江城郊的女孩,留校是她最燦爛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她必須捨棄許多女孩的夢想,包括大學時期的愛情。
王橋想起初與艾敏接觸時幫助做魚的事,道:「那是當然,我以前差點就當了廚師,準確地說,我曾經客串過廚師。」他用手捏住剔出來的側線,然後不停地拍著魚背,輕鬆地將整條側線取了出來。
艾敏輕聲道:「按行規,你們幾人要離開都得提前一個月打招呼,好給我們留時間找新廚師。現在我們不計較這些事情,算好了錢好合好散。大家都是做餐館的,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天還要遇到,互相留點面子。」
「小鍋小灶應該可以,客串大廚,你行嗎?」
說話間,酸菜魚起鍋,王橋用大盆子將散發著異香的酸菜尖頭魚端上桌,道:「黃老師,師母,大家圍上來,尖頭魚湯要趁熱吃,鮮味才足。」眾人圍在桌上,暫時忘記說話,專心致志地喝魚湯吃魚肉,滿滿一大盆魚眨眼工夫就被消滅了一半。
走進校門以後,王橋將老味道的事丟在腦後,全心全意思考起藝術節的細節。他有事想和雷成商量,來到男生二公寓三樓,發現雷成寢室大門緊閉。偌大的男生公寓人氣全失,風吹過,幾張廢紙在角落亂轉,老鼠膽read.99csw.com大如虎,在走道上慢條斯理地散步,黑眼珠子看著王橋,沒有絲毫畏懼。
廚房裡走了三個主力廚師,除了臨時招的服務員,其他人都是從巴州過來的有股份的老員工,她們見到王橋穿著廚師衣帽的樣子,覺得好笑,又擔心到時做不出客人滿意的酸菜魚,砸掉了老味道辛苦積累起來的口碑,都是心有忐忑。
艾敏解釋道:「我們是新開的店,人員流動大,沒有辦證的都是服務人員,我們正在補辦。」
臉帶寒霜的艾敏將王橋叫到了二樓辦公室,關緊房門后,道:「袍哥,你該配個傳呼機了,我整個下午都在等你。」
梁柏文看過好幾場新生聯賽,對王橋印象挺深,他打量著高高的白帽子,道:「原來是你啊,怎麼變成廚師了?」
呂一帆躍躍欲試道:「那我幫你剖魚。」
呂一帆找來幾個大型土鞭炮,用手指捏住土鞭炮底部,點燃后不慌不忙朝院子角落扔,巨大響動震得玻璃晃了起來,幾個工人出身的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服務員看了都覺得害怕,稱呼呂一帆是傻大胆。
「價格適中才有合作的基礎,如果太高,我們用不起。」
黃永貴沒有挽留,叮囑道:「開學了,每件事情都要按方案落實,遇到困難就來找我,別悶著。」待王橋離開,道:「老秦,過了個熱鬧年哈。」
「以前我就是對湘銀放手不管,他才越走越遠。」王曉重重嘆息一聲,道,「我會經常啰唆你,誰叫你是我弟弟。」
酸菜面很對王橋胃口,呼呼一陣猛吃。吃完面,酒意再次上涌,他捂著嘴奔出門,在廁所又吐了一次,這才緩過勁。
艾敏重新紮起頭髮,道:「不管老段的事情了,先把今天的場面應付過去。我給另一位老師傅打了電話,他的手藝比老段還要好,如果肯來,我有信心把老味道做起來。」
六個人,三男三女,為了分組平衡,體育系球技最好的男生和另外兩個女生組成一隊,呂一帆、王橋和另一個男生為另一隊。他們商定打三局,每局十二個球,輸隊要做四十個俯卧撐。
王橋瞪了胖徒弟一眼,拿著處罰通知書來到櫃檯前,撥通大姐王曉的電話。
夏琴對梁柏文書記一直挺尊重,唯獨在談戀愛這件事情上與梁柏文有不同看法,覺得在大學這種管理法太落後了。她端著酒杯,道:「梁書記,感謝一年來對我們全家的關心,小波、小琴,站起來,一起敬梁伯伯。」
呂一帆給了王橋一個白眼,道:「我為什麼要哄你開心,現在的人真是,聽到人們說點真話,反而疑神疑鬼。」她穿了一身服務員的服裝,由於身材超棒,仍然穿出了特殊的味道,讓呆板的服裝變得生動起來。
呂一帆上下打量王橋,道:「這個,可以考慮。」
王橋道:「中文系寫詩的也不多,你見到的只是極個別的。」他又道,「寫詩很正常啊,是中文系的業務。」
王橋站在樓下吼:「呂一帆,呂一帆。」
「那我今天晚餐后最後和他們談一次,如果談不攏,就讓他們走。」
黃永貴披著衣服來到客廳,「嗯,你回去吧。晚上火車要注意安全。過完春節早點回來,開學以後肯定特別忙。」
初二,共有十八人來吃早餐。
王橋的火氣騰就涌了上來,道:「老段提工資和承包廚房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可是他們用這種方法,我不接受。我這一輩子最討厭受威脅,今天妥協,明天他又提新要求,最終我們還是得和老段翻臉,與其這樣,還不如快刀斬亂麻,讓他走。」
早飯過後,老段拿著賬單過來算賬。他的賬算得很講法律,居然連超過八小時的加班工資全部算在內。三個人要拿走兩萬元錢。艾敏原來存了息事寧人的心思,看了這筆賬單傻了眼,道:「段師傅,我每月給了你工資的,怎麼算得出兩萬元?還有,在廚房工作哪個不超時,從來沒有人算過加班工資。」
艾敏沒有再堅持,叮囑道:「我們店的燒雞公、酸菜魚和肥腸魚得到食客承認,重要原因是老段吊湯的本事不錯,明天你採購時要選土雞和老鴨子,一大早就要開始吊湯。」
老段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生意人做法,沒有想到把溫言細語的艾敏徹底惹惱了。他張口結舌看著表情猙獰的艾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做法一樣,但是尖頭魚肉質嫩,起鍋時間要更加精確,起早了,魚肉還帶血,起晚了,就老了。」
黃永貴道:「今天這頓飯是我請客,你別急著給我埋單,當然打點折還是行的,下回我想過癮,你再請客。」他打量著戴著白帽子的王橋,道:「戴上白帽,還真像個大廚師,等會兒給梁書記敬杯酒,他若是問起餐館的事,你得實話實說。」
