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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基層幹部:能喝不喝,不耿直

15 基層幹部:能喝不喝,不耿直

他意識還有幾分清醒,堅決不讓同事們扶自己上樓,站在樓梯口不停揮手:「你們走吧,我能行。」
來到城管委,這才結束了尷尬行程。王橋驚奇地發現城管委主任居然是舊鄉鎮黨委書記樂彬,這又讓他感到一絲憂慮。在舊鄉學校時,他是敢打架的刺頭,不知道樂彬會不會對自己有成見。
喬勇耍起了滑頭,道:「領導在這裏,我說了不算。」
三個人都搖頭。
王橋噴著酒氣,揮著手,道:「女人不能說隨便,男人不能說不行。友樹,我肯定能行。」他強撐著身體,一步一步往上走。
煮麵條的時候,帶著殘酒的王橋想起了在舊鄉羊背砣與呂琪一起煮飯的情景。舊鄉物質條件極差,個人前景更是黯淡,兩人在一起的溫馨纏綿成為驅走烏雲與黑暗的唯一力量。這麼多年過去,其間還有過晏琳和呂一帆,但是發生在舊鄉的溫馨場景越來越清晰,並沒有隨著時光流逝而淡忘。
陸軍趕緊從辦公室走出來,在走道上低聲道:「昨天不好意思,我有個走不開的飯局,你到幹部科報到,曲科長來具體安排。」他說話時,眼睛注意力在領導辦公室方向,擔心牛清揚或是彭家振突然從辦公室出來,看到自己與王橋說話。
王橋被同事們扶到電力局家屬院。
第二天早上,王橋按照在大學養成的習慣,六點半鍾起床,在電力家屬院小壩子里鍛煉身體。八點鐘到街邊小店吃了一碗小面,步行來到辦公室。
王橋道:「沒什麼,有點感慨。」
王橋道:「環衛所在職人員花名冊有沒有?」
毛明略有猶豫,道:「喬所長,你是環衛專家,有什麼意見?」
喬勇道:「以前建委分來的大學生多了去,有的有本事,有的笨得吃屎,王橋看起來還可以。」
樂彬道:「邵林森將分工情況發一個通知給各科室和事業單位,你要把小王主任辦公室安排好,這兩天陪小王主任到分管部門和科室走一走,讓小王主任儘快熟悉情況。」
「小王主任」就如黑暗中的明燈對於飛蟲的吸引力一樣,將所有居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來。
樂彬道:「城管委是主管部門,領導讓我們限時處理沒有任何問題。我們接到領導指示以後,應該組織城關鎮等相關部門解決問題,把責任分解下去,而不是由我們直接去干,這就考驗領導藝術。」
王橋剛畢業時,認為山大畢業生到小縣城工作完全沒有問題,上班第一天遇到的實際問題讓他明白在象牙塔里指點江山容易,做具體事情真的很難。他坐在小車上,看著街景往後退,用手摸了摸掛在胸前的鐵絲項鏈,給自己打氣道:「活人不會被尿憋死,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我一定要在昌東立住腳,三年之內回到省城。」
抽了一支煙,樂彬再回到會議室。
樂彬一直覺得王橋面熟,這才一拍額頭,道:「搞了半天,原來你是那個,」他差點脫口而出「你是打架很兇的那個小子」,話至口邊改為,「你在舊鄉就是名人,山不轉水轉,我們轉到一起了。你怎麼成了山大的選調生?」
關鵬道:「城管委以前兩個領導我都比較熟悉,現在這個,我還真不認識,估計是才提起來的。」
回到辦公樓,王橋立刻來到樂彬辦公室。
這時毛明主任帶著王橋等人剛剛走進居委會辦公室。
毛明笑道:「王主任爽快,我這就找人做預算,然後召集兩幢樓的住戶開會。」
呂一帆道:「有點灰塵怕什麼,擦一下就行了。」雖然如今經濟條件徹底轉變了,她卻還是體育生那種簡潔打扮,牛仔短褲,紅色T恤。雖然是極簡打扮,由於身材好,反而顯得又性感又幹練。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看了你的日記;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王橋看著在鍋中翻滾的麵條,哼起了那首膾炙人口的老歌,歌詞帶著深深的憂傷和懷念,完全契合他的心境。
姜大戰道:「他能從大學生直接到副主任的位置,應該還是有點本事的。」
又過一天,城關鎮環衛站還沒有動靜,王橋不願意再拖,拖下去或許可以在與城關鎮的博弈中佔主動,可是想起無數居民踩著青磚跨過糞便的畫面,他便覺得不可忍受,覺得拖下去就真是冷漠。
喬勇不知不覺爆了一句粗話,道:「環衛所事情太他媽繁雜了。」
陳武陽早就習慣了毛明的直脾氣,也不生氣,道:「毛主任不要急,我說的是一種可能性,萬一修起化糞池後繼續爆溢,沒有能夠解決問題,錢白花了,我們幾個拿主意的人都要遭罵。」
王橋道:「趕緊吃幾筷子再走。」
曲文華是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絲不苟。他看完相關證明材料,站起來與王橋握手,道:「歡迎山南大學的高材生到小地方工作。部務會研究過你的事情,準備讓你到城管委擔任副主任。這樣的安排很少見,前幾期選調生全部到了鄉鎮,而且都沒有安排職務,你是山大高材生,部里相當重視。」
這兩份文件出現得很及時,王橋如饑似渴地學習起來。
毛明、陳武陽和喬勇都望著王橋。
王正虎早有打算,只要不分管環衛工作就行,痛快地答道:「我沒有意見,聽樂主任安排。」
楊明匆匆忙忙離開后,劉紅道:「楊明與婆婆關係弄得很僵,那個老女人自以為兒子在財政局工作,將楊明從鄉下調進城,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成天趾高氣揚,頤指氣使,楊明最煩她。現在一直在忍,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有可能就離婚了。」
幾分鐘后,胡立誠挺直著腰走了回來。
喬勇用無所謂的態度道:「我們只是監管責任,是間接責任。城關鎮是直接責任,皇帝不著急,我們更不用急。如果我們著急,城關鎮百分之一百會趁機耍滑頭。」
王橋突然躍至領導崗位,成為自己的頂頭上司,這讓劉友樹心中頗有些酸楚。
劉友樹站在樓下看著醉態可掬的王橋上樓。
城關鎮環衛站長陳武陽這才注意到現場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互相介紹后,幾人圍在一起,討論如何解決問題。
居委會毛明主任道:「居委會召集兩幢樓的業主開過會,每家願意出二十塊錢,現在關鍵是找不到化糞池。找不到化糞池,這個問題就永遠解決不了。你是環衛所所長,是化糞池方面的專家,有沒有好意見?」
呂一帆道:「不用,直接奔他的老巢。我還以為他要分到大機關,沒有料到在縣城,所以給他一個驚喜,讓他高興高興。」
楊明眼神里有一絲慌亂,道:「不吃了,我得趕緊回去。」
陸軍將王橋帶到掛著幹部科牌子的辦公室前,站在門口道:「這是幹部科曲科長的辦公室,你自己去報到,我還有個會。」
楊紅兵走得急,汗水打濕了襯衣。他站在電風扇前吹了一會兒,道:「袍哥,你在外面混走一圈,怎麼起點又回到原點,山南大學白讀了?」
