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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天鵝

第四章 小天鵝

薩姆聽不出天鵝們說的都是什麼;他僅僅知道他們正在交談而已,可光是聽著他們的聲音,他就熱血沸騰了。能在野外和這兩隻大鳥在一起,他的心裏非常滿足。他簡直幸福到了極點。
像所有的父親一樣,雄天鵝也想把他的孩子向某人炫耀一番。於是他領著小天鵝往薩姆這邊來。他們都走出水面站到了這個男孩的面前——只除了天鵝媽媽。她留在了後面。
「歡迎到池塘和與之比鄰的沼澤來!」他說,「歡迎來到這個包括了靜寂的池塘,壯美的沼澤,還有未被破壞過的野生世界里來!歡迎到陽光和陰影里來,到風和雨里來;歡迎到水中來!水對天鵝來說是種很特別的環境,就象你們不久將發現的那樣。對一隻天鵝來說,游泳也根本不是問題。歡迎到危險中來,你們必須時刻警惕——要提防那長著尖牙走路鬼鬼祟祟的壞透了的狐狸,還有從水下游向你並試圖抓住你的腿的水獺,想趁著黑夜和陰影的掩護傷害你的臭鼬,嚎叫著想傷害你的比狐狸大得多的郊狼。小心躺在池塘底部的小鉛彈,那是從獵人的槍里射出來的。別吃它們——它們能毒死你!要警覺,強壯,勇敢,優雅,永遠跟隨著我!我先走,你們排成一行跟著,深愛著你們的媽媽就在你們的後頭。下水時要安靜,充滿信心!」
我去散步,午飯時回來。
「多好看呀!」薩姆自語,「好看死了!七隻號手天鵝排成一行,其中的五隻還是剛出蛋殼的。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雖然在那根木頭上坐了這麼久,身子都坐硬了,可他卻幾乎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到了下午,薩姆才起身往營地走,滿腦子還想著他剛才所見的一切。第二天,他和他的爸爸聽到了天空中響起的矬子的飛機聲,看到了正在飛過來的飛機。他們拎起了他們的行李袋。「再見,營地!秋天再見!」比弗先生說著,關上了營地的門,還拍了拍它。他和薩姆爬上飛機,很快地飛上了天,往他們蒙大拿家鄉的方向去了。比弗先生並不知道他的兒子看到了一隻成功地孵出了她的小天鵝的號手天鵝。薩姆把這秘密留給了他自己。
「噢,妙九*九*藏*書呀,我喜歡這樣,」雄天鵝說,「我太喜歡了。可能這個男孩子的野外望遠鏡不但會令我變得比平時高大,甚至還能讓我變得比平時更優雅呢。你怎麼看?」
下午晚些時候,雌天鵝的耐心得到了回報。她往身下望去,在那兒,推開她的羽毛鑽出來的,是一個小腦袋——她的第一個小寶寶,第一隻小天鵝。那是個軟綿綿毛茸茸的小東西。它是灰色的,和它的父母不同。它的腿和腳是芥末色的。它的眼睛很亮。它用站得還不太穩的小腿兒跌跌撞撞地走到媽媽的身邊,四處打量著這個它第一次親眼見到的世界。它的媽媽輕柔地對它說起話來,能聽到她的聲音,它很高興。在蛋殼裡禁錮了這麼久之後,它也很高興能呼吸到新鮮空氣。
上午十點左右,太陽升到半空里的時候,薩姆又舉起他的野外望遠鏡,對準天鵝窩看去。他終於看到了他一直渴望見到的東西:一個小腦袋,一個小號手天鵝的腦袋,從它媽媽的羽毛中鑽了出來。這個小傢伙爬到了窩邊上。薩姆能看清它的灰腦袋灰脖子,它的長著絨毛的小身體,它的黃腿和可以用來游泳的蹼足。不久,另一隻小天鵝也出來了。然後是另一隻。這時那第一隻為了取暖又跑回到媽媽的羽毛裏面去了。另一隻想爬到媽媽的背上,可媽媽的羽毛太光滑了,它沒抓牢滑了下來,只好靠在媽媽的身邊。雌天鵝仍是坐在那裡,欣賞著她的小寶寶,看著他們學習使用他們的腿。
「一、二、三、四、五,」薩姆數著,「一、二、三、四、五。五隻小天鵝,這就像我還活著一樣可以肯定!」
