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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殘酷競爭有好多種

08 殘酷競爭有好多種

五人一起走到香樟林邊,雷成等人分道前往男生二公寓,王橋陪著吳湘回女生公寓。剛走進香樟大道,幾隻大鳥撲稜稜從草叢中飛起,嚇得吳湘躲在王橋身後。
范正勇道:「以前有梁書記禁令,從明天開始我們就正式離校了,總得在離校時將心裡話說出來吧。」
趙波一臉神秘地將王橋拉到了角落,道:「我本來想叫你一起去跳舞。」
「我最初還是想創業,這是受了姐夫影響。從看守所出來以後便失去了目標,進了山大發現有了從政機會,我決心向省委省政府進軍,給王家光宗耀祖。」
王永德正容道:「什麼叫有技巧的老實人?這說明你對老實人的概念理解有誤,老實人意味著忠誠、仁厚、正直。在明清兩代的商人都願意被人評價為老實人,老實人意味著被人信任,有了老實人的稱呼,你辦什麼事情都會比別人順利,這就叫作老實人不吃虧,這是人生的大道。你雖然考入山大,但是讀的歷史書還太少,要補課。」
這個崗位事情繁雜且看不出成績,但是出了事就能立刻被發現,屬於典型的幕後英雄。
在文藝會演中,胖墩杜建國和秀氣女子陳秀雅這兩位新生脫穎而出,獲得了廣泛好評,在徵集話劇演員時,兩人分別報名參加。
雷成道:「山大對學生入黨要求很嚴,批准的人數很少,上學期事情多,我忘記提醒你交入黨申請書,黨校馬上要開課,你已經沒有辦法參加這期黨校培訓。趕緊交入黨申請書,爭取進入下期黨校。」
吳湘紅了臉,道:「不理你了。」
「這些年在企業工作比較難,平時有空都來吧,餐館最不缺的就是一雙筷子。」
王橋道:「那就以實際行動來說話。」
王橋道:「我們要吸取以前老段的教訓,如果全力推邢師傅的家常菜,等到館子紅火了,邢師傅把尾巴翹起來,我們怎麼辦?」
她語氣平靜,但是平靜的語氣中掩藏著深深的恨意。
王橋陷入了兩難境地,如果將吳湘送到女生公寓,她無法獨立上樓,必須要叫其他女生下來扶。作為學生女幹部,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她夜半醉酒而歸,極有可能造成不良影響。
陳剛笑道:「主席大人,你不是闖江湖,而是走仕途。」
趙波道:「我以後吃專業飯,用不著和老師勾勾搭搭。」
「真齷齪,難道學校就會相信這些誣告信?」王橋猜測寫這封信的人肯定是吳湘的競爭對手,為了怕引起吳湘情緒反彈,沒有點明這一點。
王橋道:「我打了招呼,隨便你們整。」
陳秀雅關閉的心扉打開一條小縫后,陽光重新回到年輕女孩的心裏,在胖墩真誠相邀下,她報名參加了話劇專場表演,飾演四鳳,胖墩則出演周朴園。
吳湘道:「范正勇,喝了酒別打胡亂說。」
校黨校正式開班,王橋入黨申請書交得晚,沒有來得及進人這一期黨校。秦真高成為中文系九五級唯一進入黨校學習的同學。
當新生的《家》片段演完,雷成對王橋道:「我最沒有把握的是新生的戲,除了那個陳秀雅,另外幾個同學入戲都慢。還有,哪裡有這麼胖的周朴園?」
艾敏問道:「這份油渣炒蓮白味道如何?」
至此,中文系藝術節獲得了圓滿成功。
兩天之後,全校放假,令人格外難忘的第一學年結束了。
「聽說年前防疫站開了罰款單,當時硬是想把老味道弄死,後來就是王曉打了個電話,輕輕鬆鬆就把事情搞定。」
王橋道:「我明白。」
上一次杜建國說看上了陳秀雅,只是口頭說說而已,一直沒有實際行動,王橋也就忘記這回事。他見到杜建國興奮的神情,覺得這個胖墩還真有可能看上了陳秀雅,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陳秀雅憑什麼就不能到廣播站?胖墩是門縫裡瞧人,把人看扁了。」
貼完最後一張時,三人來到校廣播站附近。
王橋走了一條與吳湘反方向的路,找到一家早餐館,一口氣吃了兩籠小包子,喝了三碗稀飯,才將丟失的體溫找了回來。
王橋對趙波的思想轉變了解甚深,道:「胖墩搞了個新聞社,有了二十幾個會員,天天在廣播站和校報發新聞稿,做得有聲有色,你也要弄點啥事,否則人會變得空虛。」
四月下旬,話劇專場結束。在話劇中最出彩的人物居然是胖得不像樣的「周朴園」,其次便是清純典雅的「四鳳」。
藝術節結束后,以94級同學為主體的中文系學生會出現一些微小變動:吳湘完全退出了系學生會宣傳部,她的主要精力集中在自己的分配問題上;陳剛離開了學習部部長崗位。至此,93級同學全部退出了中文系學生會;王橋成為中文系宣傳部副部長,他是95級新生中職務最高者。
演出結束以後,上級檢查組觀看了節目,紛紛讚揚山大校園文化搞得好。梁柏文副書記在演出結束時做了簡短講話,稱讚中文系藝術節是一個良好開端,必將成為山大經典的學生活動。
王橋搖頭道:「我依然是在試驗,並未決定以後走哪一條路。只是,現在從學生會幹起,如果進機關就是一條快車道。就算以後不從政,現在學生會的經歷也是一筆寶貴財富,至少認識很多山大的優秀學生。」
杜建國笑嘻嘻地問道:「你怎麼不參加?」
黃永貴表揚道:「今天你在後台當幕後英雄,弄得不錯,我最擔心後台出什麼差錯,表演得好不好是水平問題,後台出了差錯就是組織問題。」
隨後的日子里,王橋大部分業餘時間用在了藝術節的籌備和組織工作上,忙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學習部部長陳剛則留校當輔導員,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和吳湘都有留校意願,算是競爭對手,如今大局已定,兩人甚少說話,免得尷尬。
「憑著大師兄的能力,很快就會熬出頭。」雷成又端著酒杯給吳湘敬酒。道:「師姐去了一個富得流油的單位,肯定是我們之中最富裕的。」
杜建國還以為是與女生約會,頓時豪爽道:「那你趕緊去,晚上不回來也不要緊。我們寢室最帥的帥哥,至今仍然單身是我們寢室全體成員的恥辱。你能不能提前透個風,未來的嫂子是哪一位?」