雞蛋面剛剛進肚子,第二撥敬酒隨即開始,王橋喝了七八杯酒以後,捂著嘴朝門外跑去。在衛生間,混合著麵條、酒精和胃液的嘔吐物不可抑制地噴射出來。他再次坐回餐桌時,眼睛血紅,面部肌肉僵硬。
胡立誠道:「總得有個地方裝這些髒東西,其他地方修池子不現實,我給你畫的那個地方是唯一可以修池子的地方。」
王橋在樓梯口聽到院內小車發動的聲音,全身力氣就消失了,身體發軟,挪不開步子,只能坐在樓梯上休息。半個多小時后勉強起身,進門后倒床就睡,醒來以後已經是滿天繁星。
辦公室房門被推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出現在眾人眼前。她肌膚白皙,留著時尚的小波浪長發,就如山南步行街讓人眼花繚亂的漂亮女子。在眾人驚訝的目光注視下,李寧詠泰然自若地自我介紹道:「我是昌東電視台《昌東故事》記者李寧詠,請問哪位是城管委領導?」
李寧詠道:「算了,不給你說了,你這個組織部的大姐姐說話老是不正經。」
王永德道:「你就找一個距離單位近一點的房子,這樣方便上下班。」
邵林森走到門口,回頭道:「也得找。」
在充滿酒精味道的歡樂氣氛中,王橋正式成為了城管委的一員。
喬勇始終認為化糞池是城關鎮的事情,不想把事情弄到自己頭上,便迴避了王橋的眼光,假裝沒有看見。
毛明道:「我和居民代表到建委檔案館和縣檔案館找過,沒有找到,這種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根本沒有檔案。」
王橋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起了陸軍不正常的行為,道:「我明白了。」
邵林森不緊不慢道:「我把話帶到了,責任就算盡到了,你去不去關我鎚子事。」
哼了數遍以後,王橋不願意陷入多愁善感的負面情緒,將思緒強行轉到工作上。他吃著麵條,回想著糞便四溢的場景,琢磨修建化糞池是否是唯一的途徑。思來想去,他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放下面碗后,乾脆出門前往化糞池爆溢現場。
王橋對劉友樹道:「友樹,辦公室有沒有業務範圍內的相關法律法規,我想學習一下。」昨天在處理化糞池時,他意識到自己對業務範圍內法律法規基本上兩眼一抹黑,很難做出正確決策,因此急於補課,儘快熟悉業務工https://read.99csw.com作。
呂一帆沒有掩飾,大大咧咧地道:「我抽時間到巴州,去看看發配縣城的王橋。」
這一次回縣城,王橋感覺陸軍的態度頗為怪異,客氣中透著疏遠。此時得知牛清揚和彭家振都在縣委組織部當領導,便猜到陸軍知道兩位部領導的態度以後,有意迴避自己。在山大學生會工作三年,他見識過學生會幹部之間的勾心鬥角,對陸軍的心態揣測得十分準確。
喬勇道:「這個地方我來看過幾次,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兩幢樓道間修一個小型化糞池,平時掏勤一點。建一個池子費用比較高,我們不要主動提這個方案,讓居委會和陳武陽來提。」
王橋沒有迴避問題,道:「我不知道你們以前遇到這件事情是如何運作的。我的想法是先摸清楚到底要花多少錢才能解決問題。剛才毛主任說要幾萬塊錢,如果是五萬塊錢以下,我覺得可以做。」
王橋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如此棘手的難題,擔心自己不了解情況亂決策會引起麻煩,就用眼光尋找喬勇。
喬勇梗著脖子道:「化糞池明明是由城關鎮具體管理,為什麼總是讓我們去?龜兒子才去。」
「小王主任是工作以後再去讀大學?」
王永德道:「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一個貪官都知道是在犯法,可是仍然要貪。」
毛明對新來的年輕副主任第一印象頗佳,忍不住插嘴道:「我是居委會的,讓我來說兩句公道話,縣城這麼大,有多少幢樓就有多少個化糞池,一兩個化糞池出問題很正常,沒有必要大驚小怪,更沒有必要上綱上線。」
居民們得知喬勇是環衛所所長,圍在他的身邊,七嘴八舌地訴苦。
居委會有四間辦公室和一個會議室,牆壁表面斑駁不堪,散發著一股霉味。辦公桌椅笨重,造型呆板,還有1981年制的印跡。
王橋對於今天這頓接風酒有大醉一場的心理準備,來者不拒,一口氣喝了二十來杯。這二十杯昌東高粱酒下肚,腸胃裡開始翻江倒海。
王橋不願意將陸軍的真實想法揭穿,道:「組織部飯局多,他十有八九要陪領導,走不開。」
他又建議道:「今天處理化糞池的情況,小王主任還是要給樂主任報告。如果確實城管委要出點血,樂主任提前知道情況要好說一些。」
樂彬道:「城管委是新成立的單位,萬事開頭難。曹主任身體不好,調到機關黨工委作書記,朱主任還在住院,肯定要調走。我是城管委第二任主任,到今天為止班子才配齊。城管委的工作是實打實的具體工作,我們就不來虛的,把分工調整一下。」
王橋明白了居委會主任毛明為什麼會挨家挨戶收錢,而且能收到錢,原因是樓下化糞池原本就應該由產權人或是使用人負責維護。
毛明用手指了指附近幾幢樓,道:「這是去年修的商場,水溝在房子下面,沒有辦法檢查。」
「那太好了。」交談時,喬勇一直在試探和觀察王橋,王橋從談吐到氣質來看都比一般大學生成熟,應該不至於瞎指揮,這讓喬勇稍稍放心。
樂彬用力握著王橋的手,道:「歡迎歡迎,人長得精神,又高高大大,城管委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
王橋、楊紅兵和劉紅三個人喝完了一瓶白酒,陸軍還沒有出現,也沒有回電話。楊紅兵喝得臉紅脖子粗,罵道:「狗日的陸軍,跟著當官的混,不理睬咱們這些兄弟伙。袍哥以後當了官別像陸軍那樣不耿直。」
樂彬做了簡單介紹以後,曲文華道:「今天按部領導安排,我送王橋同志報到,先宣讀任命文件。」讀罷任命文件,他又道:「王橋是省委組織部選調的優秀學生幹部,到城管委充實領導力量,部里相信,城管委在樂主任、兩位王主任的帶領下,一定會出色完成工作。樂主任,王主任交給你了,部里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小冊子又黃又舊,毫不起眼。王橋隨手打開,立刻就發現撿到了一本寶貝。他道了聲謝,急匆匆回辦公室翻看。
數年前,劉友樹利用牛清德的關係由舊鄉學校調到舊鄉鎮政府,而王橋則在羊背砣村小過著悲催的日子。進入舊鄉以後,劉友樹在一次搶險救災中與黨委書記樂彬走到了一起,關係逐漸密切起來,卻與鎮長蔣大兵漸行漸遠。第一次提拔受挫,讓劉友樹意識到自己改換門庭是一個錯誤。
王永德道:「家裡沒有什麼事,你媽身體恢復得很好,省城大醫院技術確實要比縣城強。你不要操心家裡的事情,把工作做好才是正經事。單位有宿舍嗎?等天冷了以後我和你媽給你送被子。」