「吭~嗬!」雄天鵝說。
一整天里一直在專心觀察著的雄天鵝,看到了這個露出來的小腦袋。他的心狂跳起來。「一隻小天鵝!」他大叫,「一隻小天鵝出世了!我是父親了,擁有了父親該有的全部快樂義務和可怕責任啦。噢,我那快樂的小兒子,當池塘靜謐而又安詳地躺在下午那長久的陽光里的時候,在晴朗的天空下面,能看到在你媽媽胸口的羽毛的保護下窺視著四周的你的臉龐,這有多麼美妙呀!」
「過來!https://read.99csw.com」她說,「呆在一起!注意看我怎麼做。然後你們也照著去做。游泳很容易學的。」
他關上燈,把被單拉過頭頂,想著自己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漸漸地睡著了。
「當我在這兒像天鵝般優雅地滑翔時,」他說,「大地正沐浴在神奇而又美妙的輝光之中。現在,慢慢地,黎明之光在我們的天空中出現了。晨霧低低地懸挂在池塘的上空。當我像天鵝般優雅地滑翔的時候,當蛋被孵成的時候,當小天鵝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霧氣像水壺裡的蒸汽一般,正在漸漸地升騰。我在滑翔呀滑翔。天光漸亮。空氣轉暖。霧氣漸消。我在滑翔呀,我在滑翔,優雅得如同天鵝一樣。鳥兒唱起了他們的晨曲。呱噪了整夜的青蛙現在閉起嘴靜默起來。而我還在不斷地滑翔,像一隻天鵝一樣。」
演說終於結束了,天鵝媽媽很高興。她跨進水裡,招呼她的孩子們過來。小天鵝們對水看了一眼,然後搖晃著走上前去,跳進水裡浮了起來。在水裡的感覺很好。游泳很簡單——沒什麼難的。水很好喝。每個孩子都喝了一大口。他們快樂的父親在他們的頭頂彎著他那優美的長脖子保護著他們。然後他慢慢地出發了,身後跟著排成一行的小天鵝。他們的九-九-藏-書媽媽跟在最後面。
「這個男孩子的野外望遠鏡能讓我變得甚至比平時更高大嗎?」雄天鵝渴切地問。
薩姆把這便條放到爸爸能找到的地方;接著他帶上他的野外望遠鏡和羅盤,又把他的獵刀別在腰帶上,然後才動身穿越森林和沼澤,往天鵝們所在的那個池塘跋涉。
第一隻小天鵝望著薩姆說:「嗶。」第二隻小天鵝望著薩姆說:「嗶。」第三隻小天鵝用同樣的方式對薩姆打招呼。第四隻也是。第五隻小天鵝則完全不同。他張開了嘴,可什麼都沒說出來。他拚命地想說「嗶」,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情急之下,他伸出他的小脖子,叼住薩姆的一隻鞋帶,把它拉了起來。他使勁地拽了一會兒。鞋帶鬆開了。然後他才鬆開了嘴。這也算是一種問候吧。薩姆咧開嘴笑了。
雄天鵝現在有些擔心了。他把白色的長脖子彎到小天鵝和男孩之間,領著孩子們回到水裡去找他們的媽媽。
當天鵝媽媽覺得她的孩子們在水裡游得夠久了,再呆下去可能會著涼的時候,她便跨上沙岸,蹲下來招呼他們。他們很快地跟著她離開池塘,鑽到媽媽的羽毛下取暖。片刻之間,一隻小天鵝也看不見了。
「你當然滑翔得像一隻天鵝一樣了,」他的妻子說,「此外你還能像什麼?你不能滑翔得像只麋鹿一樣,對吧?」
第二天一早,薩姆·比弗就起了床,那時爸爸還睡著呢。薩姆穿好衣服,在爐子里點上了火。他煎了幾條腌肉,烤了兩片麵包,倒了杯牛奶,然後就坐下吃早餐了。吃罷飯,他找出鉛筆和紙,寫了個便條:
「我相信我們絕對能成read.99csw.com功。」雄天鵝說。
「跟我來!」雄天鵝說。他帶著他們離開了,一副神氣十足,驕傲得不得了的樣子。
「這個男孩兒今天似乎長了一雙很大的眼睛,」雄天鵝低語,「他的眼睛太龐大了。」
肩上掛著野外望遠鏡的他,小心地靠近了池塘。那時才剛過七點;太陽還不那麼刺眼,空氣中仍有股寒意。清晨的氣息真叫人心醉呀。他來到他那根木頭旁邊,坐下來,開始調野外望遠鏡的焦距。從野外望遠鏡里看去,那個天鵝窩離這裏似乎只有幾步遠。她正牢牢地坐著,身子一動沒動。雄天鵝就在附近。這兩隻鳥兒都在傾聽和期待著。兩隻鳥兒也看到了薩姆,但他們對他的出現並不介意——實際上,他們還相當高興。不過,他們對那野外望遠鏡卻感到很驚奇。
