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加象牙鍛造的巨型宙斯雕像過去一直在裏面，」弗蘭克說，「古代七大奇觀之一，與雅典娜·帕台農雕像為同一製造者。」

就算他想睡在自己的房間里，也太狹窄了，還很危險。所以他更喜歡睡在引擎間，那裡不間斷的嗡嗡機械聲能幫助他進入夢鄉。此外，自從他在奧傑吉厄島上度過了一段時光之後，就一直喜歡露營，打地鋪對他來說足夠了。

波西扭臉一笑：「是啊，我們不能再讓堪薩斯州的事重演了。我可能會殺了我兄弟伊阿宋的。」

「而且說到德爾菲……」小笛俯身看看地圖，藍色羽毛在她頭上就像鐘擺一樣搖晃，「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如果阿波羅沒有了他的神諭……」

波西用刀戳了下薄烤餅說：「或許她就像阿瑞斯，那傢伙只要走進一個擁擠的房間就能挑起戰鬥的火花來。如果勝利女神釋放出競爭氣氛或是什麼，就會加重整個羅馬與希臘的白熱化對抗。」

他和波西並肩跑去見這兩個朋友。

當然，當他首次建造阿爾戈二號時，就已經為自己的秘密計劃奠定了基礎。可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自己都幾乎不敢正視。

弗蘭克指著波西說：「你記得在亞特蘭大的老海神福爾庫斯嗎？他說蓋婭的計劃永遠都有很多個層次。這會是巨人戰略的一部分——保持羅馬和希臘分裂；保持諸神分裂。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我們不能讓耐克擺弄我們對抗雙方。我們應該派遣一個四人的登陸小分隊，兩個希臘人和兩個羅馬人。這種平衡也許能讓她也保持平衡吧。」

他愛他的朋友們，肯為他們做任何事。可他在看著他們六個——三對情侶，都把精力放在對方身上時，他就會想起多茲夫人的警告，復讎女神是這樣說的：「你在你的兄弟們之間將不會有立足之地，你永遠都是多餘的。」

「你要用糖漿淹死它們嗎？」安娜貝絲抱怨道。

噢，雷奧想，我們現在是在炫耀嗎？

嗯……嚴格來說那裡是他的房間，但他不睡在那裡。床墊上堆滿了電線、釘子和一些零散的仙銅機件；他的三個巨大軋制工具櫃——奇科、哈珀和格勞喬——佔據了大半個房間；幾十個電動工具掛在牆上；工作台上堆滿了來自《球體論》的影印藍圖；還有被人遺棄的阿基米德書稿，是雷奧從羅馬的地下工作室里搶救出來的。

波西盯著河面說：「我認為我們該好好談談。」他張開一隻手，剛剛被雷奧扔過河的石頭飛入了他的掌心。

安娜貝絲的話並沒有惹她生氣，小笛只是點點頭掃視一下大家說：「那應該派誰去呢？」

對講機響了，布福德的迷你海治在喇叭處喊道：「穿上點衣服！」

「你到底在做什麼呢？你已經在船殼裡閑逛了好幾天了。」

黑茲爾皺了皺鼻子：「那東西會讓你死的。」

這匹公馬噝噝叫著，腦袋來回甩動。它脖子上的肌肉在奶油糖果色的皮毛下鼓起絲絲細紋。

仙銅O形環從雷奧的老虎鉗上滑落，然後滾落進管線槽的深處。

但現在，他最好去遵守自己的老規矩：繼續前進。別停滯不前，別去想那些壞事。即便是你不喜歡笑的時候也要微笑並開玩笑，特別是你感覺自己不喜歡笑的時候。

「碎石頭！」雷奧說。

雷奧還記得他們共同闖過冥王聖殿的時候，黑茲爾帶領他穿越恐怖的幻覺迷宮，她令女巫帕西法厄消失在了地上的一個魔法洞中。當雷奧被巨人的黑雲窒息時，她正在對戰克呂提厄思，還斬斷了封鎖死亡之門的鐵鏈。其間雷奧做了……是啊，幾乎什麼都沒做。