樂彬道:「你的出發點很好,在現場也敢表態,這值得表揚。城管委經濟雖然緊張,修一口化糞池的錢還是有的。關鍵不在這裏,應該由城關鎮負責的事情就應該交由他們做,不能破例,不能亂規矩,這個口子一開,以後麻煩事情就多了。」
王橋等到樂彬說完,又問道:「樂主任,委里有沒有職工宿舍?」
王橋將電話貼著耳朵,還未開口,話筒傳來樂彬的聲音:「小王主任,宮縣長又打電話來詢問化糞池外溢的事情,要求務必給老百姓一個說法。小王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能把這事解決掉。」
王永德得知王橋被安排到城管委作副主任,憂心忡忡地提醒道:「二娃,你無功而居高位,並不見得是好事,有句老話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王橋道:「比較麻煩的就是這事,單位是新單位,沒有住宿,要靠自己解決。」
將兩份文件通讀數遍,王橋在小本本上寫下了讀文件心得:在化糞池管理方面,環境衛生行政管理部門直接負責行政區域內公共廁所、糞便集中處理場、糞便專用管道等公共設施的維護管理,並負責指導街道辦事處、鎮人民政府做好糞便處理設施的安全運行工作,具體實施監管職能。街道辦事處、鎮人民政府負責本行政區域內下水道和化糞池等排水設施安全管理工作。
王橋道:「委里經費為什麼緊張?」
王橋坐在椅子上,微笑著沒有爭辯,隨口問道:「昌東組織部現在的部長是誰?我明天去報到,好稱呼。」
「樂主任,你放心吧。」王橋放下電話時下定了決心,不管遇到多大困難,必須要將在城管委遇到的第一件事情解決好。他稍稍整理了思路,對喬勇道:「城關鎮環衛站陳站長什麼時候能到?麻煩再聯繫一下。」
王橋主動伸手,道:「你好,友樹。」
邵林森道:「辦公室亂七八糟的,不一定找得到,找到后我給你送過來。」
「我們會繼續跟蹤報道。」李寧詠今年從巴州學院畢業,讀大學期間最崇拜國外記者,學了些咄咄逼人的作風。上班不久,台里為其量身定做了《昌東故事》欄目,節目播放兩期,反響還不錯。
劉紅道:「你明白什麼?」
陸軍趕緊找了個借口離開辦公室,免得王橋來找自己。
胡立誠遠遠就看見一個人在糞水前轉來轉去,還以為是小偷,暗生警惕,隨即啞然失笑:「沒有小偷會喜歡糞水,這是誰?」
陳武陽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如果修了化糞池還是解決不了問題,這些錢就是冤枉錢。」
餐館門口,劉友樹一直朝城管委方向張望,見到樂彬身影,迎了過去。
喬勇怒氣沖沖道:「化糞池由城關鎮管,和我沒有關係,不管哪個打電話我都不去。」
兩幢紅磚樓之間的窄小通道上全是糞便,幾塊磚頭成為糞便中的孤島,每當有行人踩著磚塊走過時,無數蒼蠅飛起來,嗡嗡作響。
「我不行,從來沒有上過電視。」老者推辭道。
採訪完畢,李寧詠和攝影記者關鵬直奔居委會辦公室。
王橋獨自坐在屬於自己的獨立辦公室里,環顧左右,感覺還不錯。他等到十點鐘,門口出現了一位個子瘦小、頭髮稀少、愁眉苦臉的中年人,正是環衛所所長喬勇。
王橋不喜歡小王主任這個稱呼,由於委里還有另一個王主任,便沒有糾正這個稱呼,道:「既來之則安之,來到城管委再發牢騷就沒有意思了,純屬給自己找不愉快。我以前沒有讀大學時在外面打過工,城管委的條件比打工時的條件要好得太多,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丟,關鍵在於心態。」
昌東是一個封閉的內陸小縣城,流動人口少,出租房市場不發達,走了半個城卻勞而無獲。敗興回辦公樓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全不費功夫,居然在不遠處的電力局家屬院發現一個租房廣告。
喬勇支了一招,道:「既然王主任表了態,我沒有意見。毛主任,除了每家人湊錢以外,兩幢樓里有供電局和糧食局的職工,這兩個單位無論如何得出一點錢。」
楊紅兵在巴州當刑警,與三教九流都有接觸,老婆又在經商,手頭很是活泛,換了手機。
樂彬道:「給你介紹一位熟悉的新朋友,王橋是城管委新任黨組成員、副主任。」
中午吃飯時,他給喬勇打通電話:「喬所長,毛主任那邊的錢收得怎麼樣了?」
樂彬第一個反應果然就是誰出錢的問題,道:「修一口化糞池要花不少錢,按照職能劃分,我們是主管部門,但是具體負責方是城關鎮,你和城關鎮談清楚https://read.99csw.com沒有?」
喬勇坐在王橋對面,不停抽煙,道:「小王主任怎麼分管環衛?環衛麻煩大得很,曹主任和朱主任被調走就和環衛所有關。」
王橋道:「我和喬所長到現場看了師範後街的化糞池,與居委會毛主任一起商量了解決方案。大家形成共識,要想徹底解決化糞池外溢問題,只能修一個小型化糞池。」
喬勇狠狠地抽了一口煙,道:「小王主任是我的分管領導,我得給你說實話,免得以後說我不耿直。城管委麻煩事情多得數不過來,很不好整。建委和城管委分家時,大家各顯神通,千方百計都想擠進建委,被分到城管委的人牢騷滿腹,沒有什麼進取心,工作就得過且過。」
劉友樹從舊鄉鎮借調到城管委,實質上是變相調到城管委,為了此事全家人慶賀了一番。人的大部分決樂和不快樂都源於比較,沒有王橋作為參照系,調進城的劉友樹很快樂,有了這個參照系,他的快樂便打了折扣。服務員將大盆小盤的昌東菜陸續端上桌,堆得如小山一般。
「老胡,這是大家的事,你要接受採訪。」有居民勸道。
王橋初來昌東,從來沒有看過昌東電視台,更沒有看過《昌東故事》欄目,他從欄目名稱猜到了大體內容,道:「我是城管委副主任王橋。」
樂彬大聲地發動眾人:「今天是為小王主任接風,大家一個一個過來敬酒,做自我介紹。」
楊紅兵道:「我和陸軍沒有讀過正兒八經的大學,現在陸軍是組織部辦公室主任,我好歹是巴州刑警隊中隊長,這個長雖然小,可畢竟是長。王橋出來工作,混到長字不知還要多少年。我覺得王橋划不來,讀大學白白耽誤四年。」
王橋道:「副主任是副科級幹部,是幹部體系中最低一級職務,這和高位絲毫不能搭界。」
他意識到犯錯以後卻無法再改變,只能緊跟樂彬,否則兩頭都不討好。
王橋道:「我們正在商量解決措施。」
邵林森看了一眼辦公室大門,道:「樂主任有什麼辦法,要麼正虎主任來管,要麼小王主任來管,只有這兩個選擇。」
王正虎眼見王橋臉色不對,道:「小王主任,趕緊吃點菜,胃裡空空最容易醉酒。」
艾敏道:「你給他打電話沒有?」
王橋道:「畢業後分配到昌東,才到城管委上班。」
王橋默默地點起一支煙。
艾敏道:「你這幾天有什麼安排?」
楊紅兵知道王橋與楊明曾經的糾葛,道:「今天是袍哥回鄉的日子,不說這些爛事。」他叼著香煙,用手機又打陸軍傳呼,等了好一會兒,陸軍仍然沒有回電話。
王橋認出來者是上午見過面的老者,道:「天太熱,睡不著,出來隨便走走。」
離開居委會辦公室后,喬勇提醒道:「城管委經費緊張,樂主任不一定會答應出錢。」
王橋簡明扼要地談了離開舊鄉后的經歷,誠懇地說道:「樂主任,我對城管工作很陌生,希望樂主任多批評。」
「老胡,平時挺能說,正式場合怎麼就怕了?」有居民起鬨道。