王橋放緩腳步,遠離了這一對情竇初開的情侶,等到胖墩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才加快腳步回到男生一公寓。
秦真高道:「爸,我想堂堂正正贏他。」
艾敏是受過苦、落過難的人,從呂一帆的穿著及言談中知道其家境艱難,沒有猶豫就同意了,道:「你在北山省,家裡是工廠的吧?」
大家想起杜建國圓滾滾的身材,都笑了起來。
五月中旬,中文系藝術節最後一項徵文比賽結束,山南省作協主席參加了頒獎儀式,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鼓勵山大將徵文比賽常態化,通過徵文比賽發現一些新苗,推動山南文學更上一層樓。
學生會是學生自治組織,原本沒有固定活動經費,在黃永貴的建議下,系裡為學生會預算一年3000元的日常經費。這筆經費是在活動經費之外的額外費用,主要用於零星開支。開支完了以後,再按照校團委要求以「活動」方式報賬。
離開廣播站以後,杜建國著實興奮,道:「以後陳秀雅到了廣播站,.我就有了內應,沒有想到平時不出聲不出氣的陳秀雅居然能混到廣播站,以前小瞧了她。」
王橋接過趙波丟過來的香煙,道:「到圖書館泡了一晚上,你身上怎麼香噴噴的。如果是噴了香水,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奮鬥了四年,被潑了一盆污水,我心灰意冷,不想再留在這個骯髒的學校。你是很有發展前途的學生會幹部,要牢記我的教訓,當心身邊的小人。」
陳秀雅自從父親入獄以後,性格變得內向和敏感,不願意參加社交活動。李末琳度過家庭劇變的彷徨期以後,逐漸發現女兒性格上的問題。考入大學后,她每隔兩周都要到學校來一次,與女兒促膝談心。在母親的鼓勵下,陳秀雅一步一步地打開心扉,開始融入集體之中。
「你別考慮還我的錢,先把生意做好再說。不管你今後做什麼事,這個生意都可以保持下去。這個社會有錢不九-九-藏-書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萬萬不能。爸教書育人一輩子,到省城來看病,最先考慮的還是錢,並不會因為你道德優秀就減免一分一厘。」
秦真高心神不定地玩著筷子,筷子一次次落在桌上,又一次次被他拿到指尖旋轉。
杜建國創辦的新聞社成立之後,恰逢中文系第一屆藝術節,新聞社以此為契機,集中精力報道中文系藝術節,每天校廣播站都有一至兩條藝術節的消息。藝術節結束不久,山南校報上發表了由杜建國署名的報告文學——《雀湖的藝術春天》,引起了校方的注意以及中文系師生的廣泛讚譽。到了五月底,校新聞社人馬擴充到了二十多人,成為學校小有名氣的社團。
校方認可了中文系藝術節,一把手孫校長在中層幹部會上提起過三次,中文系新任副主任黃永貴在全校聲名鵲起。
王橋在第一學年稍有彷徨,隨即堅定了自己的發展方向,找到行動的目標。
自從去年晏琳離開以後,王橋一直沒有和女孩子有過親密接觸。今夜美女入懷,嗅著淡淡體香,再加上喝了酒,真的很是心猿意馬。他強忍著真實的慾望,當了一回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這一夜,他忍耐得很辛苦,聊得很盡興,也覺得自己控制力很不錯。
「胖墩,我發現你對陳秀雅不錯啊,是不是真有意思了?」
香噴噴的油渣炒蓮白端過來,王橋迅速將其掃蕩大半,肉絲一點都沒有動。
這一頓告別酒,讓王橋近距離觀察到一名成功學生會幹部得到的機遇。
王橋抱著不停動來動去的外甥,提出一個尖銳問題:「姐,我覺得林海和李澄都對你挺好,你有什麼想法?」這是湘銀逝去兩年時間來,他第一次在姐姐面前正式談起敏感問題。
「我不想進機關,也不想創業,最想留在學校。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是一個礦區,多數時間都是霧霾天氣,難得有空氣清新的時候。礦區的日子這些年很艱難,經常發不起工資,礦區人都充滿焦慮,喝酒後打架、打老婆的比比皆是。第一次踏入山大校園,我就被綠樹滿校園的環境迷倒,所接觸的都是知書達理的知識分子,當時就下定決心要留校。」
艾敏慢慢聽進去了,道:「那我試一試。」
吳湘驚訝地問道:「你怎麼知道,聽到什麼說法嗎?」
吳湘關心道:「別喝這麼猛,先吃點菜。」
王橋是大一學生,在這種場合沒有發言權,聽著高年級學長們互相志得意滿地開著玩笑,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初中好友楊紅兵中師畢業分配時的情景。
五月上旬,化裝舞會和書法作品大賽勝利地拉下帷幕。
這一番裝腔作勢起了良好效果,王曉開車離開后,跟隨老邢過來的兩位新廚師議論起王家姐弟。
在王橋面前傾吐完失意和痛苦,吳湘抹掉眼淚,打起精神,沿著小道自回宿舍。
「現在還在談嗎?」
回到男生公寓,屁股沒有坐熱,雷成找了過來,將王橋單獨叫到屋外,低聲道:「你交入黨申請書沒有?」
「嗯,對此我一直在努力,這也是我加入學生會並好好表現的原因。其實黃老師、楊名主任都知道我的想法。」
秦真高道:「以前他從來沒有到過黃老師家裡,肯定是藉著藝術節的事情,把黃老師家裡跑熟了。他這個人在社會混過,比我們普通學生路子野,對面那個老味道餐館就是王橋開的。」
雷成悄悄走上台,壓低聲音道:「找人收拾完場地,把從音樂系借出來的設備還回去,你到黃老師家裡喝酒,他單獨請我們幾人吃飯。」
范正勇滿臉通紅地說道:「吳湘,到了工作單位,要多聯繫啊。你還不談戀愛嗎?到時我可要追求你啊。」
王橋安慰道:「沒事,幾隻鳥。」
吳湘睜開眼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在什麼地方、身旁男子是誰,被嚇得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嗡嗡作響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她悄悄檢查自己,見衣冠整齊,這才暗自鬆了口氣。黑暗的夜裡,很難看清男子的面容,她艱難地撐起身,湊到近處去看男子的臉。