他終於擠出了管線槽，回到了他的房間。

伊阿宋皺了皺眉，一縷青煙從他衣服下面的傷口裡冒出：「我只知道……食屍怪安提諾烏斯說過『「勝利」在奧林匹亞肆虐』。朱諾警告我們說希臘人和羅馬人之間的裂痕是永遠無法愈合的，除非我們擊敗勝利。」

「幾乎一直到羅馬帝國滅亡的時候，」弗蘭克表示同意，「羅馬人叫她維多利亞，也沒什麼區別。人們都愛戴她，誰不喜歡勝利呢？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我們要把她拿下。」

此外，他們還有奇異桌布福德做後備。

「怎樣都好，從上面看，我沒發現任何可疑跡象。」弗蘭克繼續說。

「好吧，沒問題。我立刻到餐廳。」

雷奧關上抽屜上了鎖。

「那個圓形的舞台似的東西——菲利蓬，是為馬其頓的腓力大帝建的。」

黑茲爾的手指在希臘地圖上描著：「我還是希望我們可以穿過科林斯海灣，因為我想去德爾菲看看，或許能得到一些建議。再說圍繞伯羅奔尼撒的路很長。」

「同意。」黑茲爾拍了一下阿里翁的側面，神駒看起來煩躁不安。

他拿起最後一塊——這是根據一份特殊的九*九*藏*書海鹽食譜做成的，他們從大西洋底的半魚半馬人阿弗洛斯那裡拿到的。

聽著弗蘭克的話，雷奧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真不敢相信在過去的幾個星期里，這個男孩子的變化有這麼大。

「就像讓石頭飛，」雷奧說，「或是只吃掉一包零食。」他又往嘴裏塞了一把零食。

黑茲爾嗤之以鼻：「多浪漫啊！『珀羅普斯王子，您有個很好的妻子。』『謝謝，她是我在戰車競賽中贏來的。』」

「這是佩洛皮奧。」弗蘭克又指著另一處迷人的石頭堆說。

他們停在了另一座建築廢墟的寬闊台階上——根據弗蘭克所說，這裏就是宙斯神廟。

雷奧嚇得工具腰帶都差點掉了。他轉過身……恨不得踢自己一腳。此時只能祈求雜牌鞋女神阿迪達斯了。

但另一方面，雷奧的工具腰帶裝滿了危險的玩意兒。一件都沒派上用場就這麼回家他也不願意。

雷奧的笑容僵硬了，也許他和波西確實還有其他的共同點——愚蠢的幽默感。「是啊，我打賭這足以違反她的贊助協議。那不是奧林匹克的官方球鞋！你死定了！」

黑茲爾翻了個白眼：「你們兩個簡直不可理喻。」

安娜貝絲眼睛周圍的細紋加深了：「這次不行，小笛。耐克認為競爭就是一切。阿芙洛狄忒……嗯，她也一樣，以她特有的方式。我認為耐克會把你當成威脅的。」

雷奧不想從牆裡面出來。

「如果我們來刺|激她會怎麼樣？譬如用阿迪達斯的鞋，應該足夠氣得耐克出現吧？」波西用質疑的語氣說。

雷奧不知道這能不能幫助他們找到耐克。這一刻，他想要的勝利僅僅是消滅一杯冰鎮飲料，再來點玉米片。

「我知道，」伊阿宋說，「但朱諾說得很清楚了，走短路線無疑就是在自殺。」

「哇！」小笛雙手放在桌子上，好像船在晃動，「各位，諸神都因為希臘和羅馬人格而分裂了，對不對？如果耐克也是如此，而且她又是勝利女神——」

波西在吃一大摞藍色的薄烤餅（為什麼他的食物是藍色的？），同時安娜貝絲在責備他不要倒那麼多糖漿。

但描述卡里普索的過程非常簡單。雷奧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象出她的樣子。

他考慮過放出一道火柱擊中離他最近的一輛旅遊巴士，點燃燃氣罐。可他又認為這是小孩子的把戲。「也許我們該談談，但不要——」

雷奧一直認為他應該說起這件事，僅僅為了調節氣氛，可似乎時機永遠不對。隨著時間的流逝，這話題就越來越難說出口了。

「嘿，波西，還記得博物館里的耐克雕像嗎？全都碎成片的那個？」

「最重要的是，」安娜貝絲語氣鄭重其事，「你們要找到耐克，然後研究怎麼來制服她……無論朱諾是什麼意思。可我還是不明白你怎麼擊敗一個掌握勝利的女神，看起來絕不可能。」