薩姆和他的父親回到他們在牧場的家時已經很晚了,但儘管如此,薩姆在睡覺前還是拿出了他的日記本。他寫道:
那天夜裡,雌天鵝覺得她聽到了小天鵝用嘴啄蛋殼的聲音。就在破曉前的那一小時,她確切地感覺到胸下有一陣輕微的動靜,似乎有一個小身子正在那裡扭動著。可能這些蛋終於被孵成小天鵝了。蛋殼當然是不能扭動的,所以雌天鵝斷定她身子下面的已經不再是蛋了。她靜靜地端坐著,在那裡傾聽著,期待著。雄天鵝在附近游著,時刻觀察著。
一小時過去了。一隻比其他的更膽大的小天鵝離開了窩,顫顫巍巍地在小島的岸邊一圈圈溜達起來。這時,天鵝媽媽站了起來。她覺得現在該領孩子們下水了。
「也許吧,」他的妻子說,「不過那不太可能。你還是不要變得太優雅的好——那可能會讓你頭腦發熱的。你本來就是一隻自負的鳥兒。」
「我想是這樣的。」雌天鵝說。
當雄天鵝看到他的孩子們靠近水邊的時候,感到自己必須做得像個父親一樣才行。他開始演說了。
有了五隻小天鵝。他們都是棕灰色的,看起來有點兒臟,不過很可愛。他們的腿是黃的,就像芥末的顏色一樣。那個年紀大的雄天鵝把他們一直帶到了我面前。我沒料到這一點,不過我還是保持了鎮靜。四隻天鵝寶寶說「嗶」。第五隻read.99csw.com也想說,可他說不出聲來。他叼住了我的鞋帶,好象它是個小蟲子一樣,他叼著它使勁兒一拉,把它解開了。我想知道,長大以後我會是什麼樣子?
一隻被封在蛋殼裡的小天鵝得經過好長一段艱苦的時間才能鑽出來。它永遠也不會出世,如果大自然沒把這兩樣重要的東西賦予它的話:一是有力的頸部肌肉,一是它的嘴尖上的小尖牙。這牙很尖利,小天鵝用它就可以在蛋的硬殼上啄出一個洞。一旦洞被啄出,其餘的事兒就容易多了。小天鵝現在能呼吸了;它只需不斷地掙扎,直到掙得自由為止。
「你好!」薩姆說,他從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因此緊張得氣都不敢喘了。
雄天鵝現在隨時都渴望著當爸爸。這個做父親的念頭讓他的心裏泛起了一種詩意和自豪感。他開始對他的妻子演說了。
「是的,不能。這話可真對。謝謝你糾正我,我親愛的。」他的伴侶給他的常識性提醒讓他大吃一驚。他喜歡在講話時使用新奇的措辭和文雅的語言,也喜歡想象著自己像天鵝一般滑翔。他現在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多滑翔少說話為妙。
「我認為那雙大眼睛其實是一副野外望遠鏡的,」雌天鵝回答道,「我說不準,不過我猜當一個人從野外望遠鏡里往外看的時候,看到的一切都會變得更近更大。」
「即使我活到一百歲,」薩姆想,「我也永遠不會忘記讓自己的鞋帶被一隻小天鵝解開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整個早晨,天鵝們都在聽著啄蛋殼的聲音。每過一會兒,她就感到身下的窩裡有些什麼在扭動。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些蛋那麼多天,那麼多天以來都是那麼安靜——共有三十五天——可現在他們終於煥發了生機。她知道這時候最好還是坐著別動。
「你憑什麼認為它是個兒子?」他的妻子問,「你知道,它是個女兒。不管怎麼說,它都是一隻小天鵝,而且活得很健康。我還能感覺到身下的其他幾隻呢。可能我們會順利地把它們孵出來。我們甚至可能把五隻都孵出來。明天我們就知道了。」
「所有的天鵝都自負,」雄天鵝說,「天鵝們有資格自傲,至於優雅嘛——那正是天鵝們該追求的。」