收拾屋子時,在角落發現弟弟的一幅字,寫的是李白的詩句,她覺得這幅字寫得挺好,不比名家遜色,決定拿去裝裱,掛在閣間里能增加點文化氛圍。
呂一帆端著另一盆燒雞公走了過來,也稱呼一句:「梁書記,您好。」梁柏文抬眼看了看高挑的服務員,道:「你也是山大的學生?」呂一帆快活地答道:「我是體育系大三學生,寒假沒有回家,今天看到這裡有招聘,就過來應聘,第一次當服務員,服務得不好,梁書記可不能怪我。」
轉遍了東城區和西城區的農貿市場,王橋得出結論:「為了節約成本,老味道餐館每天安排專人到批發市場買菜,但是購買價與農貿市場的零售價格持平,這就意味著老味道採購人員以批發價買菜,報賬時用的零售價。」
王橋連忙端了一杯溫水過來,道:「老虎不發威,他們就以為是病貓。今天第一次見你發威,這才是老闆氣質,以前太溫柔了,這些糙漢子根本不吃細聲細氣那一套,講話聲音大才有作用。」
被推醒時,已經到了晚餐開火時間。揉著眼屎下樓,迎面見呂一帆正在擦桌子,他驚奇地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麼?」呂一帆穿著體育系訓練用的舊衣服,圍著一條服務員的圍裙,樂呵呵地答道:「我剛應聘過來,你是老闆親戚嗎?可要多多關照。在餐館打工比花店好,除了工資還可以混兩頓飯。」
晚餐生意依然不錯,王橋比起中午來更加得心應手,所做的酸菜魚得到了一致好評。
「在省政府家屬院外面有一家專門賣無公害蔬菜的店,他們建有生產基地,可以定點送菜,我回頭幫你聯繫。」
整個午餐時間,王橋宰殺了十三條魚。接近三點的時候,疲憊不堪的艾敏走到廚房,道:「今天客人對酸菜魚反映不錯,沒有人提出味道不正,就是油用得有點多。」
艾敏斷然道:「不得行,七千二,一分錢不多。」
「今天大廚走了,新廚師沒來,我臨時客串。」
王橋慢條斯理地說道:「段師傅,我們這裏廟小養不起大神,這兩個條件都答應不起。」
說話時,又有新單子開過來。
老段道:「艾敏,你總得說個價,不可能讓我們灰溜溜走路。」
雷成、吳湘和王橋根據系裡意見,對方案進行了多次修改。經過反覆修改的方案送給校黨委副書記梁柏文以後,梁柏文在方案稿上瀟洒地簽字:「同意此方案,各部門支持。梁柏文,1996年2月14日。」
艾敏在不同廚房工作過,經歷過很多次衛生防疫部門檢查。她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嚴厲的處罰,一下就蒙掉了。她原本想塞幾包煙或者單獨給帶隊領導送個紅包,聽到處理結果,知道事情不能輕易解決,只能木然地接過了處罰通知書。
黃小琴正在看書,不想理睬調皮搗蛋的弟弟,道:「那裡有唐詩選,你自己去查。」黃小波道:「唐詩這麼多,是哪首唐詩?」黃小琴仍然沉浸在書里,隨口道:「元稹的。」
艾敏在巴州經營小飯館,店小生意小,全憑勤快,如今管理兩層樓三十多張桌子的中型餐館,只覺壓力劇增,讓她心情始終輕鬆不下來。她目送王橋走出店門,咬著牙想道:「無論再苦再累,總比剛剛下崗時要好百倍。」每次回想起一隻腳已經跨到了賣淫|女的行列,總是心驚膽戰,后怕到極點。
「你也別怕,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回生二回熟。」王橋想到農貿市場的事和老段等人的表現,叮囑道,「我們得提防內部人,還有,管理要跟上。」
艾敏道:「段師傅,我問過你工資要多少,你喊了一個價,我一分錢沒有少。開業以來,老味道都還沒有賺錢,我們少過你一分沒有。」
兩把鑰匙,大的一把用於打開電話外的木盒子,這個木盒子的功能是防止有人偷打電話;小的一把用於打開鎖住的長途功能,長途貴得很,不加控制,電話費要多出不少。
黃永貴素來主張家庭環境要寬鬆,不反對兒子玩遊戲,兒子讀小學一年級時便主動買了小霸王遊戲機。黃小波從小在家裡隨便打遊戲,破除了神秘感,反而對街上的遊戲機不感興趣。
王橋笑道:「你怎麼像啰里啰唆的唐僧,七點,在老味道二樓大堂。」
「批發市場的菜來自四面八方,我怎麼分得清哪家是無公害蔬菜?」
有人道:「明天是大年初一,誰來吃飯?」
吳湘挽著袖子道:「師母去看電視,我給王橋打下手。」她說笑著將師母推到了客廳。
搞採購的人是艾敏一個廠的下崗工友,老段當著王橋的面指責採購,讓艾敏感到九_九_藏_書很難堪。
打過招呼以後,秦真高就用眼光去尋找父親。秦懷彪根本沒有注意兒子的眼光,開了一包煙,在屋裡團團地散。
初四,王曉帶著小兒子李安健來到老味道,在廚房見著正在忙碌的王橋,道:「二娃,你怎麼這樣瘦?」
北三省國企破產得多,經濟不好,王橋是知道這一點的,從呂一帆到花店和老味道打工的情況來看,她家的經濟條件多半不好。王橋就道:「不用偷拳,我給你講具體操作辦法,真要學好,得從剖魚開始。」
與艾敏商定細節以後,王橋騎著摩托車直奔體育系女生宿舍。宿舍門口守門阿姨在專心致志打毛衣,用警惕眼光看著站在門口的高個子男生,自言自語道:「這些娃兒放假都不回家,光顧著談戀愛,老人都不要了,沒名堂。」她不等王橋多說,道:「你要找哪個女娃兒,自己扯開喉嚨喊,我才懶得給你傳。」
吳湘解開長圍巾,道:「我還好,在你背後躲了風。而且圍巾厚。謝謝袍哥。如果沒有你送,這個時間點還麻煩。」在黃永貴家中知道了「袍哥」這個綽號,她就覺得這個綽號很符合王橋的形象,形神兼備。在私下也稱呼王橋為袍哥。
走回卧室,夏琴坐在床邊,對躺在床上休息的老公道:「你們班上那個王橋很有特點啊,做得一手好飯菜,還能打籃球,成為波波的偶像,我看是下一屆學生會主席的材料。」