船隻正在下行，這意味著雷奧的項目要被擱置了。

弗蘭克找到了一本遊客手冊（嚴肅地說，這傢伙大概連湯罐頭上的配料表都會讀一下），然後給他們現場介紹起了周圍的景物。

他們閑逛了一會兒，避開旅遊團，從一片樹蔭移動到另一片。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雷奧還是被希臘與家鄉得克薩斯州的相似度所震驚——低矮的小山、灌木叢、蟬鳴，還有夏季的燠熱。要是把古柱和廢廟換成牛和鐵絲網，雷奧覺得那就跟自己的家鄉一樣了。

雷奧聽說過波西、小笛和伊阿宋在羅馬水神殿生死懸於一線的經歷，於是說了一句：「我舉雙手贊成。」

波西啜飲著糖漿味的橙汁，似乎覺得還不錯：「偶爾和女神開戰我沒問題，但勝利女神不是好人嗎？從我個人角度來說，我喜歡勝利，多多益善。」

雷奧用手電筒掃射著他一點一點安裝好的仙銅板和活塞，說：「日常維護。」

他沒有把這些想法說出口，但黑茲爾一定從他的思想中讀出了什麼，所以她慌張地看向一邊。

他開始認為多茲夫人說的是對的。假設雷奧活得足夠長，假設他瘋狂的秘密計劃能夠奏效，他未來的命運將會與其他某個人連在一起，共同生活在一個沒有人能兩次到達的小島上。

以前，雷奧會對此開玩笑：「小笛是個威脅？」這個女孩就像他的妹妹，可如果需要去打一群暴徒或征服耐克，小笛絕不是他心中的第一人選。

他不再迷戀黑茲爾了，心早已飛到了奧傑吉厄島。不過黑茲爾·列維斯科依然令他印象深刻——甚至當她沒有坐在一匹固執得像個水手一樣的神駒身上時也一樣。

「嘿，布福德只是在說『早上好』而已。他很喜歡他的全息圖的。再說，我們都很想念教練。而且弗蘭克變成的這隻鬥牛犬很可愛啊。」

雷奧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回應：「我沒有在九九藏書等你，雷奧·瓦爾迪茲。我更沒有愛上你，我當然沒有相信你白痴的承諾！」

「伊阿宋和波西不能一起去，」安娜貝絲說，「朱庇特和波塞冬是很糟糕的組合，耐克很輕易就能讓你們兩個打起來。」

雷奧擠在了伊阿宋跟黑茲爾中間，他估計他們是最不會在他開了沒意思的玩笑時拍他一巴掌的人。雷奧吃了一口巧克力蛋糕，又拿起了一包義大利零食——完成他早餐的均衡。他對於在博洛尼亞買的這些東西有點上癮，乳酪和玉米口味是他的最愛。

這個想法讓他成了幽閉恐懼症患者。

「好的，謝謝你啊，夥計。」雷奧說，「我馬上來。」

這大概都是他想象出來的吧，可這已經讓他繃緊了神經。他記起了復讎女神涅墨西斯曾經以他姨媽羅莎的形象出現過，這是雷奧最憤恨也最想報復的人。他懷疑涅墨西斯就在附近某處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他一直不確定他是否已經還清了這位女神的債務。他覺得她還想給他製造更多的苦難，或許就在今天。