二室一廳的房子對單身漢來說有點大,房租亦貴。優點有兩個,一是房屋配套齊全,周邊環境亦不錯;二是距離城管委步行只要六七分鐘,站在窗邊可以看到城管委辦公樓的房頂。
喬勇將電話遞給王橋,道:「樂主任找你。」
劉紅道:「怎麼會白讀,以前是鄉村教師,現在袍哥是國家幹部。」
他經歷挫折和磨難,對人心把握得很准,儘管剛剛參加工作,這番猜測還是非常準確。
王橋看了看表,對毛明道:「陳站長什麼時候到?」
王橋笑道:「爸,我知道。」
樂彬上任后專門向曹勇了解城管委的真實情況,知道城關鎮一直與城管委在許可權和職責上糾纏不清,因此特別小心此事。
兩人的爭執讓王橋感到有幾分尷尬,他迅速做出判斷:「宮縣長通知樂主任,樂主任通知辦公室。按照下級服從上級的組織原則,我們應該到現場去。」於是,他問道,「喬所長為什麼不去?」
王橋道:「這麼說來,在兩幢樓之間修一個小化糞池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喬勇見王橋輕易表了態,欲言又止。
劉紅一直在學校教書,連傳呼機都沒有配。
一個年輕居民對著幾個人的背影說了狠話:「這次讓你們走,如果拿不出辦法,下回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李寧詠道:「我又不是花痴,見一面就想撲過去。我只是覺得他太年輕了,查一查是不是冒充的。」
李寧詠早就注意到街道上流淌的糞便,此時臭氣恰恰迎風而來,讓她差點嘔吐出來。她強忍著噁心,道:「那我們就採訪你。你別怕,看著鏡頭,就像平時說話那樣。」
王橋搖頭道:「現場人很多,居民們揚言若是不解決就到縣政府上訪。昌東電視台的記者也來了,他們還要繼續跟蹤報道。居委會給城關鎮環衛站聯繫了,但是他們沒有來。我根據領導指示和現場情況,和居委會商定了修池子的方案。」
服務員將熱氣騰騰的大盆肥腸火鍋魚端了上來,楊紅兵拿起筷子,道:「只有陸軍沒有來了,肚子餓得慌,乾脆我們開始吃,不等他了。」
「好吧,到時方案出來后,我要看一看。」樂彬也退了一步,嚴肅的面容稍稍放緩,笑道,「小王主任第一天報到,就敢去處理這種扯皮事,不錯。等會兒全委中層幹部聚個餐,劉友樹也要過來。」
樂彬介紹道:「小王主任是選調生,帶職安排到昌東。友樹和小王主任是老朋友了,中午得多喝一杯。喝醉了,下午回家睡覺,不用上班。」
李寧詠給了喬勇一個白眼,昂著頭離開居委會。走出門外,她問關鵬,道:「你是老跑機關的,對這個副主任了解嗎?」
毛明頓時發火了,道:「不關你的事情,那就更不關我的事情。等會兒我就去跟居民說,環衛站陳武陽說不關城關鎮的事情。我的胳膊肘兒沒有朝外拐,我是朝居民身上拐,將心比心,你生活在糞便里是什麼感覺?我們研究什麼都算數?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你不要後悔。」
王橋原本以為到組織部報到以後,還得隔一段時間才到工作單位去報到,沒有料到立刻就要到工作單位,這讓他回柳溪老家的時間都沒有。
喬勇見小王主任不說話了,以為被自己的話所嚇倒,暗自搖頭。
王橋道:「你是知情人,能不能給我出點主意?」
喬勇道:「供電局和糧食局是大戶,這兩個單位怎麼說?」
喬勇道:「小王主任,我們不能表現得太積極,否則城關鎮幾爺子絕對會躲在一邊去。不是我們踢皮球,化糞池就是他們的責任。」
王橋暗自鬱悶:「城管委需要高高大大的人,難道不需要高素質的人?」
王橋客客氣氣又實實在在地說道:「我初來乍到,分工時沒有資格挑肥揀瘦,讓我做啥就做啥。」
王橋原本可以用第一天到城管委上班來推脫整個事件,但是他在鏡頭前一直沒有將責任推給以前的分管領導,繼續繞圈子道:「事情發生了我們沒有推諉,正在和居委會、城關鎮一起商量解決方案,力爭早日解決問題。」
曲文華笑道:「樂主任才是真客氣,幾步路就走過來,沒有必要派車。我們天天坐辦公室,沒有機會鍛煉,出來走一走對身體有好處。」
此時,在山南大學外面的土菜館里,呂一帆和艾敏坐在一起喝早茶。呂一帆是昨天晚上來到山南。她下了飛機以後,沒有去住賓館,而是直接來到老味道,與艾敏以及熟悉的廚師、服務員一起喝了酒後,呂一帆道:「我今天晚上就住閣間。」
在鼓動起來的掌聲中,王橋開始以城管委副主任身份第一次發言:「我叫王橋,畢業於山南大學。我記得佛家有一句話叫作五百年緣分能同船,我能和大家在一起工作,至少有一千年緣分。我會珍惜和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機會,努力工作,和大家一起把城管委工作搞好。我對城市管理工作不熟悉,希望大家多幫助。」
王正虎也跟著回到會議室。
三人正舉起筷子,楊明手機響了起來。她接完電話。道:「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小朱兒在家裡又罵又鬧,誰都勸不住,我得趕緊回去。」
王永德道:「你是指理論,我是指現實,在大家眼裡縣城部門副主任就是大官了。你要踏踏實實工作,在生活上要節儉,不辜負黨和人民的希望。聽姐姐說你在大學里搞了一個小食店,讀大學時是勤工儉學,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當了領導幹部以後,你就是違規經商辦企業。」
「嗯,以前在舊鄉當過老師。」
王橋把事情問清楚了,便不再啰唆,果斷地站起來,道:「宮縣長發了話,我們還是去看看,免得宮縣長追問起來不好說。」在山大讀書期間,土菜館化糞池被油污堵塞過好幾次,王橋每次都蹲在化糞池旁邊看工人清理,還和工人們進行過交流,對化糞池並不陌生,也就不怕面對這個化糞池難題。
王橋已經弄明白了各方職責,道:「城管委畢竟負有監管職責,如果我們一股腦丟給他們,居民鬧起來,我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王橋又問:「環衛工作到底有什麼麻煩?」
艾敏惋惜道:「你們是多好的read.99csw.com一對,可惜有緣無分。」
早上,王橋翻看辦公室送來的文件夾,文件夾第一頁是文件簽閱單,上面印著「樂彬、王正虎、王橋」三個名字。他學著王正虎的方式,在自己名字後面寫下一個「閱」字,再將文件送回辦公室。
小冊子里收錄的第一份文件是《巴州市人民政府關於進一步加強城區糞便處理設施安全管理工作的通知》,第二份文件是《巴州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於切實加強城區下水道和化糞池等排水設施安全管理工作的通知》。
邵林森帶著王橋來到新辦公室,介紹道:「這是昨天才買的傢具,小王主任還有什麼需要,跟我說。」
「真不該我們管。」喬勇不情不願地跟在王橋身後,不停嘆氣,搖頭。
把這兩份文件讀懂了以後,王橋信心大增,如吃了人蔘果一般神清氣爽。
毛明大聲道:「我們到辦公室就是去商量解決辦法,大家全部站在這裏也不能解決問題。城管委領導到了現場,說明人家很重視,你這麼激動,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喬勇道:「我們領導在這裏,你不要亂開玩笑。」