廚房工作又臟又累,家庭條件好的子弟吃不了這個苦。在老味道工作的服務員們大多數長時間離開家,撥通可以聯繫到家人的電話,平時滿不在乎的人在特殊的時間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有幾人還抽抽泣泣。
七點鐘,有零星路人過來吃早餐。
黃永貴客觀說道:「他當過小學老師,經歷豐富,當然比一般同學要成熟。至於能不能當學生會主席,還得再觀察,聽其言,觀其行。」
解決眼前急事,王橋心情輕鬆下來,道:「姐,你越來越啰唆了,到了媽的年紀就真的要變成啰唆老太婆。」
黃小波是鐵杆球迷,吃飯過後拉著王橋到室內球場。
王橋用溫水洗臉,弄掉眼屎,戴上白帽子,又變成精神抖擻的廚師。呂一帆有些發傻,眨著眼問道:「你居然是老味道的廚師?這事怎麼怪怪的。」
王橋揉著太陽穴,道:「老段走了,你得守在店裡,免得出亂子。你開個購買明細給我,我臨時客串採購,先把這兩天應付過去。」
王橋抽到第二支煙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對他來說是小事,舉手之勞,你別管,我會安排。」
王橋揮了揮刀。道:「這個沒啥技術,唯手熟耳。今天先介紹三個小招,一是片魚前要先去側線,準確來說,側線就是腥線,是魚感知外部環境的神經傳導系統,位置在魚頭后的背肌,裏面是液體,比較腥臭。」
王橋見到艾敏寫採購明細的速度,明白這是一個在餐館上用了心的女人,道:「這是以後的事,先把眼前最棘手的事情應付過去。」
三隊模式得到大家一致贊同,這也就意味著,所有人都一致認為王橋有資格和能力與體育系男生較量。
另一位女生醉眼蒙曨地說道:「今天下午打球我還以為你是大三或是大四的,沒有想到是大一。我給你講一個經驗,你若想談戀愛就要下手快。臉皮厚,否則好姑娘就要成為別人的女朋友。」
山南火車站在春節期間治安秩序向來不好,時有單身女人被偷、被搶,甚至被猥褻的新聞傳出,王橋買了一張站台票進入站台。轟隆隆的火車帶來一陣旋風,迷了吳湘的眼,這一刻她恍惚起來,暗覺有這樣一個英俊瀟洒且能幹的男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
呂一帆道:「我和一個同學是沒有回家,另外三人是山南本市人,他們每天都要過來打球。」
梁柏文最不喜歡大學生談戀愛,認為這是玩物喪志,凡是學生幹部談了戀愛,就會失掉很多印象分和機會。看到呂一帆第一眼,腦子裡自動將呂一帆和王橋聯繫在一起,道:「你讀大三啊,大學生活還有一年就要結束了,一定要珍惜在校的最後一學年,人最寶貴的時間就是青春,青春最有味道的就是大學。」
受了一肚子氣,狼狽不堪的可憐小買主才將摩托車後面的籮筐裝滿,站在又濕又冷又滑的地面上,冷風吹得鼻子紅腫,王橋開始原諒以前的採購員。
梁柏文在「文革」期間被打倒過,當時他年輕且有文化,在落後的山區里算是高級知識分子。村裡支書是老游擊隊員,威信高,不信邪,把右派分子全部弄到村小教書。梁柏文以右派身份受到禮遇,沒有吃太多的苦,那一段在山區的教書生涯成了混亂青春時期最美好的回憶。他神情柔和下來,道:「噢,小王當過鄉村小學老師,吃過苦頭吧?」
八點鐘左右,除了二樓大堂體育系幾人還在喝酒,已無其他客人。
除了家人外,他還想給呂琪打電話。與呂琪的關係其實是一本糊塗賬,兩人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說過正式分手,正因為此,他還抱有希望。而與晏琳的關係又不同,他親自到過紅旗廠,與晏琳見過最後一面。見了這一面,分手就分手,大丈夫何患無妻?
等到一身廚師裝扮的王橋離開,梁柏文裝作隨意問道:「王橋是大一?」黃永貴道:「大一,今年新生籃球聯賽的絕對主力。」梁柏文道:「長得又高又帥,討女孩喜歡。」黃永貴明白其意,道:「梁書記放心,凡是要到學生會來工作的同學,我都打過招呼不準談戀愛,要談戀愛也行,得交上辭職報告。」
老段算準了艾敏一個弱女子撐不起老味道餐館這個局面,原本想趁著生意紅火起來后給自己多要點錢,誰知艾敏有王橋撐腰,態度強硬,局面弄僵了,他無臉繼續留下來,只得選擇離開。
艾敏道:「生意剛有起色,老段走了肯定要受影響。而且臨近春節了,廚師不好找。」
十一點五十,有客人來到。
湯鍋里有清冽的湯,散發著稍有些悶的香味。王橋道:「那我就去換衣服,充當一會兒大廚,能否渡過難關,就在此一舉。」艾敏道:「我雖然多次看過老師傅吊湯,但是自己做還是第一次,沒有想到居然成了。袍哥手藝好,肯定能過關。」
老段道:「我每一筆都算得清清楚楚,哪一筆不清楚你給我指出來。不行我就到勞動部門去投訴,還要到防疫部門,以前進過的肉不乾不淨的多得很。」
凶光如劍,老段甚至感到眼睛有些發疼,他迴避了王橋的目光,硬邦邦地說道:「如果十天八天算不好賬,我們就在這裏晾著。還是那句話,不算清楚,別想營業。」
不咸不淡地交流了一會兒,秦懷彪向兒子遞了一個眼色,秦真高取出一個遊戲盒子,道:「我給小波帶了一盒新遊戲,有新版魂斗羅。」
王橋態度十分明確:「走了張屠戶,照吃帶毛豬。這幾天我不上課,天天守在廚房裡,酸菜魚、肥腸火鍋魚由我來弄,燒雞公和炒菜你來弄,同時打出招聘廚師的廣告。」
艾敏道:「早些睡吧,明天早餐還得做。」
在老味道餐館開業前,王橋明確表示不參加餐館的具體經營,這自然也包括採購環節。這一次到農貿市場轉了一圈,就發現了明顯的問題。每個品種只多幾角錢或者幾分錢,看似不過分,但是細水長流就是軟刀子割肉,細算起來是很大一筆收入。從本質上來說,這是採購人員直接從利潤裏面摳錢。
初八,雷成和吳湘都提前回到學校,王橋便將精力轉回到中文系藝術節上。白天在校園裡活動,晚上住在老味道閣樓里。姐姐添置物品和重新整理后,閣樓變成了不錯的單身寢室,比起509寢室要舒服得多。