油渣炒蓮白是一道經典家常菜,原料是豬板油、蓮白、蔥、姜、蒜、鹽。在王橋小時候,家裡每次殺完年豬都會煉豬油,油煉完后的副產品就是一碗香噴噴的油渣,加點花椒粉、鹽或是白糖,吃到嘴裏全是香味,極為解饞。
廚師老邢下了結論:「現在要開個中高檔餐館,光靠手藝,沒有點人脈,寸步難行。」他暗自盤算道:「藉著王家在省城的勢力,這個店應該能開得長久,艾敏開的工資加分紅方案還是可以接受,我得多拿點本事出來,開發點新菜品。」
此時想起這段對話,王橋暗道:「胖墩和陳秀雅還算般配,胖墩肯定有點意思了,不知道陳秀雅是什麼想法。若是他們真成了,到時陳強稱我為兄弟,胖墩應該稱呼我為什麼?」想到這一點,不禁覺得滑稽。
杜建國道:「袍哥,這是我們校新聞社的開社大典,九九大順,寫九張。」
五月底,不斷傳來「誰、誰、誰分到某個單位」的傳言,傳言有真有假,似是而非,卻極為有效地引起更多畢業生的煩躁和擔心。
王橋輕聲道:「靠著我,再這樣下去要生病。」
王橋站在送行隊伍中,不管是為軍訓教官送行,還是為老生送行,他都沒有掉眼淚,只是向老生們揮手道別。
雷成道:「你到我寢室去,給你找一份入黨申請書的草稿,你參考一下。」
兩天後,王橋將入黨申請書交到黃永貴手裡。
家鄉的豬偏痩,油渣中有許多脆香組織,城裡的豬出油率高,煉製完后剩不了多少油渣,而且這種油渣放進嘴巴里,化開的全是油,沒有嚼頭。自從調整老味道土菜館的策略以後,餐館只買土豬肉,雖然成本高些,肉的質量卻明顯提高,而且有了農村豬才產的油渣。
王橋道:「那我立軍令狀。」
如果將吳湘送回教師寢室,因為有鐵將軍把門,必然要驚醒很多老師,也不妥。
香樟樹之夜以後,王橋在兩天後的藝術節情況通報會上再次見到吳湘,兩人共同擁有一個小小的秘密,再見面時頗有點心意相通,卻也沒有進一步接觸。
趙波陰著臉,坐在一邊抽煙。
艾敏看了看王橋的飯菜,走到門口安排道:「讓邢師傅做一份油渣炒蓮白,送到辦公室。」
熄燈以後,王橋沒有參加熄燈半小時的熱烈討論,而是閉目養神,神遊八極。思緒就如長江中的一葉扁舟,總是習慣於順流而下,回到過去的時光,他強行將思路抒回到當前,去琢磨吳湘遭遇的暗算。
「我不是,只是命該如此。」王橋鼻腔里充滿了年輕女性好聞的氣味,不禁有些心猿意馬,他克制著自己旖旎的想象,用平常口氣和語調與吳湘聊天。
「謝謝,也祝你成功。」
王橋沒有與吳湘一起走,仍然坐在亭子里。過了一會兒,他摸了摸臉上被溫潤輕輕觸碰過的臉頰,這次輕輕地觸碰是友情,而不是愛情。他站了起來。他沒有回寢室,來到圖書館,拿著書本安靜地坐在角落裡,看著書,心裏仍然在想著吳湘的事情:「學校不是一塊凈地,我得吸取吳湘的經驗教訓,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外人手裡。以前在看守所管板的人最喜歡說競爭有一萬多種,他的說法很有道理。」
晚上十點,王橋離開圖書館,沿著林間小道回寢室。小道上有一對又一對情侶在路燈下散步,浪漫而溫馨。即將走完小道之時,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杜建國肥碩的身體旁邊有一個苗條女生,兩人行走時雖然沒有牽手,但是身體距離非常近,肩膀不時相撞。
王橋神秘地回答道:「我有特殊約會,你意想不到的約會。」
趙波不屑地道:「學校舞廳沒勁,我在外面跳舞,外面的女人開放得很,可以跳貼面舞,隨便你摸。」
王橋活動著酸酸的手臂到樓下廚房裡,讓廚師炒了一盤肉絲,舀了點雞湯,端到艾敏辦公室,一邊吃,一邊和艾敏聊天。
學生會主席雷成在老味道土菜館辦了一桌,專門招待即將離校的學生會原來的四位幹部,范正勇、鍾明、陳剛和吳湘,除了陳剛以外,范正勇、鍾明、read.99csw.com吳湘等人都是在大三下學期就離開學生會,范正勇是前任學生會主席,鍾明是前任學生會副主席。他們離職后,雷成在大三期間接任中文系學生會主席。
王橋道:「我覺得你到天然氣公司比留在學校好。」
王橋道:「從穩定隊伍和提高菜品質量的角度來說,我贊成這個方案,到時你和他談吧。我覺得我們要向國際知名的快餐店學習,製作一個老味道土菜館的標準菜譜,每一道菜的用料、製作工藝都明確下來,只要功夫下得深,就算走了邢師傅,我們一樣能做出差不多的菜。」
多數中師同學分到鄉村小學,少數同學能分到城裡,極少數同學轉行,而轉行的同學必然有背景。楊紅兵運氣比較好,分到郊區小學后考進昌東縣公安局,立功後進入山南警大學習一年,然後分到巴州刑警大隊。而另一位家庭背景好的朋友陸軍則從學校進入縣委組織部。沒有關係運氣又不太好的楊明只能放棄愛情,通過嫁人來改變命運。
王橋帶著人將昂貴的專業設備安全送進音樂系庫房,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將胖墩叫到身邊,道:「胖墩,你帶著大家到老味道,專門給你們留了一桌,我私人請客,感謝大家的幫忙。」
王橋坐在吳湘身邊,道:「沒有聽到其他說法,能讓你極度鬱悶的事情,十有八九與分配有關係。」
「中文系學生會多數幹部都分得不錯,你還有三年時間,幾乎一轉眼就會過去,要堅持把學生會工作做好。如果能幹一屆主席,分配時更不成問題。」吳湘點到即止,她快走幾步,與范正勇並排而行,免得被人發現與王橋關係密切,製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袍哥你別亂想,我就是覺得和她唱歌能配合好,以前是胡亂說的。」
吳湘解釋道:「他才留校,沒有經驗,擔任大二輔導員正合適。黃老師是中文系副主任,工作多起來了,不可能一直擔任年級輔導員。」她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將話說了出來,「陳剛和黃老師性格不一樣,黃老師點子多,能力強,性格直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時尖刻得讓人受不了,但是對學生幹部很好。陳剛性格不一樣,有些事情你知道的。」