這一杯酒下肚,王橋只覺得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從腹部升起。他來不及到衛生間,轉身對著垃圾桶一陣狂吐。
會議室里,城管委二級班子正職全部到齊,幹部科科長曲文華等人進來后,大家停止講話,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據說才從大學畢業的年輕副主任。
邵林森走到辦公室門口,道:「剛才接到電話,師範後街的那個老問題化糞池又流出來了。附近居民一直不停地給縣政府打電話投訴,樂主任讓小王主任馬上去處理,喬所長一起去。」
王橋點頭道:「那我去找曲科長,你忙吧。」
喬勇與毛明極熟,被叫了綽號也不生氣,道:「今天的事情得等到陳武陽來了再說。說到底,城管委只是監管部門,具體辦事還是城關鎮環衛站。」
李寧詠道:「難道非要摸清情況才能整治,就不能有預防措施?」
幾分鐘后,樂彬回到會議室,道:「城管委從建委分離出來的時間不長,出的事情不少,組織部考慮得很周到,將省委組織部選調生放到城管委擔任領導,請王主任講兩句,大家歡迎。」
樂彬真誠地邀請道:「曲科長難得到城管委,吃了午飯再走。」
在師範後街下了車,遠遠就能聞到一股臭味。
王橋道:「友樹協調能力強,工作負責,應該能把辦公室搞好。」
在城管委辦公室,王橋專心致志地看小冊子。
王橋這四年在山南大學跟教授、主任們打交道,說話都很委婉,習慣把觀點放在漂亮的辭藻之下。居委會毛明主任說話是刺刀見血,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和利誘。這種說話方式缺點是太直接,優點也是直接,把中心思想全部表達出來,不會產生歧義。
王橋道:「我心裡有數了,謝謝你。」
王橋沒有掩飾自己的難處,實事求是地說道:「根據我從現場了解的情況,要完成宮縣長的指示,城管委一點不出錢,很難解決問題。」
王橋道:「劉友樹要來參加午餐?我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他如今在哪裡工作?」
毛明道:「兩幢樓居民一共出了六千四百塊,都是一家一家說盡了好話才收起來的。收錢是為大家辦事,現在搞得我像個乞丐。」
他沒有慌亂,腦子裡不停地搜索關於化糞池的點滴知識,分析對話中有價值的觀點。他問了一個關鍵問題:「毛主任,這兩幢樓是什麼時候建的?怎麼找不到化糞池?圖紙上應該很清楚。」
王橋一直留在會議室,見樂彬回來,主動道:「樂主任,我家在柳溪,以前在舊鄉教過書,曾經到過你的辦公室。再後來考上山南大學,今年畢業。」
他堅持主動召開城關鎮、城管委和居委會三方參加的協調會。
劉紅道:「牛清揚一家人在山南挺有名氣,有個弟弟牛清永在當黨委書記,還有一個弟弟是開礦的大老闆,應該就是那個牛清德。」
毛明不高興地說道:「看現場的時候你偷奸耍滑,連個代表都不派來,提方案你也不參加,我們把錢都收了又來提反對意見。陳武陽,你是啥意思?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王橋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價解決在城管委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對喬勇的意見採取了保留態度,等到毛明憤憤地放下電話后,主動問道:「毛主任,你有沒有可行性的方案?」
一位瘦高女子迎了過來,道:「喬所長,你看怎麼弄?兩棟樓的居民們發了狠話,再不把化糞池弄好就要去縣政府上訪。我這個居委會主任管不了這事,也不想管了,早上訪早解決問題。」
艾敏知道呂一帆與王橋關係曖昧,笑道:「閣間就是王橋偶爾來住,平時沒有人進去,倒是乾淨的,只是灰塵有些大。」
將自己安頓了下來,他在出租房的桌上擺起一張宣紙,龍飛鳳舞地寫道:「三年之內回省委」。他原本準備掛出來勵志,寫完之後,又覺得這樣做太矯情,取過打火機,將這張寫有自己心愿的小條幅在衛生間燒掉。
毛明又撥電話,接通后,大聲道:「陳站長,城管委新來的王主任第一天上班就來處理師範後街的化糞池,你狗日的硬是日理萬機,這點時間都抽不出來?」
一位頭髮花白的居民道:「以前修房子的時候我在場,當時根本沒有修化糞池,就是修了一條暗溝直通河道,化糞池其實與河道是直通的,以前這種情況多得很,所以河水很臭。去年河道附近修房子,肯定把那條暗溝弄壞了,糞便流不出去,自然要找地方冒出來。」
樂彬道:「讓小王主任接電話。」
王橋笑道:「我其實說了一堆廢話,說了等於沒有說。」
「小王主任」的稱呼實在很不入耳,只是大家都這樣稱呼王橋,王橋縱然心裏有意見,也只能答應著。
樂彬、王正虎、王橋三人起身相送。王正虎走到會議室門口就停住腳步,王橋一直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王正虎停步便跟著停了下來,由樂彬獨自將曲文華送到樓下。
電話里傳來陳武陽的聲音:「化糞池本來就是城管委管,硬要推給城關鎮,這事既然有城管委主任管,我就不管了。」
樂彬為難道:「以前建委倒有一些,城管委是新成立的單位,沒有職工宿舍。小王主任暫時克服一下,以後慢慢想辦法。」
在大家的鼓勵下,頭髮花白的老者接受了採訪,最初面對鏡頭時還頗為拘謹,當他站在糞水邊緣時,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在鏡頭前揮著手,侃侃而談。
第一份文件第一條就明確各方責任,第一條是「城區糞便處理設施安全管理工作實行『屬地管理』和『誰所有誰負責,誰使用誰負責』的原則」;第四條是「糞便處理設施的產權人或使用人負責日常維護工作,保證設施的安全運行」。
王橋能問出這句話,讓喬勇感到有點意外。在喬勇心目中剛畢業的大學生都是啥都不懂的書獃子,沒有料到這個新主任說出來的話還可以,沒有丟人。
城管委樂彬主任與曲文華握手,道:「曲科長太客氣了,怎麼自己走過來?這怪我考慮不周到,態度不端正,應該派車接你們。」
喬勇道:「城管委以前是建委的二級單位,獨立出來以後成為縣政府的組閣部門。但是體制理得不太順,城管委的經費仍然要通過建委,具體來說就是錢從財政局轉到建委,再由建委劃撥到城管委,城管委再把錢按預算划給各事業單位。以前曹主任最頭疼的就是錢的問題,我估計樂主任也要為這個事情傷腦筋。」
頭髮花白的居民胡立誠從屋裡走了出來,到公共廁所解決個人問題。在化糞池爆溢以後,各家的衛生間都不能用。由於公共廁所太遠,如果是小便就用夜壺解決,今天要大便,只能出門前往附近唯一的公共廁所。
李寧詠道:「電視台接到群眾電話,說是師範後街化糞池流出來糞水很久都沒有人管,市民對此反應很大。我剛從化糞池外溢的地方過來,情況確實很嚴重。請城管委王主任談一談化糞池是怎麼一回事情。」她一邊說話,一邊示意關鵬將鏡頭對準年輕的城管委領導。