「這個地方很大，」弗蘭克報告說，「廢墟從河延伸至那座山的山腳，大約半公里。」

弗蘭克看樣子有些被冒犯了：「是埋葬珀羅普斯的地方，這一整片區域叫伯羅奔尼撒，是根據他的名字命名的。」

「這就證明了我的觀點，」安娜貝絲說，「更不應該把我和弗蘭克一起派去。瑪爾斯和雅典娜——這個組合更糟糕。」

「就是有點冷。」伊阿宋說。

然而，最近小笛的變化雖然沒有弗蘭克那麼明顯，但她真的變了。她曾刺中了冰雪女神凱奧蒽的胸口，擊敗了紫翼飛人兄弟。她還曾單槍匹馬削掉了一群野蠻的鷹身女妖。至於她的魅惑語，那種力量更是連雷奧都會緊張的。如果小笛告訴他要吃蔬菜，那他一定會吃。

弗蘭克變回了那個魁梧且怒氣沖沖的中國加拿大混血：「坐下吧，雷奧。我們有事要說。」

「太多的問題沒有答案，」弗蘭克喃喃自語，「還要走那麼多英里的路程我們才能到達雅典。」

雷奧站在餐廳的門口，環視著餐桌。他很少能看見所有的朋友都聚在一起時的情景。

弗蘭克聳聳肩說：「你是說勝利女神有陰暗面？」

雷奧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忍不住了。當然，他們只有十天的時間來阻止巨人喚醒蓋婭。當然，他可能死在晚餐之前。但他喜歡完成不可能的事。就像有人遞給他一個檸檬派，告訴他別扔了。他無法抗拒這個挑戰。

在餐桌的盡頭，伊阿宋不舒服地坐在那裡。他的T恤卷到了肋骨，小笛護士在給他更換傷口處的繃帶。

雷奧嘆了口氣：「和我的褲子說吧，小笛！因為我的手忙著呢。」

他和雷奧剛剛搜索了一圈博物館，現在他們正坐在橫跨奧斯河的橋上，雙腳在水面上方搖擺，正在等待弗蘭克和黑茲爾完成偵察廢墟的工作。

很遺憾伊阿宋不是金屬機器人，這樣至少雷奧知道應該怎麼幫助他的朋友。但對於人類嘛……雷奧真的感覺無助了，他們太容易損壞了。

雷奧把一塊石頭扔過河面，他希望黑茲爾跟弗蘭克能快點回來。和波西這樣百無聊賴地坐著，讓他有些尷尬。

弗蘭克翻了個白眼說：「這就是加拿大和世界其他地區常用的計量單位。只有你們美國人——」

「他說出了重點，」波西說，「那些孩子在第十七小屋裡——他們特別有競爭意識。在奪旗大賽中，他們甚至比戰神的孩子都糟糕。弗蘭克你別見怪啊。」

四周一片寂靜。小笛太擅長判斷他什麼時候撒謊了：「雷奧——」

他們繼續走。

黑茲爾是個很好的傾聽者，雷奧給她講了整個故事。那天晚上，黑茲爾拿著她的畫本和炭筆回來堅持說：「描述她的樣子，越詳細越好。」

「那我們該怎麼擊敗勝利呢？」小笛很奇怪，「聽起來像個不可能猜出的謎語。」

「這應該沒問題，」弗蘭克說，「沒有哪個組合是完美的，但波塞冬、赫菲斯托斯、普路托和瑪爾斯……我看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了。」

「還是碎石頭！」雷奧又說。

弗蘭克不僅變高變壯了，而且變得更有自信，更樂意去掌管事情了。或許因為他的魔法火柴生命線安全地儲藏在了一個防火袋裡面，又或許因為他指揮了一個殭屍軍團然後晉陞為執政官。無論如何，自從弗蘭克擺脫了思想上的枷鎖后，雷奧很難再見到那個笨拙的傢伙了。

「得了吧，弗蘭克，」雷奧說，「『佩洛皮奧』根本就不是一個詞語，它是什麼—— 『撲通』聖地？」

在他們的左邊，奧林匹斯溪谷在下午的艷陽中波光粼粼。在他們的右邊，擁擠的遊客們塞滿了旅遊巴士。好在阿爾戈二號停泊在了百英尺之外的空中，他們壓根別想在下面找九九藏書到停船地點。