艾敏站鍋邊道:「我在巴州當墩子時,見過老師傅吊湯。當時我常給老師傅打下手,學了點本事,就是不知道成不成。我偷學的吊湯辦法應該與老段不一樣,他是一鍋起,我偷學的是雙吊湯,就是先吊一鍋普通清湯,然後將清湯用紗布過濾。將雞肉斬成肉茸,放蔥、姜、酒到清水裡泡。泡半個小時,把雞肉茸放入清湯,用雞肉茸去吸附湯中渾濁懸物,把雞茸去除后就是一鍋精製清湯。雙吊湯應該不比老段的一鍋起要差,只是麻煩點。」
王橋一邊講解一邊麻利地操作,不一會兒工夫,飄著香味的酸菜魚便被呂一帆端到了桌上,引得大家一陣歡呼。
放下電話,王橋來到艾敏身邊,道:「事情解決了,防疫站同意我們繼續營業,罰款也免掉,你趕緊將幾個人的健康證辦了。春節前,你得想辦法到防疫部門走一趟,必要的勾兌還得有,免得以後又找麻煩。」
王橋手腳麻利地開始操作,道:「是哄我開心,還是當真如此?」
呂一帆穿著體育系老舊訓練服,拍著籃球走進球場。她見到有小孩打球,便走了過來,和王橋一起站在場邊觀看黃小波上籃,不時指點兩句。過了一會兒又進來兩男兩女,呂一帆道:「我們打半場正缺人,王橋來不來玩一會兒?」
秦懷彪嘴裏的老崔是東城區委書記,算是地方實權派。真實情況是秦懷彪和幾位生意上的朋友在一起吃飯,其中一位朋友認識崔書記,談起了在崔書記家裡吃飯的情景。秦懷彪來了一個移花接木,將朋友吹噓的經歷當成了自己的經歷。
黃小波素來畏懼「大官」梁伯伯,九-九-藏-書一直憋著沒有把「袍哥」兩個字叫出來,忍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道:「袍哥,什麼時候教我新絕招?」夏琴斥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她又笑著對梁柏文解釋道:「梁書記,王橋是小波的籃球偶像,天天都在嘮叨。」
上了火車,吳湘隔著車窗向王橋揮手。笛聲長鳴,火車慢慢動了起來,王橋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雷成是黃家人的常客,知道黃小波的喜好,道:「吃酸菜魚,由中文系著名中鋒親自下廚。」黃小波是超級籃球迷,中文系95隊的比賽一場不落地看完,他跑到廚房,見到廚師果然是自己的偶像,激動地說道:「袍哥,簽個名。」他將自己的球衣拿了出來,來到廚房,強烈要求籤字。
醇香的酸菜尖頭魚出鍋后,王橋端著酒杯出去敬酒,道:「梁書記,祝春節快樂!」梁柏文見到一個高大廚師向自己敬酒,奇怪地問道:「師傅,你怎麼知道我姓梁?」黃永貴笑著介紹道:「這是中文系95級新生,打籃球一流水平的王橋。」
初六,新廚師老邢到來,挑起了廚房的擔子,王橋這才被鬆綁。王橋和艾敏細談了一個晚上,重新對老味道進行了定位:老味道要做成一家中檔餐館,更名為老味道土菜館,突出一個「土」字,以經營湯鍋為主,兼做中餐,但是不再做早餐,白案師傅轉行做面點。
出納將七千二百元現金送到辦公室,有好幾百塊錢是十元鈔票,盡顯老味道的窘迫。老段等人背著行李離開時,艾敏臉色蒼白地站在窗前看著,三個人影越走越遠,拐過街角以後,終於不見了蹤影。她突然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空,癱軟在竹藤椅上,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老味道從雅間到大堂總共有三十多張桌子,生意好時,我們一天做到黑,沒有歇過氣。你們當老闆賺大錢,可不能虧了我們下力人。」老段拍著胸膛道,「我們打開天窗就說亮話,我的工資五千塊一個月,兩個徒弟三千五,要麼就是由我們來承包廚房和採購,你們當老闆的只管收錢就行了。你們那個採購真的不行,買的菜不好,還賊貴,每天至少吃了你們上百塊錢。」
半個多小時以後,幾方檢查情況匯總,中年男子臉上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嚴肅地說道:「經過我們現場檢查,發現老味道餐館存在三個問題,一是缺九個健康證,你們營業有一段時間,早就應該過來辦健康證;二是進貨發票不全;三是廚房臟,蒼蠅多。根據《山南省衛生防疫管理條例》的規定。老味道餐館必須立即停業整改,另外罰款3000元。」
大年三十除了黃永貴一家人,幾乎沒有客人,呂一帆便抽空來到廚房,繼續學藝。
「那做法是一樣的嗎?」
湯鍋前,熱氣裊裊升起,散發著雞鴨的混合香味。
王橋道:「你這就是傲慢與偏見了,你覺得我很酸爽嗎?」
女生頗豪氣,舉杯便碰,然後又對呂一帆道:「你不是常說要畢業了都沒有談一次戀愛?王橋不錯,和他談戀愛,畢業后就一刀兩斷,多爽快。」
聽到最後一句話,王橋眼裡閃出一道凶光,道:「你們自己先算賬,算好以後拿給我們核對,一分錢不會少你們的。但是,明天我們要正常營業,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王橋自然是滿口答應。
三樓有閣間,平時堆放著雜物,老鼠橫行於此,員工都不願意上去。艾敏道:「我們都在外面租有房屋,怎麼能讓你一人住在閣間?老段他們三個人是兩室一廳的套間,以後你住在老段房裡。」
老段坐在竹藤椅上,陰沉著臉抽煙,打斷艾敏的話,道:「當初我不想來,是你求著我才來。一個月三千塊,對我這種級別的老師傅太低了。」
夏琴嘲笑道:「不就是一個學生自治組織的主席,純粹是系裡的牽線木偶,有這麼重要,還要聽其言觀其行?」
兩個老闆如此表態。大家無話可說,紛紛去睡覺。
老段離開辦公室,王橋道:「今天晚上我住在這邊,免得起什麼幺蛾子。明天你早點叫我起來,盡量不要讓餐館停業,停業了就會有損失。」