王橋道:「你快去上廁所,出來我們聊。」
如果被兩位領導之一看到這一幕,這對陸軍來說絕對是一個難以挽回的災難。
喬勇不情不願地來到居委會,進門沒有見到城關鎮的人,嚷道:「毛主任,你趕緊給陳武陽打電話,讓他過來。城關鎮這種辦事態度就是把人民的利益當成兒戲。」
1999年,傳呼機和手機同時在使用。陸軍在組織部門工作,位置重要,在黨政系統很受尊重,辦事能力強,但是他在經濟上並不寬鬆,加上組織部才搞了集資建房,因此一直在使用傳呼機,沒有用上手機。
走了十來分鐘,王橋和曲科長來到城管委。在前往城管委的途中,曲文華變成悶嘴葫蘆,幾乎不與王橋交談。王橋主動搭話,他也只是簡單地嗯一聲。曲文華的這種態度讓王橋感到這位科長彆扭,很難接近。
他站在窗邊看著城管委辦公樓,下決心道:「城管委是我仕途的第一個起點,不能失敗,只能成功。」
在化糞池爆溢的街道附近,臭氣撲鼻,蒼蠅、蚊子亂飛,沒有人敢於在街道上read.99csw.com睡覺。王橋在滿街的糞水旁邊走來走去,尋找解決之道。
頭髮花白的老者指著不遠處的糞便道:「剛才城管委和居委會的人都在,才走。你們採訪那些當官的沒有什麼用,還不是老話套話,要採訪就採訪我們老百姓,你看看滿街糞水。」
邵林森拿了一份城管委工作職責和機構設置表送給王橋。
谷麗笑道:「不是冒充的,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山南大學畢業。你打這個電話,是不是看上他了?選調生都是後備幹部,很有前途,關鍵是長得非常帥。」
王橋稍作權衡就交了半年房租,將房子租了下來。
樂彬問道:「還能喝嗎?」
樂彬道:「監察大隊和環衛所是城管委工作量最大的兩個部門,王主任分管監察大隊、市政設施維護、公園、綠化、路燈、辦公室,你分管環衛所、人事科、工會,我管全面工作,分管財務。你們兩人有沒有意見?」
王橋、毛明、喬勇等人剛剛離開,一輛小車停在街邊。一個扛著攝像機的男子和一個年輕時尚的女子走了過來,女子站在居民面前自我介紹道:「我是電視台《昌東故事》的記者李寧詠,接到舉報,聽說糞水流到街面了,你們誰能談一談情況?」
「說具體點。」
喬勇道:「毛主任,我剛才忘記介紹,這位是城管委新來的小王主任,分管環衛所。」
聽著兩人對話,王橋才知道曲文華不是悶葫蘆,嘴巴也利索,只是不想跟自己說話。
次日,王橋再次去縣委組織部報到。經過組織部辦公室時,他朝辦公室里看了看,正好與陸軍的目光相遇。
王橋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年輕,明顯感到喬勇是在推事,把自己弄到前台,很是不爽。但是面對眾人的圍觀和訴說,他必須要站出來,否則會被人看扁。
谷麗道:「你少來啊,如果需要介紹,我來出面。」
樂彬對組織部門派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任副職相當不滿,心情惡劣得不想多講話,直接宣布:「現在散會,大家各自抓好自己的工作。王主任、小王主任和邵林森留下來。」
邵林森道:「宮縣長親自給樂主任打的電話,城管委就是一個筐,啥東西都往裡面裝。小王主任,你以後在城管委工作就別想得到表揚,能夠被領導少批評兩句就算菩薩保佑。」
楊明老公在財政局預算科,管著許多單位的錢袋子,油水足,她也就用上了手機。
毛明道:「居委會的屋子潮濕得很,住久了人都要發霉。居委會條件差,希望王主任能支持一下,改善我們的辦公條件,以後遇到什麼事情,居委會跑得快些。」
喬勇道:「毛主任,按照化糞池管理規定,誰所有誰負責,誰受益誰負責,這本身就是居民自己的事情,上什麼訪?」
李寧詠話鋒尖銳:「糞便已經流到街道上,又臟又臭,你們還在商量什麼?現在應該馬上解決問題,還居民們一個乾淨整潔的生活環境。這是政府機關應該做的事情,不做就是失職。」
喬勇道:「這倒也是。」
他走近才認出此人是年輕的城管委領導,招呼道:「這位主任,這麼晚了還到這裏來?」
樂彬原本對分配一位剛從大學畢業的新人來城管委任副職有相當大的抵觸情緒,見面后才知道是原來舊鄉教書的刺頭王橋,不算才出道的新人,抵觸情緒消解了一些。雖然王橋在處理化糞池外溢事件時不是太圓滑,可是勇於擔當,而擔當在城管委工作中特別重要,這讓樂彬的抵觸情緒消解了大半。
王橋舀了一碗雞蛋面,呼嚕呼嚕吞進肚裏。
毛明道:「王主任是實在人,沒有拿假話來敷衍我們。我們基層幹部都是實在人,當官的拿假話敷衍我們,我們就學慕容復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們也聽不到真話。」
楊紅兵道:「走不開也要回傳呼。」
胡立誠彎著腰,捂著肚子,道:「你是不是真想幫助我們解決這事?如果真想解決,等會兒我詳細跟你擺談。我先上廁所。對了,你是城管委領導,能不能修一下公廁?我們這邊的公廁又破又舊,太丟昌東的臉皮了。」
喬勇在一旁小聲嘀咕道:「化糞池管理是誰使用誰負責,本來就是居民自己的責任,他們自己不願意出錢,怪得了誰?再說化糞池建成幾十年,以前沒有設計好,關我們卵事。」
李寧詠對這個年輕副主任印象很深。回到辦公室以後,她就給組織部辦公室谷麗打電話:「我去採訪的時候,遇到城管委一個很年輕的副主任,叫王橋,年輕得不像樣,是不是冒充的?」
王橋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三人,道:「如果沒有,那就下定決心修化糞池,早修比晚修更好。」
酒足飯飽,陸軍還是沒有出現。
「喬所長,我怎麼覺得你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王橋打斷道:「我才到新單位,工作任務很重,這幾天暫時就不回家了。」
王橋沒有料到迎接自己的將是諸多難題,突然間就明白過來為什麼牛清揚和彭家振會將自己放在城管委:巴州市委組織部丁原副部長為自己的事特意打過招呼,他們兩人既不願意得罪丁部長,又想陰自己一把,所以將自己分到當前矛盾激烈的城管委。
一個居民情緒激動道:「當官的沒有把問題解決,怎麼拍屁股又走?」
李寧詠不客氣地步步緊逼:「請問化糞池是如何管理的,為什麼要等到出了問題才想辦法解決,有沒有更好的預防措施?」
盛夏夜晚,小城寧靜安逸。不少臨街居民拖了涼板鋪在街邊,以街道為床,以天空為被,板旁邊點上一盤蚊香,與睡在板上的左鄰右舍聊聊天,慢慢進入夢鄉。這種生活方式深深印在一代人的記憶之中,成為故鄉最經典的畫面。
攝影鏡頭擺在眼前,王橋知道不能亂說話,謹慎地說道:「任何事情解決起來都有個過程,我們在這裏商量正是為了更好地解決問題。」
喬勇道:「我是啥子狗屁專家,小王主任在這裏,由他來定。」
王橋點了點頭,道:「謝謝邵主任,麻煩邵主任幫我找一份職工花名冊。」
「我要想辦法利用樂主任和邱大海這條線,等到邱大海退休,我就更沒有希望了。」劉友樹看著王橋消失在樓梯口,轉身上了小車。
喬勇道:「但願王橋謙虛一點,不要亂插手。」