在他們左邊，弗蘭克和黑茲爾正用麥片碗把一張希臘地圖抹平。他們的頭靠在一起看著地圖。弗蘭克的手總是過一會兒就搭在黑茲爾的手上，既甜蜜又自然，好像老夫老妻。黑茲爾看起來一點不慌張，這對一個來自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女孩來說可真是個進步。直到最近，如果有人說了句「天哪，該死」，她都幾乎會昏厥。

「他是個王子，在一場戰車競賽中贏得了他的妻子。據說為了紀念此事他開創了奧林匹克競賽。」

「夥計們！」弗蘭克在遠處停車場的另一端揮手叫他們過去。在他旁邊，黑茲爾騎在她的馬阿里翁身上，他們剛一著陸阿里翁就出現了。

「你在逗我嗎？這些東西裏面有太多防腐劑了，我吃了會永垂不朽的。但是，關於這個耐克很受歡迎而且很不錯的話題——你們不記得她的孩子們在混血營中是什麼樣了嗎？」

不幸的是，當弗蘭克提到宙斯神廟和雕像時，雷奧的大腦自動做了聯想，他違反了自己的本意，把想到的說了出來。

黑茲爾·列維斯科……這個女孩了不起，雷奧剛一回到馬爾他與朋友們會合，她就立刻知道雷奧心裏受傷了。雖然在冥王聖殿時一片混亂，但一切結束之後她在第一時間就衝進雷奧的房間說：「說吧。」

「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他爸爸這樣告訴他，「包括最好的機械。」

波西的臉立刻變得慘白：「我有個建議——不要去那裡！」

「好吧，我這就走！」

「好吧，」雷奧插了進來，「那麼就讓我和波西作為希臘人的代表吧。弗蘭克和黑茲爾作為羅馬人的代表。這難道不是終極無競爭組合嗎？」

黑茲爾依然騎在阿里翁身上，輕踢了一下雷奧的胳膊說：「你沒受什麼刺|激吧？」

小笛盡量保持著積極的心態，但私下裡她告訴過雷奧自己有多擔心。神食、神酒和人類藥材都幫不了多少忙。仙銅或帝國黃金造成的深傷口絕對可以徹底瓦解半神的精華。伊阿宋應該是好些了，至少他宣稱自己感覺好些了。但小笛不敢肯定。

波西之前所做的事情已經夠可怕的了——召喚颶風、對決海盜、在羅馬斗獸場殺死巨人……

「也許這就是問題所在，」伊阿宋說，「如果耐克繼續瘋狂下去，在希臘人格和羅馬人格之間掙扎，那她會讓雙方和好變得更加困難。」

無論如何，奧德修斯從來沒用星盤工作過，也沒有用過一顆水晶來作為歸航風向標。現在雷奧要嘗試了，他要在史上最聰明的半神失敗的地方取得成功。

「是啊。」雷奧看了看他們還需要航行的海岸線長度，心就一下子沉了。「已經七月二十二號了，加上今天還有十天就——」

今天，是布福德在掌舵。就算范斯塔的火焰沒有嚇跑怪獸，布福德的模擬海治也一定能發揮作用。

其他六個半神正在吃早餐。

黑茲爾把她的麥片碗推過希臘地圖說：「但我們不想讓任何一方贏，我們的目的是讓羅馬人和希臘人成為一隊。」

「還有那裡，」弗蘭克指著一個正方形的地基，看起來像墨西哥餐館的庭院，「是赫拉的神廟，這裏最古老的建築之一。」

有時，雷奧的手會不自覺轉移到工具腰帶上。自從柯克普人在博洛尼亞偷了它后，他就一直害怕會再次被偷，儘管他懷疑是否還有別的怪獸像矮人那樣擅長偷竊。他想知道小臟猴子們在紐約怎麼樣，希望他們仍然以騷擾羅馬人取樂，比如偷了很多閃亮的拉鏈，導致軍團士兵們的褲子掉落下來。