吳湘笑道:「你的算盤還打得精,考慮問題也成熟得不像一個學生。」
吳湘俯身撿起滑落在地上的外套,道:「你快穿上,好冷。」王橋穿上衣服,抬手看表,道:「三點半,離天亮還早,我們到教室去坐一會兒。」吳湘道:「不要走動,如果遇到保衛科巡邏隊,我們就說不清楚了。」
每當人們說起大學時代,愛情總是一個不可或缺的話題,也是人們無比懷念大學時代的重要因素之一。原因很簡單,一大幫年輕的男男女女聚合在一起,身體需要加上相對寬鬆的環境,沒有正常愛情的需求才是真正不正常。王橋從內心深處也渴望著愛情和女人,只是由於前幾年的經歷,他在心靈上加設了一道強硬的籬笆,不讓自己輕涉愛情之河。
王橋和吳湘由於藝術節的原因接觸得多,關係還不錯,但是僅限於不錯而已。在今天這種極為特殊的環境下,兩人深入地談起了各自的往事和心事。
「胖墩,你唱歌的水平我不懷疑,陳秀雅會唱歌,我怎麼沒有聽過?」
綵排結束,在教室門口,吳湘第一次單獨面對王橋,真誠地說道:「那天喝多了,謝謝你。」那夜兩人基本上相依而坐,她每次回想此事總會面紅耳赤,內心深處卻隱隱有著再次依偎在一起的渴望。
王曉到老味道轉一圈,原本是想彌補王橋有可能留下的把柄,沒有想到會給新廚師老邢吃下一顆定心丸,這算是意外之喜。
告別宴氣氛熱烈,大家互相敬酒。上一次喝酒出了丑,吳湘無論如何不肯沾酒,只喝白開水。女孩子在酒場有特權,她堅持不喝,大家也就沒有辦法。說到底,在座之人都是學生,雖然試著學習社會上吃吃喝喝那一套,畢竟入行未深,死纏爛打的本領還未完全掌握。
王橋道:「你畢業后想到哪裡工作?」
「要在競爭中獲勝,必須要贏得一個核心人物,讓這個核心人物始終為我說話,這個核心人物是誰,梁柏文副書記、系主任楊名還是黃老師?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最關鍵的應該是黃老師。」
兩個女人因為相同的原因和相似的生活背景,越聊越投機。
黃永貴將入黨申請書放在桌上,道:「沒有你說得這麼輕鬆,搞完藝術節,如果你不脫層皮就說明沒有認真。」
雷成無可奈何道:「只能如此,但願到時不會笑場。」
趙波煙不離手,沉默寡言地跟在兩人身後。他和蘇麗交往數年,自認為談戀愛是水到渠成的事,誰知水到渠未成,被蘇麗明確拒絕。經過一個寒假其心情仍然沒有調整過來,他吐了一個煙圈,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矣。」
「談過一次嗎?後來怎麼分手了?」
杜建國又道:「晚上的菜定標準沒有,可不可以加菜?我既要照相,又要唱歌,還要當搬運工,可累壞了。」
黃永貴在辦公桌前翻看著申請書,道:「上學期沒有想起入黨這事,怎麼突然就開竅了,這是好事,值得鼓勵。但是,你目前的任務就是把藝術節弄好,弄好以後,一切都好說,弄不好,你就不配當入黨積極分子。」
「你可以考研,考研也有留校機會。」
廣播播放著煽情的歌曲,《送戰友》《同桌的你》以及樂曲《梁祝》輪番播放,香樟樹上還掛著「今日學成畢業,明日四海精英」等送別橫幅,也有學生在公寓掛起了「鳳凰花開,離歌想起,請笑著接受我們對老師們的深深祝福」等感恩橫幅,校園內聚起了濃濃的離愁別緒。
通過一個假期的接觸,王橋基本上摸清了黃永貴的性格,知道他這是慣用的「威脅加利誘」手法,道:「藝術節的事情就請黃老師放心,方案磨得很細了,一步一步實施就行。」
王橋道:「今天學校沒有舞會。」
吳湘問道:「你為什麼要在學生會做事?」
「你還沒有分配,必須打起精神迎接新的挑戰。如果現在自暴自棄,將來必然會後悔。你最應該做的是爭取新機會,讓寫信的卑鄙的人失望。」
將爸媽送上客車,王曉開車送王橋回到山大。
王橋端著杯子就大大地喝了一口。
「祝你成功。」
吳湘坐在中巴車上,隔著玻璃窗向著送行的人們揮手告別,她看到王橋時,用力地揮了揮手,還做出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王橋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夠了吧,七張了。」王橋故意誇張地揉了揉手臂。
吳湘道:「我想找人說說話,再不說話,我就要瘋掉了。」
王橋道:「為師姐服務是我的榮幸。這次文藝演出很成功,師姐功不可沒,你畢業以後,中文系很難找到對舞台如此熟悉的人,至少在宣傳部缺乏這種人才。」
王橋進入山大的第一學年匆匆結束。
杜建國很有興趣地說道:「那你說說陳秀雅的事,袍哥,別保守啊。」
拿到厚厚的入黨申請書,王橋直奔老味道土菜館。他在閣間里寫這份入黨申請書。寫完以後,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艾敏對王橋的這個想法不以為然,道:「我們的菜和外國的菜不一樣,都是憑廚師的感覺,制定標準菜譜不靠譜。」
如果送到校外,只能穿過守衛嚴密的大門,同樣不妥。
王永德道:「什麼天才,不過是本能地模仿罷了。」
王橋道:「清香、可口、回甜,很過瘤。」
李末琳看到藝術節的張貼欄后,鼓勵從小學習音樂的女兒參加了歌唱表演。演出時,她看到台上光彩照人的女兒與一位胖得如男高音歌唱家的同學合唱一曲《今夜無人入眠》后,暗自流了淚,在心裏對在監獄服刑的丈夫道:「陳強,你的女兒健康成長了,我對得起你。你要堅強起來,出來后憑本事一樣賺錢養家。」
敲開編輯室房門,探頭出來的人居然是班上同學陳秀雅。杜建國驚訝地問道:「陳秀雅,你怎麼在這?」陳秀雅微紅了臉,道:「我才到這裏,正在實習,你們有事嗎?」杜建國道:「我來交新聞稿子,你九_九_藏_書幫我看看,能不能播出來?」陳秀雅接過稿子,沒有邀請三人進門,站在門口道:「我先看看,如果能用就可以播出來。」