樂彬道:「按理說劉友樹在基層幹了好幾年,還立過功,應該提拔了。可是每次都陰差陽錯沒有搞成,城管委新成立,缺兵少將,我把劉友樹借調到辦公室,給文字材料把把關,搞搞統籌管理。」
王橋道:「有可能喝多了。」
居委會裡,諸人還在等待城關鎮環衛站站長陳武陽。
打完電話,喬勇對身邊的副所長姜大戰道:「奇怪啊,王橋剛才打電話,居然聽起來有點內行了。」
王橋吐得越狼狽,各科室、事業單位負責人笑得越開心。
呂一帆自嘲地笑道:「我早就認命了,現在也不錯,我以後要經常跑山南,見面的機會還多。」
劉友樹在辦公室的文件櫃里翻找一番,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小王主任,我找到一本創委時留下來的小冊子,裏面有些規範性文件,你先將就看,我等會兒去問一問老同志,有沒有比較齊全的文件彙編。」
曲文華不由分說地拿起了包,道:「時間還早,下次吧。」
毛明笑道:「你這個喬皮蛋,心中有數,就是不肯說出來。」
王正虎工作作風偏軟,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喬勇悶頭吸煙,道:「看來領導靠不上了,陽和垃圾場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王橋禮貌地答道:「歡迎新聞媒體監督,也希望你們繼續監督。」在座諸人都看不慣頤指氣使的年輕記者,覺得這個記者根本不懂基層的具體困難。造成化糞池堵塞的原因很多,但是和在座諸人沒有直接關係。他們正在想辦法解決問題,算是盡心盡職,因此特別反感記者高高在上的為公眾代言的口吻。
劉友樹下巴差點驚掉,結結巴巴地道:「你大學剛畢業吧,分到城管委?」
曲科長打完電話,道:「我已經和城管委樂主任聯繫上了,馬上就過去。城管委離這兒不遠,我們就不讓城管委派車了,走路過去。」
王橋強忍著醉意,點頭道:「還能喝幾杯。」
喬勇這個說法顯得很滑頭,又在情理之中。圓滑處在於他明知王橋初來城管委,不懂業務工作,難以決斷,仍然把難題交給了王橋,自己不擔一點責任;情理之中在於王橋是行業主管部門的分管領導,是在場所有人中職務最高的,確實應該由他來做決定。
縣環衛所負責全城清潔衛生,工作場所是大街小巷,為了有利於開展工作,配備了一輛普桑作為環衛檢查車,這輛車實際上由喬勇所用。
毛明插話給王橋留出了時間,他迅速想好了措辭,道:「這個化糞池情況有點複雜,由於修建時間久遠,找不到建設時期的圖紙。我們正在通過尋訪當事人等辦法,摸清這個化糞池的具體情況。」
邵林森又道:「等會兒環衛所喬勇要過來,你等他一下。環衛所是你分管的最大部門,人數多,事情雜,矛盾突出,要有點心理準備。」
毛明笑道:「喬所長扣了好大一頂帽子,陳武陽聽到肯定會和你吵架。楊鎮長到縣裡開會,由陳武陽全權代表,等會兒就到。」read•99csw.com
王橋不願意把責任推卸給前任,沒有立刻回答李寧詠的提問,腦子快速運轉,思考如何應對這位咄咄逼人的漂亮記者。
如果沒有認真學習巴州市關於化糞池管理方面的文件,沒有夜訪化糞池時與居民胡立誠長談,王橋很難做出正確的決定。此時他心中有數,胸有成竹道:「我想問一個問題,如果不修化糞池,還有沒有其他更節約且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毛明火沖腦門頂,道:「環衛所和環衛站兩個神仙打架,讓我們居委會怎麼辦?你今天再給我耍滑頭,我以後再也不管環衛所的事情。」
劉紅獨自回家。
樂彬喝酒以後話就多了起來,嘮叨道:「在城管委工作,每天面對最基層的老百姓,處理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必須要得到各方人士的幫助,從這個角度說,會喝酒在工作中有優勢。我們基層幹部認為能喝不喝的人是不耿直,不能喝總是喝醉的人是沒有節制。小王主任,我們再來碰—杯。」
王橋對城管委各項工作是兩眼一抹黑,無法做出判斷,道:「我聽從安排。」
王橋回到電力家屬院,出了一通熱汗,酒意這才慢慢散去。
喬勇在一旁介紹陳武陽的情況:「城關鎮遇到這種事情總是想讓城管委出面,陳武陽是牛角抹菜油——又尖又滑。」
曲文華的態度不冷不熱,給王橋倒了一杯開水,道:「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與城管委聯繫,等會兒就送你到城管委報到。」
王橋道:「溝壞了,能不能疏通?」
由於吃進肚子里的東西全部吐完,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樂彬又激將道:「你是選調生,肯定比其他幹部能力強,一個小小的化糞池,應該不在話下。」
辦公室配有寬大的辦公桌、老闆椅、電腦、熱水器,與山南大學梁柏文副書記辦公室的配置差不多。王橋道:「很不錯了,暫時沒有什麼特別需要。」
曲文華熱情洋溢地說道:「王橋同志是山南大學的高材生,經部務會研究,縣委同意,派他到城管委任副主任,增加城管委領導力量。」
喬勇咕噥道:「縣政府專門就化糞池的職責出過一個文件,由城關鎮具體管理。」
邵林森道:「有個年輕領導也是好事,你少受約束。明天早上你到城管委來一趟,與王橋見個面,交流一下情況。既然組織決定了,你總得面對。」
這個觀點是前任主任曹勇一直強調的。
王橋迅速接受這種說話風格,坦率地說道:「我今天才到城管委報到,對城管委的事情兩眼一抹黑,若是馬上答應就是一句空話。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想辦法解決居委會辦公條件。」
胡立誠道:「找個路燈亮一點的地方,我給你畫個圖,你就明白怎麼弄了。」
王橋見無法得到喬勇回應,建議道:「毛主任,情況我們已經了解,是不是到你們辦公室研究一下?」
兩人蹲在路邊,胡立誠詳細地將周邊幾幢樓的地下溝道的走勢畫了出來,說出自己想法。
組織上安排王橋當副主任,說明對王橋重視。送王橋過來報到,卻沒有按慣例由副部長相送。這幾件事透著怪異,讓樂彬有點摸不著頭腦。
毛明道:「供電局有錢,但是是個鐵公雞。我去找到辦公室劉主任,這個劉主任說住房賣給了私人,和供電局沒有一點關係。我就說等以後修好了化糞池,凡是供電局員工家的下水管都不準接進化糞池,堵死他們。好說歹說,又是哀求又是威脅,供電局給了五千塊。糧食局沒有這麼多廢話,也給了五千塊。」
毛明對實誠的王橋挺有好感,道:「王主任說的是真話,所以我相信你。喬皮蛋,王主任才到城管委,你別耍滑頭,把事情全部推到他身上,這事怎麼辦?」
毛明道:「其實解決方案大家都清楚,就是修一個簡易化糞池。修一個簡易化糞池要幾萬塊錢,誰來出這筆錢是個問題,喬所長,你們環衛所還是得出點。」
王橋完全沒有料到會以這麼快的速度到城管委上班,而且是到一個有兩百人的大單位當副職,感受到了沉沉的壓力。中午,他走出城管委辦公樓,打通了家裡電話。
他要查找的第一個問題是:化糞池到底是誰管?