黃永貴見氣氛不錯,介紹道:「王橋現在是系學生會宣傳部幹事,正在積極追求上進。」
艾敏沒有想到老段翻臉之後會如此強橫和無賴,如果是她一個人應對這種局面,十有八九會犯難。王橋在這裏坐著,她便覺得有了依靠。
艾敏關心道:「我已經讓採購換崗,明天我去買菜。」
七點半鍾,商販送雞過來。艾敏逐一檢查后,和商販激烈爭吵起來,商販最後將三隻疑似雞場養的公雞帶了回去,他上車時嘀咕道:「這個婆娘是惡雞婆,當她的老公有罪受。」
王橋道:「這是我姐姐與人合股的餐館,春節前廚師因故離開了,我現在客串當廚師。梁書記,今天的酸菜尖頭魚合不合胃口?是我的手藝。」
艾敏督促著服務員收拾了餐廳,又將採購員叫到角落裡談話,明確以後不由她採購。採購員回到寢室以後,關著蚊帳流了半天眼淚。艾敏嘆息一聲,一個人來到廚房裡,做了一碗肉絲麵,面里特別加了酸菜粒、香醋和辣椒。做好麵條以後,她親自端到二樓辦公室。
姐姐裝裱好的片子掛在房間里,是那首「棄我去者」的李白長詩,他最初不想掛這幅字,轉念想到不敢面對過去的男人心理不會強大,遂將條幅留在牆上,讓自己每天面對。
與老段談崩以後,艾敏一直心神不寧。王橋一錘定音后,儘管老味道面臨著重重困難,她也有了主心骨,心情完全平靜了下來,開始思考如何應對最艱難的局面,道:「我以前當墩子的時候,有一次也是老闆要讓廚師走,算工資時起了糾紛,打得滿堂是血。老段脾氣也不好,我怕起衝突。」
夏琴道:「你的花言巧語我喜歡。我建議就讓王橋當學生會主席,他能力強,能夠把學生工作打理好,你多回來陪我和娃兒們。相比起來,秦真高幼稚得多,他當個部長就合適了。」
呂一帆哈哈大笑道:「你能夠想象一個長發飄飄的男生站在舞台上朗誦——大海,啊,你真寬。大海,啊,你真深。那酸爽滋味,哈哈。」
到校外老味道餐館取了尖頭魚和酸菜,來到教師樓黃永貴的家。師母夏琴伸手接過裝魚的袋子,道:「不知老黃是怎麼想的,客人到家裡來,怎麼還能讓客人動手!」黃永貴坐在客廳看電視,道:「雷成他們幾個人到家裡來,難道還算是客人嗎?王橋一直在吹牛,說他做的酸菜尖頭魚地道,我們就是要看看他是吹牛還是真牛。」
方案通過,黃永貴也著實高興,道:「這一段時間大家辛苦了,今天就不在餐館吃飯,都到家裡去,好好喝一杯。王橋既然想獻醜,你就把尖頭魚弄到家裡來,由你掌廚。」
艾敏道:「老段今天正式發了話,如果我們不同意他承包廚房,他今天晚上就要辭職離開,包括兩個徒弟,一起走。我和他談了一個多小時,說來說去兩句話,一是承包廚房,二是加工資。老味道餐館生意這麼好,老段幾人還是有功勞的,如果他們在春節期間走人,對餐館影響很大。」
寒假期間,室內球場冷冷清清,黃小波一遍遍學習王橋傳授的突破上籃絕技。他臂長腿長,反應靈敏,是個打籃球的好材料。用了半個小時,他把王橋上籃技術第一招學了個有模有樣。
這一頓酒喝到九點多才結束,五個體育系同學酒量都還不錯,兩個男生雖然腳步踉蹌,卻還知道在廁所里嘔吐。呂一帆酒量出奇的好,酒喝得不少,只是略帶酒意,她左右手各挽著一位女同學,說說笑笑進了校門。
如何解決採購問題比較傷腦筋:利之所在,除非由艾敏和自己親自採購,否則無法杜絕採購人員這種行為,區別只在於高明和笨拙。
批發市場剛剛開市,陸續有小貨車進入市場。王橋騎著摩托車來到番茄攤位前詢問價格。賣番茄的漢子打著哈欠,道:「你要多少?二十斤,六毛一斤。」王橋昨天在農貿市場問了價格,知道番茄零售價是九毛到一塊,道:「貴了點吧,少點。」番茄漢子一臉不屑道:「一百斤以上,四毛五。我這是開張生意,否則誰賣二十斤?」他看到王橋是新面孔,肯定不是老搞採購的人,因此不太客氣。
「想得美。」夏琴感覺癢,扭了扭腰。
王橋原本不靠著酸菜魚當家,又對呂一帆頗有好感,便毫不保留地細心地傳授技藝,講完以後,道:「正餐時,你剖魚的速度跟不上,明顯要影響進度,我們員工吃飯做魚時,我就讓你來操作,行不行?」
進了廚房,吳湘悄悄問道:「王橋,你到底行不行?」王橋繫上圍裙,轉過身讓吳湘幫著拴好帶子,自信滿滿地說道:「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你幫我剝點蒜就行了。」
看著另一隊三人做俯卧撐,黃小波不停鼓掌,手都拍紅了。
夏琴豎起了大拇指,道:「專業。」
到了火車站,王橋取下姐姐新送的頭盔,臉頰被凍得發白,鼻子紅紅的,他吸著鼻子,道:「吳湘,冬天坐摩托車很受罪吧。」
廚師老段看罷處罰通知書,一陣大罵。痛快地罵過之後,他不陰不陽地說道:「艾老闆,難道你開餐館沒有和防疫站勾兌?沒有勾兌就是你的不對,這是廁所里打手電筒——找死。」
艾敏趕緊到辦公室取出相read.99csw.com關發票,擺在桌上讓防疫站的工作人員檢查。中年帥哥微笑著站在一旁,一位年輕女子一張一張檢查發票。
漁場開著車送來花鰱、白鰱、草魚、鯽魚等,足有百斤。王橋以前做魚只是親朋好友享用,是一鍋、兩鍋的事情。今天做魚是批量化生產,能否保持穩定的水準對他這個客串廚師是極大考驗。
王橋打著哈欠幫腔道:「明天我跟著大家起來,都早點睡。」
王橋換上白色的廚師服,又戴上高頂白色廚師帽,在廚房裡坐等客人上門。
王橋道:「苦頭倒說不上,我分到巴山縣舊鄉的一個村小,位於大山深處,信息太閉塞了。我後來辭職,讀復讀班,這才考進山大。」
黃小波找到《全唐詩》,找到元稹的詩,果然找到了那兩句,贊道:「姐,你真是天才,什麼都知道,我不佩服都不行。」黃小琴依然在看書,道:「你把打籃球的時間用來看書,就和我一樣。」黃小波搖頭道:「那樣的人生會很無趣。」
老段道:「漲點,湊個整數,一萬塊。」
胖徒弟打電話向區防疫站舉報了老味道餐館,這事神不知鬼不覺,艾敏和王橋絕對不會知道。可是他被王橋瞪了一眼之後,沒來由覺得心虛,轉身走回廚房,自我打氣道:「王橋就是一個學生,我怕他個逑。」