「談過兩次,或者說是三次吧,都分手了,分手的原因一言難盡。」吳湘低聲笑道:「原來你還是個花心大蘿蔔。」
范正勇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差不多。」
烈酒下肚,熱量往上涌,這一瞬間,王橋彷彿回到了遙遠的舊鄉,正與鷹鉤鼻子趙海等人在一起胡亂喝酒,隨即他又回到現實中,舊鄉的事情已經遠在天邊,與現在的自己再沒有任何關係。
吳湘不再偽裝平靜,抽泣道:「這一次中文系留校名額只有一人。有三個候選人,對於學校來說,誰留校都差不多。有了這麼多反映我的信件,老師們心裏就打了個問號,我,我沒有想到有人這麼卑鄙。」
「山大是山南最好的大學,分配在省內最優,但是好崗位始終稀缺,始終存在競爭。通過吳湘這件事情,我要記住兩點,第一是要有明確的目標,併為之努力,吳湘進校以後就有留校的目標,我進校初期搖擺不定,從這一點來說我要向她學習,我的目標應該確定到省級大機關,否則在學生會工作就沒有太大意義;第二是要防小人,首先是屁股上不能有屎尿,否則會在老師心裏留下不好印象,很容易成為攻擊目標,其次是在老師心目中加深印象,確保即使被誣告信等齷齪手段攻擊也能自保。」
陳秀雅的父親陳強說是交通廳的高級工程師,算得上知識分子,王橋可以推測陳秀雅從小受到的教育肯定不差,能進入廣播站不算意外。
她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樹下的王橋,輕輕嘆了口氣。這個給自己以溫暖的男生留在了學校,從今天起將在各自的軌道前行,也不知是否有再發生交集的機會。
望著一本正經的父親,王橋想笑,隨即跟著嚴肅起來。
吳湘到新單位肯定有電話,可是不知道電話號碼,因此王橋將打電話的手勢理解為多聯絡。
范正勇分配到省政府辦公廳,這是一個多數同學可望不可即的崗位,他興緻極高,豪爽地將酒一飲而盡,略為自得地自謙道:「省政府強者如林,規矩也大,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何時才能出人頭地是個未知數。」
在農村中學里,最聰明的同學才考得上中師。平心而論,中師畢業生的智商並不遜於山大學生。重點大學學生比中師學生成才率高,並不是前者更聰明,關鍵在於起步時的位置,平台給予的機會對於個人成長太重要。
王橋道:「比如油渣炒蓮白這一道菜,我們可以確定基本原材料和基本炒法,這是普通菜譜的做法。我們老味道菜譜要詳細到豬板油選料標準,比如必須是土豬,還有蓮白標準,油渣的大小、軟硬度、含油量等。」
王橋道:「是不是喲,莫吹牛。」
參加告別宴會的在任學生會幹部有雷成、馬彪、幾位部長再加上宣傳部副部長王橋,沒有職務的幹事則沒有參加這次告別宴。邀請王橋來參加這次告別宴另一個通俗原因是王橋的姐姐是餐館老闆,可以為告別宴打折。
這期間,山大新校隊正式組建,王橋入選校籃球隊,他是普通系唯一的一位選入校隊的球員,入選以後,天天高強度訓練,日子充實得幾乎不想其他事情。
雷成與韓萍一直以地下黨的態度在談戀愛,內心深處是反對梁書記的禁令的,酒精湧上頭后,道:「這是違反人性的規定,法律規定二十二歲就可以結婚,我們學生幹部又不是異類,憑什麼不準談戀愛,難道談戀愛和我們工作有衝突嗎?如果這個理論成立,凡是為黨工作的人都不能結婚。」
文藝會演結束以後,第二個重頭戲就是話劇專場。話劇專場一共演四個劇,四個年級各一個,每一個劇約半個小時,整個話劇專場控制在兩個半小時以內。
偶爾與吳湘見面,吳湘臉上總有壓抑不住的笑意,王橋知道其留校的事情有了眉目,真心替她高興。
王永德抱著外孫李安健,開始教背「鵝、鵝、鵝」,王橋笑道:「爸,安健才多大,學唐詩早了點。」
王橋抬腿踢了杜建國的肥屁股,笑道:「胖墩,硬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有。」
晚餐持續到了午夜一點,散去之時,黃永貴醉倒在床上,雷成、馬彪、陳剛都是腳步踉蹌,師母夏琴見王橋最為清醒,道:「王橋,你一定要將吳湘送到樓下,學校治安雖然不錯,還是得小心一點。」
吳湘在屋裡就有了酒意,被大鳥驚嚇以後,酒意上涌,她有些走不穩,就拉著王橋胳膊,免得摔倒。行至香樟林中段,酒意猛烈湧上來的吳湘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無論王橋如何輕呼都低著頭一動不動。王橋試著扶著吳湘往前走,發現她的腳完全拖在地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點評今天的演齣節目,雷成道:「中文系95級出人才,那個胖子和小女生唱歌真有水平,比音樂系的還有味道。」
王橋嗤了一聲,轉身回寢室,道:「我要睡覺了,改天陪你去跳舞。」
等到王曉辦完出院手續,一家人坐著王曉開的小車前往客車站。
「但願如此吧。他站的角度不一樣。」在分配最關鍵的時刻,黃永貴的選擇令吳湘格外失望。只是留校失意並不意味著分配結束,她不能表現出對黃永貴的任何不滿。
「今天我就是想找人傾訴,說出來,心裏好受一些。」
從教師宿舍到女生宿舍有一長段是香樟樹林,平時樹木繁茂讓人賞心悅目,夜裡人多時顯得浪漫,可是空無一人時則陰森恐怖,吳湘還從來沒有熄燈以後走過香樟樹林。
「嗯。」
王曉與艾敏聊了幾句,又到廚房給新來的廚師老邢發煙,再到三樓閣間看弟弟的小窩。看著裝模作樣頗有老闆風度的姐姐,王橋心裏暗樂:「姐姐這幾年進步真大,我剛說了誣告信的事,她馬上就懂得來掩飾我的弱點,可惜李湘銀意志力太薄弱,抗不住壓,沒有福氣和姐姐一起走這人生路。」
510室,身穿西服的趙波正倚在門口抽煙,道:「袍哥,你到哪裡去了,到老味道都沒有找到你,莫非有了女人?」
王橋道:「寫完了,要請我吃大餐啊。」