「那麼……」伊阿宋向前靠的時候還因為疼痛而縮了一下，「我們要繼續飛行，拋錨的位置儘可能接近奧林匹亞。它比我想的還要深入內陸——大概五英里——但我們沒的選了。根據朱諾所說的，我們應該找到耐克，然後……把她拿下。」

「那麼我們一起繼續到處亂跑，」他說，「讓麻煩自己找上我們，之前這招一直很奏效。」

在雷奧身後，雷鳴般的聲音震撼了廢墟：「你死定了！」

好吧，也許這是真的。但赫菲斯托斯也說過：所有東西都可以再利用。雷奧打算檢驗一下這個理論。

「是嗎？」雷奧試圖開一個玩笑，或是一個微笑也行，但他做不到，「啊，對不起。」

這個想法讓他笑了，他把鑰匙扔進工具皮帶中，朝餐廳走去了。

安娜貝絲和弗蘭克交換了一個戰爭之神一樣的眼神。

敵人高聳在黃金戰車上朝他襲來，一支長矛指向他的心臟——是耐克。

「你在盯著我，好像，生氣了。」

「嘿，正好你在這裏，幫我個忙。我身上有些癢，就在——」

「我認為弗蘭克是對的，」安娜貝絲說，「一行四人，我們應該慎重選擇由誰去。我們不想做任何令女神……更加不穩定的事。九九藏書」

弗蘭克繼續興緻很高地當著導遊：「還有那裡……噢……」他看了一眼波西，「那座山上半圓形的盆地，帶著壁龕……是水神廟，建於羅馬時期。」

雷奧甚至無法想象自己竟然跟他來自同一個營地。他們兩個從沒同時在混血營待過。波西的皮革項鏈上有四個珠子，那代表他完成了四次暑假訓練。而雷奧的項鏈上還什麼都沒有呢。

「她的孩子肯定有，」安娜貝絲接上來，「他們從不會拒絕挑戰，他們凡事都要爭第一，如果他們的媽媽也那麼狂熱……」

雷奧強忍住把手榴彈扔到弗蘭克臉上的衝動：「我想我應該了解一下誰是珀羅普斯。」

雷奧抬頭看看她，金棕色捲髮和金色眼睛跟她的頭盔與劍都很配，她似乎是帝國黃金鍛造的。雷奧懷疑黑茲爾是否會認為這是一句稱讚，但就人類而言，黑茲爾算是一流了。

這一次，雷奧很贊同這匹馬。他也不喜歡在烈日下漫無目的地踏遍廢墟，推搡開成群汗流浹背的遊客，尋找一個人格分裂的女神。更何況弗蘭克已經變成一隻鷹飛過了整個山谷。如果他的鷹眼什麼都沒看見，那就說明真的沒情況。

曾幾何時，雷奧擔心他們一起在船艙內時會無人掌舵，但自從小笛用她的魅惑語來永久地喚醒了范斯塔——這是一個雷奧至今都不明白的奇迹——這個龍頭駕馭阿爾戈二號比他自己都駕馭得好。范斯塔能夠航行、檢查雷達、製作藍莓冰沙，還能向入侵者噴射白熱的火焰——全部同時進行——甚至都不會短路。

黑茲爾和弗蘭克從沒去過混血營，但其他人沉重地點了點頭。

只有把自己塞進船體的層層管線之間，雷奧才能獨自思考。在他感到泄氣的時候，他就用自己的木槌砸東西，這大概每五秒鐘就有一次。其他船員會認為他是在工作，而不是在發脾氣。