到樓下洗了臉,來到了湯鍋前。艾敏一臉喜色道:「成了,吊成了,不比老段師傅的一鍋起差。」
濃眉大眼的中年帥哥和藹可親地說道:「餐飲企業最關鍵就是衛生,你們這個店廚師和服務人員有十四人,只辦了五個健康證,這是不對的。」
呂一帆道:「當然行,以後我是不是叫你師父?」
第一個員工去打電話時,艾敏將電視聲音調小,食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唬」的動作。
另一隊做完俯卧撐以後就提出修改規則,將二隊變成三隊,每隊皆是一男一女。兩隊交戰,輸隊離場休息。
服務員們一致拍手。
「袍哥,打得好棒。」人小鬼大的黃小波稱讚之後見王橋沒有什麼反應,順著其視線往前看,看到了呂一帆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說道:「袍哥,這位姐姐長得挺漂亮,你有女朋友嗎?如果沒有,趕緊去追。」
黃永貴稍有推辭,接過了信封。
「那是自然,我三歲爬樹,四歲下河,五歲就和小朋友搞野炊,六歲就過家家進洞房。啥事都做過。」
實話實說,這是一個含義模糊的概念,王橋想起關於梁柏文的種種傳聞,隱約猜到說實話的真實意義,暗自奇怪:「這個餐館和我的關係,應該沒有外人知道,黃永貴這是什麼意思?不管什麼意思,他肯叮囑我總是好事。」
大年初一,早上六點,街道上行人稀少,山南大學周圍的餐館大多歇業。王橋和艾敏嘴裏哈著白氣,等待著第一位客人。
進了黃永貴家門,秦真高極為意外地看見王橋坐在客廳里。在他的印象中,除了自己和蔣玲,其他學生幹部從來沒有登過黃老師家門,坐在沙發上的王橋無論從神情還是從身體語言來看,都和黃老師及其家人很熟悉。
一夜夢多,醒來皆忘。
在做魚時,呂一帆跟了過來,道:「顧客對你這道菜反映很好,盆里都沒有什麼剩菜。」
與外甥玩耍一會兒,王橋談起正事:「老味道準備轉換經營理念,以前老是想著賺學生的錢,後來發現真正來老味道吃飯的學生只佔用餐總人數的十分之一,我和艾敏商量了,以後不以學生為主攻方向。」
艾敏道:「你就睡這間辦公室,房間里有張行軍床。」
「老味道才開業,在管理上存在不少問題,我以後慢慢弄,但是餐館不能停業,停業后更沒有人氣。」
按照原計劃,王橋在大年三十要回柳溪同父母一起過年,誰知計劃沒有變化快,老段帶著徒弟離開了老味道。新廚師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他只能繼續客串廚師。
凌晨四點半,王橋被艾敏送來的鬧鐘吵醒,立刻體會到這個時間段跑批發市場實在太辛苦。用冷水洗臉刷牙后,他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呂一帆知道王橋的籃球水平,兩女一男那一隊必輸無疑,她也不點破,只是咬著嘴唇偷笑。
夏琴湊到廚房,見到剖好的魚片,贊道:「王橋做魚水平還真不錯。誰做你的老婆肯定有福氣。你得教教我怎麼剖魚片,我的魚片每次都很厚,形狀也不好看。」
王橋道:「創業初期,節約一個算一個,我就睡閣間,老段房間留給新廚師。我去陪陪客人,有事叫我。」
黃永貴道:「學生會主席在分配上很有好處,要佔先手,屬於稀缺資源,還是值錢的。更重要的是選好學生會主席,我的工作至少輕鬆一半,回家陪你的時間也就多了,你說重不重要?」
「想到畢業,我真捨不得同學和老師們。」呂一帆甜甜地應了一句,又道,「梁書記,各位老師慢慢用,我得服務去。」離開梁柏文那一桌后,她臉上笑容斂去了,自嘲道:「青春,我哪有什麼青春?」
夫妻倆談笑一會兒,夏琴出去收拾客廳。客廳電話鈴響起,夏琴接通說了幾句,喊道:「永貴,吳湘的電話。」
「第三個要點對於技術不是太熟悉的,就用毛巾壓緊魚身。」
騎著車回到老味道餐館,門前停了一輛長安車,車上印著衛生防疫四個大字。大堂內,艾敏一臉晦氣地陪著一位中年帥哥說話,見王橋進屋,輕輕地搖了搖頭。
黃小波眨巴著眼睛,道:「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在凜冽寒風中回到老味道餐館,老味道餐館即將迎來生意最好的晚上,廚房裡有條不紊地準備著食材,熬制的老湯瀰漫著昌東菜特殊的醇香。
初三,吃早餐的人數猛增到四十三位。
廚房已是熱氣騰騰一片,大家在準備早餐。艾敏見到王橋,殷勤道:「饅頭包子還沒有起籠,吃個雞蛋先頂一頂。」
王橋道:「如果你在他們初來時一直惡聲惡氣,說不定現在還能夠合作。他覺得你太好說話,這才會起貪念,人心不足蛇吞象。」
送走客人,王橋到廁所吐了一陣子,回到辦公室躺在行軍床上睡覺。
在大堂里,呂一帆等人喝了兩瓶白酒,沒有人喝醉,但是都興奮起來。呂一帆與王橋又碰了一杯酒,道:「王橋這人不錯啊,完全就是體育系風格,中文系大部分男生都酸不拉嘰的,動不動還寫詩。」
兩人僵持一會兒,老段嘆息一聲,道:「算逑了,算我倒了八輩子血霉,給錢,我們走路。」
「這算不得什麼大事,託人找關係能夠解決。你和艾敏以後得注意點,不要留下把柄。你要歡迎防疫站來檢查,換個思路來看,他們是幫你提高管理水平。」
王橋怒道:「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今天晚上你們自己算賬,明天拿錢走人。只要敢在這裏耍橫,一分錢拿不到,老子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兩位身高在一米八的大漢很有威懾力,老段斜著眼看王橋,不聲不響地跟著艾敏進了辦公室。