有人曾用魯迅的幾本書來形容大學四年的生活:大一時剛剛離家上大學,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知道該怎樣度過大學四年,學生們很《彷徨》;大二時覺得世事不公,總想說說自己的想法,但是卻沒有人給你機會,所以《吶喊》;大三時發現不經意間大學生活已經過去了一半,什麼都沒學到,悔恨當初,所以《朝花夕拾》;大四時一切悔之晚矣,所以《傷逝》
「我最想在大學工作,進校以來,留校便是我的目標。」吳湘再次談起留校的原因,「我喜歡大學的工作環境和生活環境,可能你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我生活在塵土飛揚的礦區,家裡很少開窗戶,在外面走一圈頭髮上就會沾上厚厚的灰塵,硅肺病人數量年年都在增長。我煩透了那種讓人窒息的環境,待在那裡生活失去了希望,一天都不想多待。我下決心留在山大,就是為了綠樹成蔭的環境。為了實現這個目標,四年來不敢談戀愛,全心全意完成學生會的工作,不敢出一點差錯,以為這樣就能以最有利的條件分配到學校。沒有想到這些人真的齷齪,居然編造謊言向一個清白女孩潑污水,這樣的人留了校,山大隻會越辦越差勁。」
王橋在文藝會演中表現出色,贏得了雷成等人的一致肯定。系學生會宣傳部長李華抓戲劇專場缺人手,王橋又被調去當助手。
省城對於王永德夫妻是陌生的,但是有了王曉開著小車在街道上穿梭,似乎一下就拉近了夫妻兩人與省城的距離。
胖子就是杜建國,小女生是指陳秀雅。在最初的節目中並沒有兩人的合唱,由於演出中歌舞類節目較多,演唱類節目相對不足,王橋就在寢室里順口說到此事,杜建國自告奮勇要表演一個男女生二重唱,女方就是陳秀雅。
王橋建議道:「你到師母店喝碗熱稀飯再回去,壓壓身上的酒味。」
艾敏道:「這也是我最擔心的事情。我有九九藏書一個想法,觀察一段時間,如果邢師傅確實行,可以年終分紅,或者提工資,兩個方案由他選。」
黃永貴笑道:「立軍令狀沒有用,如果搞不好,我也不能立斬。所以,革命全靠自覺,必須要有強烈的內心驅動,否則無法做好學生會的工作。」
杜建國笑得十分爽快,道:「沒有問題,在老味道吃飯,我請客,錢掛在袍哥身上。」
學生會副主席鍾明沒有能夠進入省級機關,分到了鐵州市委辦公室。鐵州是山南省第二大城市,能進市委機關,也算不錯。
王橋道:「那我就當有技巧的老實人。」
雷成給范正勇敬酒,道:「以後我們畢業,還需要投奔大師兄,到時進門還得由警衛通報。」
秦懷彪想起因賭博被公安抓進派出所受的羞辱,被稅務罰款的慘重損失,惡狠狠地說道:「傻娃兒,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在分配的關鍵問題上,你不要有婦人之仁。如果有婦人之仁,自己吃了虧,活該倒霉。」
4月15日,藝術節開幕式和文藝會演正式拉開序幕。從來沒有參加過舞台演出的王橋被任命為舞台監督,在中文系藝術節做舞台監督的主要工作是協調亂七八糟的後台,包括協調演員、燈光、主持人、拉幕人員等。
「你想留校?」
王橋道:「這事先不要張揚,只是埋頭做就行了,免得起意外風波。」
王橋道:「沒有。」
王橋道:「當初我考進大學、曾經有兩個想法,一是進政府機關,二是做企業,身邊的朋友也是以這條道路來分別勸我。」
雷成道:「當然重要,按梁書記的要求,學生會主席原則上都是學生黨員,而且學生黨員在分配時佔了很大優勢,黨委部門只要黨員,你說重不重要?既然要在學生會發展,入黨就是必需的。」
王永德道:「你在系學生會裡工作,還積極地向黨組織靠攏,這是好事。要全心全意為同學服務,不要學習現在社會上不好的風氣。只要行得穩站得正不留私心,我相信同學們和老師都會看在眼裡的。從我的人生經驗來看,老實人不吃虧。」
兩人並排坐在石凳子上,等著黎明降臨。從灌木叢中吹來一陣又一陣帶著早春寒氣的冷風,直朝衣領口灌。王橋身體強健還能抵擋得住,吳湘牙齒開始顫抖起來。
在大學里有很多同學瞧不起在學生會工作的同學,認為這些人成績不怎麼好,特長不突出,整天像個哈巴狗一樣圍在老師身邊,比如趙波和杜建國兩人都十分不齒「袍哥」靠近老師的行為。其實,在大學里爭當學生會幹部的人多半早熟,他們對前途和命運有自己的思考,人各有志,實在不可強求。
曲終人散,舞台上沒有了燈光和演員,失去了魅力,王橋突然鬆懈下來,感到無事可做,心裏空空蕩蕩。他盤腿坐在後台上,點燃一支煙,安靜地抽著。
92級的師兄們離開之時,校園內停了許多大客車,負責將離校同學送到火車站、汽車站和飛機場,還有一些小型客車負責將離校同學送往省內鐵州、沙州、巴州、茂雲等地市。
第一次綵排,雷成、李華、吳湘、王橋等人皆到場。
6月1日,王橋訓練結束後到老味道土菜館吃晚餐,意外見到吳湘留的一張紙條,約定晚上7點在圖書館旁邊的小亭子見面。拿到這張紙條,王橋暗自納悶:如果是約會的條子,吳湘即將畢業,現在約會未免太晚。排除約會的可能性,那麼肯定是吳湘遇到了什麼難事。
王永德道:「你這是用的術,不是真正的智慧。你要做一個純粹的人,高尚的人,這才是真正的人生大道。」
從內心深處,王橋從來沒有將秦真高當作與自己平等的競爭對手,但是,他腦中始終有著秦真高父親宴請黃永貴的畫面。分配是綜合因素的較量,能力和貢獻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社會因素也常常交織在裏面。
艾敏道:「邢師傅最擅長家常菜,和我們的老味道正好配得起,我想深挖一系列老式家常菜,適當改良,推出去以後應該能成功。」
山大圖書館依山而建,隨著山形展開,幾乎與山體融為一體。此建築是山大畢業生所設計,被評為山南十大標誌性建築之一,最大亮點就是天人合一,將東方哲學和西方建築技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現在我什麼都不想,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王曉原本準備直接回家,來到十字路口時,道,「我這個名義股東還得到老味道來轉一轉,免得到時有人去寫信告狀,你們這些學生會幹部,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王曉記憶力頗佳,走進老味道后,與眼熟的服務人員打起招呼。