「我也是，阿里翁馱著我繞遍了這個地方。除了遊客還是遊客，沒有瘋狂的女神。」黑茲爾說。

「坐穩了，陽光女孩。」他對卡里普索的肖像說，「我會回到你身邊的，像我當初承諾的那樣。」

「大概五到六個足球場的距離吧。」黑茲爾說著餵給阿里翁一大塊金子。

「不要動，我知道這很疼。」小笛說。

現在……嗯，經過了塔塔勒斯的事情后，波西似乎晉陞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等級。

他的目光移動到工作台上方的布告板上，上面有兩幅圖片緊挨著，第一幅是他七歲時畫的蠟筆畫—— 一張他在夢中見過的飛船的草圖；第二幅是黑茲爾最近畫給他的炭筆畫。

雷奧不自然地晃了晃頭：「什麼怎麼了？」

這感覺有些奇怪，幫助黑茲爾畫出一幅海中女神卡里普索的肖像——彷彿他在跟一名警方畫像師說話：「是的，長官，這就是偷了我心的那個女孩！」聽起來像首奇怪的鄉村歌曲。

他從工具腰帶上拿下鑰匙。他確實沒有時間，可依然打開了格勞喬的中間抽屜，盯著裏面兩樣珍貴的東西：一個是他在博洛尼亞撿到的銅製星盤，還有一塊來自奧傑吉厄島的拳頭大小的水晶。雷奧至今都沒弄明白該怎樣把它們結合在一起，為此他就快要瘋了。

雷奧把她的肖像釘在了阿爾戈二號的繪圖旁邊，以此來提醒自己幻夢有可能成真。在小的時候，他就夢到過一艘會飛的船，終於他建成了一艘。而現在他要建一條能回到卡里普索身邊的路。

現在她的肖像在布告板上反過來盯著雷奧——她杏仁形狀的眼睛、噘起的嘴唇、長長的直發披在無袖裙子的肩上。他甚至聞到了她身上肉桂的芬芳。她似乎皺了下眉毛，張開嘴唇說：「雷奧·瓦爾迪茲，你太自以為是了。」

小笛瞪著雷奧說：「我還以為你會拿掉那個愚蠢的全息圖呢。」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黑茲爾一下離弗蘭克五英尺遠，波西把糖漿灑進了橙汁中，伊阿宋尷尬地穿上了T恤，弗蘭克變成了一隻鬥牛犬。

「怎麼做呢？」雷奧問，「在微博上展開罵戰？」

海治教練加入影子旅行的遠征后，雷奧認為他三條腿的桌子能做好「成人監護」的工作。他把一個能夠顯示海治教練全息微縮圖像的魔法畫軸鋪在了布福德的桌面上。迷你海治會在布福德的桌面上到處跺腳，隨機說一些話，類似於：「停下！」「我要殺了你！」還有永遠受歡迎的：「穿上點衣服！」

「怎麼樣，夥計們？」他漫步進了餐廳，「噢，有巧克力蛋糕！」

「你剛才的決定真不錯，」波西說，「選了個有空調的地方。」

「請你告訴我，我們不需要找到它，」波西說，「我已經受夠了魔法雕像。」

他掃視一圈成群的遊客，想知道他們到底是普通人還是怪獸偽裝的，就像那些在羅馬追逐他們的妖魔鬼怪。有好幾次他都以為自ｈttｐｓ://reａｄ•９9cｓw•ｃoｍ己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他的渾蛋堂兄弟拉斐爾，三年級的老師卑鄙的波爾坤先生，他的虐待狂養母特里薩——各種各樣對雷奧視如草芥的人。

他還有三個支架要安裝，再沒人瘦得能夠擠進這個狹窄的管線槽。（骨瘦如柴是優勢之一。）

他的房間只是用來儲物的……還有供他做最困難的項目。

雷奧允許自己多花幾分鐘加固支架。他的工作還沒完成，根本沒完成，但他已經有了些進展。

雷奧也想像神駒那樣嘶叫和跺腳。他也很熱、很煩，還飢腸轆轆。他感覺他們已經捅了半天毒蛇了，現在這條蛇就要反擊了。他想立刻結束這一切，在壞事發生前回到船上。

卡里普索是他們唯一的共同點，每次雷奧想起這件事，就想給波西一拳。

安娜貝絲在桌子上敲著手指：「這似乎很奇怪啊，我明白為什麼耐克會在奧林匹亞——那裡是奧林匹克之鄉，選手們會給她獻祭。希臘人和羅馬人在那兒供奉她大概有一千二百年了吧？」