艾敏跟著打哈欠,道:「我還不能睡,走了三個廚師,還有一個服務員家裡有事也要辭職,我得弄個招聘廣告,貼到外面去,否則人手不夠。」閣間沒有收拾好,王橋仍然睡在辦公室,頭剛靠在枕頭上,立刻沉入夢鄉。
「想早睡都睡不著,我這就把菜單開給你。」艾敏尋了紙筆,也沒有思考,唰唰開始寫。寫了幾句,道:「我們要改變方向,以後至少走中檔路線,讓一些大戶直接給我們送菜,這樣就減少中間環節。現在只有幾個品種是由養殖戶直供,以後要擴大到多數品種。」
即將回家過春節。吳湘十分高興。
老段的胖徒弟道:「已經停業整頓了,我們還能做什麼事情。回去睡覺。」
這是一個雙輸的結果,老段和兩個徒弟在春節期間找不到下家,王橋和艾敏的餐館生意必然會受到影響。
由於人手不夠,墩子幫著做其他事情,只能由王橋剖魚。王橋從小在河邊長大,在羊背砣時天天吃魚,練了一手剖魚的好技術。面對五斤重的花鰱,他拋棄雜念,刀刀都如小李飛刀那般準確,如魔術一般變出了潔白、規整的魚片。
夏琴和吳湘都緊盯著那雙會變魔術的手,完全被折服。吳湘道:「你這雙手很了不起,不僅書法好,切魚也這麼棒,以後誰嫁給你就享福了。」夏琴聽到吳湘如此說,趁著王橋沒注意,朝吳湘眨眨眼睛,吳湘臉就有些紅了。
黃永貴咂巴著嘴,道:「明年學生會改選,我建議增設一個美食部,由王橋來當部長。」
這幾天晚上,老味道餐館燈火輝煌,如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一般,漸漸地在當地人腦中有了印象。
吊湯是山南菜品中極為重要的環節,只要湯吊得好,其他菜品就容易烹制。沒有好湯,酸菜魚、肥腸魚、燒雞公就要差好幾個檔次。老段當主廚時,都是由他來吊湯,而且不讓外人在旁邊觀看。
老段在廚房混了二十多年,天天拿菜刀砍肉,很有幾分火氣,道:「既然談不攏,那就把工錢算清楚,我們來回的車船費,星期六、星期天的加班費,國家節假日的三倍工資。你要辭退我們三人,還得多給一個月工資。把賬算清楚,我們立刻捲鋪蓋走人,算不好,你們也不要想營業。」
十二點,新年鐘聲敲響,全城煙火同時升空,員工們都跑到外面放禮花。老味道為了在新年討個彩頭,特意買了兩個中型禮花彈。王橋點燃禮花以後,轟響聲不斷九_九_藏_書,頭頂天空變得璀璨奪目。
大年三十下午五點半,黃永貴一家人陪著校黨委副書記梁柏文一家人來到老味道。
七點半,《焦點訪談》開始介紹春節聯歡晚會,老味道客人皆散去,室外不時響起零散的鞭炮聲,春節的氣氛越來越濃。王橋、艾敏、呂一帆,以及廚師、服務員們都圍坐在電視前,說說笑笑地看電視,每年春晚開頭多是歡歡喜喜的一群人跳舞,彰顯著歡慶愉快的節日氛圍。
艾敏耐心地說道:「這是新開的店,能多做一個人的生意,哪怕沒有賺錢也不虧。」
在辦公室看到梁書記簽字,雷成、吳湘和王橋三人興奮得互相擊掌慶祝。王橋道:「我在老味道館子準備了尖頭魚,為了慶祝方案通過,我將在老味道獻上自己的小手藝——酸菜尖頭魚。」
王橋住在閣樓里,透過閣樓斜斜的玻璃窗戶能看到遠處不斷有煙花在空中散開。他在窗前看煙花,直到天空中煙花散盡才睡覺。
「大家該做什麼事做什麼事,別在這裏圍著。」
服務員將煮好的散發著濃香的大盆酸菜魚端上桌以後,筷子紛飛,食客們吃得不亦樂乎。王橋躲在門口仔細觀察食客們的表情,數著動筷子的頻率,幾分鐘后,他自信滿滿地回到廚房。
「好,我去。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就把這張臉抹下來,去見見這些當官的。」
回到老味道,喝了一碗熱粥,王橋身體暖和起來。艾敏將所有菜品一一過秤,再開了一張單子,交給採購人員簽字。
王橋很有眼色地及時告辭。
夏琴哭笑不得:「小波,你的心情可以理解,現在袍哥在煮魚,稍等會兒行不行?」王橋抽了個空,俯身簽了一個「王橋」。夏琴是個碎碎嘴:
王橋坐在吧台慢慢抽著煙,等著大姐電話。
「那就儘快補辦。」中年帥哥又道,「你們的食用油、大米、肉類分別從哪裡進的貨?我們要查一查發票。」
王橋爽快地回道:「為了這個經驗,我們干一杯。」
王橋走到桌邊,遞了一張紙巾給艾敏,對圍觀的廚師和工作人員道:
第一局結束,12:5,在場除了呂一帆以外的所有人這才發現眼前這個普通系男生無論是球感、體力、技術、戰術都非常出色,女生根本防不住他。
黃永貴被吸引到廚房,看到盤裡的魚片,這才確信王橋沒有吹牛。黃永貴和夏琴夫妻育有一對剛滿十二歲的雙胞胎,姐弟倆從室內球場回來,進家門就聞到一濃香,弟弟黃小波將籃球扔在屋角,嚷道:「今天中午吃什麼,好香啊!」
秦懷彪苦著臉笑道:「人們都說年關年關,過年真是一個關口,天天喝酒,肝都被燒壞了。可是過春節時,難得聚在一起的兄弟伙喝個酒,如果不喝就太不耿直了。前天崔書記請客,滿桌子都是老兄弟伙,喝了兩件茅台,老崔當場喝翻,叫了醫生在家裡輸液。」
「李澄幫了大忙,什麼時間請他吃頓飯?」
王橋此時自信心爆滿,道:「都算吧。」
聊了十分鐘,秦懷彪、秦真高告辭。父子回寢室收拾了床鋪,再到校外老四川館子開了一個雅間,招待黃永貴一家人。
俗語說,酒醉後來人。王橋作為後來者,遭遇了車輪戰,接連與五位同學碰酒。喝到第三輪,呂一帆仗義阻止,這才結束了車輪戰,開始公平碰酒。
王橋道:「我沒有叫你教練,你也別叫我師父,大家扯平了。」
夏琴在一旁聽到兒女對話,既欣慰,又覺得揪心,暗道:「女兒太優秀了,我們當父母的怎樣做才能對得起她的才能!」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她就覺得心煩意亂,總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而耽誤了女兒和兒子的錦繡前程。
艾敏從身上取出兩把鑰匙,道:「春節了,我把電話開了鎖,大家都給家裡打個電話,給爸爸媽媽拜個年,人多,大家別打久了。」