吳湘用平靜的口氣敘述道:「我留校的事情黃了。有人寫檢舉信到學校,校組織部、紀委、學工部、校辦都有收到,檢舉信說我與同學關係惡劣,考試抄襲,還談戀愛,最卑鄙的是舉報信里還說我做過人工流產。寫這信的人不得好死。」
「王橋,王橋。」吳湘坐直以後低聲喚著。
「艾姐也是從工廠出來的?」
汽車發動之時,車上車下的女生們哭成一片。車上不少男生原本認為自己很堅強,當哭聲響起之時,禁不住淚如雨下,男生女生哭成一團。人生如果活八十年,有二十分之一的時間在大學校園度過,這二十分之一是人生最美好的時間,是最讓人留戀的時光。
姐弟倆在車上聊著大學生的選擇:「你和湘銀走了一條不同的路,他經商,你想從政,我沒有從政的經驗,不知道怎麼來判斷你的選擇。」
沿途遇見好些喝醉了酒的其他系學生幹部,大家駐足而談各自分配情況,總體來說,這些學生會的主要幹部都有不錯的去處。范正勇隨身帶著小筆記本,飛快地記著對方的聯繫地址,同時還給了一個自己家裡的電話號碼。走回男生二公寓時,他噴著酒氣,揮著記滿聯繫方式的小本子,道:「同學們,這些都是資源,出門闖江湖,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
「老味道經營得如何,有沒有起色?我個人覺得在現在這個社會還是辦實業最好,從政太限制人的個性,不一定適合你。」
車漸漸開遠了,吳湘將到省天然氣總公司報到。雖然省天然氣總公司距離山南大學並不遠,但是她覺得與學校的距離卻遠得不能再回來。四年大學生活,為了理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這是最為遺憾的事情。
「沒有能夠留校,我還是覺得遺憾。」吳湘說話間故意放慢腳步,與前面幾個醉酒人拉開距離,壓低嗓音道,「陳剛留校,估計要擔任你們年級的輔導員。」
王橋打起精神,帶著七八位自願服務的同學收拾話筒、音響等行頭。為了增加演出效果,這台演出沒有採用校團委提供的老設備,而是從音樂系借了全套專業設備。
1996年6月29日,老生離校前夜。
從老味道回校后,沿著林間小道來到圖書館。
從小到大,王橋是在父親的教育中長大,平素最怕他長篇大論,趕緊道:「爸,你放心,學生會是學生的自治組織,就是為同學服務的,我在裏面當個小幹事,難道能做什麼壞事?」
王橋明知故問道:「入黨很重要嗎?」
范正勇等人都是強忍著內心渴望沒有談戀愛的,紛紛附和雷成此言。
王橋寫完招聘啟事,杜建國也完成了通訊稿,三人一起在校園內四處張貼。來到美術系校區邊緣時,趙波梗著脖子道:「我不進去,你們自己到裏面張貼。」以前與蘇麗關係良好時,他經常到美術系這邊玩,認得不少人。此時站在外面的小道上,冷眼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偶爾看到熟人走過也盡量別過頭,裝作不認識。
安置好幾個志願者,王橋這才來到教師公寓。
「這裏工作的姐妹大部分都是一個廠一個車間的,我們廠幾年前破產了,大家只能各奔東西,自謀出路。」
到了夜晚三點,王橋背靠在石椅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吳湘輕聲問:「你談過戀愛嗎?」
長腿女孩呂一帆正在和艾敏談事。
呂一帆道:「艾姐,開學以後我還想來打工。晚餐時間和星期六、星期天,我要混幾頓伙食。」
距離天亮有好幾個小時,長夜漫漫,吳湘甚至將初戀的事情都read.99csw.com說了一遍。王橋則談及了牽挂最少的初戀女友楊明,但是閉口未談看守所的事,呂琪和晏琳亦是一語未提。
穿過百十米上坡的小道,來到了一個隱蔽的小亭子。吳湘穿著橘黃色長裙坐在亭內,面色沉靜而憂鬱。
王曉留在二樓吃過午飯,與廚師老邢擺了一會兒龍門陣。王橋配合著姐姐扮演跟班小弟,有意透露王家在山南的關係網,這樣做的目的是讓新任廚師老邢明白雙方實力。
天色漸亮,陸續有早起的同學到操場鍛煉。吳湘離開王橋的懷抱時居然有些依依不捨,她整理了衣衫,有點不敢再看眼前年輕男人炯炯有神的眼睛,低頭羞澀道:「謝謝你,我到雀湖走走。」
「我就覺得一個大學生不可能是大老闆,王曉那氣度才是真老闆。」
客車陸續離開,一批學生就被動地離開校園,滾進了社會的大泥坑裡。
思來想去,王橋毅然背著吳湘離開香樟大道,沿著一條滿是灌木的小道來到乒乓球練習場,坐在一處不易被發現的石凳上。四月夜晚依然涼氣逼人,王橋讓吳湘平躺在自己腿上,然後脫了外套給她蓋上。
黃永貴梳了一個電視劇《上海灘》中周潤髮式的大背頭,當梁書記講完話以後,率先帶頭拍手,臉上激動的神情就算是水泥牆都擋不住。
整台文藝會演結束,王橋喉嚨嘶啞得厲害,好在整個演出沒有出什麼紕漏,效果良好。
吳湘道:「依你現在的做法,最終選擇進政府機關,走從政之路?」
當時兩人有一段對話。
王橋道:「談過。」
「山大是山南最好的大學,每年都要向省級機關輸送幹部,我既然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不試一試?目前老味道經營得還行,短期目標是不用家裡出錢供我讀書,這個基本實現。中期目標是爭取儘快把借款還掉,姐的錢我放到最後。遠期目標沒有詳細考慮。至於從政是否適合我,這不是大問題。要想跨進大機關很難,但是要離開就很容易,我如果發現不對,立馬就可以撤退。」
餐廳,大桌子上擺滿了紙張和墨水,王橋在為杜建國寫校新聞社招聘啟事。杜建國趴在一邊寫著校新聞社成立的通訊稿,趙波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抽煙,歪著大腦袋,打量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吳湘被推薦到山南天然氣總公司。在同學們眼中,進入省級政府機關最牛,進入國企稍遜,她鬱悶地說道:「進去以後肯定是當文員,沒有機會發財啊。」