見鬼，他愛上了這個女人！

「我去吧，」小笛說，「我可以試試我的魅惑語。」

雷奧只不過很走運，一個超級熱辣的永生女神正在奧傑吉厄島等待著他。但他還是不明白怎麼把一塊該死的石頭，安裝到已經有三千多年歷史的航海裝置上。有些問題僅靠管道膠帶可解決不了。

這次冒險很危險，如果他失敗了就會粉身碎骨，不僅是種精神打擊，而且連性命也難保。

「嘿，我是波塞冬的孩子！」波西振振有詞，「我不會被淹死的，我的薄烤餅也不會！」

他的庇護所只有一個問題：它僅能容納他的上半身，而他的臀部和腿依然暴露在外，讓他很難隱藏。

波西兩手一攤：「這麼說最好不過。」

新窗帘覆蓋著全息牆壁，餐廳比平時要黑暗而且陰鬱得多，但也沒辦法。自從凱爾可佩斯侏儒雙胞胎讓牆壁短路后，混血營的實時影像就經常中斷，變成重播侏儒的特寫——紅色的鬍鬚、鼻孔和腐壞的牙齒。這在你用餐或是嚴肅討論世界命運時有很大影響。

被弗蘭克救了，雷奧心想。

「那她就會陷入真正的矛盾中，」安娜貝絲說，「她得讓其中一個人格贏，這樣她才能宣布一個勝利者。她是在和自己戰鬥。」

波西的手伸進口袋，偽裝成筆的激流劍落入手中：「你說得對。所以如果耐克出現的話……應該就是這個位置。」

「我才不會和褲子說呢。在餐廳集合，我們快到奧林匹亞了。」

伊阿宋勉強微笑了一下，他的眼前依然因疼痛而烏雲密布：「希望我們能找到阿波羅和阿耳忒彌斯，然後你可以自己問問他。朱諾說這對雙胞胎很願意幫助我們。」

可隨著他們進入廢墟越遠，他就越感到不安。最早的一段記憶浮現在他眼前：他的保姆萜婭·凱麗達，也就是赫拉，在他四歲的時候就鼓勵他用棍子去捅一條毒蛇。這位精神病女神告訴過他這是成為一個英雄的必要訓練，或許她是對的吧。這些天雷奧大部分時間都在閑逛，等著麻煩找上他。

「是啊，怎麼了？」

「嘿，你的馬還會說粗話。」波西搖搖頭，「它好像不太在意奧林匹亞的事。」

弗蘭克環顧了一下四周說：「我什麼都沒看見。」

當他們造訪伊薩卡的時候，他曾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畢竟這是奧德修斯的故鄉，是他製造了星盤。但根據伊阿宋的描述，那些廢墟中並沒有他想要的答案——那裡只有一群脾氣暴躁的食屍怪與幽靈。

「雷奧！」小笛的聲音從他身後某處傳來，「我們需要你。」

「這裡是入口。」他揮手指向一條帶有斷裂的柱子的石頭路，「這是進入奧林匹斯山峽谷的主要入口之一。」

「或是我殺了我兄弟波西。」伊阿宋很親切地說。

「怎麼了？」波西問他。

「按常用的計量單位算是多遠？」波西問。

波西哼了一聲說：「說不定跟那個噁心的屋大維有關呢，也許是他太不會預言未來了，結果破壞了阿波羅的力量。」

「我們走著瞧吧。」說著他站起身來，「我去拿我收藏的手榴彈，一會兒大家甲板上集合！」

「那座雕像之前不應該在宙斯神廟嗎？我要是說錯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希望我是錯的。」

一陣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籠罩了整個餐桌。

首先，他不知道該怎樣與一個剛從塔塔勒斯回來的傢伙閑聊。「看了上集的《神秘博士》嗎？噢，對了。你那時正在不朽的地獄坑裡跋涉呢！」

「越來越多的碎石頭，高級碎石頭！」

船中引擎的嗡嗡聲降低了。在船艙喇叭中，范斯塔的聲音吱吱傳出。

雷奧能聽出他聲音里的痛苦，都是那該死的短劍刺穿了他的身體。他背部的傷口呈現出了醜陋的紫色，並且還在冒煙。這應該不是什麼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