艾敏道:「段師傅,感謝你這三個月為老味道做出的貢獻。」
十二點二十分,有客人點了酸菜魚。
王橋覺得與呂一帆這種對話很放鬆,道:「那你跑到廚房來做什麼,專門過來表揚我?」
「這是尖頭魚,用來做酸菜魚味道非常棒。這魚一般生活在冷水裡,對水質要求高,因為產量少,價格比四大家魚要貴得多。」
兩嗓子以後,呂一帆從四樓探出頭,見是王橋。開玩笑道:「這個時候來找我,是不是請吃飯?請吃飯我就下來。」得到王橋肯定回答以後,她穿了一件軍大衣下樓。
梁柏文剛才還對尖頭魚讚不絕口,道:「你還有這個本事,專門學過?」
「你到底是中文系、體育系,還是美食系?」
王曉早對餐館中低檔策略有所疑慮,欣然道:「中低檔的餐館總是吃力不討好,應該將中低檔變成高中檔,利潤才高。既然要轉變經營策略,你就要徹底一些,比如搞些無公害蔬菜、放心菜、土雞館等招數,走精品或特色路線,價錢可以適當高一些。」
王橋用刀背拍了拍魚頭,手腳麻利地開始剖魚。吳湘原本以為王橋頂多就是會做魚而已,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動作如此具有庖丁解牛的風範,一片片雪白魚片如變魔術一樣出現在瓷盤裡。
客廳,秦懷彪掏出一個信封,道:「今年春節沒有給娃兒買東西,小表示一下。」
王橋一邊給酸菜魚澆跑油,一邊道:「我是採購兼廚師,忙得雙腳亂翻,肯定要痩。」他順手用筷子夾了一塊滷肉,送到外甥嘴前,道:「老味道的肉都是正規肉,外甥可以放心吃。」
晚上七點,人高馬大的二男三女來到老味道。王橋開了一瓶白酒。道:「這個館子是我姐和別人合開的,才兩個多月。今天我請客,大家放開喝。」
「好漂亮的刀功,你還當真沒有吹牛。」
能聯繫到家裡的員工陸續打電話,直到十點才打完。
王橋道:「我只是頂兩天採購,這兩天你要物色新採購。你別愁眉苦臉,開館子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等過了這一關,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倒你?早點睡覺,明天還要苦幹。」
老段拍了桌子,道:「你敢不給?」
王橋道:「通過老段的事情我也在反思如何解決廚師的忠誠度問題,如果新來的廚師手藝好,人品不錯,可以考慮長期合作,比如給點股份。我們這個餐館再折騰幾次也就完蛋了。」
一陣輕煙之後,長安車在轟響中離開老味道,車上的衛生防疫四個大字越來越模糊。艾敏眼淚撲啦啦就滾了下來,哽咽不能語。
客人走完時,就由平時不太上灶的女墩子給大家做飯。王橋興緻不減,道:「今天大家都辛苦,我給大家做一道酸菜魚。」艾敏道:「袍哥,你也累得很,就別做了,大家隨便吃點就行了。」王橋道:「我做的不是菜,而是商品。等會兒我做出來以後,你們多提意見。」
看著艾敏嚴肅的神情,王橋道:「這麼嚴肅,是不是老段在裝怪?」
距離開學還有三天時,秦真高和父親秦懷彪來到學校。父子倆將行李放回寢室后,直奔教師宿舍。
「你平時挺嚴肅的,沒有想到居然挺幽默。」
「我喝酒不行,兩杯就醉。」黃永貴知道跑社會的人嘴裏經常跑火車,並不是太相信,卻也沒有斷然否定,當今有些領導喜歡和商人交朋友,兩人說不定還真是朋友。
黃永貴在廚房裡找到王橋,道:「尖頭魚買到了嗎?質量怎麼樣?」王橋揉著被凍得發紅的鼻子,道:「我騎著摩托車將山南菜市場跑遍了,幸不辱命,弄到兩條尖頭魚,質量比上次的還要好。」
王橋一口就將雞蛋吞進肚子,把竹筐綁在摩托車後備架上,頂著寒風朝批發市場開去。
王橋朝樓上指了指,道:「三樓,閣間。」
「哇,這是什麼魚?好漂亮!」
艾敏喝過水,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有些對不起老段,是我請他過來的。其實他好說好商量,不來逼我,還是可以給他們加點工錢,請個現成的廚師團隊也不容易。」
艾敏、老段從底樓上來時,王橋端著酒杯拍著體育系兩個男生的肩膀,道:「你們慢慢喝,老闆叫我有事。」
艾敏剛才和雞販吵了架,一口氣還沒有順過來,被老段刺|激得不再顧念往日情分,提高聲音道:「大家都是做餐館的。從來沒有看見哪個人像這樣算賬,應該給的錢一分不少,不應該給的我一分不給。你想要到防疫部門去告,腳在你身上,我又沒攔著。」
又隔一天,陳剛離開了學校。
胖徒弟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當場堵住,也要跟著拍桌子。另一位徒弟是個善心人,暗自覺得師父老段把好心腸的艾姐逼成潑婦,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他伸手拉住胖師弟,輕輕地搖了搖頭。
小黑點眼裡,火車變成一條會跑的長蟲,在寒風中嗚咽著逃離了山南。王橋搓著手離開火車站站台,暗想道:「春節火車票難買,如果不是有個師兄在火車站這邊當領導,吳湘恐怕拿不到票。黃老師當了這麼多年輔導員,這個關係網寬得有些嚇人。」
王曉見弟弟全神貫注開始操作,道:「我帶安健到校園裡走走,等會兒過來。」走出幾步,她又退了回來,問道,「你這幾天睡哪裡,學校還是餐館?」
「李澄給區防疫站的頭頭打了招呼,同意可以營業,罰款免了,但是健康證得補辦。」王曉反覆叮囑道,「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二娃,你做餐飲業,一定要細心,國家規定的政策都是能幫你加強管理的,理解到這一點,別人就不容易抓住你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