吳湘道:「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叫作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嗎,我畢業以後,你肯定能將宣傳部帶得更好。」說到這裏,她臉微紅,道,「我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你負責的兩項活動馬上開始,如果需要我出力,隨時找我。」
王橋道:「那我馬上就寫人黨申請書。」
秦懷彪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們兩三輩人都做小生意,做小生意能賺到錢,可是社會地位不高,很容易有人來找麻煩,一個小屁孩都可以在我們面前耍威風。你要堅定分配到機關單位的目標,最好是省級大機關。你那位叫王橋的同學既然敢開館子,肯定還會做其他事情,你暗自記在心裏,到時在關鍵時刻給他捅出去。」
王橋道:「新生報名演話劇的人本來就少,願意演周朴園的只有杜建國一個人,他體形是胖點,正好可以體現資本家對工人的壓榨和剝削。」
「龜兒子才騙你,要不我和你一起去耍一盤?」自從被蘇麗拒絕以後,趙波便走上了另一條道路,努力想把自己從含情脈脈的痴心漢子變成花|花|公|子。
王橋安慰道:「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說不定還有比留校更好的機會。」
王曉道:「需要打點的部門多,平時小心應付,有時不起眼的小部門都可能找大麻煩。」
3000元錢對於一個單位是小數目,對於系學生會來說則是一筆大錢。亦被稱為中文系學生會主席特別基金,今天晚上告別宴就動用了這筆錢。
王橋的第一個暑假生活過得忙碌、充實。
王橋道:「是不是留校的事情黃了?」
王橋道:「按理說,陳剛應該擔任大一輔導員。」
想起王橋,他便透過窗戶朝老味道望去,恰好能看到老味道土菜館的牌子以及掛在門口的大紅燈籠,還有大紅燈籠下面站著一個穿著服務員衣服的長腿女孩。
王橋睜開眼,寒氣讓他很想打噴嚏,將噴嚏強忍回去以後,道:「剛走進香樟道,你醉得走不動了,我不敢叫女生來扶你,就帶你到這邊休息。」
汽車響動,他們就得告別校園青春,落淚是對一段人生最美好歲月的追憶。
「我在給廣播站送稿的時候聽過陳秀雅唱歌,她以前練過鋼琴,學過唱歌,水平不錯。我和她唱一首王潔實和謝莉斯的歌,然後再唱一首《今夜無人人眠》。」
艾敏道:「健康證補辦了,我還請防疫站的同志吃了飯,包了個小紅包,關係處得還可以。前幾天林業部門來檢查過,主要是查店裡有沒有野生動物。」
所謂知子莫若父,秦懷彪道:「那個高個子就是王橋?」
「山大是全省最好的學校,機會很多,你為系裡做出這麼多貢獻,我相信黃老師肯定會為你考慮。」
艾敏聽到王曉的聲音,趕緊從二樓下來。王曉道:「最近防疫站來找麻煩沒有?」
進入大學后,楊璉建議王橋要早一點爭取人黨。王橋入學后在學生組織邊緣遊離了兩三個月,進入學生會以後主要精力又集中在藝術節上,壓根沒有考慮入黨。
在思來想去中,王橋漸漸沉入夢鄉。
教師宿舍有一道鐵門,夏琴拿著鑰匙打開將軍鎖,等到幾位同學走遠鎖上鐵門,她才回屋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間。
談話前,王永德拿出一個信封。道:「這是五百塊,很少,第二學年將就用。你別推辭,聽大妹說你和別人合夥開了一家餐館,賺了錢那是你的事情,我們做父母的還是要盡到責任。」
母親杜宗芬到省人民醫院複查,住院治療三天。在等待王曉辦理出院手續時,王永德抓緊時間與兒子談心。
宴會之後,只剩下吳湘和王橋未醉,回校時,吳湘和王橋邊走邊聊。
杜建國道:「青皮意志薄弱,被甩了一次就垂頭喪氣,我估計袍哥至少被甩過五次,人家一樣意氣風發。」他說最後一句話完全是開玩笑,在其心目中,袍哥高大英俊,能幹透頂,怎麼會被女人甩?這是開玩笑的事情。
推開黃永貴的家門就聞到了滿屋酒氣,屋裡有雷成、馬彪、吳湘、陳剛等學生幹部,個個喝得滿臉透紅。黃永貴情緒頗高,叫著王橋的綽號,道:「袍哥快過來,我們人均喝了四五兩了,你要補上。」他拿起白酒杯,給王橋嘟嘟地倒了一大杯,至少二兩以上。
王橋觀察著吳湘的表情,關心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王橋和楊紅兵走得近,對當時中師分配時的情況很了解。
王橋知道父親責任心和自尊心極強,堅持不受會讓他難過,便將錢接了過來,暗自決定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將錢還回去。
從吃飯到回校,王橋一直在觀察陳剛,他或許就是寫誣告信的學生幹部,在下學期極可能是自己的輔導員,如何面對此人是一個值得費腦筋的問題。
秦真高對父親所言頗有抵觸,低著頭想道:「最好分配時不和王橋發生衝突,他這人雖然傲慢點,但是還不至於到無毒不丈夫的地步。」
寒夜裡,吳湘感到一隻大手扶著自己肩膀,她沒有拒絕,靠在了溫暖的懷抱里。考人大學以後,她將留校作為自己的短期目標,併為這個目標努力奮鬥著,儘管在校園內有好幾個優秀男子發起過追求,可為了實現留校的目標,她堅決地放棄了內心深處一直渴望的愛情。此時靠在男子漢味道十足的王橋懷裡,一股濃烈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她輕易接受了這股雄性味道,覺得舒服安心。
在整個藝術節的安排中,秦真高沒有具體負責項目,最後又自告奮勇組織觀眾。黃永貴今天在家裡是招待藝術節各個項目的有功之臣,也就沒有讓秦真高參加。
誰知李安健清晰地背了起來:「鵝……鵝……天呵。」外甥的表現讓王橋有些吃驚,道:「不錯,安健還是一個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