放下電話,王橋到街上尋找出租房。
劉紅道:「部長是牛清揚,副部長有兩個,一個是以前的教育局長彭家振,另一個是李友明。」
毛明當了七八年居委會主任,與居民們很熟悉,關係處得不錯。居民們沒有再阻攔,讓他們離開了。
李寧詠沒有理睬毛明,繼續追問年輕、高大、英俊的年輕副主任,道:「這一個化糞池外溢應該如何解決,有沒有方案和具體時間?」
王橋道:「樂主任放心,一定解決好。」
「你說得也有道理,是站在環衛所一邊,不是站在縣政府和老百姓的一邊。我們可以等,但是不能無限期地拖下去。」縣環衛所、城關鎮環衛站、居委會和居民們形成了一個蜘蛛網,讓一件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王橋採納了喬勇的部分意見,決定推遲一天再過問此事。
「環衛所有四個難處,我先易后難給小王主任做介紹。一是設備差,常言道光用掃帚掃不出一個衛生城市,我們急需掃地車、洒水車、垃圾車;二是環衛工人的工資太低,馬上要進入新千年,環衛工人一個月才拿兩百多塊錢,再不增加工資,工人就要罷工了;三是環衛所和城關鎮扯皮事多,經常內耗;四是最難的事,今年新的陽和垃圾場投入使用,三天兩頭堵場,前任朱主任就是在垃圾場被打斷了肋骨,樂主任臉上的傷疤也是被村裡頭的潑婦抓的,垃圾場的事情解決不了,環衛所工作永遠都做不好。這四件事情最難,其他事情我慢慢講。」
陳武陽恰好走到門口,道:「喬皮蛋是不是又在說我的壞話?狗日的喬皮蛋,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場上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謝謝曲科長。」自從得知牛清揚和彭家振是組織部領導以後,王橋做好了被打發到最偏遠鄉鎮的準備,誰知道自己居然被分到了城管委,而且還擔任副主任。他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結果,驚訝之後,迅速猜測著原因:「為什麼這樣安排?按理說牛、彭兩位部長執掌組織部,不會給我一個好位置,肯定是丁原副部長起了作用,他們雖然不喜歡我,但是不願意得罪丁部長。」
「我叫胡立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人民政府就要為人民,解決不了化糞池,還叫什麼人民政府……」
劉友樹道:「你行不行?」
喬勇呵呵笑著,也不搭腔。恰好這時傳呼機響了起來,他借居委會的電話回了過去,道:「樂主任,小王主任在我身邊,我們在居委會。」
樂彬大聲道:「大家早上沒有吃飯嗎,掌聲有勁點。」
辦公室主任邵林森知道借調劉友樹意味著什麼,臉色難看,悶頭抽煙,在心裏罵道:「媽的,樂彬早就想好了要調劉友樹,否則借調手續不能這麼快就辦下來。你不用我,老子還不願意侍候。」
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樂彬獨自抽悶煙,半天沒有說話,臉上的創可貼格外顯眼。
聽到這兩個名字,王橋湧出一陣不祥之感,驚訝道:「牛清揚和舊鄉小學校的牛清德是什麼關係?」他早就知道牛清德有哥哥在昌東當官,只是離開昌東數年,並不清楚其到底在做什麼。
城管委機關只有兩輛小車,樂彬用一輛,王橋和王正虎兩位副主任合用一輛,同時這輛合用車還要為辦公室服務。若論用車方便,城管委副主任實際上不如環衛所一把手。
胡立誠道:「從來沒有見到哪個當官的半夜來看現場,既然你是誠心想解決事情,我就幫著毛主任做點工作,每家湊個三五十塊錢。大家現在經濟都不寬裕,只能出這點錢,就是這點錢都還要做工作才能收齊。」
王橋道:「我才到城管委,很多情況不了解,想問一個問題,城管委對化糞池有沒有責任,為什麼宮縣長要給樂主任打電話?」
在城管委辦公大樓第三樓,環衛所所長喬勇在邵林森辦公室里罵娘。他用力抖動著城管委關於領導分工的文件,罵道:「組織部門亂搞,他們以為城管委是機關那種只動嘴皮的單位,把一個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生分到城管委當副主任。城管委麻煩事情一大堆,才畢業的大學生能把工作搞好,我喬字倒起寫。樂主任也亂搞,環衛所是城管委最難管的一個部門,正在和陽和垃圾場打架,派一個新手來,純粹添亂。」
王橋低聲道:「我第一天上班,確實不熟悉工作。要解決這個事,最可行的操作辦法是什麼?」
按著昌東習俗,凡是有新同志報到或者老同志調離,同志們都要在酒場上對主角進行合理圍毆,一直到大醉才罷休。喝得越醉,新同志或是老同志才會對這一天印象越深。眾人喜滋滋地響應樂彬的號召,積極踴躍地開始敬酒。
「方案是由居委會在做,到時我再向樂主任報告。」王橋打定主意,不管什麼情況,一定要把自己的設想變成現實。
喬勇道:「城管委是監管職責,但是具體管理方是城關鎮。如果我們到現場,城關鎮的人就會躲到一邊,把責任全部推給我們。師範後街的化糞池問題不小,要徹底整好得花幾萬塊錢,環衛所一窮二白,沒有這筆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